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啊,别在那儿晃头晃脑的,我的头快裂成两半了。」
席茹自然是不客气的走进了办公室,一屁股坐上里头最柔软的那张沙发。
「你还好吧?」席茹问得忧心,她没忘记昨晚珈雨情绪失控的模样。
珈雨耸耸肩,没给予正面答覆。
「昨天谢谢你送我回去,我一定是醉得不省人事,对不对?」
「啊?」席茹呆愣的望著她。不会吧?她竟然以为送她回去的人是自己?
这真是太离谱了。
在人家怀里哭得乱七八糟,又让人抱回家里,珈雨不会天真的以为身高一五八的她能应付一个身高一六三、又醉昏了的女人吧。
注意到席茹疑惑的表情,珈雨回应了一个更为疑惑的表情。
「我记得昨晚我有打电话给你,没错吧?是你带我离开Rock 22也没错吧?」珈雨心中有了些许不确定。
那只是前半段!席茹在心里嘀咕。
「然后呢?你还记得下电梯之后的事吗?」席茹小心翼翼的问著。
「下电梯之后?发生什么事了吗?」一丝恐慌在脑袋里滋长著,她不会是酒后乱性了吧!?
珈雨认真思索著下了电梯之后的状况,可是她的记忆根本就只停留在见到席茹的那一刻,还有一个……不,是一张陌生男人的脸。
接下来的,她根本完全没印象了。
「什么都不记得了?」席茹再次询问,语气像是想确认些什么。
「我做了什么丢脸的事吗?」珈雨的表情透露了一丝惊骇与慌张。
「真的不记得了,包括那些男人?」席茹闪了闪睫毛。
「男人?什么男人?我占了那些男人的便宜吗?」珈雨的惊骇与慌张自动升高了十个百分点。
她的措辞让席茹有摸不著头绪的混乱,拜托,她忘了自己是女人吗?
通常是女人担心让男人占了便宜,她却担忧自己是不是侮辱了陌生男人的清白!?她让酒精把脑子里的逻辑神经烧断了吗?
「你是不是应该先担心自己的清白?」席茹反问。
「我的清白?清白在这个年代值钱吗?如果还有男人要我,我倒很想试试自己是不是对每个男人都没温度。」
珈雨的态度认真,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还有她语气里的嘲讽与苦涩,都让沙发上的席茹心惊。
席茹想也不想,立刻由沙发冲到珈雨的办公桌前,在离珈雨最近的距离拉了张椅子坐下。
「你怎么了?干什么这样?」席茹以再认真不过的声音探问著。
珈雨迎上了她的目光,眼底罩著薄薄水气。
「程其钺昨天跟我提分手,他说他认识了一个女人,他说那个女人热情、他说他怀疑我是性冷感、他说他……算了,他说的话太多了,我不想再复述一次。」
珈雨的痛苦如此明显,连自认神经大条的席茹都能察觉。
该死的臭男人、烂男人!该被剥皮,阉割的死男人!
席茹在心里咒骂著,分手也好,反正打从第一眼看过程其钺后,她就没喜欢过那个男人。
只是她不明白,凭珈雨的条件,随便都可以找到强过那个男人千百倍的人,偏偏她要爱上那种烂人!
爱,有时还真没道理。
「你就为了他,昨天才醉成那副德性?」好不值得!席茹在心里哀叹。为了那种人,白白浪费了两个女人的宝贵情人节!
珈雨点了点头,眼底的水气又加深了一层。
「我们认识了六年,我只想给他最好的。可是他却嫌我不够热情、没有温度……难道要一看见他就急著拉他上床才叫热情吗!?」她说得痛苦。
听到这儿,席茹简直是一头雾水。他们到底是有关系还是没关系?程其钺是嫌弃珈雨在床上不够热情吗?不管如何,她实在替珈雨觉得不值。
那个该下地狱、永生永世陪撒旦睡觉的恶劣男人,千万别让她遇见,否则她一定狠狠赏他两巴掌。
珈雨撇过头去,不想让席茹瞧见即将滴落的眼泪。
席茹仿佛可以理解珈雨的动作所传递的讯息,她体贴的说:「我猜现在你比较需要的是一个人独处,我唯一能告诉你的是,这样的男人不值得你伤心。他要分手,损失的人是他,绝对不会是你。如果你需要人说说话,我就在外面。」
席茹安静的离开了她的办公室,在关上门的刹那,她突然又探头进来,留下了一句话。
「昨天送你回家的人不是我,是我哥。改天有机会的话,介绍你们认识。」
一室的安静,压迫著珈雨的每一根神经。
她还无法消化席茹最后一句话,如果送她回家的人是席茹的哥哥,那么昨晚的温柔声音就不是她的梦了。
真是这样吗?
