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潋眉只觉得天地突然一转,面前使出现峻德齐的大脸,脸上渗着汗,五官近似痛苦、奇异扭曲着。
腹下怪异的触感,让她突然间明白自己惹了什么麻烦,不由得僵直身子,不敢再妄动。
她紧张地吞咽一下口水,发觉她与他的脸靠得极近,彼此的气息交融在一起。
带着热度的空气让她的胸肺开始灼烧,于是忍不住浅浅的喘息起来。
她破碎失律地换着气,生怕吸进更多属于他的灼烫气息,完全忘了其实自己可以从他身下逃开。
峻德齐看着她逐渐迷蒙的眼神,也陷入情不自禁的漩涡,看着她微张的湿润樱唇,突地涌起想要一亲芳泽的欲望。
他移动一只大手到她脑后,压下她的唇。
如愿以偿的印上她软嫩微凉的唇瓣时,他轻叹一声。
朱潋眉的脑子呈现豆腐状态,轻轻一碰撞,便摇晃不休,一提就摊化,难以成型。
吻她的滋味,真不输古伦百酿!峻德齐迷乱不已地做了个结论。
突然间,门口响起一阵杂吵不一的步伐和孩童特有的高亢音调。
「齐叔叔,热水来了。」一声稚嫩的快乐呼喊远远传来。
「快快快,等一下娘说不定会过来。」催促声到了门外。
「好重哦!快挑不动了……」抱怨的人似乎跨进房里了。
「齐叔叔?」惊愕加上迟疑的嗓音,在意乱情迷的两人耳畔逸去不见。
朱潋眉和峻德齐后知后觉的条然分开交缠的唇瓣,两人浑身僵硬,和床边七个小人儿中,五个同样张大嘴巴瞪住他们的小小脸蛋相对望──另外两个小脸蛋是小蒙与小和,因为年纪太小,虽然身在现场,却毫无所觉的转头四顾。
「你们……我们没做什么……是齐叔叔跌倒,我、我我我……」朱潋眉迅速推开峻德齐,语无伦次的反应,更加重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真实性。
她一急,求救似的伸手将峻德齐抓起来。「你快解释呀!」
峻德齐无奈的坐起来,身上的被单滑落腰际。
峻德齐虽然不知道他们小小年纪能了解多少事,不过,从孩子们恍然大悟的脸色来看,他却直觉的感到大事不妙。
「我没有欺负你们的娘哦,我只是、只是……」老天,他苦恼的抓抓头,思考着要怎么说明白这种大人之间的事……
几个孩子眨眨眼,突然毫无预警的一哄而散,同门外跑出去。
「你们等等……唉呀……」朱潋眉急着要追出去,不料脚下被裙尾一绊,又跌回床上。
「我有不好的预感……真的很不好……」峻德齐一面扶住她,一面揉着额喃喃自语。
朱潋眉泄气地一叹,眼中泪水几乎要夺眶而出。
「怎么会这样?他们一定开始嫌恶我这个娘了!都是你……都是你……」她将惨白的小脸埋进双手中,开始呜呜咽咽地责备他。
她好不容易在孩子们心中建立出的形象,全毁于一旦了!
朱潋眉突如其来的脆弱,让峻德齐傻了一下,随即下意识的安慰起她来。
「好好好……都是我、都是我……别哭了吧……」他搂住伤心的朱潋眉,大掌温柔地在她背上轻拍,口中顺着她的话一遍遍的哄念。
唉……事情怎么变成这样?
只是一个吻而已,所有事情便都瞬间走样了。
追究起事情的源头,只不过是他不小心喝醉了,想洗个澡、去掉身上的酒味罢了!
