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晚上他不但劝过她别一时冲动,还担忧她事後可能会後悔……看来,他的担心根本是多余,当初他怎么没想到要替自己担心!现在是他後悔了,後悔成为她「一时寂寞」的对象。
「为什么?这需要问吗?我才刚失去一个未婚夫,没办法立刻投入另一个男人的怀抱。」
「原来你跟我发生关系,不算在投入另一个男人怀抱的范围内?意思是,我们之间发生的是纯粹性行为,不带感情、不带认真的生理关系吗?你的意思是这样吗?」
她几乎可以嗅到危险气味,他似乎在努力压抑快要爆发的情绪。
「你不必说得这么直接,我——」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惹火了他,她并不希望气氛充满火药味、不希望跟他争执,那个温柔和善的他好像不见了。
「我还不够直接,最直接的方式是乾脆用动作表示。既然你负担不起认真的关系,我不介意继续跟你发生不带认真的生理关系。」他一步步逼近她,眼看就要伸手碰到她的衣服。
门钤却在这时候解救了处於危险中的瑀舲,而澔星也由一团强烈的怒火中缓缓平静下来,
搞什么!他怎么会让这个心口不一的小女人弄得理智全无,差点就藉「故」强要了她!
她是心口不一,其实他非常清楚,薛瑀舲不过是在一段「不算感情的感情」中受了小伤,暂时怕了感情,她连女人称得上珍贵的身体,都没让她口中的未婚夫碰尽,在他眼中看来那种「脆弱」得不像话的感情能有多大的伤,都值得打个问号。
他们之间确实有什么,是她也感受到的!否则她不会情不自禁地攀紧他、回应他,甚至以身体要求他给得更多。
可是,若将这些生理「细节」描述给她回想,大概只会换得她更强烈的否认,一如她拚命否认那个夜晚的特别,不惜说出「一时寂寞」这种令人嗜血的言辞。
他太容易受她影响了,这是太过在乎的後遗症吗?看来他真的得栽在这女人手上了。
事实上,他很认命,简直就到了不愿反抗、直接缴械的程度,因为她给的感受太强烈,强烈到他愿意认命栽在她手上。
可是眼前他对她太过在乎是个棘手问题,他总不能老是让她随便一句挑弄,就气得理智顿失。
澔星一言不发坐回沙发,等著衣衫略显凌乱的瑀舲稍作整理过後去开门,这会儿他才想起,他该在她一回来就要她先换套衣服,她淋了好一阵子雨,衣服早湿透了。
该死!他怎么会忘记她淋了雨这件事,她身上还套著他的西装外套。
这可恶的女人,轻而易举就毁灭了他一向引以为傲的体贴圣名。所有曾跟他交往过的女人,都说他是个体贴心细的男人,即使是指控他不爱她的潘潘,都无法说他不好!
趁著瑀舲开门同时,他走进浴室找到一条乾爽的浴巾,回到客厅看见开门回来的瑀舲身後,跟了一个高大男人。
小小的客厅,容纳两个身材一般高大的男人,拥挤得让人颇感氧气不够。
他跟自己一般高,顶多是多个两、三公分,大概有一八五,小童充满警觉打量著手拿浴巾的陌生男人,一脸敌意。
至於澔星,脸色没好看几分,怕是一分也没吧。这男人是瑀舲的「未婚夫」吗?他浑然不觉空著的另一只手已紧握成拳,一副随时上战场的样子。
气氛很诡异,瑀舲被两个僵直身躯的男人,弄得迷糊了。
这两个人不是才第一次见面?为什么表现的如同宿世仇敌般?不但没有好脸色,看起来还像是随时都会点燃厮杀的火花。
「嗯——」气氛实在太紧绷了,还紧绷得没头没脑,让想开口说些缓和话的瑀舲,才张嘴就卡在那里,不知说些什么才恰当,因为她根本不明白气氛为什么紧绷!
「你先洗个热水澡,然後再换件衣服。」澔星将乾浴巾交到瑀舲手里,无视於仍定定站在原地的另一个男人,将瑀舲推进浴室,
「呃……」她能够安心把浴室门关起来洗澡吗?会不会等她洗完出来,客厅就成了一片血色狼藉?很怪,她就是觉得小童跟他极有可能话不说一句,直接动手。
「我会等你。」
「那小童他——」她原想交代他招呼小童,却又发现这种交代太过奇怪,就算要交代,对象也应该是小童,算起来跟她比较熟的人是小童,而不是他。
「我只有一个问题,问了你不要生气,他是你未婚夫吗?」
是为了这个原因,他才对小童一脸难看吗?
「不是。他只是朋友。」
「那没事了,你赶快去冲个热水澡,不然容易感冒。」说完,他自然得像是在喝白开水,低头含住她的两片唇瓣,硬是拿了一个吻後,将她推进浴室,为她关上门。
被关在浴室的瑀舲愣在原地。他的情绪未免也跳得太快了,前一分钟还怒气腾腾,看来像是想杀人,要不是小童按门铃,她猜他可能会丧失理智!