她的头更疼了。
***************
席茹才踏进家门,就听见她老妈用吵死人不偿命的声音吼叫著:「你昨天才信誓旦旦地答应我,今天就要反悔了?我好不容易四处求人,才帮你挑到……」
她以最快的速度穿过前院,走进客厅,正巧听见她老哥的惊人告白。
「妈,你先听我说,我已经找到我喜欢的女人了,我保证最慢一年,一年之内我一定把她娶回家。」席杰的态度坚决,有著不容他人置疑的决心。
两个女人同时错愕的张大了嘴,一个是怀疑儿子话里的可信度,一个则是猜测著,他所指的女人可不可能就是方珈雨?
「真的吗?」
「是她吗?」
两个女人同时开口,问了不同的问题。
席茹的问题,让原本谈话的母子俩注意到她的存在。
他们同时转头看向站在客厅人口的席茹,母子俩齐声开口--
「她是谁?」老妈迫不及待逼问著。
「我正想找你。」
一家三口你望我、我看你,轮流在彼此身上打量。
席茹最先意识到情况的荒谬度,天啊,她家什么时候开始流行上演荒谬剧了!?
很突兀的状况下,席茹笑出了声。
她带著神秘兮兮的表情,轻松自在的踱到客厅的深蓝色沙发,怡然自得的坐下。
看情况,她家的另外两口子都将有求于她。
事实上她开始在心里盘算著,该如何在这么有利的情况下,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
「你们一个一个来,谁要先问?」席茹好整以暇地等著两人的问题。
母子对看了一眼,席杰带点尴尬的神情开口:「我只有一个问题,妈可能会有『一堆』问题,所以我先问,免得耽误了时间。」
「什么时间?」两个女人同时问了同样的问题。
不愧是一家人,实在是很有默契。席杰无奈的想著。
「妈,要娶老婆之前,总要花时间追求人家吧?我想出去约会,就是你常逼我做的事,所以请你们两个行行好,别耽误了我的时间。」
「啊?」
两个女人对这个平时话不多的男人的一串长话,有无比的惊讶。
席茹首先由惊讶中恢复,「在你问问题前,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我会满足你的好奇心,可以了吧?」席杰毫不考虑的回答了她。
她还没反应过来,只是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
「那你问吧,问完了,我会帮你解决老妈的疑惑,不过你就欠我一个人情。」
「没问题。她叫什么名字?」
这会儿,坐在一边的席妈妈可睁大了眼。
什么世界啊!连人家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就说要把人家娶回家?有没有搞错!?
「方珈雨。」席茹作了最简单的回答。
一得到答案,他即刻站起身想离开。
「等等,我还没告诉你,她的名字怎么写耶!」
「不用了,我读了你的思想。」
抛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席杰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家。
「呃!?」席茹完全无法理解老哥的话,然而老妈的问题却让她回了神。
「他是不是脑子突然不正常了?」
「不正常?老妈,你不觉得应该说他突然变正常了吗!?他终于对女人有反应了耶!我还以为他会一辈子都对女人冷冰冰的,完全没有温度耶。呵、呵、呵--」
想到平时对男女情感没半点温度的老哥,会突然被爱情电到,她就有种莫名其妙的「幸灾乐祸」。
「说得也是,他总算正常了。不过,你哥会不会正常过头了?」席妈妈有些忧虑。
「妈,这你就不懂了,这就叫爱情的魔力,特别是老哥碰上的又是会让人发烧最厉害的一见钟情!」
「什么叫我不懂,你又懂多少了?男朋友半个也没交过,还……」
咦?怎么会这样,她立即嗅到危险意味,再不打断妈的话,等会儿她就有苦头吃了。
「你不是想知道哥跟方珈雨是怎么回事吗?」
「对喔!这个方珈雨到底是……」
呵、呵、呵,好险让她逃过了一劫!
接下来,她可得小心的应付,免得惹祸上身!
***************
珈雨决定今晚哪儿也不去,就在家里好好地、疯狂的一次醉个彻底,明天她也不打算到公司了。
与其像今天一样一事无成,还不如待在家里把所有痛苦情绪一次宣泄个够。
她不断告诉自己,只花三天的时间哀悼六年的感情,三天过去后她就要将程其钺还有一切与他相关的回忆,完全清出她的大脑。
然后,她要当个游戏人间的「快乐」女人--一个最有热情、最有温度的女人。
她洗过澡后,随便套了件浴衣在身上。
拿出酒柜里酒精纯度最高的威士忌,整个人窝进鹅黄色的沙发,不到十分钟时间,她就喝进了三分之一瓶的威士忌。
就在她开始觉得有些昏眩时,门铃突然响起。
好一会儿,她分不太清楚声音来源。
挣扎了约莫一分钟时间,她才晃著不甚稳定的步伐一把拉开大门。
迷迷蒙蒙的状况下,她看见门外站了一个高大温文的男人,带著一副银框眼镜,不过对方看起来似乎有些摇晃。
天啊,那种酒真是太强烈了,这是她在清醒边缘的最后一个清楚思绪。
接著一阵剧烈摇晃,似乎是来自她的大脑,让她暂时失去了意识,在黑暗来临的前一秒,她听见那个看起来有些摇晃的男人带著怒气的责骂。
「该死,你又喝酒了。」席杰愤怒的看著她晃动的纤弱身体,心里充满了怜惜与怒意。
她居然在这种不清醒的状态下开门,要是来的人不是他,是任何一个居心不良的男人,她不就任人宰割了吗!?
