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提到沈维刚那反常的态度及遮遮掩掩的举动时,沈力仁更加得意了。他先是抚掌大笑,接着以那“知子莫若父”的权威口吻自言道:“对了!这就没错,他真的有对象了。”
当下,沈力仁一扫方才的沉闷心情,拍拍柯瀛明肩头道:“辛苦你了。”然后就喜孜孜地打道回府,向他的老婆大人传递这令人欣慰的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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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当沈力仁夫妇连袂出现在沈维刚办公室时,那来势汹汹的气势,着实令留守总经理办公室的洪文义大吃一惊。
沈力仁夫妇还真会挑时间,什么时候不来,偏挑中了沈维刚每星期三的特别休息时间。经沈维刚严格规定,尽可能地别在星期三中午为他安排任何活动或饭局,因为那是他陪高孟庭午餐的时间。所以,十二点一过,他就准时下班去了,得等到下午一点半才会再出现;而沈力仁夫妇在没有事先知会的情形下,在十二点过一刻到达,自然是扑了个空,只好由他这个秘书代为招待。在送上茶水后,洪文义站在沈力仁夫妇面前“等候查询”。
“你们总经理什么时候出去的?”沈维刚的母亲戴虹惠首先发问道。
“报告董事长夫人,总经理刚出去不久,要不要我联络总经理,请他回来一趟呢?”洪文义低下头回道。
沈力仁望了手上的表一眼,眉峰隐隐可见起伏地望着戴虹惠。“出去了但可以联络回来,那就不是为了公事而忙喽?这可难得了。虹惠,咱们儿子竟然会在不是为了公事的情况下‘准时’休息,真是难能可贵。”
“确实难得一见,要不是我亲眼看到,我还怀疑是洪秘书跟我们说笑的呢。”戴虹惠轻笑着说。
“洪秘书,总经理和谁出去吃饭了?”沈力仁回过头来对不哼气的洪文义问道,眼前也只能向他打探消息了。
“总经理和……对不起,董事长,总经理只说他要出去会,没交代和谁出去。”
说完,洪文义惊得倒抽口气。他差点又变成大嘴巴了,要是把沈维刚出去约会的事说了出去,让沈维刚给知道了,他绝对会被沈维刚给“捏死”。他可没忘记上回破坏了他的好事,撞见他和高孟庭,又不小心说错话后,沈维刚摆了张“臭脸”给他瞧。整整一个礼拜耶!其间更不知挑了他多少毛病。幸好他有自知之明,那几天特别小心谨慎,降低出错的机率,最后总算有惊无险地安然度过。
不知道?沈力仁和戴虹惠交换个疑惑眼神。这个浑小子可真会替他主子保密。好吧,看在他忠心耿耿的分上,他就不怪他了。可是,不从洪文义这儿套点消息又能从哪儿打探呢?他总不能请征信社调查自个儿子吧?若直接问沈维刚的话,那肯定连个“单字”都问不出来。那怎么办?唬唬洪文义吧,至少也要证实沈维刚是否真有那么个要好的女朋友。
他站起身来走到洪文义身旁,深深地叹了口气。
“洪秘书,你跟在维刚身边也不是一朝一夕了,对维刚还有沈家在业界的地位你是再明白不过。我们沈家在台湾虽称不上首富,却也是名人榜上有名的,而我就他这么个儿子,可以想见有多少人渴望跟我做亲家。你是他的得力助手,不是光为他分担公事。若有任何不肖人士蓄意接近他,要为他多留意点。不是我不相信他的眼光,而是恋爱中人,哪看得清对方的真正意图。就拿他最近交往的这女孩来说吧,来路不明的,可是他似乎又对她很着迷,连台中舒舒服服的家都不大回去,这些闲言闲语都传到台北了,逼得我只好专程下来看看。你身为他的机要秘书,竟然还不知不觉,也太没有警觉性了,枉费我还很欣赏你呢。”
听沈力仁的口气,他好像什么都知道了;而且,没想到沈维刚如此小心翼翼竟然还是走漏风声,连台北那边都晓得这回事。然而这有什么稀奇,他们大概还不知道沈维刚连车都不坐了。不过,较严重的是,沈力仁似乎颇为责怪他办事不力、辅助不周。这可冤枉了,他是被逼的,可是既然消息已经走漏,他若还坚持自个一无所知,那确实显得太逊了。看沈力仁那责备的眼神,是对他大失所望吧。
“董事长您放心,总经理并没有因此荒废公事,只是分点心思在私事上头罢了,其它一切如常,公司运转情形也相当顺利。如果总经理真遇到了棘手的事,我会立刻向您报告的。”
嘿嘿!沈力仁对着妻子得意地扬嘴一笑,可一转身面对洪文义时仍装了副严谨面容,正经问道:“告诉我那女孩叫什么名字?她的家世、人品又如何?”
