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她摆明了拒绝的态度,澔星不以为意。跟他一度以为再也碰不到她的失落感相比,她的小小拒绝还在他能忍受的范围内。
「你的意思我明白,我不会为难你,你去忙吧。」一瞬间,他放开了一直握著她的手,甚至还跟她保持了一小段距离,
手背上骤然消逝的温热,顿时被一阵毫无预期的怅然取代。
他,就这样放弃了吗?而她,应该觉得松了口气吧?可是好像不然。
相反地,她似乎矛盾的希望他能有多一些些坚持。
坚持什么呢?坚持不放弃她吗?她罕见的矛盾似乎在遇见他後,出现的频率就呈倍数增加。
看她带上门的背影,他的笑容泛著几丝得意。
反正,他终於知道她的名字了,而且此时,他们仅隔著一扇单薄的门的距离,就算她再逃,天涯海角他都能把她找出来!比起之前毫无头绪,连她的姓名、年龄都一概不知的状态,现在的情况已经好到让他满足了。
回想那天醒来後的状况,他怀著空前慌乱的感觉,直到现在,仍旧难以忘怀,整个人像是被掏空似的,那种感觉不只是空前未有,他想大概也会绝后了吧。
其实他也弄不清楚怎么就对她有那么深刻的感觉,在他们结合的刹那间,他真的深深觉得,他跟她像是失散了千百世的两缕灵魂,终於在这一世重逢、交叠了。
那种感觉是连他这个毫不宿命的人都难以视而不见,他从来不是个能陷入风花雪月的人,从来就不相信世上有直觉式「一生一世」的情感。
他总以为两个人要相守一生,需要双方努力、需要花时间培养相处默契,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注定」要怎么样的情感,
可是她的出现,推翻了他对男女情感的定义,他跟她就是那种该遇见、注定遇见的伴侣。
是啊,在他进入她的刹那里,他们交逢的不仅是躯体,还有更深刻、更浓烈的、一种让他找不到形容词的激荡感受,那深刻的激荡让他义无反顾相信了——她是他的!
在当时,他仅剩一个念头,就只是想紧紧地、紧紧地抱住她,身体贴著身体,以最完美且完整的结合方式拥抱她!
那种需求、需要她的念头,已超越了性,生平第一回,他在女人身上发现一种纯粹的渴望,渴望跟对方厮守永生永世,无论生、无论死。
他完完全全被那股渴望淹没、完完全全没有抵抗的念头,也许所谓的灵魂伴侣就是这样吧。
因而当他那天清醒过来,发现她不在了,那种难言的恐慌,比失去自己的生命还要难受。
回台北后,他到公司,无意间发现瑀舲的履历表,除了狂喜,剩下的就是可笑的宿命感,他竟开始感谢起那些不知道是否存在的神祗,感谢起命运又把她带回到他身边。
此时想想,他觉得潘潘的指控一点也没错,他是没真正爱过她。
没遇见瑀舲之前,他不认为潘潘的指责公平,然而现在对潘潘,他原先不谅解的情绪全不在了。
天秤传说
遥远的狩猎时代
掌管善恶的西斯多丽雅
始终守著人间善恶两端的平衡
直到人类的贪念
倾斜了原本持平的秤子
惹得伤心的西斯多丽雅
只能带著手中的秤子
回到宽阔的天空
化成夜里头的闪亮星星
天秤小站
小秤子的性格倾向——
为一典型拥有罗曼蒂克特徵的理想主义者
讨厌争执、凡事讲求「公平」
对於讲究事物平衡有贪得无厌的需求
但总在寻求平衡的过程里失衡
第四章
星座小语
占有欲最强的星座——天蝎座
最公正的星座——天秤座
台北的天空,开始飘起雨丝,整个城市雾蒙蒙的。
没想到上班第一天,竞这样莫名其妙过去了。她没带伞,才初夏而已,今年第一个台风来得特别早,气象预报今天一入夜,台风就会登陆。
到台北的第三天,以为复杂的心情会渐渐趋向清晰,不料会再碰见他,而她口口声声说希望靠自己的力量生活,结果到头来,她能进得了「星宇科技」,靠的却是他的关系,虽然这层关系她靠得不明不白。
梁澔星,就是他的名字……那天要离开时,她挣扎著要不要翻阅他的皮夹查探他的名字,至少日後她要回想,起码有个具体的名字。
但仔细想过之後,她就觉得那想法很可笑。有具体名字可想又如何?名字终究只是表徵,能引发她回想的,是他的话和他的举止言谈,以及他们之间那股说不出缘由的强烈渴望。
以为不会再碰见的人,不但碰见了,而且还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她禁不住要怀疑,冥冥之中,是不是果真有不可思议的力量存在?
