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任凭婢女好说歹说,阿锁还是紧紧地揪着胸前的被单,猛摇着胀红的小脸,抵死都不肯换上。
“怎么了?”峻德平来到她房里,看到她胀得紫红的粉脸半埋在被单里,忍不住轻笑出声。
“平王,阿锁姑娘不肯换上这些衣衫。她的伤还没好,大夫交代要让伤口多透气,只有这类的衣衫能穿,可是阿锁姑娘她……”婢女一脸挫败地解释道。
“这衣裳……好暴露……我不敢穿啦”阿锁抓着被角,委屈的红了眼眶。
峻德平垂眼检视了一下婢女们带来的衣裳。
“这衣裳不错啊!悦谅公主想得真周到。”他扬了扬眉,认出了衣裳的款式。
据说,这是时下朔善城内千金仕女目前最喜爱的流行打扮,这款清凉打扮即使穿出门去,倒也不会有人觉得惊世骇俗。
这类只以一条薄纱掩住大片裸背的性感衣衫,的确很合适阿锁目前的伤口状况。
峻德平随手从婢女捧着的衣盘里挑起一件薄巾,不顾阿锁讶然的僵愣反应,迳自轻轻披覆在她的头上。
“平、平主子……”她哑然望着他,不明所以。
峻德平两手拉住巾缘,兜拢住她的小脸,半带笑意半带认真地凝视她,说道:“这件颜色很漂亮,配阿锁刚刚好。”
不知是他捧着她脸的那双大手太过温暖,还是因为他一句简单的赞美,她突地红了脸庞,也卸下了所有抵抗,乖乖地让人替她换上生平第一次穿上的性感纱衣。
“哇,好漂亮啊!阿锁姑娘的皮肤白、骨架又细致,穿这身衣裳最合适了。”屏风后头一阵骚动,女婢们个个惊艳的哗叫出声。
当婢女们领着阿锁从屏风后绕出来时,峻德平就站在房中央,抱着胸,迎接她的眼神在看到她的一身打扮后,条地转为热烈而深沈。
那眼神,是一个男人看着女人的眼光。
在那一瞬间,阿锁的心头盈满领悟,又羞又窘,整张粉脸抬不起来与他正视,紧张得几乎忘了怎么正常走路。
“唉呀!既然都穿上了女装,头发自然也要配合衣着梳理发型才对。”于是由悦谅公主特地拨过来专门服侍阿锁的婢女们,吱吱喳喳地将阿锁推到梳妆台前坐下,灵巧地将她长度过肩的发绾了上去,仅在耳后留了两条发辫垂在颈际,端庄又不失俏丽。
这段期间峻德平一直静静地站在众婢女身后,慵懒地倚着墙,亲眼看着小阿锁一点一滴地在他面前改头换面。
他忍不住摇摇头,惊奇的想道:“女大十八变”果然不假,只是换件衣裳、梳个发型,阿锁整个人竟然就像是脱胎换骨一般,真令人觉得不可思议。
他的心,无法克制地随着她逐渐展现的娇美面貌而荡漾不休。
大功告成后,婢女们看着原本带伤的虚弱破娃娃,在她们手中转变成娇嫩光鲜的小美女,简直兴奋得不能自已。
峻德平轻轻一挥手,婢女们满怀着成就感鱼贯退下,将空间留给两位贵客。
当两人独处后,他眼底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从上到下仔细地巡过她全身。
真没料到,让阿锁恢复本性、改换女装,竟然会是在这种机缘之下。
“我的小阿锁果真长大了,而且令我想不到的是,居然还长成了一个小美女!幸好我的眼睛复明了,否则要是错过了亲眼目睹小阿锁蜕变的机会,可就成了我一生的遗憾。”峻德平笑唤出声。
他真的、真的很庆幸,此刻自己的双眼是健全而清明的。
平主子夸赞我漂亮呢!