在他正打算出声责备她的「不小心」时,她却昏了过去。
出于本能,他正确无误地接住她柔软的身躯,关上门后将她抱至客厅的沙发上安置。
看著因酒精而昏睡的珈雨,再转而望向茶几上那瓶开了封的酒,席杰摇了摇头吐了口气。等会儿,她醒来会难过得大吐特吐。
哎,看样子他又得照顾她了。
他认命的起身到厨房煮了醒酒茶,希望减低她酒醒后的难受。
接著到浴室拧了一条热毛巾,再踱回客厅的沙发上。
结果,席杰就站在离沙发不到一步的距离上,发愣。
他不知道该不该下手,上帝明鉴,他真的只是想拿热毛巾擦拭她的脸--可是,现在他才注意到那个醉昏了的女人,全身上下居然只裹了一件浴衣!
她似乎在他忙著煮茶时翻了身,她侧睡的姿势,正巧露出她右半胸的柔软,而她的下半身则在浴衣的半遮盖下,微微露出了黑色丛影。
这一幕景象对于席杰的男性本能而言,根本就是最严酷的考验。
他仍在迟疑,而睡著的那个人却在此时又翻了身,发出了些微声响,那声音在席杰听来根本就像激情时的轻吟。
他用力甩甩头,强迫自己由遐想中清醒。
拿著还温热的毛巾,他坐上沙发边缘,以最快的速度为她整理好浴衣,才轻柔的擦拭著她的脸颊。
席杰的动作似乎惊醒了她,珈雨挣扎著睁开了双眼。
两个人目光交会的同时,空气有几秒钟的沉滞。
她花了好多力气才让目光聚焦,看清面前陌生男人的脸,她突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这儿是哪儿?」在瞄了周遭环境后,她困惑的望著拿著毛巾的男人。
「你为什么在我家?」她立刻接著又问。
席杰打量著她,想确定她是不是清醒,然而从她有些涣散的眼神看来,她似乎不太清醒。
「你暍醉了。」他淡淡说,没给她任何正常的解释,因为他不认为她会清楚的记得他说的话。
珈雨猛然坐直了身,过于剧烈的动作引来一阵昏眩,令她不得不将头暂时靠在他肩膀上稍作休息。
一会儿过去,她的动作之快让席杰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珈雨将茶几上的酒一把拿起送进嘴里,咕噜咕噜地又连暍了好几口酒,直到手上的酒让人抢走。
「你这样暍,明天就有你受的了。」席杰干脆起身走进厨房,将手上酒瓶内的酒倒掉。
走回她身边,他发现珈雨仍坐著,呆滞的看著他的动作。
「你谋杀了我的酒!」她微弱的抗议著,脑袋的晕眩感更重了。
「总比让酒谋杀你好。」他不以为意的回嘴。
「你是谁?」
「一个想等你清醒,再让你认识的男人。」席杰半玩笑的说。
「男人……嗯,我喜欢男人。」珈雨望著他的眼神,有了转变。
她踩著摇晃的步子,整个人靠向他的胸膛。
席杰僵直了身,他读了珈雨脑子里疯狂的想法,想推开她却找不到力气。
黏上席杰的珈雨,抬头看著他一脸的严肃。
「你不要那么严肃嘛!我会让你很快乐、很快乐喔!你知不知道你很漂亮?可恶,你干嘛戴眼镜,眼镜把你漂亮的眼睛都遮住了。不准你戴眼镜,我不准。」说完,珈雨扯去席杰的眼镜,往身后的沙发上扔。
她疯了!席杰想,等她清醒,她一定会后悔。
席杰真的想推开她,无奈在她碰上他后,他便失去力气。
她踮起脚想吻他的唇,却让他伸出的双手固定住她的双颊。
「我不是随便的男人,也不想看见你后悔的样子。」他花了很大的力气,才能强迫自己和她说道理。
如果换个角度,他一定会忍不住大笑出声。
真是个可笑的状况,他们就像被颠倒性别的两个人,明明该是男人的对白,却由她说出口,她居然称赞他漂亮!
而他面对投怀送抱的女人,居然说了女人才会说的话--我不是随便的男人!
一切是那样荒谬却又真实的发生著,如果可以,他真想摇醒她。
「我不会后侮!」珈雨赌气的说。「我是个随便但热情的女人。」
她的脑子充满了程其钺的话--她没温度、没热情--她没什么好犹豫的了!
眼前这个男人,她不讨厌,如果要当个彻底热情的女人,一定得加赠「随便」这个形容词,她觉得无所谓。
「不要这样,」席杰知道了她的想法,心痛地想劝她打消念头。「在我心里,你是个好女孩,别这样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