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到开门声,严孟寒自然地戴上冷傲不群的面具,完全看不出他内心的不安与天人交战;他深邃的眸光审视着尾随翁秘书进来的一对男女——
眼前的女子和罗宛龄同是属于“让人眼睛为之一亮”的类型,不同的是——罗宛龄是个女孩;而她是个女人。一个成熟、妩媚的女人,尤其是她身上那袭黑色真丝连身长窄裙,技巧地衬托出她玲珑有致的傲人身材,就不晓得她的内在是不是和外表一样的令人欣赏?
至子男子嘛……,严孟寒看看对方,再和比较自己。嗯,还是自己比较帅。
这可不是老王卖瓜哦,女子眼中打从看见他开始就浮现的“?”型图案就是铁证。
从男子对女子的唯诺态度,不难看出主导权在谁身上。不过,那名男子似乎巴结错人了,真正决定“祥和”生死存亡的人是他严孟寒,而不是那个只会用一双饥渴的眼神对着他瞧的花痴——没办法,女人那种爱慕眼神、刚开始是可以满足他的大男人心态,但要时间太长他便会感到厌恶。不过,如果对方是龄儿可就另当别论了;龄儿只有在他答应她的请求时才会出现那种眼神,而且从不超过五秒钟……
“咳!”严孟寒轻咳一声以掩饰自己的失神,并借以唤回那名女子的注意力。“你们很准时。”
“哪里!应该的。”女子尴尬地回应。“今天本来应该是家父贺须代表出席才对,但因为他人还在医院疗养,所以由我代替他来,希望不会因此而对严总经理造成困扰。”她礼貌性地解释。
“不会。”谁来都一样。
他领着翁秘书等三人走向沙发。“我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间……”这同时,严孟寒手上的行动电话响了。“你们先和翁秘书详谈,至于细节部分或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等我回来再说。”
他匆匆丢下这句话,便到外面接电话去了。在场的三人,其中两位以完全茫然的神情注视迅速开关的办公室大门;另一位则习以为常地扬起唇角——只有在这种情况下,才能让一向沉稳的商场悍将反常。
“严总经理怎么了?”贺玉雯困惑不已。
翁慧珊轻笑着。“没什么,只不过出去接一通‘重要’的国际电话而已。对于严氏收购贵公司的提议,你们考虑得怎么样?”她技巧地转移话题。
纵使贺玉雯对严孟寒有一肚子的疑问,但既然翁慧珊不愿多谈,她也不便强求人家——反正以后多的是机会。
“我们非常感谢严氏伸出援手,使祥和免于倒闭的命运——”她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翁慧珊唇角不明显地牵动了一下。这早已是预料中的结果,毕竟,很少有人拒绝得了严氏。她递上一份早就拟好的契约书。
“对这份契约书的内容有什么疑问,请尽管提出来。”
贺玉雯接过契约书,仔细地审查里面的条文,时而和翁秘书讨论着。
然而,隔壁空荡荡的小型会议室内却又是一幅截然不同的景象——
“怎么到现在才打电话回来?是不是脚又痛了?生病了吗?”严孟寒一接了电话便不断地炮轰。“还是……”
“我没事。”罗宛龄笑笑的声音从那端传来。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否则你不会到现在才打电话回来。”
“这儿的确是出了点事……”她承认。
“明明出事了,还想骗我说没事!”他果然没猜错。
“不是我。”唉!孟寒这个紧张大师。“是住在我隔壁同样是从台湾来的留学生,她长水痘,一直在发高烧,我带她去看医生,刚刚才回来而已。”
明知罗宛龄看不见,但他的眼神仍不自觉犀利起来。
“男的?女的?”
“当然是女的。凭我一个人的力量和我的身体状况怎么可能扶得动一个昏迷中的大男孩?这么简单的道理用膝盖想也知道。”
“你这是在骂我吗?龄儿?”
“没错。”她大胆地应和。“怎么?不高兴吗?来咬我啊!”
这丫头是明知他现在拿她没辙,所以才敢讲这种话。
“好!你给我记着,等你回来我非咬得你住院不可。”严孟寒玩笑地恐吓。
“哇!我怕死了。”罗宛龄甚至还夸张地抖着音。
这丫头愈来愈不把他这未婚夫的威严放在眼里了。却也因为如此,才会在过去漫长的九百多个日子里,每个月花费一笔庞大的电话费,就只为了和她逗逗嘴、听听她俏皮而充满朝气的声音——再也没有人比罗宛龄更能轻易地牵动他的每一个思维了。
“她醒了。”罗宛龄突然说道。“我明天再打电话给你。”
“你是说那位女留学生?她不是住你隔壁吗?你怎么知道她醒了?”这不是很矛盾吗?
“因为她的烧还没退,所以为了方便照顾,我让她睡我房间。”她解释。“我得去看看她的情况了,拜拜。”
“拜。”真羡慕龄儿那位生病的“邻居”。
还有一年半!到时就算天塌下来也休想再教他将婚礼延期!