阿锁闻言,终于抬起羞垂许久的脸蛋,唇畔漾出了极灿烂的笑靥。
当天晚上入睡时,他的赞美还一直在阿锁的心口激荡回绕,差点害她失眠整夜。
※※※
一日午后,峻德平陪着阿锁到花园中散散步、练练体力,顺便呼吸新鲜空气。直到阿锁有些累了,峻德平才领着她到花亭中休息。
“平主子,朔善城的城主对你好也就算了,为什么连我这个小书僮也一起照顾得这么无微不至?”阿锁坐在宫廷花园一角的凉亭中,轻蹙眉头,问着坐在身旁的峻德平,对朔善城城主的热情百思不解,也有些受宠若惊。
经过半个多用的调养,阿锁已能起身,只是在日常生活的行动上仍有些迟缓不便,稍微过大的姿势,就会拉扯到伤口。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因病痛而小心收敛的举手投足,落在峻德平的眼里,竟偶尔流露出一丝不自觉的病弱娇态。
“因为他对我有所求,所以自然对你也会特别礼遇。你就好好享受吧!”峻德平只是对她笑了一笑,没有提起这是他与朔善城主订下的协议──他帮朔善城出面与邻城友邦谈判,说服他们与朔善城缔结政经盟约,朔善城则必须保证他的小书僮安全无虞。
他懒懒地撩起她垂在胸前的一络发辫把玩,看着她的眼神,燃上一丝火焰。
他的小阿锁,变得不一样了。
她……变得很性感,常让他有种想咬上一口的冲动。
“平主子,你眼神好怪,好像我很可口似的。”阿锁偏着头,小心翼翼地瞥视他异常剔亮的双眼。
自从那日头一次换装、她恢复女性打扮后,他的眼神就变得不大一样了。
他看她的眼神,越来越炽热。每每她察觉到他将视线胶着在自己身上时,她几乎要怀疑自己的身子是不是也快要烧起来了。
“唔……我不否认,我的确是很想吃你。”峻德平煞介其事地沈吟了一下。
“啊?”阿锁张着小嘴,被他毫不掩饰的话语吓得呆愣住了。
他轻轻扯住她的辫子拉向自己,迫使她身不由己地倾身贴近他。
两人的气息相融、交缠,形成一股暧昧而惑人的情调。
“吓到了?原来小阿锁这么不经吓?”他低下头,笑得温存。
她想跳起来大声反驳,却教他瞧得浑身虚软,抵在他胸口的小手,也抗拒得做作无力。
她怀疑,是前些日子的重创让自己变得虚弱。
此刻她头一次领教了平主子的放电能力,也终于明白了为何天下各城国的佳丽,少有能从他的魅力中逃脱的。
他的眼、他的笑、他的温柔,根本就是催情毒药,让人不知不觉地服下、心甘情愿地因他而死……死?!天啊……她不想早死……她、她……阿锁的神智被翻搅得无法正常思考,早已瘫成一团乱七八糟的泥糊。
“我、我我我我……唔……”
不待她“我……”完,峻德平一手抑住她的后脑勺,一手合上她大睁的双眼,倾下身密密实实地吻住她,不留一丝缝隙。
她的粉唇首先沦亡在他的唇舌之间。
眼前一片黑暗,阿锁所有知觉也全被迫集中在两人唇舌之间。
在峻德平的技巧引导之下,唇瓣与唇瓣之间勾缠的动作越来越惊心动魄、挑逗而火热,阿锁只能全然被动地承受他所施予的感官折磨。
平主子……他……不会真的要吃了她吧?
天旋地转之际,这是她唯一、也是最后残留在脑海里的念头……
※※※
“四十一朵、四十二朵、四十三……”
她从没想过,自己会无聊到对着花圃里的花朵数数儿。阿锁咬了咬唇,停下愚蠢的游戏。
在那场刻意调戏的吻之后,峻德平不声不响地一连消失了好几天。
“平主子去哪里了?”阿锁倚坐在花亭栏边,下巴抵在交迭的手背上,百般无聊地望着满园的花草发呆,心房的一角似乎也随着峻德平的消失,空了好大一块。
突然间,她感觉自己像个深宫怨妇,有些自怜,有些自厌。
这种感觉对她来说,是陌生的,而且极不舒服。她下意识地抚了抚胸口。
她和平主子之间的关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生变的?是在她换上女装后,还是在那场令她昏眩了好几天的亲吻之后?
不久之前,一切都还好好的嘛!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她无意间抬头一瞥,瞧见了众星拱月的排场从回廊的另一端出现。她心想那个阵队应该只是经过而已,于是随即又无趣的垂下了眼,懒懒地伏趴回栏边,一脸无聊地继续数花,数得心儿飞得老远。
直到身边一声呼唤,她才条地回神。
“阿锁姑娘。”唤她的语气,高傲清冷得有些逼人。
“啊……”阿锁睁着迷迷茫茫的大眼,抬起头。“悦谅公主?对不起,我……唉呀……”她一慌,忘了身上有伤,立即起身相迎,但腰背用力一扯,剧疼像是雷劈一般从脊柱直劈而下,她立时疼得只能抓着栏杆,脸色发白地喘息着,额上冒出点点冷汗,连唇都灰白了。
要命……好疼啊……阿锁龇牙咧嘴地想道,身体僵在栏椅上,痛得起不了身。
“别勉强了,等伤好了再跪拜吧!”悦谅公主挥一挥手,坐到石椅上。
要不是因为明白阿锁的单纯性子,以及自己一直努力压下非理性的嫉妒情绪,她真的会以为这个书僮……不!这个丫头手段极高明,仗着峻德平的维护和喜爱,借口有伤在身,连对她应有的跪迎礼仪都省了。
“是……”不知悦谅公主对她的误解,深吸了一口气,心无城府的阿锁当真跟着大剌刺地坐了下来。
悦谅公主一言不发,净是瞅着阿锁,瞅得她心里泛起疙瘩。
“公主……”阿锁勉强地扯了扯唇畔,坐立不安地直想躲开她的逼视。
花亭里,尴尬的寂静延续了好一会儿,突然悦谅挥了挥手遣退所有仆从,这才再次开口打破静默。
“你跟着平王有多久了?”
