「脸红的是你。」他锁上车门,牵著她的手走向船埠。「会冷吗?」
「才怪!」她抓紧了貂皮领短大衣,深怕一个不留神弄丢了。就算只有领子是貂皮,可也昂贵到令她想吐血。「这种东西实在不适宜在加州炫耀。」
「另外那件黑貂皮大衣才不适合。」
「那件黑貂皮大衣只适合穿在黑貂身上。」
「你是动物保护协会的人吗?」
「我是义工,怎麽样?」
「那你最好顺便加入素食协会。」
「为什麽我说一句,你就要回一句?」
「因为你无理。」
「对喔!革命才有理。」她嘲讽道。然後摸摸脖子上的钻石项链、钻石胸针,「喂!」再摸摸耳上的钻石耳环,还有钻石手镯、钻石戒指。「这些玩意儿有没有保险啊?」
「没有。」
「那丢了怎麽办?」
「再买。」
白眼一翻,「算我多问,不过……」她苦著脸。「我真的觉得自己好像是首饰店里那个展示钻石的塑胶半身模特儿,你不觉得这样很俗气吗?」
「完全不会。」
「那大概是你的眼光很俗气,所以感觉不出来。」
「我的眼光是一流的。」
「脸皮真厚!」嘴里轻轻嘟囔著,但其实她也知道他说的是事实,戴在她身上的钻石首饰虽然亮晶晶,却很典雅细致,挑选它们的人眼光的确不俗。可是她就是不习惯挂著这麽昂贵的东西在身上,好像沉重得连路都走不动了。
在踏上通往「游艇」的木板通道前,上官佑莹突然停住不走了。
「怎麽了?」
「那个……」她死眼瞪著笑声热络,人来人往的「游艇」,至少有两层甲板传出各自不同的音乐。「到底有多少人参加?」
菲尔耸耸肩。「不知道,不过,这条船最多可以搭载一百六十个客人。」
又变成船了。
「一百六十个?」她咽了口唾沫。「请问,那些客人不会是普通人吧?」
「你认为呢?」
她点点头。「好,那麽,我该怎麽走路?怎麽说话?怎麽呼吸?怎麽吃东西?怎麽喝饮料?怎麽……」
「佑佑。」
「什麽?」
「那些都是人,会吃、会喝、也会拉屎、会撒尿的人。」
上官佑莹沉默了一下,而後失笑。「说得也是,我太紧张了,毕竟这是我头一次参加上流社会的派对,我想,我应该不会运气那麽好,头一次就见到什麽大明星之类的吧?」
「应该不会。」
「我想也是。」
「不过,听说那个叫什麽雪儿的歌星也会来,还有……」
「雪儿!?」上官佑莹蓦然失声尖叫。「拜托,她不是什麽普通歌星,她是大影星耶!」
「是吗?」
「没错!」她又瞪他一眼。「你真没知识!」
菲尔不予置评,直接扯著她踏上通道,片刻後——
「阿捷。」
「什麽?」
「这个不叫游艇,也不叫潜水艇,更不是普通船。」
「哦?」
「这个叫游轮。」
「你确定?」
「确定。」
「好,那就叫它游轮吧!」
「而且……」
「嗯?」
「这个也不叫派对。」
「是吗?」
「应该叫宴会!」
「大概吧!」
「大概?方尔捷,你是这个世界上最爱说谎的人!」
※ ※ ※
凭良心说,上流社会的宴会实在比不上学生派对那麽有趣,简单四个字就可以形容得很彻底了。
无聊透顶!
大概是因为除了菲尔之外,她一个也不认识,就算认识,她也插不进那些人的聊天话题,两个世界的语言实在差太多了!
