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子风公子的事!”
“秋千风?我没见过什么秋子风,秋家只住著子若和她爹两个人。”王嫂皱起眉,怪异的看著他,仿佛他说的话很奇怪。
“真没有秋子风这个人?”杨罗诧异地再次问。
王嫂其实也不确定,但她真的未听过什么秋子风啊?
而且……她记得曾有几回,瞥过有个男子身影迅速地自秋家出入,只是从没有正面遇见过,莫非那个人就是他们要找的秋子风?
“事实上,他们搬来不过三年,我只见过子若和她爹,但是……有时我会瞧见男子的身影出入秋家,只是从没有正面遇见过。”
“有瞧过男子出入?”
这表示真有秋子风此人,只是基於某些原因,所以不能出现在外人面前?
“嗯!说实话,子若真是个好女孩,你们公子会喜欢上她,算是他有眼光,年纪轻轻一个女孩,就要照顾得了失心疯,又残了脚的父亲,那种压力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更何况她还被自己父亲憎恨著,却又无怨无尤地笑骂由他,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女孩……”王嫂一谈起秋子若的事,就忍下住曦嘘再三。
“她爹的身体听来不太奸。”杨罗闻言,对刚才见到的柔弱女子,生出一股敬意。
“嗯,是非常糟,光是药钱就是一笔大负担,如果有人可以帮她分担重担就好了。”
王嫂再看杨罗一眼,希望他能将她的话转告给那位俊公子听,要那公子真看中了子若,也许子若将有苦尽甘来的一日。
听取杨罗探回来的消息,司徒悦文脸上向来和煦、浅淡的笑容,悄然隐没。
他看过她居住的地方,知道绝非富足之家,只是没想到她的家庭状况,比他所想更糟。
那副削瘦的肩上竟扛著,连男人都不一定扛得住的重担,她却还能坚持下去,教他的心里,对她莫名的有些心疼。
“那个大嫂可有说,她爹恨她的理由?”司徒悦文蹙眉问。
究竟发生什么事,才会让一个父亲怨恨女儿?
“她没有说得很清楚,只说秋姑娘的爹,认为她害他失去妻子、孩子,甚至害他成了残废,而且她爹的情况时好时坏,是个很大的负担。”杨罗据实回答。
“失心疯吗……”司徒悦文低喃。
“三公子,那个王嫂证实有男人进出秋家,想来应该就是秋子风。”杨罗接著道。
“喔!”司徒悦文听了没什么特别反应。
这下又令杨罗和福安大感不解。
三公子先前寻人是为了秋子风,可此刻他却似乎对秋公子兴趣缺缺,反像是对那个姑娘,有种超乎寻常的关注……
“三公子,你……是不是喜欢那个姑娘?”福安好奇地不禁放胆问。
司徒悦文扬眉,似笑非笑地瞥向他。“福安,你觉得我哪一点像喜欢她?”
“这……”福安被他笑的头皮发麻。这三公子的笑容,向来和煦如阳光、温柔似微风,此时看来,却似鬼魅骇人。
他吞了吞口水,壮起胆回道:“这……福安不知,但也知三公子对她,下同于一般女子。”
司徒悦文闻言垂下睫,隐住那因他的话而乍起的光芒。
在外人的眼中,他对她真是另眼相看吗?
他淡淡地撇嘴轻笑,也许他对她确实与其他女子不同,但那只是因为她的坚强和执著忍辱,让他对她多了一分尊敬,不表示自己就对她有任何情感。
然而不可讳言的是,不管是多有才能的人,若执意不见,或故作神秘,他通常耸耸肩,调头就走,绝不会如此再三容忍。
因为秋子风是她的亲人吗?
他皱起眉,开始深思这一层可能性。
良久,他只得到一个自己愿意接受的答案——
因为,秋子风彻底引起他不服输的个性,他不相信,他想见的人会见不到。
这就是他的理由,所以,不论花上多少时间、代价,他都一定会见着那个打死不见“外人”的画师。
第五章
拉开柴门,秋子若不意外会再看见司徒悦文。
扪心自问,她甚至是在期待他的再次出现,因为只有如此,她才能见到他,和他交谈几句。
秋子若只能暗叹自己蠢动的心,却又不想阻止自己因等待、期盼他出现时,而产生的快乐。
“你来,他还是不会见你。”她摇头道。
她就是“秋子风”,怎能出现在他眼前。像他那么聪明,具有如此锐利眸光的男子,她即使扮成男装,亦极有可能会被他认出。
一旦她画伪画的事传了出去,不但维系生活的经济来源会受到破坏,也可能连累帮她的头子,所以她绝不能让秋子风现身。
“我今天不是来见他的,而是来和你谈笔生意。”司徒悦文笑得极为优雅,生意两字由他说来一点也不显市侩。
“生意?我能和你谈什么生意?”她一怔,直觉就是轻蹙眉头。
她唯一的才能就是画画,其他的什么都没有,也什么都不会。
“我知道你爹的事,也明白这看病抓药所需负担的银两是笔大数目,我猜测这也是令兄弟画赝品的理由,是吗?”
