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你知道什么是心情的悸动?什么是热切的渴望吗?你知道爱上一个人就是这种感觉吗?”她愈说愈大声。
他在她的气势下瞠目结舌,只能定定地看着她。
什么叫悸动?什么是渴望?他不懂,他的心只有憎恨、痛苦和怨怒,所以,他不懂爱。永远不会懂!
他那是什么表情?
她心疼地看着他茫然的神情,心头一窒,突然伸手拉下他的颈项,踮起脚尖,在他的双唇印下一个热烈的吻,一个成熟而深情的吻。
他有点呆愕,这并非他们第一次接吻,在米兰时,他为了怂恿她带他来天堂岛,曾以吻为手段诱惑她,可是那时她显得被动而羞涩,浑然像个十九岁的女孩。
但这个吻却完全不一样。
她灵活的舌尖挑开他的牙齿,肆无忌惮地探进他口中拨弄,双唇柔软而性感,气息浓烈而狂野,像团火焰包熔着他,焚烧着他!
倒抽一口气,禁锢在他身体最深处的感官一下子苏醒过来,他轻颤着,感觉体内那股陌生的灼热正从小腹往四肢飞窜,然后在他的大脑尚未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之前,他的双手已不自觉地搂住了她。
路得欣喜若狂,他的反应是否代表他也对她动了心?
这个意外的发现让她芳心荡漾,她紧紧扣住他的后颈,偎进他怀中,更加缠绵地挑逗他,搧惑他,企图让他臣服于她……
迷乱的思绪陷入了前所未有的震撼之中,他终于明白,人与人的身体接触并非那么令人厌恶,只要不是出于强迫,只要是出于自愿,竟也能如此充满着火花和激光,如此扣人心魂。
激情的烈火烧昏了他的理智,他像是座干涸了千年的井,贪婪地汲取着□降的甘霖,在她的口中不断索取,不停地狂吻。
她就要断气了!
但她舍不得停下来,舍不得离开他的臂弯,真要被他吻死的话,她也不后悔……
突然,狄剑淮从他疯狂的举动中醒来,他受惊地推开了她,瞪大眼瞳,一时之间似乎想不透自己为何会做出这种事。
她喘着气,笑看着他。“你感觉到和我一样的悸动和渴望了吗?你也感受到了吧!”
“不……”他那抑制不住的心跳渐渐缓和下来,大脑思维也恢复了原来的秩序。“这不过是个吻,一个单纯的欲望,和喜欢或是爱都无关。”
一个突然乱了的吻……
“骗人!你是喜欢我的!不然你不会这样吻我……”
“我只是在测试主动吻一个女人会有什么感觉,结果,就和我的想法一样,乏味而无趣,即使假装很投入,我也感觉不到任何悸动,同样的,我对妳也没有什么渴望。”他在说谎!但是,只有这么说才能稍稍解除他心里那抹怪异的浮躁,那种……仿佛踩不到底,即将要溺毙的无助和惶恐。
“你……”这种话……真残忍!
“我不爱妳。”他用力地说,说给自己听。
路得浑身一震,脸上的热情一下子消褪,她的黑瞳在瞬间蒙上了寒霜。
她都做得这么彻底了,他还是拒绝她?
“所以,我对妳没有爱的感觉,一点都没有。”他一脸冷凝。
内心的骚动是个警讯,多年来,他早就学到一件事,那就是和他人保持距离,自己就不会受伤,不管是在心灵上,还是肉体上。
而刚才,他和她太接近了!近到让他不安。因此,他必须赶快排除危机,跳脱迷障。
“没关系,只要你永远留在我身边,你就会慢慢爱上我了。”路得僵硬地道。
“那是不可能的。”
“你说什么?”
“我如果不爱妳,就算把我绑在妳身边一万年也没用。”他残酷地道。
路得的心在冒火,她握紧拳头,几乎忍不住要揍他一拳!
“我不信!”他怎么可以无视于她的一往情深?怎么可以不留余地地这般羞辱她?
“感情是不能勉强的,这句话妳该听过吧?”他讽刺一笑。
“听过又怎样?在我的想法里,如果可以勉强,那就勉强看看,只要有一丝机会,我就不会放弃。”她固执地道。
“好吧!随便妳,反正想把我留在妳身边还得要看妳的本事。”他没想到她会这么执拗又霸气。
“我会得到你的,我真正的本事,你还没见到呢!”她话中有话。
“我拭目以待。但是现在,可以先带我去地下研究室了吗?”他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她知道再多浪费唇舌也没用,掉头便走出休息室。“走吧!”