听说台北的雨微酸,淋多了头发会越来越少,可是今天,她就是好想好想淋雨。
站在骑楼底下,跟几个今天才认识的同事礼貌性说了再见,她一个人看著天空越落越急的渐强雨势,没再迟疑,噙著一抹下定决心的微笑,她踏进雨里。
相较於其他撐著伞、或是急忙躲著雨的人,她在雨里漫步的闲适,成了强烈的对比。只不过在这个匆促漠然的城市里,就算再多几分奇怪,也引发不了太多旁人关注,何况她只是没撑伞,走在雨里而已。
由小转大的雨,很快湿透了她的短发与衣裳,她任由冰冰凉凉的感觉贴在她的每一寸肌肤上。
今天走出粱澔星的办公室後,他的确如他所言,不为难她。偶尔,他会用电话交代一些该做的事,除此就再没有任何多余动作。
小苹说,从她进公司到即将离职,「总经理」这个位子,从来没这么实在过,换句话说,总经理这个人一年在公司出现的次数,用五根手指就能数得十分清楚,而且每次在公司待的时间,绝对不会超过一个小时。
要说「总经理」根本就是个虚位,一点也不为过。但这回,「总经理」好像决定奋发图强了。这些「事实」,全是小苹告诉她的。
她的心情很复杂,不知为什么,从她看著梁澔宇为唯一的弟弟,几乎是低声下气请求她这个毫不重要的小职员後,她的心情就纷纷乱乱地。
一天可以发生多少事?当然是很多很多,像今天。她在雨里踏著双脚的步履,突然止住了。
她纷乱的心绪,也许就是因为梁澔宇!
他对梁澔星的好,让她突然间渴望起亲情的温暖,如果,她身边也能有一个像梁澔宇那样的亲人,她的寂寞是不是就能少一点了?
淋著雨沉思的她,看著人来人往的大街、看著一盏盏亮起的街灯,觉得好茫然,浑然不知有个人撑了伞,在她身後陪著站了好一会儿,直到她惊觉发上滴落的雨似乎停了,抬头看,才发现不是雨停了,而是隔著一层透明伞挡住纷落的雨滴。
「淋这么久的雨,应该够了。」
她转身迎上的,是梁澔星坦然的目光与笑容。
她非常不习惯他外表上的改变,甚至莫名其妙觉得,这个他,跟街上来来往往的其他两支脚的雄性动物没什么两样。
她对他的记忆,还停留在三天前,他那颗几乎让黑发与胡须包覆的头颅,有时会使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可是现在,他剪短了原本长长的乱发,脸上胡子也修得一乾二净,显现出他立体得能让女人激赏的五官。这个他,如果在半个月前,绝对可以归成她欣赏的那一类男人,乾净、清爽、俊朗,外加优雅绅士的举止,她一定会非常欣赏他。
不过,那是指,在半个月以前。
现在的她,不再这么想了。
或许是培轩改变了她,坦白说,培轩跟眼前的梁澔星,大致可以归成同一类人,同样有著俊朗讨喜的外型,还有显赫的「背景」。
按理,她又碰上同一类男人,应该觉得庆幸,这种状况似乎符合了西谚那句——「上帝关了一扇窗,必会开启另一扇窗」,然而她却丝毫欣悦之情也无。
倘使能够选择,她宁愿选择那天看起来是个十足十流浪汉的他,那一天,她真的对他动了心。
可是现在这个他,教她不由自主想离得远远的,因为他让她想起培轩,让她想起像他们这一类的男人,是许多女人的渴望,而他们又理所当然在抵抗诱惑的能力上,显得非常薄弱。
见她失神的表情,他觉得淡淡无奈,他以为他的改变能博得她的注意。
他没来由想起那天罗仑问他,为什么不告诉潘潘实情?
既然女人都免不了有虚荣心,他大可用他的「实质条件」留住潘潘。那时他还不懂,其实是他不够爱潘潘,自然就没认真想过留下潘潘。
此时此刻,他很明白,若是换成了瑀舲,他绝对愿意不顾一切留住她。
经由潘潘的事,他以为女人需要实际的东西,所以重新面对她之後,他很乐意在她面前展现另一个自己,一个能够吸引女人的自己,可是,她却怪异的拒绝他。
女人的脑袋,究竟装了哪些东西?他想不懂。
「我送你回家,好不好?」自有印象以来,他记不得曾对谁这么小心翼翼。
「不用了,我坐捷运很方便。」她很自然地以为他要开车送她。
「我可以陪你坐捷运。」他回得顺口。
他温和的口气,不若培轩强硬。
唉,她的意识不受她指挥,竞自动自发拿他跟培轩比较。男人的意图,在这种情况下,是再明显不过了,她并非不懂。
「随你。」她明白,他的语气虽温和,但他的眼神透露一股不容忽视的坚决。
至於她自己的真正感受,其实她也不是十分明白,因为不管是拒绝他,或者接受他要送她的好意,两种想法都很模糊。
***
「我到家了。」在住所大楼下,她终於开口,两个人的视线也总算有了交错。
「可以请我上楼喝杯茶吗?」他十分客气。
「我刚搬进这里,很多东西还没整理好,但如果你不介意,就上楼吧。」不知怎地,她讨厌他的客气,他的客气让她觉得,他们之间好像有好远好远的距离。
然而,她不就是希望他能离她远远的,不要侵扰她过平静日子的希望?