司徒悦文边说边注意著她的神情,只见她黑沉平静的眸底,倏地波浪翻腾,便知晓自己的猜臆正确。
“是又如何?”她没想过他会调查自己,对自家状况被他知道,心底竟有说不出的尴尬自卑。
他知道她是个害死自己母亲、弟弟,害残父亲的煞星吗?
他会看不起自己吗?
在担忧、志忑的情绪外,她的心底又有种秘密被人探知的不愉快感觉。
她与他本就云泥之别,但真让人明明白白摊开来说,又实觉不悦。
“秋姑娘切莫多心,我只是想提个两利的法子,让我们都能如愿。”感受到面前女子温婉面容下的恚怒,司徒悦文放柔声音,语气更加诚挚。
秋子若望著他微笑、不带丝毫鄙视目光的俊颜,半晌,不由得叹口气,心中的怒气瞬时消了大半。
对著那张无害的笑脸,她竟然没用的发不起脾气。
是因为自己对他尚有一丝痴心妄想吧?否则怎会如此忍让呢?
“公子,你到底想说什么?”
此时,司徒悦文收敛笑脸,认真说道:“我可以为你爹延请最好的大夫治病,直到他完全痊愈为止。”
闻言,秋子若先是一怔,半晌才由惊愕中回过神。
“然後呢?你要我做什么?”秋子若冷静的问。
“让秋子风出面见我。”
“就只是想见他?”她无法置信他会为见秋子风,而提出这样的条件。
“没错。”
“为什么?他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值得你为他花这么多的心血?”她好奇他的想法,更诧异自己心中受到的波动。
他是个识才之人,他对自己的执著,是不是就代表著她真有才能?
“因为他的画。”更因为他意欲隐藏自己的做法,导致他想一见他的庐山真面目。司徒悦文在心中暗加了一个真正的理由。
秋子若被人肯定,自然欣喜,但激动不是她的个性,只是微微露出一抹浅笑。
“他若知道司徒三公子如此赏识,必定备觉荣幸。”
“你知道我是谁?”司徒悦文这才想起,前次来,他被拒於门外,是以忘了自我介绍。
“三公子忘了我们曾在聚雅斋外见过吗?那时那里的掌柜唤你三公子,我自然会联想。”秋子若轻笑道,眉宇问的愁郁纡解不少,看起来明亮许多。
司徒悦文看著她轻浅的笑容,虽不似艳光四射,倒也雅致温婉,他这才发现她是个极适合笑的女子。
有霎时的恍神,当他察觉自己竟盯著她的笑容看,赶紧敛下心神,将注意力移开她的脸。
“你的回答呢?”他重提先前的问题,将瞬间的莫各情动压回心底。
秋子若垂下眸沉思,半晌慨然道:“如果能够,我不会答应,但是为了让爹能有更好的治疗,我没有拒绝的理由。”
隐瞒身分和医治父亲,在她心中自是不能划上等号,事到如今,她只有放手一搏,狠下心赌了。
“可是,我必须先告诉你,我的双生哥哥对人并不和善,也不喜人大过接近,希望三公子能够同意,不要靠近兄长三尺之内?”为以防太近会被他看出破绽,她只有先设下条件,让两人之间保持距离。
双生子?原来秋子风和她是双生子?不知怎地,他竟有些期待看到另一个长得与她一般模样的男子。
“无妨,只要能和他亲自面对面谈谈,我不在乎拉开些距离。”司徒悦文大方的答应,灿亮的黑眸中因达成目的而神采飞扬。
秋子风,总算让他等到他了!
距京城两里外的卧佛山上,有一座安静、人烟罕至的祥安寺座落其中,寺外一片古松密林,即使是正午的烈阳,也未能完全穿透林于,致使行走其问,在夏日中仍有股沁凉之意,若是秋冬之际,则显得寒气逼人。
祥安寺的建筑谈不上恢宏、壮观,仅两个院落,且外形朴实,较之其他寺院的柱梁、斗拱、门窗、墙壁等绚烂色彩,样安寺仅一律涂成土红色。绿树红墙,苍松翠柏,显得十分肃穆,予人心生宁静之感。
为了在与司徒悦文见面时,能够拉出一些距离,秋子若选择了这里,不但人烟少,尤其浓密的林木,能提供最好的隐藏效果,司徒悦文即使眼力再好,也无法在微暗,又有些距离不认出她。
一身男子装扮的秋子若,站在样安寺外,望著庄严的寺宇,耳中隐约听见自寺内传出的诵经声,一颗仓皇不安的心,因那低沉、规律的声音沉静下来。
她双手合十,暗自祝祷著,盼父亲能早日恢复清明神智,即使仍不谅解自己,她亦无悔。
远远地,马蹄踏地扬起的尘沙与声响,将她远扬的思绪拉回,她转首望向声响来处,只见两匹马由远而近,朝著自己所在的方向奔驰。
秋子若在一株大树旁站定,大半个身子几乎隐於树後。
转瞬间,两匹马已至祥安寺外,司徒悦文仍是一派潇洒的高踞马背上。
向来温和斯文的气质,在此刻却增添一股飞扬的神采。他的外貌、举手投足时的优雅、及温煦中带著矛盾的冷凝气质,总让她兴起强烈的作画欲望。
司徒悦文跃下马背,将缰绳交由随侍而来的福安,炯亮黑眸瞬即捕捉到立於树後的身影。
不知是否刻意一身黑衣,但他大半个身子隐於树俊,必是蓄意。
看不清他的面容,司徒悦文以目测估量,他的身材较一般男子更为消瘦矮小,甚至和秋子若的身材相当,是因为双生子的缘故吗?
