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过高孟庭递给他的蓝山咖啡,沈维刚轻啜一口,只觉口感似乎更香醇,要比他喝过的任何咖啡要好多了;这里头添加了浓浓的爱意,是别处没得卖的。
“怎么你连看都没看吗?”高孟庭瞧见那没动过分毫的型录,不解地问道。
“我在等你坐下来一起研究啊。”他理所当然地回答,还不忘拍拍他身旁的座位,提示她得坐近点。
她闪着狡黠的笑容走过去,大方地一骨碌地坐下。就在沈维刚凑近前,她突然扔个大抱枕挡在两人之间。“保持距离,以策安全。”
“哦?谁不安全了?不会是我吧?”
“是又怎么样?你不服气吗?”高孟庭霸道地说。
经过这几个月的相处,她对他确有分异常的情愫,但在和林宇辰闹了那离谱的笑话后,她不知这算是爱情或友情;虽然他一再或明或暗地告诉她,他对她千真万确是男女间的情意,可是不算真正谈过恋爱的她宁愿维持原状,等到哪天确定这是场“天雷勾动地火”的爱情故事,那么她或许能坦然地接受他;毕竟他实在有太多选择了,没道理一定要选中她。
说到底她仍然怀疑他对她的感情。她和林宇辰那场没有开始也称不上结束的恋情,虽并未对她造成伤害,可是与沈维刚的这一段,她却是忐忑不安。也许这才是恋爱的感觉,那种怕失去的彷徨不安,所以,她消极地以为只要不去承认,那么当他们的这段情逝去时也许就不会心伤。
“我怕死了哪敢不服气,不信你摸摸看,心跳得好快。”被大抱枕占了他在高孟庭身旁位子的沈维刚,犹不死心地拉着高孟庭的柔嫩玉手到他胸怀。
高孟庭挣脱开去,拿起抱枕朝他身上砸。“你这种人还会怕啊?那天下的人都是胆小鬼了,真不害臊。”
可惜他俩的实力差太多了,所以纵有抱枕当武器,高孟庭仍拼不过硕伟的沈维刚,没两下就被他锁在怀里动弹不得,只能横眉竖眼地警告他“君子动口不动手”;可惜沈维刚愈来愈喜欢当个“小人”了,不放就是不放,让高孟庭拿他无可奈何。
“快放手,我要工作了。”她继续叫嚣着。
“工作?你不是也做完了吗?”沈维刚指着桌上那被她翻了又翻的型录道。
“你管我,我要再看一次不行啊?”
“好啊,要看我翻给你看。”他仍不放松地空出一手拿着型录,真的动手翻给她看。两个人挤在张沙发椅上“纠缠不清”,尽管高孟庭一再抗议,他仍乐在其中地不愿放手。
“喂,你听,有人在按门铃,快放手。”高孟庭突然静下来,看向门口。
“电铃?这么晚了有谁会来?是隔壁的吧?不然就是按错了。”沈维刚决定不理会这铃声。家里的女佣早上才会过来,而现在是晚上九点,还有谁会来打扰他?所以他直觉是找错地方了,不想为个冒失鬼放弃这浅浅的温存。
“是吗?你听,好像有人在开门,会不会是小偷?”她仰起脸怀疑地问。
“傻瓜,小偷现在就出门干活不嫌太早了吗?再说这儿的保全措施做得很好,不会有问题的。我看一定是哪位喝醉酒找不到家门口开错门了。放心,他打不开的,别管他。”
不过,老天好像存心跟他做对似的,他愈说不会的事就愈是容易发生,所以当门“伊呀”地打开时,仍圈抱着高孟庭的沈维刚着实吓了一跳,而高孟庭惊讶的程度当然不亚于他。
“奇怪了,维刚的车子在啊,怎么没人开门呢?”
