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说得是那样温柔,那样地撩拨着她尘封已久的心灵,这让她不知不觉地掉下泪来,不过她顺着拿水的动作别过头去,偷偷地将泪拭去。
「别以为我是真的要救你,在我这辈于还没风风光光赢你一回之前,你都还没有死的权利。」她故作坚强,并不想让他看她脆弱的一面。
「你是真的因为想要赢我一回,才愿意救我?」他才不信她刚刚的说词。
「对,就这么筒单,不然你认为呢?」
「没有丝毫爱我的成份?」他说话虽然因虚弱而变得绵柔无力,但每个进出来的字还是那样铿锵有力。
「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谁叫你偷偷摸摸跟踪我,要是你没做这些卑鄙的举动,也就不会惹祸上身。」她不停地找出一些是他咎由自取的理由,遮掩住她这两三天来所做出的任何关怀。
「梅儿……」他肆有忌惮地看了她身后那两人一眼,那欲言又止的神情,让夏逢春一看立即明白。
他晓得两人私下有话要聊,自是识趣地将鸳儿带开。
「你们就慢慢聊吧,如果有什么事,就到前头的药铺子找我,记住,别让病人太累,要是腹部的地方又开始阵痛,恐伯要康复就没那么容易了。」夏逢春话中有话,是想传达给元梅,千万别让他情绪太过激动,否则毒性再度活络,要再控制可就难如登天。
「爷爷,我想留在这陪陪他们,好不好嘛!」鸳儿哪懂得大人世界的情情爱爱,还傻不隆咚地呆站在那儿。
「人家不需要你陪,快点跟我出来,爷爷要你熟记本草纲目那几种药名,你背了没?」
「还……还没背好,不过我明天一定……」
「少罗唆,快跟我出去背!」他一手揪着鸳儿,还半推半拉地,硬是将她给拉出房外。
杜乘风目睹着这对善良逗趣的爷孙俩离去,薄唇上再度绽开那招牌似的笑。
「梅儿,你不要忘了,在龙蟠城,服侍你的小丫头,就只有燕儿一个人。」他开始道出会与她在昆明相逢的这段过程。
元梅多少也猜得出来。「是燕儿告诉你的?」
「一半一半。」
「那另一半呢?」
「那天,宗千鹤匆匆忙忙唤了我去,便是要我到昆明来,找苗疆五毒谈判,换句话说,也就是当他们的中间人,调停双方彼此间的成见,而刚好,燕儿被我套出话,说你也准备到昆明来……咳咳……」他胸口像是滞闷了一下,发出轻轻地喘咳。
她本能地上前顺顺他的胸口,只是当她不小心与他四目相接时,粉脸儿突地一红,将内心那股羞涩尽泄于脸上。
「所以说……你还是为了苗疆五毒而来的。」她随即恢复正常,但烫红的睑,却没有那么快就消退?
「如果苗疆五毒不是刚好在昆明,我会拒绝宗千鹤,而不是放弃你!」杜乘风一瞬也不瞬地直盯着她,并伸出手将她给拉到跟前。他轻轻地拨开垂在他视线前的秀发,不舍说道:「瞧你,都憔悴了,梅儿,这两三天,你一定很难熬,对不对?」
她克制住内心的那份激动,只淡淡地垂着头,试图让语气听来平缓些。
「我吃得好、睡得好,有什么难不难熬,还好你醒了,要不然,我万一撑不下去,我也不可能一直守在这里照顾你的。」
「那么梅儿,你到昆明来是做什么的呢?」换他提出疑问。
她怎好说是来找陶深做那种见不得光的买卖,她一心只想赢他,根本不在意生意的本质为何,是不是适合她们这样名门正派来经营。
「我……我来等探兰,」她灵机一动,说了个还像是理由的理由。
「探兰?她也来昆明了吗?」
元梅摇摇头。「她还没来,每年的端午前后,她都会到这家药铺子采购药材,我想在这边等她,一起跟她到黄山去散散心,再回苏州。」
「那我能不能也跟你到黄山,那儿风景优美,尤其是探兰住的太平城,更是风光旖旎,山色宜人。」说完这句话,他脸上竟浮起一股幸福的笑,如同那画面已经呈现在他眼前。
「你先把身体照顾好再说吧!」
「我的身体已经好了,你没听那老大夫说,我体内的毒素已慢慢代谢,你别担心,你若不信,我下床给你看看。」他的身子都还没动那么一下,元梅的反应,就出奇地强烈。
「谁准你动的,万一又出了什么状况,那又该怎么办?」
「梅儿……」他愣住了,身子也因她的嘶吼而不敢再有所移动。
认识她这三年多以来,他从没看过元梅在他面前,会刻意把狼狈疲累的一面,展现在他面前,每每一碰面,不是打扮得气质出众、精明亮眼,就是在言语上,尽是嘲讽与冷傲,不像现在,他不过是要下个床,她就紧张得像他是襁褓中的婴儿一样,半点也疏忽不得。
「梅儿,你太过激动了,是不是这两天你都没睡好,不如你先去歇会,我没事的,」
「反正我叫你别动你就别动,安安静静躺好对你来说很困难吗?」她说完后,之即又补上一句:「对不起,我太过激动了。」
「好,好,我不动就是了。」
「夏老爷子的药大概煎好了,我去替你拿来。」
她有些控制不了自己的歇斯底里,又怕杜乘风再这样不听她的话,她一旦生气起来,脾气又难以控制,如果连带地影响到他的情绪,诚如夏逢春说的,毒性一旦又随着气血窜流开来,那可是会要了他的命的。
她转身住房门外走去,并确实地将门给关紧,慎防这男人偷偷从门缝中,看见她难过脆弱的一面,她真的不忍心告诉他,他体内的毒,其实没有完全被排除掉,他随时还是有着生命危险的呀!