不过,食物看起来好像很好吃。
所以,她就对始终揽著她的腰不放的菲尔说:「你在这边和他们聊,我去拿东西吃。」不待他同意,她便硬掰开他的手臂一溜烟逃掉了。
当她拿著盘子在取食物时,尽管有三个人在跟菲尔说话,他的双眼依旧盯住她不放,仿佛豹子在看守猎物似的;不过,等她放满整盘食物之後,他也已经被一大堆人围住了,眼看机不可失,她连忙乘机溜出餐厅去了。
尽管他神情冷漠淡然,却依然是那麽吸引人,特别是今晚,同样是黑色晚宴服,穿在他身上就是比别人多了一份高贵的气质和迫人的气势。
漫步甲板上的人并不多,因为大部分的客人都聚集在上层甲板的大厅和驾驶甲板的舞厅里,而且今夜也满冷的,幸好她听了菲尔的命令……呃,劝告,出门前多套上一件短大衣,否则她就真的没地方可去了。不过,嘿嘿!食物还真的很好吃呢!
正当她忙著大快朵颐之际,突然……
「小莹?」
小莹!?
除了家人以外,会这麽叫她的只有一个人,而且口音非常奇怪,又未经她许可就这麽叫她,还打死不肯改口,那就是……
「小莹,真的是你!」惊喜的声音迅速靠近过来。「我是杰米,你记得吧?」
记得,记得,当然记得,就是她最後一任男友,那个死皮赖脸不肯跟她分手,搞得她灰头土脸的阳光大男孩。他跟方尔捷最相似,虽然外表完全不一样,而且是个相当外向的人,但他们同样那麽温柔寡断,也同样死心眼,所以,跟他在一起最痛苦了。
也是为了避开他的苦苦纠缠,她才会那麽急著逃到西雅图去。她真不明白,交往不到三个月,他就有那麽爱她了吗?
「你……怎麽会在这儿?」她忐忑地放下叉子,同时望向跟在他身後的三个人。两个男的都是他的好友,至於那个女的就不认识了,不过,看她紧攀著杰米的样子,说不定是他现任的女友。
上帝保佑是!
「我表哥在这儿工作,他带我们偷溜上来的。」杰米更兴奋地靠近她。「那你呢?你是怎麽上来的?」
「上司带我来的。」上官佑莹一直看著那女孩,因为那女孩也用一双妒恨的死鱼眼瞪著她。「你的女友?」他们应该是很相配的,只要那女孩不要老是暴露出如此丑陋的模样。
「是!」
「不是!」
两个完全相反的答案重叠在一起同时冲进她耳膜里,望著那女孩急切的表情,以及杰米激动的神态,她大概可以猜到是怎麽一回事了。
「麻烦你们先沟通好再说好吗?」她抠抠耳朵。「不过,这也不关我的事,我只是顺口问问而已,你不用在意。」
「怎能说不关你的事,小莹?」杰米紧张地蹲在她身边抗议。「为了找你,我特地请公司把我调到西岸来,可是你家人又不肯告诉我你到底在西岸的哪一个城市,所以我只好一个一个慢慢找,现在好不容易碰上你了!你怎能误会我呢?珊芙只是我的同事而已,小莹,我心里只有你呀!」
真是糟糕!上官佑莹暗叹著把餐盘放到甲板地上,然後很认真地对他说:「杰米,我们已经分手了,既然珊芙喜欢你,你就应该给她一个机会,试试看你们两个合不合适,这个才是你应该做的事,不要为了找我这种无聊事而浪费你的时间啊!杰米。」
「不!」杰米激动地猛摇头。「我们没有分手,我从来没有答应要和你分手,我们不算分手!」
真是死心眼!
逼於无奈,她只好狠下心来用力地说:「可是我从来没有爱过你呀!杰米。」
瞬间,杰米的脸垮了下来。「我……我知道,可是,如果时间再久一点的话……」
「我还是不会爱上你的!」她断然道。
「那麽,当初你就不该去招惹他呀!」杰米右後方的男人指责道。
又是这句话!