当沈力仁夫妇进门后,吃惊的不止是沈维刚二人,应该是在场的四人全愣住了。沈力仁和戴虹惠自是不敢相信沈维刚竟然抱个女孩坐在沙发上,虽然他们衣冠整齐,不像做了什么“坏事”,可是这仍是沈维刚交友以来最大的尺度;而高孟庭则对面前眼熟的女士感到好奇。她怎么会出现在沈维刚的公寓?还有这位男士又是谁?他俩为何能进入沈维刚“防卫森严”的公寓里?其实理由很显明,因为他们有钥匙,那为何他们会有沈维刚住处的钥匙呢?高孟庭将疑惑的眼神转向沈维刚。除非他们早就认识了,而且关系匪浅。
“爸、妈,你们……怎么突然来了?”
爸爸?妈妈?高孟庭瞠目结舌地仰望着同样瞅着她瞧的沈力仁夫妇。那位高雅妇人是沈维刚的母亲?那她到她店里为的是……千百个念头在高孟庭脑海盘旋。究竟是巧合?还是他们的特意安排?
“我们可以先进来……坐下吗?”可怜,做老爸的还要跟儿子讨个位子坐。
发觉沈力仁盯着他俩黏在一起的坐姿,半坐卧在沙发椅上的两人这才惊觉他们俩竟然愣得“忘了分开”,到这会还纠缠不清呢。当下,高孟庭恍如被高压电电着似的弹跳而开,而沈维刚也松开了强力锁紧的双手。
“当然,你们请坐。”沈维刚走向前说道。
看着缓步移近的沈力仁和戴虹惠,早已红霞满脸的高孟庭赶紧退到一旁,让位给沈力仁夫妇;虽微垂着头,但她脸上那责怪的眼神从未消减过。都怪沈维刚先是捉弄她,又直辩说是隔壁按错门铃,否则也不会害她尴尬得耳根都红了;也许还让他的父母误会她是什么浪荡女子呢。想想她在这场合的角色满怪异的,高孟庭决定还是让他们一家人去聚聚。
“伯父、伯母,你们慢慢聊,我先回去了。”说着,她收给起搁在茶桌上的资料。这举动虽说仓猝突兀,但一直怕与沈维刚有更深层交往的高孟庭一时也管不了那么多,说她落荒而逃也罢,说她不懂礼貌也罢,反正她还是和他保持距离的好,以免凭添莫虚有的揣测。
“孟庭,你等等,你还没见过我父母吧?我帮你们介绍一下。”沈维刚原本想等他与高孟庭的关系更稳固后,才要带高孟庭回去见他的父母。现在既然已经见了面,干脆将这计划提前,让他们彼此熟悉对方;否则,要想哄高孟庭同他回家,恐怕还得费番工夫。不是有句话说“选日不如撞日”吗,也许今天就是个“良辰吉日。”
“是啊,高小姐,你别急着走,难得碰在一块,坐下来一起聊聊。”虽然沈力仁原先并未预期能这么早就与高孟庭来个面对面接触;但既已碰了面,就先行认识认识也好,毕竟他对她也挺好奇的。
“伯父,你怎么知道我姓高?”她这会又发挥敏锐的本性,直觉反应沈力仁言语间的语病。他们今天是第一次见面,而沈维刚方才只直呼她名字并未提及她的姓氏。从沈维刚惊见他们出现时的反应,她可以确定他们的出现亦大出沈维刚意料。
想不到一开口他就露出马脚,沈力仁直怨怪自己太粗心大意。没料到这个高孟庭年纪虽轻但耳朵可真厉害,钜细皆靡得连个小小细节都注意到了。看高孟庭与沈维刚质疑的眼神,教他不知怎么解开这僵局才好,总不能连客套话都未上场就老实招认,他已经派人把她的底细摸清楚了吧?
“喔,那是我告诉他的。我与高小姐有一面之缘,她服务亲切又周到,所以在经过高小姐的店门口时跟他提起过。”戴虹惠见自己的老公不知如何圆谎,只好坦诚自个认得高孟庭;反正就算她不说,以高孟庭的记性及对事情细腻的程度,十之八九还是会提到她。
“妈,你见过孟庭?”