☆ ☆ ☆
严孟寒坐在办公桌前,审慎评估着由新加坡分公司传真过来的营运报告。叩!叩!
“进来。”严孟寒抬起头,注视来人:“什么事?翁秘书。”
“贺玉雯小姐说她有事想见总经理。”翁秘书公事化地开口。
“贺玉雯?”没听过,这是哪一号人物?
翁慧珊暗自叹口气。看来,除了自己的未婚妻以外,其他女人的名字一概都进不了总经理精明的脑子了。
“贺须的女儿。”
了解!“你们昨天不是就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谈妥了吗?”
昨天接了罗宛龄的电话后,他便一直坐在会议室发呆,根本忘了要回办公室,所有的内容还是翁秘书事后找到他,向他报告才知道的呢!
“确实是谈妥了。”她回答。
“那么,她找我有什么事?”他相信翁秘书的能力,绝不可能又是重复昨天的话题。“让她进来。”
“是。”
翁秘书出去后换贺玉雯进来,严孟寒坐在位置上直视她,以纯然的上司口吻询问:
“找我什么事?”
“为了感谢你挽救‘祥如’的危机,所以想请你吃午餐。”她一双会放电的眼睛紧锁住他。
老套的借口!
“不用。”对于主动献殷勤的女人,他碰多了。“如果没有别的事,贺小姐,你可以出去了。”
哪知,贺玉雯非但不为所动,反而拉了张椅子坐下。
“你都是这么斩钉截铁地拒绝女孩的邀请吗?”
严孟寒逐渐凝起面孔。“我对主动送上门的女人没兴趣,而且我已经订婚了。”他的意思已经够明白了。
“骗人!”她的笑容僵在脸上。“这只是你拒绝我的借口。”瞧见严孟寒左手中指的订婚戒指,问:“你未婚妻人呢?”
说道罗宛龄,他嘴角便不自觉地上扬。“她目前人在多伦多。”
她嫉妒那个让严孟寒出现这种表情的女人。“出差吗?”
他缓缓摇头。
“旅行。”凝视着他特地摆在电脑旁的相片。“不过,那丫头却声称它为‘流浪’。”
寻着严孟寒的目光望去,贺玉雯顿时信心大增。
“看样子我还是有希望的!”虽然现在严孟寒拒绝了她,但她有信心让严孟寒接受她,她就不相信,凭她的条件会输给一个不男不女,还没发育的小丫头。
严孟寒不耐地斜睨她,这女人还真不是普通的厚颜无耻!
“我很忙,如果你不希望‘祥和’真的倒闭的话,以后少来烦我。”
贺玉雯一派优雅地起身:“我走,但我不会放弃。”
她不认为追求自己所爱有什么错,所以她绝不会放弃,而且,她也不相信严孟寒会扯自己后腿,毁掉严氏名下的子公司。
“我喜欢你。”她丢下这句话后,潇洒地离开。
对于贺玉雯的行事态度,严孟寒着实不知该气还是该笑,他在她身上看到了另一个自己。想想,自己当初不也是使尽了强迫推销、死缠烂打、收买人心的伎俩才把龄儿骗到手的?
☆ ☆ ☆
自从贺玉雯表明态度之后,天天都会出现在严孟寒面前。就算严孟寒不见她,她也会一直在办公室外等候,直到他出了办公室为止。严孟寒真是对她烦不胜烦了。
“要我跟你说几次——我对你没兴趣,别来烦我!”严孟寒的君子风度已经快耗尽了。“念在你是女孩子的份上我一直不希望让你太难看,但,你要是再继续烦我,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忍受这女人将近半年已经够了!
贺玉雯从大楼门口一路跟到严孟寒办公的那一层楼。
“你难道连一点心动的感觉都没有?”她不相信!
“没有。”这个答案根本不需要经过大脑。“这个世界上唯一会让我有心动感觉的女人只有一个,就是我未婚妻。从我见到她的第一眼开始直到现在。就算此刻我和她相隔两地甚多、多年不见,龄儿所带给我的那股悸动仍然是有增无减的。”
她跟着进总经理办公室。
“为什么?对于一个将未婚夫丢在台湾,自己却跑到海外逍遥的未婚妻,为什么你还要这么执着?”她不明白,她真的不明白!以严孟寒的条件他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因为‘爱’。”严孟寒温柔地浅笑着。
“那种眼里没有你的女人根本不值得你爱!如果我是她,绝不会抛你,独自一个人出国。”老天好不公平!她好不甘心啊!
“是我同意她出国的。”虽然一直非常后悔。“如果龄儿不在乎我就不会征询我的意见了……”
一记电话铃声从严孟寒西装内侧的口袋传来,他急切地掏出电话。
“你可以走了。
说完,他转身背对贺玉雯,接了他最期盼的每日一通电话。
“喂,龄儿。”这种轻柔的语气是贺玉雯一辈子也等不到的。“你在哪里?”