「我从来不主动招惹任何男人,」除了第一任男友、前任未婚夫、现任最恨她的男人。「所以,当初是杰米来追我的,不是我去招惹他。」
「那你就不应该答应和他交往。」另一个男人也说了。
上官佑莹长叹。「先生啊!不先交往,又如何能知道彼此适不适合呢?只要我一知道彼此不合适,就会立刻要求分手,免得双方受伤。不到三个月的时间,他不可能那麽爱我的!」
「难怪你的男朋友会一个换过一个。」右边男人嘲讽道。
「可是至今没有人受到伤害啊!」上官佑莹反驳。「就是因为我都很早就提出分手,我不想勉强到双方都受不了的时候才分开,那时候大家都会很痛苦的。」
「杰米就受到伤害了!」左边男人大声道。
上官佑莹又叹气。「他是例外。可是,一开始我就和他说清楚了,我们可以以三个月为期先交往看看,在这期间内,如果双方有任何一个人觉得不合适的话,大家就改做普通朋友,他也同意的啊!」
右边男人一听,忙向还蹲在上官佑莹身边的人要求证实。「杰米,是真的吗?」
杰米咬著下唇,迟疑片刻後才勉强承认了。「是……真的。」
那两个男人相觑一眼。「这样的话……杰米,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既然你答应人家了,就不应该反悔啊!」
「可是我……我爱她呀!」杰米可怜兮兮地说。
「但她不爱你呀!」
「是啊,杰米,这种事勉强不来的,还是分手吧!」
「不!」杰米突然像疯了似的抱住了上官佑莹。「我绝不分手。」
上官佑莹一惊,忙伸直双臂抵在他胸前奋力推拒。「你疯了,杰米,放开我啊!我说过我们分手了,你不要这样啊!」
那两个男人和那个女孩见了也颇为意外地上前来要拉开他。
「放手,杰米,太难看了!」
「杰米,她不要你!你还有我呀!」
「死心吧!杰米。」
「该死,杰米,放开我啦!」
就在这一团混乱中,冷不防地,一道冰寒的锋面碎然扫向热烘烘的这一群,瞬间便浇熄了众人的喧哗。
「你们在干什麽?」
冰冷的质问仿佛直接从北极吹过来的冰渣子似的砸在他们头上,四个人闻声,不由自主地同时僵住动作,再不约而同的把视线转向同一个方向,在月色的背影下,一个看不清楚囿面的高瘦男人唯我独尊似的伫立在他们面前,那气势够霸道、够狂傲,也够吓人。
「阿捷!」上官佑莹脱口惊呼。
没有出声,菲尔缓缓走向前,然後冷眼瞪住杰米,在他的犀利目光的威吓下,杰米不由自主地松手退後,菲尔这才徐徐地把手伸向上官佑莹。
「走吧!我的女伴不在身边,别人会奇怪的。」
在七彩圣诞灯泡的照耀下,一双俪影看起来是如此协调、如此搭配、如此亲昵地相偕走入船舱内,看得杰米满怀醋意横生。
那是她的新男友吗?
