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过,不是为了你,是为我自己。南晔冷笑暗忖。
听著他们的谈话,喜月的视线开始模糊。难道二少爷真要将南府搅得翻天覆地才会甘心吗?
利用一个女人伤害他的兄长,这样他就会快乐吗?她知道他不会快乐的,而她的心,竟为了他的不快乐而痛著。
到底什么人才能给他真正的幸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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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靖谈完生意赶回南府,随即而来的不是未婚妻的温言软语,而是如雷轰顶的痛心消息--
「你说什么?你要解除婚约?」南靖看著庄如烟屏息问。
「对不起,靖哥,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但是我……我另有喜欢的人了……」庄如烟娇弱的掩面低泣。
看著美人依在南晔的怀里,歉然的望著自己时,他的心很疼,却没有他预想的痛不欲生。
他望向正用得意、睥睨的眼神睨著自己的弟弟,突然间才明了他真的恨自己。
对南晔只用短短的十日,就抢走他由父母订下十年的未婚妻,他真不知该佩服南晔的手段高超,还是气怨庄如烟的意志不坚?
「喜欢的人?你是指南晔?」他看著站在一旁,彷若事不关己的第三者。
「我……呜……呜……对不起……我是真的没办法控制自己的心……」庄如烟哀泣似柔肠寸断。
「你不要被南晔骗了,他根本不爱你,他只是想利用你来让我生气!」与其说是被人抢走未婚妻而伤心,倒不如说是被人背叛的怒气,让南靖忍受不了的大叫。
庄如烟倏地自掩面的衣袖中抬头,盛著泪水的眸子泛著怒气。
南靖的话将她身为美人的骄傲给看扁了,难不成他以为,她没有吸引南晔注意的魅力?他以为她真是被人利用的棋子?
「靖哥,我以为你是个君子,没想到你竟然会这样诬蠛他人,晔哥是你的弟弟耶!你怎么能这样说他?」庄如烟一扫柔弱的表情,气愤的叫。
「我没有诬蠛他,南晔,你告诉她,你根本不喜欢她!快说!」南靖被庄如烟指责,更加生气。
南晔露出淡笑,为难的说:「大哥,你这是在逼我说谎吗?」
他怎么会不喜欢自己的工具呢?
「南晔,我知道你想抢夺属於我的东西,但如烟不是玩具,她是有血有肉的女人,你不能把她卷入我们兄弟的战争中!」南靖咬牙嘶吼。
南晔眼中带著冷意,脸上仍带笑道:「大哥,你真是误会小弟了,我对她并没有任何逾距……」
「南晔……」南靖心中的无奈瞬间取代了怒气。
「不要说了!靖哥,不管你信不信,我们是真的相爱。抱歉伤了你,我希望你不会为了我而和晔哥伤了兄弟感情。」庄如烟打断他的话,拉著南晔转身就走。
「如烟!」南靖著急的叫唤,却唤不回庄如烟的回首,只换来南晔一记冷笑。
「他是在骗你啊!」南靖颓然坐倒椅上,捂著面低喃。
知道南靖回府的消息,喜月悄悄的跟著南晔、庄如烟,到南靖所住的凤栖楼。
她隐身在园中的大树後,虽听不见屋内三人的交谈,却能将屋内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直到庄如烟拉著南晔,气冲冲的离开凤栖楼,喜月才走出隐身的大树,不自觉的望向屋内,掩面颓然而坐的南靖。
这几日庄如烟与南晔的情况,她全看在眼底,也心痛好几回,可对那名为「喜欢」的感情,她只能深埋心底,她知道以自己的出身,永远配不上南府的少爷。
对庄如烟,她嫉妒、气恼,却恨不了她,因为她也是个可怜人,被二少爷利用犹不自知。
看著大少爷的身影,她不自觉地叹气。
从少数几次的相处中,她知道大少爷是个好人,而未婚妻被夺的打击,一定会让他伤心痛苦。出於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心情,让她忍不住想安慰他。只是见他痛苦的模样,她却不知如何开口,只能默默的站在一旁。
过了一会儿,南靖慢慢地抬起头,当他看见喜月时,先是一震,接著气怒的瞪著她说:「你主子已经离开了。」
「奴婢知道。」
「那你还待在这里干嘛?」南靖对南晔的人,总保持著淡淡的距离,但面对温柔安静的喜月,他却感受不到恶意。
「大少爷,二少爷做错了,请大少爷不要恨他。」
南靖一愣,没想到她会为南晔道歉,但……她凭什么呢?她只是个丫头,不是吗?