“你要见我,现在我来了,有什么话你就说吧!”秋子若故意压低声音。
司徒悦文走近她,却被她出声阻止。
“等一下,不要再接近了。”她紧张的盯著他。“你没有忘记和我……我妹妹说过的话吧?不能大靠近我。”
司徒悦文挑眉微笑,果然不再向前靠近。
他凝视著那抹黑色的身影,直接了当地开口:“我看过你的画,希望你能够真正画出属於你的作品。”
“我已经在画我自己的画。”她低声回道。
“用别人的笔法画他人的画,并不真正属於你。何况,你不曾想将自己的才能让众人明白知晓吗?隐藏在别人的画後,你就真能满足?”
“我对出名没野心。”秋子若淡淡地笑。
“画自己的画并不是野心,而是你潜藏的欲望。”
一句话震得伙子若干静心湖起波涛,却还是逞强回道:“不论是不是画我自己的作品,我都能感到满足。”
司徒悦文不以为然地轻笑道:“是吗?但我却在你的画中,看到欲展现自我的欲望——”
“我没有!”秋子若一惊,顾下得压低声音,直接大声否认。
司徒悦文的锐眸忽地一眯,一种怪异的感觉掠过他心底。纵然只是一句话,却勾起他个性中的谨慎。
他将心里一闪而过的怀疑暂且压下,回笑道:“不必否认,你该知道我的监赏目光,绝不出错。”
他的自信让秋子若哑口无书。半晌,她才摇头反驳。“那只是你自己的想法,不见得就代表是我的真意。”
“你这么说,我也无话可说了。”司徒悦文眸中闪过失望之色。
他虽对秋子风的才能惊艳,但会如此执意见他,多半是因为他的逃避,只是人见到了,司徒悦文又生起强烈想栽培秋子风的念头。
没什么原因,只为了秋子风让他有好感,然而不可讳言,他也将对秋子若的钦佩反映在他身上,这样的感觉连他自己也无法解释。
他脑中浮起秋子若清淡温婉的面容,和那双总平静无波,又似古井般的黑眸,心中莫各地又是一窒。
“既然承诺你见面的事我已做到,希望三公子能守信,为老父延医治病。”
见司徒悦文没有坚持,秋子若这才松了口气,再继续谈下去的话,她怕自己会因对他的欣赏而心软、被他说服。
她冀望的是平静的生活,而非众人的称赞。
司徒悦文被她的声音拉回,轻甩了甩头,将脑中那张脸抹去。他深吸口气後,才淡然地笑。“这个自然。”
“谢谢你。”秋子若真心地感谢,她可能需要花上更久的时问,才能为父亲找个好大夫诊治,他却只要一句话就能做到。
“这是我们谈好的交易,你毋须感谢我。”
“但你大可不必提出这个交换条件,而且这对我是件大事,凭我的能力,我真的没有办法……”话到最俊只剩叹息。
“你……任由你爹伤害你妹妹?”
他突兀的问题,教秋子若一愣。
伤害?他是在为她抱不平吗?
“这并不关你的事吧?”她的喉口微紧,几乎是用逼的说出这几字。
“是不关我的事,只是不平罢了!”他垂下眸,撇起淡笑。
“不平?为她被我爹怨恨,还是她的传言……”
“传言不尽可信。”
“但我爹会恨她,就是觉得她真是瘟神啊。”她苦笑,声音低切得几乎令司徒悦文听不清。
“那你呢?你也认为她是瘟神?”
秋子若仍是苦笑,当事实全部指向她时,她能不这么想吗?
“她是不是瘟神,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她很自责,不管如何,娘和弟弟总是因为她而死的。”秋子若眸中含哀,强自冷静地说。
司徒悦文紧紧地望著那隐在阴影中的身子,心中的疑惑愈深。
“你很清楚她的想法,可为什么你没有帮她?你甚至不住在家里,只留她独自面对受伤的爹,这太说不过去吧?”
“我……没有,我一直在……”
“你在哪里?你的邻居甚至不认识你,他们根本不知道,秋家有你秋子风的存在!”司徒悦文一双笑眼似在计算,说起话来多了咄咄逼人的强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