只要是她路得想要的东西,就非得到不可,这是她一贯的作风,她很快就会让狄剑淮明白这一点。
* * *
望月星野觉得有点无聊。
北斗七星其它人都离开了,只有他一个人留守在岛上,一开始他还很高兴终于能让耳根清静清静了,没想到太过安静他反而不能适应,连“天枢”都不知道在忙什么!已有两天没出现,整个基地显得空荡沉寂,乏味得让人坐立不安。
以前,他总觉得北斗七星们的存在严重干扰了他的作息和步调,尤其是“天旋”,“开阳”以及“天玑”之间的冷嘲热讽和互斗更是让人受不了,但是,他今天忽然发现自己居然有点想念他们,甚至只有在北斗七星们的嘈杂声中,他才能真正平静地看他的书。
这是什么心态?嗯……值得研究研究。
边沉思着这个问题,他边散步来到会议室,里头空无一人,“天枢”位置上的那个液晶萤幕一片漆黑,他皱了皱眉,进入会议室,在沙发上坐下,随手按了一旁的电话。
那架电话只有北斗七星们能够使用,也是他们每个人和“天枢”联络的管道之一,话机经过改造,里面有个特殊装置,能记录一个月内每通电话的内容,他选择了最近的五通播放,其中有“天旋”打回来报告他的行动,也有“天权”的、“玉衡”的来电……
望月星野就这么悠哉地听着,但是当他听见第五通来电内容时,整个人突然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天权’,我是‘天玑’,因为临时有点事,无法回北极星岛开会,你替我向‘天枢’告个假。”
那是开会那天“天玑”打回来说有事不能回北极星岛的纪录,内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然而,问题就出在通话即将结束前出现的另一个声音──
“狄剑淮,要不要走了?”一个女子远远地呼唤着。
“天玑”很快就挂断电话,这通内容纪录也到此结束。
望月星野连忙重复再听一次,当那个女子的声音再度响起时,他终于确信,他听过这个声音!
那是……
那是那个整得“开阳”七荤八素的恶女角川的声音!
清脆如银铃般的音色,虽然说的是标准的中文,但凭他的耳力,他绝对肯定电话中的那个女子就是角川。
可是,为什么“天玑”会和她在一起?
倏地,他想起了角川的易容术,心中大骇,正想告知“天枢”这个消息,就在同一时间,“天枢”出现在萤幕上,口吻焦急地道:“‘摇光’,‘天玑’可能出事了,和他在一起的那个女孩……”
“和他在一起的那个女孩就是角川!”他直接道。
“你怎么知道?我刚刚才模拟出角川的真实面貌……”“天枢”讶异不已。
“电话,我在电话中听见角川的声音,那个女孩的嗓音分明就是她。”他指着电话纪录。
“是吗?那‘天玑’确实是危险了。”“天枢”清冷的声音中首次透露出焦灼。
“我马上通知‘天玑’……”他拿起话筒。
“他的手机没有讯号。”
“那怎么办?”他怔住了。
“我会通知‘天权’,‘天玑’目前的所在位置应该是在巴哈马群岛,据我所知,那里似乎有个‘诺亚方舟’的据点,我真担心他陷入了对方的图套……”“天枢”正要在萤幕上秀出巴哈马的地图,但话到一半却突然中止,而且画面还闪烁不定。
“‘天枢’!怎么了?”望月星野惊讶地趋向前。
“有人……入侵……我……”“天枢”的声音断断续续。
“什么?有人入侵主机吗?”望月星野大惊,谁有这等能耐?居然能够突破“天枢”的安全网?
“小心……戒备……”“天枢”只说了这四个字之后就完全失去踪迹。
“‘天枢’!‘天枢’!”望月星野急着召唤,但回应他的只有一片死寂。
十多年来,第一次发生这种情况,一股不安悄然地蒙上心头,他有预感,事情严重了!
他不再耽搁,拿起电话开始拨给“天权”。
电话一接通,他劈头就喊:“‘天权’,‘天枢’出事了!”
远在纽约的诸葛纵横纳闷地问:“你在说什么?‘摇光’。”
“有人入侵北极星主机,‘天枢’从电脑中消失了!”
“这怎么可能?我们北极星主机的防卫系统从没任何漏洞啊!”诸葛纵横震愕道。
“所以我才担心。”
“目前情况有多糟?”
“还不知道,我得去找电脑人员问问看。”
“我马上赶回去……”诸葛纵横觉得事情不太寻常。
“等等,还有一件事,记得和‘天玑’在一起的那个娃娃头女孩吗?”望月星野接着又道。
“记得,怎么?”
“她就是角川!”
“你说什么?那女孩就是角川?”诸葛纵横大惊。
“对,‘天枢’模拟出她的本来面目,而我也听出了她的声音,她正是角川没错。”
“这下糟了……”
“现在该怎么办?”望月星野等着他拿主意。
“敌军已兵临城下,唯一的办法就是‘反击’了。”诸葛纵横冷静地道。
“我去找‘天玑’……”
“不,你留下来,确定‘天枢’是否无恙,寻找‘天玑’的事就交由我和‘天旋’去办。”诸葛纵横不太放心“天枢”的情况。
“‘天枢’说,‘天玑’很可能在巴哈马,‘诺亚方舟’在那里有个据点……”
“好,我马上出发,你随时向我报告状况。”
“是。”望月星野对诸葛纵横一向最为信服。
通话结束之后,会议室又陷入了沉寂,望月星野瞥了暗黑静默的萤幕一眼,忽然之间,一种从没有过的恐惧爬上他的心头。
“天枢”会不会就此消失了?
