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眼望向窗外,触目所及,只见高楼林立,却见不到辽阔无边的蓝天。
老人双手握着手杖,默然出神的望着窗外,他是如此的专注,以至于完全忘了还有其它人的存在。
娄月心一点都不以为意,依旧静静地伫立在办公桌前,默默地等待着。
最近这几个月,老人常常会出现这种表情,所以,她已经很习惯了。
「我要妳去替我把他带回来。」老人转过头来,突然没头没脑的说着。
这个老人正是一手创立杜氏金融王国,在金融界呼风唤雨、极负盛名的传奇人物----杜云鹤,至今他在金融界仍有相当的影响力。
娄月心微微地挑起新月般的眉毛,向她的老板杜云鹤表达出不解之意。
杜云鹤二话不说的从抽屉里拿出一个袋子,递给娄月心。
娄月心接过袋子,拿出里面的东西。她想,答案应该就在里面了。
一看到袋子里的东西,她的脸上立刻显露出惊讶。不过,讶异的神情只有一瞬间!她随即恢复正常的神色。
「你确定吗?」娄月心向杜云鹤问着。
杜云鹤徐徐地扬起嘴角,「我考虑很久了,这个似乎是最明智的决定。」
娄月心待在杜云鹤的身边已经有十年之久,所以,他们之间拥有非比寻常的默契,从来不需要太多的解释。
「不知道其它人会怎么想?」娄月心意有所指的问着。
杜云鹤往后慢慢地靠向椅背,眼神相当的坚定。「他们还不知道,而且,不管他们怎么想,能作决定的人是我。」
娄月心大略的翻阅着手中的资料,里头全是一个名叫杜少陵的男子的详细资料。
其实,杜少陵是杜云鹤的长子:杜振雷的独生子。而杜振雷早在三十八年前便离开杜家,从此没有再回来过。
说起杜振雷,又是另一段说来话长的遥远故事了。
简单来说,三十八年前,杜振雷为了一个出身平凡的女子和父亲起了冲突,进而绝裂!最后!他离开了杜家,从此之后,他们父子俩再也没有见过面了。
杜云鹤迟缓的站起身子,步履蹒跚的走到落地窗前。「我已经快不行了,
天晓得我还能撑多久,我必须在倒下之前把事情全部安排好。」
娄月心沉默不语,因为她非常清楚杜云鹤说的全是事实,而她从来不和事实争辩。
以八十岁的高龄来说,杜云鹤的身子骨还算硬朗,但是,他身上肩负的重担实在是太沉重了。而且,最近一年来,他的健康情况每下愈况。
「如果我把公司交给振霆他们父子的话,恐怕要不了几年公司就倒了。」
杜云鹤转过身子,双手张开的指着周遭。「这一切是我辛苦了一辈子的心血,我可不希望死了之后,全部化为乌有。他是最好的选择,恍振霆他们父子好,而且……」
杜云鹤突然紧闭着双唇不再说下去,他的眼神也黯淡下来。
娄月心无意探人隐私,她转而问道:「你根本不认识他,甚至从来没有见过他,怎么能确定他是最好的选择?」
杜云鹤的唇角泛起一抹淡淡的笑意,眼中也燃起一抹光彩。「因为他就像他的父亲,不管身处在何种环境,都能开创出属于自己的天地。事实上,他在美国混得相当不错。」
娄月心不以为然的耸了耸肩,对于一个从未谋面的人,她可不会这么有信心」。
不过,她并无意反驳杜云鹤的看法,一来是杜云鹤不喜欢,二来是根本不关她的事,她无意蹚这淌浑水。
「妳不认同我的决定?」杜云鹤觉得有趣的扬起眉。
娄月心淡淡地摇了摇头。「正如同你所说的,能作决定的人是你。我只是在想,希望这位杜少陵先生不会让你失望。」
「他不会让我失望。」杜云鹤以非常笃定的口吻说:「他绝对有能力把所有的事处理好。」
希望这也包括所可能掀起的风暴。娄月心在心中暗暗地想着。
可以想见,今后不管是杜家或是杜氏金融王国都将因社少陵而不再平静。
「我想,这件差事应该不会太难,毕竟谁会拒绝一个金融王国呢?」
「如果他的个性十足像他的父亲,我就不敢这么肯定了!因为,你无法知道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杜云鹤缓缓地摇着头!提醒着娄月心。
「这就是我要妳去的原因,因为!妳从来不曾让我失望。」他坚定而固执的抿紧嘴角,「不管妳用什么方法,一定要把他带回来。」
娄月心轻轻地点了点头。「你要我什么时候去?」
杜云鹤简洁而有力的答道:「马上。」
* * *
虽然春天已经来临了,但是西雅图的气候依旧是阴冷潮湿。
杜少陵双脚搁在桌上,双手枕在脑后,嘴里咬着一支笔,身子不时的摇晃着椅子。
虽然他的双眼望着计算机,但是他的目光却穿过计算机屏幕,落向不知名的地方。
突然,一阵电话铃声响起,打破宁静的气氛,也将社少陵早已不知道神游到哪里去的心思拉了回来。
铃声响了一声、两声、三声,他仍然无意起身去接电话,任由铃声继续的响着。
七声、八声之后,「哔!」一声,录音机打开了,在短暂的留言结束之后,一阵轻柔婉转的声音传进他的耳际。
杜先生,我是娄月心,这已经是我打给你的第二十一通电话,也是今天的第五通了。
听到娄月心讲到数字时,故意加重了语气,杜少陵不禁觉得有趣而微扬起嘴角。
正如我之前所说的,我必须见你一面,请你务必回我电话。我相信你应该已经知道我的电话号码,毕竟我已经重复二十次了。但是为了避免你贵人多忘事,所以,我也只好不厌其烦的再重复一次……
杜少陵听完留言之后,脸上的笑容不禁逐渐扩大。「这个娄月心真是有趣。」
但是,一想到娄月心曾提起的名字,他的脸色马上又沉了下来。
杜云鹤,一个虽然和他有着深刻的血缘关系,却从来不曾见过面的人,为何会在此时出现?