“她姓高,叫高孟庭,至于她的家世背景……,总经理从未提起,我也不敢多问。”
“没关系,只要有名有姓不难打听出来。你快说说他们是怎么认识的?还有交往多久了?只要是你知道的全说来听听。”沈力仁迫切又欣喜地问道。
对沈力仁夫妇那突来的得意与好奇,洪文义忽觉心头一惊。他好像……被骗了!从沈力仁这会的问话口气,他似乎对这件事所知不多,而不是如他方才所说的那般“话都传到台北”去了。完蛋了!要被沈维刚知道的话,这回他绝逃不了他的魔掌。
“董事长……”他想说“你们怎可骗我”,可是他哪有资格说这种话,怪只怪他太粗心大意了。
见洪文义发现上当后,低垂着一张苦哈哈的脸,沈力仁颇体恤亦同情地看着无辜的他。因为儿子的脾气他也晓得,最讨厌属下像三姑六婆地嚼舌根,所以若被沈维刚晓得,这下他日子可难过了。
“你放心,今天的事就我们三人知道,出了这个门以后就当我没说过。我知道你是个尽责护主的好秘书,所以你也不必为一时不慎觉得愧疚不安。我不会告诉你们总经理是谁透露消息给我,只要你也别告诉他,我们已经知道这件事。”
做儿子不希望老子知道他有女朋友,老子也不希望儿子知道他晓得他有女朋友?喔!好复杂,他们父子俩到底在玩什么把戏?虽然不知道沈力仁为何要隐瞒此事,可是洪文义已经得罪了一个顶头上司,若不帮着沈力仁恐怕又要得罪第二个。为了同一件事把老大都给得罪光了实在划不来,更何况沈力仁已经允诺不会把他扯出来,也许他真能置之事外也不一定。
“是,董事长,我知道了。”
“还有,总经理回来后就跟他说我只是有事情南下,正好过来看看,没什么特别事,所以不久留了。”
“是。”洪文义也只能照单全收地把沈力仁交代的话记了下来。
“好了,现在我们可以来谈谈那位高小姐了吧?”
沈力仁微笑地等待洪文义开口。洪文义是不想说也不行,只得认命地细说从头。他只能祈祷沈力仁言而有信,别拖他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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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两点,行人尚稀的街道,两道中年体态、显得丰盈的人影,站在街角处猛往巷弄里瞧,似在打探着什么。看他们这样子不像是迷路了,倒像是做贼似的。琢磨良久,终于由当中的一位女士率先行动,提起脚跟往巷子里迈进。走了十来公尺忽然又停下脚步,正好驻足在“巧屋”门口。从她迟疑的步伐看来,大概尴尬得不知该如何开始下一步吧。
原来这一对“做贼”似的中年男女是沈力仁与戴虹惠夫妇,而他们鬼鬼祟祟地迟疑不进,目的当然就是高孟庭了。
正在和小如讨论如何为模特儿换装的高孟庭,由眼角余光瞥见那道踌躇的身影,不解地愣了一下。眼前这雍容花贵的中年妇人是要上她们这少女服饰店购物吗?从那妇人不自然的神色看来,她或许是遇到什么难题。不管怎样,只要上巧屋来的都是她的客人,无论她是否会掏腰包购物,高孟庭都会先亲切地迎上前去,心里盘算着即使只是问路亦无所谓,她很乐意为这位似乎有困扰的女士服务。
“这位太太,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吗?”高孟庭开朗地笑问。
戴虹惠先是直盯着她,再瞧瞧店里头的小如,眼光在两人之间游移,似是在比较什么,半晌才冒出一句:“请问你是这家店的老板吗?”