这个想法让他惊觉,十多年来他有多依赖“天枢”,不,不只是他,北斗七星里的每个人都因“天枢”的存在而存在,他不只是他们的首脑,更是他们的精神领袖,要是没有了他……
要是没有了“天枢”……
他不敢想下去,拎着一颗不安的心,匆匆奔向电脑维修室。
第五章
太像了……
简直一模一样!
狄剑淮怔愕地看着眼前的景象,十五年前所有的愤恨、痛苦、刺骨的憎恶再次充斥全身。
路得带他从收容中心附近的一个山洞潜入,沿着长而深的穴道,终于来到了照片中所拍摄的地下研究中心,但是,当他破坏门锁,一脚跨进内部,马上就被眼前所见给惊得寒毛直竖。
这里,几乎是当年变种实验室的翻版!
格局、装潢、灯光,甚至连里头那种令人神经紧绷的药水味都没有改变,恍惚中,他仿佛回到了过去,仿佛依旧被关在实验室里,而这些年的自由时光不过是场梦……
“怎么样?这个研究中心很惊人吧?”路得掩身在他身后,俏声地对他说。
她的声音将他从虚实难辨的梦魅中拉回来,他提口气,稳住被惊乱绞紧的思绪,暗□地道:“没错,非常惊人……”
他没想到,“诺亚方舟”竟在这个地方重新建了一个变种实验室!
“你看得出这里在制造什么吗?”路得探出小脑袋,东张西望。
“他们在制造怪物。”他阴鸷沉痛地瞪着那些巨型玻璃试管。
“怪物?什么怪物?”路得故作无知。
他没有回答,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这其实是个专门拿孩子研究基因变种的地狱。
“你怎么了?”她转头看着沉默的他。
“没什么。”他摇摇头,接着伸手轻搓她的前额,道:“现在,我要进去看看,妳赶快离开这,走得愈远愈好。”
“你要我离开?”她讶然地睁大眼睛。
“对,离开这个小岛。”
“可是……”
“他们应该很快就会发现有人入侵,为了妳的安全着想,妳最好马上走。”他警告道。
“你呢?你不走?”
“不……没把这里夷为平地之前,我不会离开。”他正色道。
“你说什么?你要把这里夷为平地?”她惊骇地大叫。
“嘘!”他一把从后方搂住她,大掌摀住她的嘴,在她耳边低声道:“小声点,别嚷嚷。”
她愣住了。
他手中特有的湿热气息直灌她的脑门,迷人的声音点燃了她耳畔的烈火,结实的胸膛紧贴她的背脊,她一下子就沦陷在他的体温中,心脏开始狂跳,四肢无故虚软,连呼吸都差点停顿。
他和她……靠得好近……
近得好像……她已拥有了他。
狄剑淮的表情也变得古怪,那抹奇异的感觉再度升起,怀中娇小的路得抱起来像个娃娃,黑亮的头发散发着婴儿般的丝软暖香,印在他掌心的双唇也柔嫩得令人窒闷……
这该死的到底是什么感觉?
他纳闷且困惑,不太明白那种从胸口一个点四射而出的抽动到底是什么。
她忍不住抓住他的双手,仔细地看着那修长干净的十指,有如在欣赏着什么珍玩。
“你的手好美……”
他没有抽回,任她把玩着十指,心中的那抹燥热愈来愈炽烈。
接着,她忽然把脸贴往他的掌心厮磨、亲吻,呢喃陶醉地道:“我喜欢你的手,好舒服……”
在遇见狄剑淮之前,男人在她眼里向来是粗野肮脏的,她认为他们都迟钝、愚蠢又幼稚,因此十九年来她不曾有过爱恋的感觉,不曾对任何男人动过心,直到遇见了他……
他的俊美清逸,他的白净冷逸,完全不同于一般的男人,他全身上下每个地方都强烈地吸引着她,就连一根手指也能让她沉醉着魔。
他惊愕地看着她,从指尖和掌心传来的波动不断涌入,和他原本就已荡漾的感觉在胸腔交卷纠缠,令他喘不过气来。
他有点害怕这样的亲昵举动,害怕又重蹈方才在休息室的覆辙,于是急忙抽回手,干涩地道:“别闹了!快走吧!这里太危险了……”
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拒,她的忍耐已达极限。
为何他总是抗拒她的示好?她说的做的还不够清楚吗?他为什么还是对她无动于衷?
好,很好,他这次真的把她惹火了,不让他尝点苦头,他就不会知道她对他到底有多好!
她该将这个游戏结束了。
怨怒地瞥了他一眼,她慢慢勾起冷笑,缓缓转身看着他。
“不!我不走!我要待在这里。”说着,她一步步向后退,退出他们躲藏的角落,主动进入监视器的摄影范围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