沈力仁的反应已大出沈维刚意料,没想到他的母亲更厉害,不但知道高孟庭的名字,连她本人都见过了。这代表什么呢?要说是巧合打死他都不他相信,因为这当中的疑点实在太多了。
首先,沈力仁夫妇为何突然远从台北来探望他?还有,台中说起来也不算小,为何他们哪儿不去偏跑到高孟庭的店里头去?若说是去逛街正巧碰上的,哈哈!这理由太牵强了吧,当他是三岁小孩吗?
这一番推算下来,沈维刚英气逼人的脸庞霎时充满了不悦,个中缘由似乎已不言可喻,若不是高孟庭在场,他早已发飙,逼问他们究竟是何心态。
“对啊,前几天我和你爸路过台中去看位朋友,想送他的女儿一件礼物,又不想到公司里引起骚动,所以就随便逛逛,刚好高小姐店里的服饰满别致的,所以就这么认识了。”戴虹惠解了自个丈夫的围,却陷自己于沈维刚那恼怒的眼光中。沈维刚不会压根就不相信他们的说词吧?她偷偷地瞄了沈维刚一眼,从他那未曾解冻的表情看来,他的意思是……信你才怪!
“那么‘戴’是伯母娘家的姓喽?”高孟庭尽量维持口气的平稳柔和,不想显得咄咄逼人,像在审问犯人般。并不是为了留给沈力仁夫妇一个好印象,而是她自己的教养问题;尽管他们夫妇俩出现得太奇怪了,但在没有证实他们的居心之前,她总是个晚辈。
“嗯,是啊。”戴虹惠避开沈维刚的眼光回道,回头又瞧了沈力仁一眼,可惜求助无门。
他们这两个“老人家”怎么好像两个犯错的小孩,被这两个年轻人一人一句地问个不停,是年纪大了气势就差吗?还是他们今晚的运气不佳?出现的不是时候?这两个“少年耶”脸色都不怎么好看呢。
“维刚,不先帮我们正式介绍一下吗?”沈力仁导入正题道。再这么被看下去,他们为人长者的尊严怕要荡然无存了。
“爸、妈,这位是高孟庭,我的女朋友。”沈维刚大方地自作主张说道。在他心里不仅已认定高孟庭是他的女朋友,更是他未来的妻子。
高孟庭狠瞪了沈维刚一眼。他故意要误导他们?想造成事实?哼!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自有对策。
“伯父、伯母你们好,我是维刚的‘女性朋友’,他老爱用简称,你们俩别把他的话当真了。”
沈维刚毫不掩饰地介绍高孟庭,在沈力仁夫妇看来自是理所当然,并不足为奇,即使这是沈维刚第一次承认他有女朋友;倒是高孟庭紧接着否认,才教他俩面面相觑地不知所以。他们俩到底在玩什么把戏呢?他们又该听谁的?
“女朋友也好,女性朋友也罢,反正都一样嘛。孟庭,先坐下来陪我爸、妈聊聊。”沈维刚也立刻祭出他的反击之道,不与她争论。反正事实胜于雄辩,他要以行动证明他俩的交情匪浅;其实光凭沈力仁夫妇进门时瞧见的那一幕,他就有把握高孟庭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所以他一手揽着她的腰,硬压她坐在他身旁,宛如已是夫妻般的亲密。
沈维刚愈是要造成既定事实,高孟庭愈不肯让他如愿。虽措手不及地让他搂坐在一块,可她坐下后马上想移动身子保持距离,偏沈维刚禁锢的手让她动弹不得。她不顾那两位“老人家”的注视,双手齐下只想扳开他的手。
这一幕看在沈力仁和戴虹惠眼里,只能以看“世界奇观”来形容。实在弄不懂他们俩这会又是玩啥把戏,刚才还口径一致地审问他们,现在竟然起内哄了?先是为了个称呼,紧接着是为了是否要坐在一块。在他们看来,好像是他们儿子硬要黏着高孟庭呢,不会吧,沈维刚会强人所难?不不!这当中一定有问题。
沈力仁装做没瞧见他俩激战的双手,迳自提起悬挂心头甚久的问题:
“高小姐,算起来你和维刚也认识好几个月了,对他的家庭背景想必知之甚详,这会不会成为你们交往的……无形障碍?我是说你觉得我教养得还成功吧?没让他养成不良习性或是豪奢之气吧?”