“算是吧,有什么事吗?”高孟庭虽纳闷这位女士为何一开口就问起她的身分,可是人却颇和善高雅、言谈也客气。也许她是有事找她吧,所以即使高孟庭对她毫无印象,仍旧笑着回答她。
“喔,你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是这样的,我想买套年轻女孩喜欢的衣服,可是又不知道现在的年轻人时兴的打扮,所以才想如果你是老板的话,经验丰富点,也许能帮我挑出最合适的样式来。”说完,她伸出手拨弄眼前色彩鲜艳的各款衣饰,一脸茫然,只得向高孟庭求助地露出个苦笑。
“原来如此,这位太太是帮你女儿挑选的吧,真是个体贴的好妈妈。”她这番解释倒也合情合理。看这位太太约莫四、五十岁,既是送人,十之八九是为女儿添购的,所以高孟庭表示了解地说道。
“不是我女儿,我的孩子都已经是三十岁的人了。”她笑呵呵地回道。
“真的?可是你看起来还好年轻呢,一点都看不出来。”高孟庭真要佩服这位气质高贵的女士,真是保养有方。
“谢谢你的夸奖对了,我姓戴,小姐你贵姓?”她再次确认一番。
“我叫高孟庭。戴太太可不可以把送礼对象的年龄、身高、体态大致跟我形容一下,这样我就越能搭配出适合她的穿着。”
戴虹惠接着娓娓略述一个年轻女孩的影像,并跟随在高孟庭身后看着她推荐的服饰,不时分神仔细研究着高孟庭。在她看来,高孟庭长得眉清目秀的,薄施胭脂的脸庞煞是清新可人,言行举止也颇端庄有礼,待人接物方面应是真诚相待。而她这会虽是在做生意,倒也不媚俗、不矫情。从她那俐落的介绍可知她满有一套的。
照她看来,高孟庭和沈维刚以往认识的女孩子诚属不同典型,她有一种……自然独立的特质。原来沈维刚喜欢的是这种真性情的女子,难怪以往那些个女孩他一个也看不上眼,因为她们都太娇、太不真实了吧。虽然她对高孟庭的第一印象还不错,可是,据沈力仁调查的结果,高孟庭的家世平凡,加上知人知面不知心,怎知道她是真心与沈维刚交往,抑或是看中沈维刚背后的名利。像那些想挑金龟婿的女人满街都是,她不能不替沈维刚多留意点儿。虽说高孟庭是她儿子难得喜欢上的女孩,可是若要做她沈家的媳妇,恐怕还得经过一番试炼,才知她合不合格。
“戴太太,那这套呢?你看怎么样?”高孟庭又递上一套新颖服饰道。
“好,这套好。”戴虹惠瞧得也差不多了,可以回去了。
高孟庭为戴虹惠结了帐,目送她出去后,小如马上忍不住咕哝道:
“高姊,我看这位太太根本不是来看衣服而是来看人的,瞧她眼睛盯在你身上的时候比看衣服的时间还多。照我看,就好像相亲时挑媳妇的眼神没两样。”
“也许她是因为不晓得怎么挑好,干脆全权交给我处理,所以才一直盯看着我脸上的表情。不管她看什么,她可是咱们的客人喔,所以她爱怎么看都无所谓。”
“这倒也是,管她看什么来着,只要她高兴就好。像这种不挑剔又阿莎力的客人要多来几个该多好。”小如感叹地由衷希望。
“是啊,我也这么希望。这一来我们就可以天天坐在椅子上等钞票自个送上门。”
说着,两个人好似刚作完美梦地相视大笑。
第八章
沈维刚终于处理完一长串公文,站起身来伸伸懒腰。思绪一跳脱严肃的课题,脸庞霎时有抹浅笑。他看向一门之隔的客厅,兴冲冲地往外头走去,其急迫程度就好像被罚写完功课才可以外出玩耍的孩童,只差没有飞奔而出。可是,他一到了客厅,却又突然蹑手蹑脚前进,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戏谑的玩兴,轻柔地走到伊人身后,猛地从她背后环身一抱,紧贴着她的脸庞报告:
“我忙完了,可以出来了吧?”
原来他真是被罚待在书桌前“写功课”,只是他都已经自个跑出来了,还讨饶地请示未免迟了点。
“可恶,你吓着我了。”被他突来的举动吓了一跳,高孟庭拍打着他那一双结实双手,以泄被吓着的惊慌。这个平常正经八百的大男人在家里皮得像个小男孩。
“真吓着你了?那我可罪过了,来,我帮你收收惊。”
“少来了!”高孟庭拍掉他那只又伸过来的“毛手”。“你是不是又来闹我了?真的忙完了吗?”
“嗯,在你严格监督之下,已经迅速确实地完工了。”
这可不是他耍嘴皮子,而是事实。他俩原先是一块在他的大书桌前各自忙自己的事,可是,对于有佳人陪伴的沈维刚来说,每当瞄见高孟庭就忍不住又凑近一点,想看看她是否有需要他帮忙的地方。其热心程度让高孟庭大呼吃不消,使她根本无法好好看完一本服饰型录,教她哪来的灵感决定采购式样。偏她怎么婉言相拒、摆脸色给他看,沈维刚还是热诚依旧地“鸡婆”到底。总而言之,只要她在他看得见、摸得到的地方,他就无法静下心,连带的她也甭想静下来。所以高盂庭只好强制规定,他们俩一人一边,各看各的;否则,他一定是帮她出完生意,送她回家后,再回来熬夜加班。
这点高孟庭可不容许。他又不是铁打的,哪能如此操劳,就算他现在年轻有本钱挥霍体力,她还是不许。因为……她会心疼?这……高孟庭可不会承认。尽管沈维刚一再说她是他的“管家婆”,她仍坚称只是“基于朋友道义”,绝无掺杂其它感情因素;即使她的说法不变,在沈维刚看来,她已经退到最后一道防线,现在不过是“死鸭子嘴硬”;反正,她现在已经答应他的邀请,“三不五十”陪他回家坐坐,让他享受点“家庭温暖”,只要再这么持续下去,总有一天,他再也不必送她回家,因为到时……他家就是她家。
“既然忙完了,喏,坐会,我去泡咖啡给你喝,而你则先帮我看看那几套做记号的衣服适不适合摆在我店里。”说完,高孟庭丢给他那本研究了半天的服装型录。这是他的“课后”娱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