望着窗外高挂星夜的明月,她不停地祈祷着,祈求上苍赶紧将她的妹妹探兰带来,那是她唯一的希望,唯一能让杜乘风活下来的希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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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前四天,乍雨还晴的气候,让整个昆明的天空,出现难得一见的奇异天象。
只见艳阳高照的天气,突然问轰隆隆打下干雷,不多时,便又倾盆大雨,下得许多低洼地区,全都积满泥水,又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雨势暂歇,霞光满天,随即又恢复日正当中的炎热气候。
这样的异常迭替气候,叫人感到又闷又热,每个人看来都感到慵懒疲惫,昏昏欲睡。
位于长生药铺的正后方六甲大的上地上,种满了许许多多珍贵的天然药材。
这是夏逢春与夏家子嗣共十一口一百二十多人维生的重要来源,他们在这块大地上种满了各式各样珍贵药材,以最妥善的照料,让各种养生治病药材,能生长出最优秀的品种。
每年从全国各地,皆有无数的商家前来采购,良好的口碑让他们深获许多药商的好评,这其中自然也包括探兰在内。
身为一代名医,对于药材的选购,自是出了名的挑剔,也唯有夏逢春家的药铺子,能够雀屏中选,让探兰每一年愿意花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千里迢迢,远从安徽黄山远赴昆明,就是为了要采购到最上乘的药材,如此一来,才能在找出病因后,给予最快速的疗效。
只是,每年在端午前三天都会准时到达的探兰,今年却异于平常地,连个影子都没看见,都已经过了申时三刻,还未见有任何的踪影。
「夏老爷子,请问一下,你是否知道陆姑娘在什么地方?」杜乘风抱着孱弱的身躯,撑着伞前来夏逢春种植药材的药田上。
夏逢春与鸳儿戴着斗笠蓑衣,正在赶忙采收新药,像是一些当归、黄耆、龙艾、百里香,这些都不能被雨水浸泡过久,否则便很容易就影响到品质上的问题。
「我说杜公子啊,你体内余毒未清,还不适宜下床来走动,加上外头天气温差甚大,很容易让你身体再起变化的。」夏逢春紧张地放下锄头,跑到他身边来好言劝说。
「我无所谓的,你瞧瞧,我精神可好得很,你又何必大惊小怪呢?」杜乘风一点也不晓得夏逢春扎的针,开的药方子只能治标,万一再过两天,找不到独门的解药,恐怕蝎毒将会冲过穴位,往心脏的方向快速流去。
「杜大哥,你以为现在精神很好就真的没事吗?坦白说,你那……唔唔……」突然一只大掌从鸳儿后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她捣住。
「杜公子,你别听鸳儿胡说八道,这小孩子年纪小,不懂就是爱乱说话。」夏逢春吓得捏了把冷汗,万一让杜乘风知道,为了不影响他的心情,才刻意说了这个善意的谎言,那他铁定是不会谅解,还会责怪他们知而不报。
看着这对爷孙俩行迹诡异,更是加深了他心里头不少疑惑。
「那么你们能不能告诉我,陆姑娘究竟到哪儿去了?我一整个早上都没见到她的人影,这里她人生地不熟的,我怕她会突然走岔了路,一时回不来了。」元梅是出了名的路痴,除了苏州城以外,其它的地方,她可是会经常在走一定后,就忘了回头路。
那双在伞下的锐利眼神,让这对爷孙俩你看我、我看你,总想着要如何将责任推给对方,而他们也不敢说谎,仿佛是说个谎出来,就会立刻被对方识穿。
「爷爷,你看这……」她好为难,不敢扛这责任。
夏逢春想了想,还是决定坦白从宽。
「你往这西行,一直走到一处保生大帝庙,我想,陆姑娘应该就在那个地方了。」他可要对不起陆姑娘了,说好保守秘密的,却怎么也守不住这张嘴。
「保生大帝庙?」他复诵了一遍。
「是呀是呀,凡是在我爷爷这里治不好病的病人,他们的家属就会转而求保生爷爷,希望能有奇迹出现。」鸳儿一派天真,根本就不晓得什么话该说,什么话又绝对不能说。
这可让夏逢春又慌了手脚,他连忙走上前去,迎着笑道:「这是因为本地人对保生大帝信仰虔诚,所以基本上都会上那去祈求神明保佑,我想陆姑娘也是希望你的病能好快一点,才会上那儿去的。」
他迅速的接话解释,硬是将鸳儿说溜嘴的话给转了回来。
「喔,我知道了,不打扰你们了。」