「这是南晔和我的事,你没有资格帮他说话。」
喜月睑上一红。「奴婢知道自己逾越本分,奴婢只是不想让大少爷和二少爷,因为这件事而反目成仇,所以才会多嘴。」
「反目成仇?他早对我仇怨已久,否则他不会利用如烟来对付我。」南靖伤心的说。
他不明白南晔的想法,打从他进南府,自己就视他如弟,只是年龄和生活习惯的差距,让他没有时间、机会与南晔相处,造成他们如今的隔阂。
喜月清亮的眸,望著南靖迷惘不解的脸,忍不住叹气道:「大少爷,很多人嫉恨别人,不是因为讨厌那个人,而是讨厌他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的东西。」
当然,南晔的恨意并不是这么肤浅,更多的是自小的受辱与母亲的遗憾、太多的痛苦与不舍所累积而成的。
不过,这话她说不出口,也没有资格说。
南靖茫然的目光逐渐清明,不可置信问:「他纯粹因为嫉妒我,所以才会处处与我作对?」
「这是原因之一。」
「他嫉妒我?太好笑了!他怎么会嫉妒我?该是我嫉妒他啊!」南靖忍不住低叹。
喜月没有问他为何会嫉妒南晔,只是轻轻的说:「就是因为出於嫉恨,所以二少爷才会做出抢夺『兄长』未婚妻的事,请大少爷原谅他。」
「我知道他并不爱如烟,只是这样对如烟太不公平了,她若是发现南晔对她不是真心,她怎么受得了?」南靖叹口气,仍为庄如烟担心。
「大少爷不必担心庄姑娘,她不会有事的。」喜月摇头道。
「我怎么能不担心她,她那么脆弱,绝对承受不了南晔的背叛。」
喜月犹豫半晌才开口道:「其实庄姑娘不像外表那么娇弱、需要人保护。她能够照顾自己的。」
「你……」南靖不以为然的瞪著她,想开口斥责她的胡言,却在见著她清澄、坦然的眸子时顿时住口。
长叹一声後,他才重新开口。「你侍候她也有几日,也许真比我看得清楚。只是她毕竟是我的未婚妻,我不忍心见她伤心啊。」
看著被未婚妻背叛,却还担心对方的南靖,喜月忍不住摇头。
「大少爷,每个做选择的人,就该为自己的选择承担後果。庄姑娘背弃婚约,是她自己做的选择,所以不论未来她得到的结果如何,都该要她自己去承受,大少爷并没有任何责任。」
南靖惊愕的看著她,本以为她只是个平凡的丫头,没想到她竟能说出让人折服的论点,他不禁对她另眼相看。「你怎么会说这种话?」
喜月微腆道:「这些话并不是奴婢自己想的,只是转述别人说过的话。」
「不管是谁说的,但我相信你是个聪明的女孩,而且看得比别人都清楚。」南靖愈看愈觉得喜月清秀的脸蛋中,透著宁谧与聪慧的光芒。
「你愿意服侍我吗?」南靖看著她,认真的问。
喜月先是一愣,继之笑著摇头。「多谢大少爷厚爱,但奴婢是二少爷的丫头,除非二少爷不要奴婢,否则奴婢不会离开二少爷的。」
就算南晔个性再怎么恶劣、脾气阴沉又反覆,更会为了目的不择手段,但……她就是喜欢他,只想留在他身边,服侍他、看著他。
「南晔有你这么个丫头,真是幸运。」南靖轻叹。
南晔拥有优秀的外貌与天赋才能,又有忠心的丫头,还嫉妒他做什么呢?难道他不明白,有很多事,是他这个兄长想追求却求不来的?
「奴婢没有大少爷想的那么好。」喜月不习惯被人赞美,不由得手足无措。
「也许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我也有很多东西得不到手,他嫉妒我,却不知我更羡慕他啊。」南靖苦笑道。
「大少爷……」喜月没想到他会突然冒出这句话,心惊地盯著他。
南靖因她乍白的脸而失笑。「不要紧张,我虽然伤心,却不会做傻事。」
「那……庄姑娘的事,请大少爷……要看开一点。」她咬著唇,小心翼翼的说出她最想说的话。
虽然她说不出别人的坏话,不过,她真的觉得庄如烟配不上南靖,像大少爷这般宽厚、温柔的男人,值得更好的女人。
「既然如烟心不在我,我也无法强求,只能祝福她了。」
他是喜欢庄如烟,但那种喜欢的基础,建立在她是自己的「未婚妻」上,因此她的背叛伤了他的心,却末到痛彻心扉的地步。
「大少爷能想得开,奴婢就放心了。啊!时候不早了,奴婢该回去了。」她是偷溜出来的,可不能耽搁太久。
「喜月。」南靖唤住转身欲走的她。
喜月停步回首,望著南靖问:「大少爷还有什么吩咐吗?」
「谢谢你,和你谈话很轻松,有空再来凤栖楼和我聊聊天吧。」
喜月赧笑著福福身,转身离开。
看著她纤柔的背影消失在门边,南靖其实想问的是,她,喜欢南晔吗?
可是话到唇边,又问不出口,因为即使知道她的心情又如何?南府的少爷怎么可能娶丫头为妻,尤其南晔,更不可能。
在知道南晔对自己所有作为是出於嫉恨後,他突然明白南晔的想法,为了赢过他,南晔会不择手段达成目的。
这样的南晔,又怎么看得见他身边爱他的人呢?