峻德齐无力地叹息。
唉!喝酒误事,果然杀伤力十足。
第四章
后来,峻德齐和朱潋眉才知道,孩子们竟然是跑出去垃了附近的其它人来做见证
见证他们的娘和齐叔叔的感情很好。
当大伙儿冲进房里,见着半裸的男子正在安抚着樱樱哭泣的姑娘家时,所有人的心中,全都一厢情愿的自以为情况已昭然雪亮。
峻德齐和朱潋眉看着大家的神情,明白了众口砾金的道理,于是认命的不再辩驳,免得越描越黑。
谁知,热情的大伙儿竟然将他们的无言当成了默认,擅自开会决议这件事的处理方法──
举行婚礼,让他们名正言顺的在一起。
朱潋眉的反应是一径的沉默,不反对也不赞成,却渐渐的躲着他。
起先,峻德齐一方面摸不透她的想法,气她的躲避行为;而另一方面,被众人摆布的状况让他有些不高兴,于是他也沉默不语,像是故意和她赌气似的。
但过了一段时间,他渐渐释怀,开始觉得内心对于娶朱潋眉这件事,好象并不是那么的不情愿,反而还有一丝丝略带甜味的期待萦绕在心中。
于是,他开始一面养伤,一面静静的等待──
等待他们的婚礼。
※※※
朱潋眉的婚礼,在绝谷里成了件惊天动地的大喜事,所有人都投入了婚礼的筹备之中。
绝谷是朱潋眉给这些居民的再生天地,朱潋眉就是他们的再生父母,因此,她的出阁,所有居民几乎都当成了自己的事,极力做到尽善尽美,因此,婚礼虽然朴实无华,却别有一番热闹精致的气氛。
「朱姑娘,恭喜呀!」一位大婶将红色坎肩搭到她的肩膀上。
「看到妳的模样,就好象看到我的女儿要出阁,我真的好高兴。」年过半百的老太太紧紧握住她的手,神情有些激动。她的女儿早在谷外死了,见到朱潋眉新嫁娘的模样,感觉就像是成全了她某种遗憾。
「是啊!我以为这辈子,不会再遇到这样值得庆贺的日子了。来,笑一个,齐公子应该是个值得托付的人,妳要当个快乐的新娘子啊!」另一位大娘将头花插到朱潋眉的发际,在帮她覆上红巾的时候,双手还微微地颤着。
朱潋眉抓住大娘的手,看着身边的大婶大娘们,感动得热泪盈眶。
「谢谢妳们。」她哽咽着。
她明白他们的心情。他们都是一群曾经痛失骨肉、流离失所的可怜人,原本以为,自己的世界在那一个祸从天降的日子里就完全的破碎了,失去对生命的热忱,他们打定了主意,终生老死在绝谷里。
现今,只是一场小小的婚礼,竟燃起了他们对未来日子的火花。这是因为,他们将所有的幸福和眷念,全寄托在她身上。
至少为了他们,她该在今日压下心中所有的茫然和惶恐,尽力当一个快乐的新嫁娘。
不论峻德齐会不会怪她将他逼入一桩不情愿的婚姻,不论将来峻德齐会不会毫不迟疑地离开她,她都不愿再想了。
今天的她,是快乐的。
※※※
在朱潋眉出现前,峻德齐一直处于焦虑的状态中。
按照她之前拚命躲他、不愿见他的反应,他不确定她是否会心甘情愿的出来和他拜堂。
看着被簇拥在人群里的大红身影,媳媳婢婢地向他走来,一身喜服的峻德齐终于松开了早已汗湿的拳头,脸上不自觉流露出温存的笑意。
她还是来了。
「哇──娘来了、娘来了──」最高兴的莫过于朱潋眉收养的那几个孩子。自从他们向大家证明了娘和齐叔叔的感情好得不得了后,最自豪的就是,他们认为这场婚礼的促成,他们居功厥伟。
流泉大夫担任高堂代表,坐在主位;永善老爹则担任司仪,快乐地高声喊着交拜仪式。
最后,送入洞房前,大家都想一睹新娘子的美丽风采,在阵阵「掀头巾」的吆喝声中,峻德齐倾身在朱潋眉耳畔体贴的轻声问道:「没关系吗?」
静立了一会儿,头巾才微微的晃了一下,表示不介意。
于是在众人期盼的目光和此起彼落的口哨声下,他缓缓地掀开绛红色纱巾,露出她含羞带怯的玫瑰丽颜。
那一刻,她沉静如莲的美丽和微笑,彻底迷醉了他的心魂。
将她先送入洞房后,他又被大伙儿拖到大厅里喝酒。
整个敬酒过程中,他一直心不在焉,整颗心全挂在房内的娇俏人儿身上。
直到宾客散尽,他才带着满身的微醺进房。
「呃、潋眉……」他不知所措她坐到她身畔。
头一次,他唤了她的名。
两人似乎都有着同样的冲击。呼唤闺名,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亲密感。
「咳!我先揭下妳的头巾好了,隔着一块布说话,感觉真不踏实。」峻德齐不自然的咳了一声。
纱巾下的人儿先是一怔,然后默然的点头。
任他揭开纱巾之后,也不知是羞还是怎么的,尴尬的沉默突然降临在两人之间。
他们两人之前只要遇到一块儿,绝对是炮火隆隆,烟硝满天,嗓门一个比一个大。但这会儿,两人却不知所措的相对无言,望了一眼,又各自别开。
呃,真是!峻德齐抓抓头,决定率先打破沉默。
「我之前一直没问妳,妳、呃、妳是不是不愿意嫁给我?」他问出了心底的疑惑。「不然妳怎么那么瞥扭?好象不想看到我似的。」
朱潋眉微微蹙眉反驳。「我哪有瞥扭?你搞错了吧?」
「还说没有,这阵子躲我像躲债似的。」他不以为然的抱胸倚向床柱。
「躲债?是谁害得我颜面扫地?要不是你,我会羞于出门见人吗?被人误会成那样,谁还抬得起头?」她霍地转身怒瞪他。不说她还没气,越说就越火。
「还有,大家都想歪的时候,你的嗓门在哪里?你的舌头在哪里?一声不吭的,分明就是想陷我于名节不保的境地。」她的手指一记又一记的,戳着他厚实的胸膛。
「喂,女人,妳那时还不是一样!平常泼悍得很,真正要施展的时候,又乖得像只猫咪。谁知道妳是不是甘愿的啊?」他不耐烦的一掌拍掉她戳得他不舒服的手指。
此时,战火再起,先前亲密羞赧的气氛一扫而空。
「你、你那时不要吻我,不就好了?」
「妳不要突然冲进我房里,不就没事了?」
「谁叫你喝得烂醉,还让人用牛车给送回来?」
「我只是被酒醺晕了一下,又没真的醉死!而且妳管我喝不喝酒?管得太多了吧妳!」
「我是你的大夫,就有权管你!你的伤还没好,哪能沾酒?」
「够了,女人!」峻德齐面色一沉,出其不意的突然伸手将她推倒在床上,决定自己的耳朵已经受够了她的唠叨。
「你要做什么?」朱潋眉惊吓地叫了一声。
「封住妳的嘴。」他霍地扑了上去,吻掉她所有的抗议。
安静了?不错
良辰莫负呀!