“呃……十年了吧!”阿锁看了看退下走远的仆婢背影,不解地看着公主。
“那么……你知道平王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公主一向自信的语气,忽然变得有些腼腆,吞吞吐吐地。
哦,原来又是一个想透过她打听平主子的女子!阿锁眨了眨眼。
“平主子喜欢的女子……”她搔了搔头,认真地想了一下。“嗯……应该是温柔、大方、美丽、婉约的贵族千金,就像你一般呀!”她指着悦谅,脸上漾着单纯的笑容。
像她一般?悦谅苦笑了一下。“这么说,平王应该是会喜欢上像我这般的女子喽?”
这个问题问倒了阿锁。
她又不是平主子肚里的炯虫,哪里知道平主子对女人的喜好?她只知道平主子不只在男人的世界里吃得开,连在女人之间,也是四面通吃的模样。
就她所知,与平主子交往的对象,各式美女都有,但要确切说出他喜欢的类型,她也有些迷糊,实在说不出个大概。
但是,她总不好对人家说,只要对方是美女,不管任何类型平主子都来者不拒吧?!
乍听之下,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峻德平是风流胚子一个,而她也有破坏主子名声之嫌!
上次在村子里,为了要开导官凤儿别将心眼错放到平主子身上,长舌的大放厥辞却被他当场逮住的窘状,她可不想再尝一回。
最后,阿锁决定明哲保身,什么都不说,只张着一对晶灵灵的乌溜大眼,无辜的眨呀眨的。
“你这小妮子也满聪明的,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难怪平王要如此疼你了。”悦谅看着她,突然一笑,伸出手,在她被一堆补品喂养得略渐丰润的嫩颊上拍了拍。
阿锁无心机的回以灿烂一笑,但悦谅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冻住了表情。
“你……可以把平王让给我吗?”
悦谅的轻柔嗓音,清晰的传入阿锁的耳里。
第七章
什……什么?
阿锁张口结舌地瞪着悦谅公主,怀疑自己的听觉是不是突然坏了?
“你可以把平王让给我吗?”悦谅毫无羞窘之色的重复了一遍。
“让?公主你在说什么呀?”她皱了一下眉头,忍不住掏了掏耳朵。怎么听了两回,还是听到一模一样的话?
“你不愿让给我吗?”悦谅不悦的沈下脸。
悦谅毕竟是娇生惯养、被捧在手心长大的公主,心高气傲,生平头一次求人竟然得不到对方该有的响应,忍不住心头冒出一股火气。
“平主子是个人啊,这要怎么让呀?而且,他是主我是仆,哪有仆人拥有主子的道理?”感受到公主的怒气,阿锁为难地抓了抓头,但是她无可奈何。
“峻德平他分明满心满眼全都在你身上。我求你将他让给我,好吗?求你退出,别和我争。”悦谅以为阿锁在推托,心一急,激动地用力握住她的手,握得她发疼。
“我、我……公主你先放手……”阿锁慌张地想缩回被握疼的手,一拉一扯之间,结果是背部伤口先疼得让她忍不住迸出两颗泪来。
悦谅察觉自己的失控,于是放开她的手,焦躁地站起来在亭子里来回踱着,一面思索着接下来该如何开口。
阿锁偷吁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缩进栏角边,黑亮的大眼溢满不解地随着悦谅公主的身影移动。
她不明白公主今天是怎么回事,为何忽然变得好容易激动,净是阴阳怪气的举止,还对她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我爹是朔善城主,他膝下除了我一个女儿之外,没有其它子嗣,将来整个朔善城都要传袭予我。所以娶我的人,就等于拥有整座朔善城。”悦谅止住踱步,眼神晶亮地回头,直视阿锁。
“公主天生富贵命,能娶到公主的人是三生有幸。”阿锁满脸赞同地点点头。不过,她对公主的话还是迟钝得摸不着边际。
公主对她提这些做什么?这跟她又无关!
“平王这一次遇难,毁了峻德城主夺得天下君皇之位的希望,依照你们峻德城主的个性,只要他一日还在位,平王就一日无法脱离峻德城的追杀阴影。而我朔善城不但能给予平王庇护,还能给予他往日曾经拥有的权势,甚至比“峻德四王”更高的地位。你希望你的主子一辈子躲在峻德城的阴影下,还是希望他能成为一方霸主?他有非凡的才能,若是由他领导朔善城,定能在北方创出惊人局面,到时,不管是中都的圣罗皇城,还是西方的峻德城,对我们来说又有何惧?”悦谅说到最后,站到了阿锁身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阿锁,眼中充满熊烈的气势与野心,咄咄逼视着她。
听到这儿,阿锁的心头也雪亮了。
她总算听懂了公主说这些话的用意。
悦谅公主拉下身段、放下自尊,明明白白地表示她倾心于平主子;只要平主子愿意娶她,等于得到了未来朔善城的城主之位。
而阿锁,除了只会服侍平主子之外,对于平主子的前途,什么忙都帮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