“在一个离台北很近的地方。”罗宛龄坏心眼地和他打哑谜。
“哪里?”听到这句话严孟寒整个精神都来了。
“不能告诉你。
“该不会是在台湾吗?”很有可能。
“不是。”讨厌!孟寒就是会乱猜。“是某个离台湾很近的国家。”
“到底是哪里嘛?”他可急死了。
“你保证不会来找我?”
“我保证。
“日本。”得到严孟寒的保证,罗宛龄终于揭晓答案。“不可以来哦。”
“我知道。”他活像颗泄了气的皮球般虚软无力又委屈至极。“龄儿,我好想你啊——”
严孟寒话一出,他背后传来一声办公室门被用力甩上的巨响,不用回头他也知道是谁的杰作。
“怎么了?”那端的罗宛龄关心地问。
“没什么,我刚刚转身时不小心撞到了桌子。”希望这个答案能过关。
再烂的借口碰到罗宛龄都能过关。
“怎么这么不小心?你有没有怎样?”
罗宛龄的关心教他备感温馨。“没事。”
“没事就好,小心点……”
贺玉雯忍气地走出总经理办公室,她一直听着严孟寒的对话内容他脸上的表情,她完全没想到高高在上的严孟寒会如此轻易地向个女人妥协,而且还孩子气地向对方诉苦、撒娇。
她停下步伐,站在翁慧珊桌前咒骂:
“一个不男不女的变态人有什么好?”
翁慧珊不悦地抬起头,瞪视她:“贺小姐,请注意你的措辞,宛龄可不是你随便可以侮辱的对象。”
虽然在宛龄的性别和身份没有公开之前,她也有过这种想法,但当他们知道真相后,宛龄可是全公司的宝贝呢!有宛龄的出现,公司才有了活力、才有了笑声,总经理也才不再那么严肃、刻板;可是自从宛龄出国后,公司的活力与笑声也跟着消失。
其实贺小姐追总经理这件事,全公司上下都看在眼里,只是碍于下属对总经理的私生活不便过问罢了,否则他们哪容得了除宛龄以外的女人这么缠着总经理?
“哼!”她冷哼一声,便又举步离去。
贺玉雯可不是笨蛋,翁慧珊那么明显的敌意,她怎么可能会没感觉,现在不走人,更待何时?
不过,她不会放弃的。只要那个不男不女的没回来,她就还有机会。☆ ☆ ☆
“总经理。”翁秘书在严孟寒踏出会议室时唤住他:“有位小姐在会客室等你——不是贺小姐。”瞧见他不耐的神情,她又补充。
“这位小姐姓严。”翁慧珊的笑容带着几分神秘:“而且,那位小姐还特别强调——是‘严孟寒’的严。”
严孟寒微拢双眉。
“是吗?”敢指名道姓叫他的名字的人不多了。“叫她到我办公室来。”
“可是,严小姐坚持要总经理到会客室见她。”她连眼神都带着诡异的笑。
好嚣张的语气!
“OK!”他倒要看看是哪个女人这么大胆,竟敢向他挑衅!
看着严孟寒朝会客室走去的挺拔身影,翁慧珊不自觉浮现奸计得逞的狡诈笑容——真想看看总理经见到“严小姐”时的表情。
严孟寒直接推开会议室的门。
“你——”映入眼中的景象,让他即将脱口的话戛然而止。
严孟寒直楞楞地盯着正前方背对他站着的纤细身影——龄儿?!他不确定地缓缓走近,心跳声大如擂鼓,他在距离她一步远之处停住,仔细观察着他再熟悉不过,却又不敢确定的背影——
是龄儿没错!将双手交叠于背后是龄儿的习惯;还有以右脚脚尖轻点地面,小腿骨靠抵左小腿肚的独特站姿,除了龄儿还有谁?这是龄儿为了减轻右脚负担所特有的站立姿势。
“龄儿?”他试探性地轻唤。
背对他的女孩因他的叫唤而回头,刹那间,严孟寒的思绪一片空白!
“龄儿!”严孟寒激动地上前一抱住她:“真的是你?真的是你?”
“除我还有谁?”罗宛龄在他怀中闷哼:“孟寒,我快断气了。”
.“啊!”严孟寒这才稍微松开她,反覆在她脸上轻啄:“我好想你。龄儿,我好想你,好想……好想……”
罗宛龄也搂着他,任严孟寒以他的方式倾诉相思。
“什么时候回来的?昨天早上通电话时,怎么都没听你提起?”
“昨天下午就回来了,因为我想给你个惊喜,所以才没告诉你——她愉悦地道:“有没有很惊讶?”
“的确是——”他的笑容瞬间褪去,用力抓住罗宛龄搁在他肩上的手。“戒指呢?”
她右手手指光洁无一物。
“我们的订婚戒指呢?你丢到哪儿去了?”
“我没有丢。”她委屈地否认,以自由的左手掏出藏于衣服内的坠子:“我把它戴在脖子上。”
“为什么不戴在手上,为什么要把它藏起来?为什么不让人家知道你已经订婚了,你就这么不愿意让人知道?”一想到有这个可能,他便气恼不已。
罗宛龄奋力挣脱严孟寒的掌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