※※※
垂帐内一双人儿的喘息声平复不久,突然传出一声惊讶的问句。
「妳、妳是处子?」嘎哑的男性嗓音犹带一丝明显的情潮。
峻德齐无法置信地看着凌乱床褥中央的落红,竟然结巴了。
颊畔嫣红未散,听见他这句话,朱潋眉矫俏的脸颊顿成气忿的嫣红。
「我又还没嫁人,当然是了。」她含娇带嗔地瞪他一眼,不自在地拉过被褥,裹住自己裸里的身子,也一起掩住那块羞人的洞房「证明」。
「那、那妳七个孩子……」峻德齐搔搔头,有些反应不过来。
「是我收养的孩子。」她叹了一口气,稍微对他解释了每个孩子的来历。
「呃、那七个孩子不是妳生的?」峻德齐愣了一下。
「废话!我又不是猪,哪能一口气生出一窝?」大概是气过头了,她的回话显得有些粗鲁。
如果他再继续笨下去,她绝对会一脚将他踹下床去。
峻德齐神情复杂的望着身旁娇颜。
虽然孩子们的长相个个都大不相同,但他从未怀疑过那七个孩子不是她的亲生孩子,因为他们怎么看都像是一个亲娘和一群萝卜头的组合。
没想到,那些孩子全是她在战场废墟里捡回来的孤儿。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开口问她。「妳收养这些孩子,是打算要他们将来为妳做什么事吗?」
朱潋眉愣了一下,像是有些听不懂他的话,想了一会儿后,神色怪异的瞥了他一眼。「这些孩子长大后,自有他们的人生要过,他们过自己的生活都来不及了,我还会要他们为我做什么呢?」
他的心大大地震动了一下,两道浓眉紧紧地锁成一条线。
他也是战火废墟里的孤儿;是峻德天龙在一间小破瓦房里找着了濒临饿死的他,将他带回去教养成人。
当年峻德城主会找上他,听说是由于一位叫「九指神算」的大师指点。
那位算命师说他的命格奇佳、资质特出,与其它三个男孩内外相辅,将来绝对能助成峻德城的天下大业。
虽然他知道峻德天龙收养他、教育他,是为了日后帮他取得天下,但他还是对他心存无限感激。峻德天龙提供了他优渥舒适的环境,那是许多与他同龄的孩子所无法拥有的。
目睹了同伴一个接一个活活地饿死、冻死,饥寒交迫面临死亡的那一刻,他永远无法忘怀峻德天龙及时伸出援手的恩情。
因此,他怀抱着这一份永生难忘的恩情,从年幼时便不断的督促自己、鞭策自己,成长后一定要竭尽心力,接管义父托付给他的城内政务。
将一身才能所学,加倍回馈给义父最重视的峻德城,对他而言,是天经地义的事。
为了峻德城、为了义父,甚至为了义父的愿望,他可以付出生命、付出一切。
但是,朱潋眉和那七个孩子之间的感情,却打破了他认定了一辈子「施予」与「回报」的信念。
朱潋眉看到他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忍不住失笑。
她拉着被子掩住胸口坐起,伸出软嫩修长的小手,像安抚孩子般的拍拍他的头。「表情这么呆?你怎么了?」
朱潋眉的温暖笑容,像是化成了一块烙铁,灼烫他的眼、他的呼息、他的胸肺。
就在迷悯愣然的一瞬间,他想起遗忘很久的娘。
记忆中的娘亲,好象也曾似她那般温柔地对着他笑、摸着他的头,口中还轻斥着。「你这野小子,又跑到哪里去玩得一身脏了?」
她是真的将自己当成那七个孩子的娘了。天底下,只有母亲会对自己的子女无偏无私的付出。
他在她身上,彷佛看到了当年娘的影子。
这一刻,峻德齐有如拨云见日般,厘清了自己的情感。他终于明了自己为何总是无法将眼光从她身上挪开。
她周身自然辐射出的温暖,强烈的牵引着他失去已久的孺慕情感。
峻德齐冲动的一把抱紧她,将她连人带被紧紧地抱在怀里;将自己忍不住泛出泪光的眼,深深埋进她沾着花香的发瀑里。
「哇──你、你做什么?怎么这么粗鲁无……」朱潋眉被他吓了好大一跳,气急败坏的想挣出他的怀抱。「峻、德、齐──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