第七章
喜月才刚踏进秋叶园,就听到南晔冷冷的声音,由旁传了过来。
「你这个丫头做得还真轻松,主子一不在,你就跟著溜了?」
喜月收住脚步,怯怯的看向坐在凉亭内,挑著眉,挂著冷笑的南晔。
「奴婢见过二少爷。」她微微福身,小声地回道。
「过来。」
喜月低著头,眼珠不安的四下游栘,脚定在原地道:「二少爷,时候不早了,奴婢该侍候庄姑娘用膳……」
「你是我的丫头,该服侍的是我!」南晔眯起眼盯著她。
「可是……」
「你的话怎么愈来愈多?我叫你过来没听见吗?」南晔不耐的扬声道。
喜月连忙闭嘴,不敢再惹他不快,疾步走进凉亭。
「你到哪里去了?」南晔瞪著她,虽然他命她服侍庄如烟,可没有教她在他要找她时,让他找不著人。
一想到找不到她时,心里那股骚动不安的感觉,他就忍不住皱眉、气怒。可当见到她的人,他心底的闷气却陡地消褪,这个认知让他心里升起莫名的恐惧,教他更加烦躁、恚怒。
「奴婢……奴婢有些不舒服……」她支吾的回答。
「不舒服?」他眉头一紧,盯著她的眸锐利而无情。「你以为你骗得了我?」
喜月迅速抬眼看他,又垂下头道:「奴婢……不敢……」
「你老实说,你放著工作不做,到底跑到哪里?」他冷冷的声音,打断她欲反驳的藉口。
喜月咬咬唇,轻呼口气,决定全盘托出。
「回二少爷,奴婢到凤栖楼去了。」
「凤栖楼!」南晔闻言脸色益加阴冷,放在膝上的双手紧握成拳。「你到凤栖楼做什么?」
「奴婢去看大少爷。」
啪啦一声!石桌上的茶杯被南晔一掌拍飞出去,撞到凉亭石柱而四分五裂。
「你说什么?谁准你去的?你去那里做什么?!」几句问话自牙缝中挤出,她竟然敢背著他去见南靖?
喜月被他摔杯子的动作吓得心一颤,唇不自觉地发颤,结巴不成语句。「二、二少爷,奴、奴婢……」
「你怎样?说啊?」南晔霍地起身,逼近她怒声质问。
「奴、奴婢,只是、只是想……想……」
「想怎么?想安慰他?还是想乘机攀上高枝,做你大少奶奶的梦?」
「我没有。」喜月被他眼中的怒火吓得连忙澄清。「我只是担心大少爷会因为庄姑娘而想不开,所以才会去看他。」
「担心?你还说你没企图?他是南府的少爷,需要你这卑贱的丫头担心什么?凭你也配管我们南府的事?」她的一句担心,让南晔满腹的怒火燃烧得更炽。
她是他的丫头,竟然还敢担心南靖的事?她这种行为,就像一把利刀刺入他的心窝,痛得他发狂得想啃噬她的骨、她的肉。
他残忍、不留情的斥骂,拧痛喜月的心,她无言的垂下头,隐藏眼中急涌的泪水。
「奴婢不配,但是奴婢却知道二少爷做的事不对,只是二少爷没有权力利用别人,伤害别人。」喜月紧咬著唇,强忍著不让眼泪溃堤。
「你竟敢说我的不是?」
「奴婢只是实话实说。」她吸著鼻,已经有将一切置之度外的觉悟。
「以往你不说实话,今儿个你却大放厥辞,想来是我那位『兄长』,让你的胆子壮了起来,是不是?」她愈为南靖抱不平,愈是让他血液沸腾、怒火攻心。
「不关大少爷的事。」她抬起头看他,湿润的眼眸看得他备觉刺眼。
此刻她眼中的泪水,是为了谁而流?为南靖吗?
「你哭什么?我不准你为别的男人流泪!不准你为别的男人抱不平!不准你替别的男人说话!」他抓紧她的手臂,烦躁的叫。
「奴婢为谁哭,二少爷为什么要在乎?」望著他暴怒而残忍的神情,泪水再也控制不住的夺眶而出。
她的反问像一盆冰水,浇熄他的怒火,震得他背脊、脚底发冷。
没错,他为什么要在乎?他不是从来不在乎别人的喜怒哀乐,为什么却独独在乎她?
压住内心升起的恐惧感,南晔用最轻蔑的口气道:「因为你是我的丫头,所以你所有情绪都是我的。」
「奴婢服侍二少爷,不表示奴婢不思不想……」她红著眼,忍不住反驳。
「我不需要一个有「个性」、有「思想』的丫头。」他用力推开她,眼底一片冰冷。
「二、二少爷?」喜月一怔,豆大的泪水又滚出眼眶,濡湿长睫。「你不要奴婢了吗?」
南晔的心忽地揪痛得几乎令他窒息,但他不敢去想那背後的意义。
「我要的是一个,能够完完全全忠实於我的丫头,就算我说月亮是方的,她也会不说二话的赞同,而不是会背著王子,与敌人暗通款曲的丫头。」他强忍无法控制的心跳,和脑中呼之欲出的答案,阴著脸觑她。
「奴婢没有……」喜月用力咬著唇办,几乎可以尝到血味。
她知道自己没有资格爱他,也不敢奢望他爱她,只要能够服侍他、看著他,她就心满意足了,难道连这个微小的愿望,她都无法拥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