十分钟後,餐厅里的角落边儿,菲尔神情阴郁地默默抓著一瓶酒一杯一杯喝个不停,上官佑莹明知道他在生气,却不知道他在气什麽,也不知道该如何阻止他,现在的他可不像以前那麽「听话」……不,他根本不听别人的话。
「阿捷?先吃点东西再喝好吗?」她试著要和他沟通,但他却连看也不看她一眼,兀自把那烈性酒精倒入口中。「那喝慢一点吧!这酒很烈的,你喝这麽快,待会儿会吐得很可怕,明天也会很难受喔!」再一次,她温言劝诱,希望不会听到他隔天的呻吟声。
他的回应是招来待者又送了另一瓶酒过来。她只好叹息著放弃了,决定先打一会儿盹,晚上才有精神照料醉鬼。
幸好他不会发酒疯,只是特别会撒娇而已。
也许是这两天忙警购物太累了,只不过眯了一下眼,她就真的睡著了。直到一声清脆的玻璃碎裂声传来,她才惊醒转头看去,就见菲尔已经醉得连酒杯都抓不住了,却还把酒瓶口直接栽到嘴里猛灌,她惊呼一声,忙伸手过去要把酒瓶抢过来,却被他粗鲁地推到地上去跌成小狗狗。等她狼狈地爬起来时,两支空酒瓶已经躺在地上排排睡,菲尔也满脸通红地醉死了。
惨了!「阿捷!阿捷!醒醒,阿捷!」她焦急地轻拍他的脸颊,「你不能睡在这里啊!阿捷,回到车上再睡啦!」然後又揪住他的衣襟猛摇。「给我醒来,阿捷,该死,你不能睡在这里,听到了没有啊?」
就在她又推又摇又打又骂,忙得不亦乐乎的当儿,一个熟悉的带笑声轻轻传入她耳际。
「需要我帮忙吗?」
转头一瞧,上官佑莹的双眸倏地睁大,「维瑟?你怎麽会在这儿?」她惊讶地低呼。
以往总是轻松穿著的维瑟,此刻和其他人同样是一身黑色晚宴服,可看上去竟也有一股高贵威严的气势,仿佛高高在上的帝王似的。
维瑟轻笑。「我的朋友邀请我来的。」
「你的朋友还真多啊!」她不觉低喃。
维瑟耸耸肩,而後用下巴指指菲尔。「他醉了吗?」
「不是,他只是眨了一下眼,却忘了再把眼睛睁开而已。」上官佑莹嘲讽道。
维瑟又笑了。「最好不要让他睡在这里。」
「当然,这儿是这艘船上最好的位置,怎能让他占用呢?」
维瑟哈哈大笑。「你真有趣,上官。」
「谢谢,我尽量。」上官佑莹谦虚地道。
「我帮你扶他到房里睡吧!这儿每张请帖都有一间房,钥匙应该在他身上。」
维瑟虽然这麽说,却完全没有要帮她拿钥匙的意思,她只好当著他的面伸手在菲尔身上又掏又摸的,最後终於从菲尔的上衣内袋里找到钥匙了。
「找到了?好,那我们走吧!」说著,维瑟抓起菲尔的手臂绕在自己颈後,相当轻松的把与他同高的菲尔撑起来。
在走向房间的途中,上官佑莹才发现,原先震耳欲聋的音乐已经放低了,而且至少有三分之一的人都已喝醉,有人睡在救生艇里,还有人脱衣服准备下海去裸泳,甚至有人当众做超限制级的表演,所以,并没有人特别注意到他们。
原来上流人士喝醉了也是很下流的!
突然,维瑟的脚步停了下来。
「怎麽了?」上官佑莹忙问。
「他好像要吐了。」
「欸!?」
「你先去开门,我带他到船舷吐一下。」
「哦!好。」
上官佑莹匆忙跑走了,维瑟扶著菲尔来到船舷,不过五秒钟後,菲尔就趴在船舷上对著海里大吐特吐了。好半天工夫後,他才像条烂鱼似的瘫在维瑟怀里睡死了,维瑟不禁摇头叹息不已。
「唉!菲尔,就算你吃醋,想跟她撒娇,也不必用这麽逊的方式吧!」
第八章 真相
吃醋的恋人,
就像要不到糖吃的孩子,
会无理取闹,
会撒娇生气,
但那都是基於,
爱的出发点。
出乎意料之外的,菲尔这一夜倒是满安静的,没有卯起来跟她来上一场世纪大战。只有在半夜时,他突然把她拉上床咕哝一句「圣诞快乐」,然後就和她缠缠绵绵地交战一百……不、只有一回合,之後抱著她又睡死了!
Shit!千万别说这就是他送给她的圣诞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