可是现在,他对她说话的口气是那么小心翼翼,甚至还希望她不要生气,他会不会太「前後不一」了点?
而刚刚,他关上门前的那个吻,那模样像是他跟她早就是认识了好几年的老情人,理所当然的态度让她在那短短的两秒里,居然也觉得被他吻是应该的!
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
客厅里,先前的「烟硝味」呈现一涨一跌的情势。
在澔星这头,因为瑀舲的「否定答案」,而呈敌意略减状态;小童这边,则因为澔星对瑀舲的亲昵举状,不管是敌意还是怒火,皆呈直线增长。
澔星的表现俨然像这屋子的半个主人,自在闲适地一踏进客厅,就坐回原来的单人沙发。
他那举措更让小童大为光火——这家伙,到底是哪儿冒出来的?
先礼後兵是小童对人的一贯原则,尽管这男人给他的压迫感要比被小舲儿三振出局的陆培轩来得大,他还是决定先摸清楚状况。
小童「不甘示弱」也自在地找了离他不近不远的沙发,坐下。
两个男人默默打量著对方,谁也没回避眼神的意思,但两人也都没有先开口的打算。空气就这么被沉默冻结了许久,左看右看、横看竖看,很莫名其妙地,两人的敌意看著看著,就不见了。
「你喜欢小舲儿。」小童下了结论。
「你也是。」他喊瑀舲的亲热方式,稍稍挑起澔星的不快,对於不高兴的情绪,他选择忽略。
这男人比起陆培轩那个没定力的家伙,应该好上几倍。为什么他总是错过小舲儿?说来奇怪,输给这个没听小舲儿提起过的人,他竟莫名觉得甘愿,至少比起输给陆培轩甘愿多了,小童无奈地想著。
今天晚上,他会过来,原本是想问小舲儿第一天上班的情形,顺便带她去吃晚餐。
她一个人刚上台北,没什么朋友,气象预报又说今夏的第一个台风晚上就会登陆,他担心小舲儿一个人可能会害怕,而那倔强的丫头偏偏又不喜欢开口求人、讨厌麻烦别人。
结果他一到,迎接的竟是让他吃惊的景象——小舲儿开门呈现的是一身凌乱,湿答答的衣服外还套著男人的西装外套,还加上让人不容忽视的一脸嫣红。
强压著震惊跟著小舲儿进门後,他又接著看到陌生男人手拿浴巾!
既然都到这种程度了,小童也只能服气。不过使他真正服气的是,那男人对小舲儿流露出来比他还要霸道的占有欲,以及不顾一切的气势。他相信,起码这回小舲儿选的男人,不像陆培轩那尾软脚虾,只要女人随便勾勾就没魂了!
「既然有你在,我就放心了。」小童决定走人,也没想问对方名字的意念,反正迟早小舲儿会向他坦白招供。
男人跟男人间,处理事情的态度方式,果决明快的程度在女人的理解范围之外,他们友谊的建立方式,往往也超乎女性的想像。两个十分钟前充满敌意的男人,迅速地在各自的评量下默默和解。
「我会好好照顾她。」澔星若有所思後,以最严肃的态度说。
白痴都看得出来小童对瑀舲的关心程度,可能是他坦荡荡的君子风度赢得澔星的敬重,所以澔星才以承诺的口气说话。
「希望如此。」已经背对澔星就快走到玄关的小童突然转身,面对不知什么时候站起来的澔星,他迟疑一下,然後掏出名片又走回澔星面前。
「这是我的名片,有问题就找我,帮得上忙的我会尽量。」他停顿几秒,彷佛在挣扎,「小舲儿不是真如你看到的那样,她其实很脆弱,因为她受过很重的伤,我指的伤,不是那个没有担当的未婚夫。我能说的,就这么多了。」
他重重叹了口气,有明显的无奈与莫可奈何。
「从来没人走进她的心里,就连陆培轩都没有。我努力了好几年,才得到她的信任,才知道——」他的话说了一半,「总之,希望你真的能好好照顾她,她是个很好的女孩。以我对她的了解,她对你很不一样。」
童嶔走後,澔星陷入沉思,让童嶔欲言又止的是什么事?