他又一次成功地,让她陷入矛盾中。
***
进了屋子,他不著痕迹巡视一圈屋内的摆设,一房一厅不小坪数的套房,还附带典雅装潢。
他迳自坐在小客厅的单人沙发上,瑀舲为他倒了杯葡萄柚汁。
「这房子是租的,还是自己的?」他问。
「租的。」
「租金应该不便宜,一个月多少钱?」
「其实这是朋友的房子,只收水电、管理费而已。」他们在闲话家常吗?
「男的朋友,还是女的朋友?」
他微愠的质问语气,让瑀舲稍稍蹙了眉,虽有点不愿意,但仍旧回答了他的问题。
「房子主人是女的朋友,帮我找房子是男的朋友,你还有其他问题吗?要不要连我的祖宗八代一起盘问清楚?只是我可能给不了你太完整的回覆。」没办法,出口的话就是掺了火药味。
「对不起。」他为先前的唐突道歉,对她,他只能说是太过在乎了。
一下子,两个人都陷入尴尬。
他想做的根本不只是跟她说话而已,他想了好些天,想得快疯了、快狂了,想再一次抱住她,想知道是不是还有那种彷佛由灵魂而生、被填满了的完整感受!
可是,现在他却只能坐在离她好一段距离的位子上,说著惹她生气的话,「如果我说我想跟你交往,你愿不愿意考虑?」他热切认真的眼神落在她脸上。
「呃?」她要怎么接?说愿意还是不愿意?唉,没想到「一夜纵情」会带来这么恼人的麻烦。「我觉得我们不适合。」这种托辞,连她听了都觉得心虚。
可是她真的不想,再谈一次随时可能瓦解的感情。他跟培轩太过相像了,为什么他不是那个晚上单纯的「他」?那么或许,她会考虑答应。
「给我机会,我会证明我们适合——」
「我们之间有的只是一夜激情,你刚失去未婚妻,而我刚失去未婚夫,我们只是一时寂寞互相安慰——」
可恶,她那张甜美的小嘴,怎么能吐出让人抓狂愤怒的话!
要听任她用言辞否认、侮辱他们曾共有的「神圣感觉」,他办不到!
自顾著讲话的瑀舲,突然被一把拉起,粗暴的揽进他怀里,被他霸道地狠狠吻住……
关於亲吻,她从没尝过他所带给她的那般狂热滋味,一碰上他的唇,她就会在瞬间被融掉、整个人跟著瘫痪掉,上一次在三仙台是这样,这一次似乎也没好到哪儿去!
脑子一片空白,只能被动地承受他的需索。
他的唇由一开始用了力的粗暴,转而为缓缓舔舐,他的舌轻轻柔柔摩挲她的贝齿,然後往更深的地方探,缠绕上她的舌。
瑀舲的双手早背叛了她,贪婪地揽紧他的颈项,那一夜的疯狂激情,彷佛在瞬间重新回到他们面前。
她无助地承受著、无助地任凭欲望放纵、无助地回应著他唇舌的探索,她变得再也不像自己,不像是个有自由意志的人,只能陷入看不见底的情欲深渊,不断向下沉沦……
他的双手探进她的上衣,抚触她腰际的优美曲线,她的肌肤冰凉光滑,让他的手几乎要克制不住地褪去她身上所有衣物,可是他希望能好好跟她谈一谈……
用了仅剩没几毫克的理智,他强迫双手离开她柔滑的皮肤,紧紧抱她贴紧他的身体,慢慢结束这个吻。
他将她的头埋进自己的胸膛,开口的声音低沉沙哑:
「你现在还认为我们只是一时寂寞互相安慰吗?你要告诉我你没有一点点特别感受吗?」
她闷在他胸膛里,说不出任何足以反驳他的话,因为她刚刚的回应那么热烈,热烈到难以用一句「一时寂寞」带过。
「对不起,」这一回,道歉的人换成她,瑀舲轻推开他,拉远两人的距离。「我现在没办法考虑跟你交往,你要的是认真的关系,可是我现在不想发展任何认真的关系。」
「为什么?」什么叫不想发展任何认真的关系?他以为他在她心里是特别的。
那夜,她给他的,是女人最珍贵的第一次,他没想到都订婚了的她,还保有纯真,如果她不想认真,那表示她是在随便的态度下,给出自己的第一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