不管这对爷孙在隐瞒些什么,他都不想再去猜测,反正他心里有数,相信眼见为凭。
望着在雨中消失的身影,夏逢春祖孙俩,对于这两人那种形影不离,对彼此牵肠挂肚的情怀都感动不已。
问世间,有几对恋人能相爱如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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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蒙蒙的天空,夹杂如牛毛般的雨丝,让一间小小的保生大帝庙,仿佛置身于五里雾中,朦胧不明。
庙前没有半个香客,只有几颗柏树围绕着,在灰暗的色调中,乍现几点新绿。
在这样一片景致单调冷清的气氛下,一具消瘦单薄的身影,只身跪在庙前湿滑的石阶上,任由雨水从她发丝间滴滴滑落。她双手合十、双目紧闭,就这样静静地跪在保生大帝前,正用着她那颗虔敬的心,在与保生大帝对话。
她从来不把所有希望,寄托在神明身上,因为她知道,唯有努力才能让自己成就非凡,高人一等。
但是如今,她明白这件事不是光靠努力,就可以扭转颓势,杜乘风的生命垂危,命在旦夕,再过两天,就只剩下最后两天,夏逢春开的药方子,就再也抵挡不住剧毒,届时,蝎毒将会以最快的速度流至心脏,到时候,她真不敢想象,她会有什么样失常的反应……
她一方面祈求保生大帝降赐神迹,另一方面,也希望探兰能听到她的声音,尽速前来,她相信探兰一定有办法逼除蝎毒,只是……
近来气候异常,探兰是否能如期前来,她也不敢把握。
就在她心灰意冷,茫然若失时,忽然,在她身体四周,似乎被什么东西遮着,让雨水不再落在她身上,她抬起头一看,原来是一把伞,还有……
杜乘风!
「告诉我,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淋雨?」他脸上出现愠色,看得出来相当生气。
等不及她开口回答,他就忍不住地蹲了下去,拿出丝绢,为她拭去布满雨水的脸蛋。
「你为什么不在房里好好休息,跑出来做什么?」她赶紧收拾起哀伤的表情,背对着他,口气淡淡的说道。
「因为我看不到你。」他的心在滴血,这女人何苦把自己搞成这样子不可呢?
「时间一到我就会回去,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你不要担心那么多!」她故作没事状,并且若无其事地走到庙檐下,抖抖身上的雨水。
「就算你到三十岁、四十岁、五十岁,我都照样会担心你。」他走上前去,双手紧紧箝住她的肩头,以一种疑信参半的眼光,直透进她眼眸中。
「你有事瞒着我?」
「你想太多了,没什么事需要隐瞒你。」她别过头,不与他凌厉的双眸正面交锋。
「那你到保生大帝庙前,跪在雨中,是在祈望些什么?」从这些言行举止中,不难发现出特异之处。
「我是……」该死,这对嘴巴守不住秘密的爷孙俩,真是不能放心地交代他们任何事情。
「是不是夏老爷子没有将我身上的余毒,全部除去?」他自己猜测,从周遭一些不寻常的事串连,不难找出答案。
「怎么会……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毒,别老是这样胡思乱想,有多余的时间去想想怎么帮宗千鹤踢掉苗疆五毒那五个麻烦,其余的你就别想太多了。」为了怕他知道真相,会影响到体内的自我调养,元梅说什么也不能让他知道。
杜乘风没有马上回应她这句话,过了一会,才淡淡说道:「梅儿,你骗我!」
「骗?我……我干什么骗你?」
「梅儿,你说谎时习惯不由自主地互咬嘴唇,瞧你,又咬了。」
元梅怔楞了一下,马上将牙与唇分了开来,她太清楚杜乘风是个善于观察的精明人,要在他跟前变花样,除非有过人的演技,否则,通常是只有穿帮的份。
「梅儿,你就老实说了吧!你不会无缘无故做这些举动的,如果你不告诉我,就算我痊愈了,我也不会开心,要是你告诉了我,即使我这条命真的保不住,我也死得其所。」这次他可紧紧抓着不放,除非她说实话,否则,他不打算让她离开他的怀抱。
这个男人把她抓得好紧好紧,让她想要逃离他半步也不行。
「你要死要活都不关我的事,为什么非要逼我说不可,我要说不说由我自己作主,你哪来的权利非逼迫我不行。」她用力甩开他的手,朝着绵密如织的雨中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