第五章
星座小语
最会做生意的星座——天蝎座
最悠哉的星座——天秤座
澔星的表现,简直到了让梁澔宇怀疑,澔星是不是他原先那个弟弟的程度,接连一个星期,梁澔星不但乖乖准时到公司报到,还兼之非常认真地抢著工作做。
举凡所有原该梁澔宇出席的应酬、合约签谈,全让梁澔星抢下一手包办了。一个星期有五个工作天,天天应酬他居然还嫌不够,连带星期六、日的商界大宴小宴、慈善晚会募款,他全争著出席。
起先,梁澔宇被澔星异常的举动,搅得不由得起了忧心,後来仔细观察下,才发现原来让澔星争著应酬、参宴的最大动力,就是藉由一堆大宴、小宴、应酬谈签,他才能「假公济私」,从早上九点到晚上十一、二点为止,都跟那位薛瑀舲小姐黏在一块儿。
搞了半天,澔星完全不是为了兄弟情分才努力工作,完全是为了薛小姐!
自从澔星从美国回来後,他便安分的住回他们兄弟俩的「家」,在澔星还没回国前,澔宇就听说澔星在美国跟潘薏倩订婚又解除婚约的事,甚至听说对方解除婚约的原因,是嫌澔星不够「富有」。
如果不是跟澔星作过约定,即使亲如兄弟也不能干涉对方的生活,他实在很想飞一趟美国叫那位潘小姐睁大眼睛。
不可否认,他为澔星担心了一阵子,怕他唯一的弟弟会从此「一蹶不振」。他这个弟弟,自大学毕业後就出国「深造」,这一造就是五年过去,连订婚都不知会他这个哥哥一声,害他差点以为澔星要跟他断绝兄弟关系了。
看现在的状况,他为澔星生出的一堆忧虑根本是多余的,先是担心澔星会为了没长眼睛的未婚妻难过好一阵子,又担心澔星会一下子不能适应台湾的生活方式,全是白搭!有了薛小姐,澔星眼里根本装不下第二个人!
今天晚上,他又是回家晃了十分钟,换了套衣服眼看就要匆匆出门,守在客厅的澔宇,立刻喊住脚步匆忙的他:「借我十分钟,可不可以?」
「当然可以。」澔星走向客厅,安安分分坐下。
「下星期天带瑀舲回来吃饭,如果你们有空的话。」他放下手中的财经杂志,审视著感觉上好像已几辈子没见面的弟弟。
「好。」对他哥哥,基本上他不会说不,除非是他真的不想做的事。
「澔星,我——」他可以明快处理最棘手的状况,唯独对他弟弟,他总认为对澔星有一份亏欠。「你恨我吗?」一句放在心里许久的话,没想到会是在这种毫无「预谋」的情况下出口。
「哥!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我一直这样想,你一出国就是五年,连订婚都不想跟我说一声,我一直想,你应该是很恨我,恨我当初坚决不肯说出我们家在哪儿、恨我坚持留在孤儿院、恨我让你变成孤儿。」
「哥!你以为我小到什么事都不记得了吗?我从来没有恨过你,从来没有!如果不是你,我可能早就被活活打死了,那些事我全都记得,只是假装忘记。哥,我希望你也能跟我一样,忘了那些事。」
澔星禁不住要叹气,他不是个容易叹气的人,他从没想过澔宇会有这种误解。
「我在美国没有一天不想你,以前在孤儿院你总会告诉我,要珍惜每一天、要快乐过自己的人生,以後再也不会有人让我们觉得害怕、恐惧,你还记得吗?我只是在实践你告诉我的话,快乐的过自己的人生。我不到公司工作,是因为我觉得我还没有找到自己的方向,我现在回来,也是因为我已经弄清楚我要什么了。哥,我没恨过你,在我心里最戚激的人是你,如果没有你当初勇敢地把我带出那个环境,现在我不知道变成什么样的人,更不知道是不是活著。请你不要再有那种想法了,你永远都是我最敬爱的哥哥。」
澔星的话,让两个大男人微红了眼眶。当年的事,对他们兄弟俩而言是秘密,也是创痛,这么多年来,谁都没想过要重提旧事。
「谢谢你。」
「这句话应该是我要说的,下星期天我会带瑀舲回来。哥,人生其实很短,过去的事就应该让它过去,你不要只会对我这个弟弟训话,要求我快乐过人生,你自己也该好好的、快乐的过人生吧?!所谓言传不如身教,别输给你弟弟了,我到现在都还没看你身边,有丁点幸福的影子出现。以我过来人的经验告诉你,恋爱的滋味很不错。如果你心里一堆关爱无处发泄,就去找个女人来爱,别老把关爱的眼神留在我身上。我该走了。」
看著澔星离去的背影,澔宇的神情除了几分感动的余温、几分释然,还有几不可见的淡淡落寞。
也许,正如澔星说的,他是该试著让过去的都过去……
***
她知道,梁澔星一定是故意的,故意一个星期七天,天天排满「非出席不可」的应酬,而且还得是那种规定携伴参加的「活动」。
她其实大可以不理会他的压榨,就算他是她的顶头上司,她还是有权利抗议。可惜她找不出想抗议的力气,说不出什么特别理由,她觉得有他在身边,很舒服、很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