沈力仁当然不能问高孟庭这是否是她和沈维刚交父往的要素,否则肯定会被沈维刚瞪得无处容身。别瞧他虽是他的父亲,光从沈维刚这样护着她看来,她在他心底的分量有多重,他看得一清二楚。
豪奢?高孟庭想起她和沈维刚初识时他请的那餐日本料理,那算不算是“豪奢”的一种呢?以他们的标准来看,那只是小意思吧。
“看得出来伯父是位好父亲,也很用心在子女的教养上。我年纪还小本无权置喙,只能说他确实是位值得您骄傲的儿子,不过……”她睨了会沈维刚,他也正等着她的总评语。“他有时候太‘霸道’、太有‘主见’了。”
这是褒扬或贬低他呢?沈维刚带着点无奈又笑不可抑地猛摇头。他当然懂得高孟庭为何有此一说,不过就是嫌他老缠着她,在“做掉”林宇辰后就窜位,自称为她的护花使者,还坚不改词。
这点沈力仁夫妇自然无从得知,只是纳闷他们俩怎么一个板着张脸,一个却显得心情大好。若在往常,角色该颠倒过来才对;沈维刚周遭的女性哪一个不期望得到他的青睐,只是今日竟换了角色啦?
不管怎样,看得出来高孟庭对这点好像不是很满意,戴虹惠很是为自己儿子叫屈。有主见有何不可,男人要挑起家庭重担,就该凡事有定见才行啊;更何况他们沈家家大业大,没点主张怎么领导众人。这一想,她就有了个主意试高孟庭一试。
“高小姐,其实这该算是我们维刚过人的优点。他每天有处理不完的公事,排解不完的问题,不有点主见怎能站在部属面前发号司令;而且,光这点就不知吸引了多少女孩子欣赏他有个性呢;就算他没有家世做后盾,仍是个出类拔萃的俊才。也许你会觉得他霸道了点,不过这也是他从小训练出来,你的家境单纯难免不能体会。”
“我知道他很忙,只是觉得他还是别把公司的那一套带到生活上来。下班就是为了要休息,何必时时刻刻紧绷着精神呢?我会这么说是因为伯父刚才问我对他的看法,所以我就照实说了。至于别人要怎么欣赏他,那就得问他们的意见了,也许他们有相似的家庭背景所以较能体谅他吧。”她原本还觉相谈甚欢,可是听到沈力仁和戴虹惠有意无意地提起他们“沈家”的卓越不凡,她愈听愈不服气;虽不致直言反驳,但要她忍气吞声可也做不到。她总觉得他们的意思是,她连做沈维刚女性朋友的资格都大有问题。
“是吗?我看高小姐也很欣赏我们维刚才是,否则又怎么会上他这儿来,而且还……很熟络。”戴虹惠本想说他们两个人搂搂抱抱地状甚亲热,这要说“没关系”是骗人的吧?她敛了敛神续道:“虽然维刚已经是三十岁的人了,早不是小孩子,可是却一直没有个看中意的对象,所以,我和他父亲也不求什么门当户对,只希望他遇上个家世清白又相契合的女孩就行了。高小姐虽然家境小康,可我们也不在意更没反对的意思。只是,也不能像个剌猬似的,身为一个女孩家,还是温柔点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