他不以为意的耸了耸肩。反正这不关他的事,不论社云鹤想做什么,他都不打算参与,也无意和杜云鹤扯上任何关系。
杜少陆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伸手关掉计算机。反正他今天根本不打算做任何交易,所以,没有必要把时间耗在计算机桌前面。
他懒懒地伸长了双手,一转头看到腕表上的时间,才发现已经快中午了,而他的肚子也开始感觉到有些饥饿。
他大步走到厨房想找些东西吃,打开冰箱一看,却发现除了牛奶和一些鸡蛋之外,冰箱内简直是空无一物。
杜少陵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唉!这就是独身男人的悲哀。独身的男人,冰箱、水远是空的。
﹁算了,还是到外面吃好了。﹂他一脸厌恶的瞪着冰箱!接着用力的甩上冰箱的门,走出厨房。
杜少陵随手抓起一件外套,然后迈步走向大门。在经过电话录音机的旁边时,他停顿了一下,随即又不在乎的耸了耸肩。
就让那个叫娄月心的女人慢慢等吧!他才不打算回她什么鬼电话呢!
* * *
娄月心端坐在门前楼梯最底端的阶梯上,不时呵气搓揉着双手,希望能藉此驱走一些寒意。
「天啊!都已经快三月了,怎么还这么冷啊!」她在冷风中轻轻地发抖着,喃喃地抱怨着,「早知道就多带点厚衣服来了。」
说到这儿!娄月心不禁有些埋怨起杜云鹤了。
如果不是杜老急切的要她马上出发,她也不会因为没有时间整理行李而没有多带厚衣服出来。
但是追根究柢起来,罪魁祸首还是杜少陵。她到美国已经三天了,在这三天里,她已经打了数不清的电话给杜少陵,他却连理都不理她,逼得她不得不亲自来找他。
如果他肯乖乖和她联络,她也不需要在这里吹冷风了。
一想到这儿,娄月心的心底又燃起一丝恼怒。「杜少陵最好有很好的理由
不回我电话,否则,我一定会……」
说到一半,她突然停顿了下来。她能怎么样?这个杜少陵极有可能是她未来的老板,她能对他怎么样?就算被耍,她也只能认了。
她轻叹起来。她究竟是怎么了?她一向是相当沉着、有耐性的,但是这次她的耐性却快被磨光了,而她甚至还没有见到杜少陵呢!
就在娄月心为此感到苦恼之际,一道低沉且略带磁性的男子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
「妳是谁?在这里做什么?」
娄月心连忙站了起来,赶紧用英文向对方表明来意。她可不想被人当成是小偷啊!
「我……我是来找人的。」
「找人?找什么人?」
「找一位社先生,他的英文名字应该叫做……叫做……」娄月心轻蹙着眉头,侧头想了好一会儿,「哦!对了,叫做麦斯。请问你……」
当她抬头看向和她说话的男子时,她却突然说不出话了。
虽然天色已经逐渐暗了下来,使她无法看清楚对方的脸,但是她仍然隐约看得出来他东方人的脸孔。
在这一瞬间,她突然知道,眼前的东方男子就是她要找的杜少陵。
「你就是杜少陵!」娄月心不自觉地以中文叫喊了出来。
杜少陵叹了一口气,以中文对她说:「妳是谁?」
从他的口气里,娄月心听得出来他知道她是谁,但是她还是回答道:「我叫娄月心,我相信你知道我是谁。」
杜少陵本来还想说些什么,但是一看到娄月心双手环抱着身子,在风中微微地颤抖着,便改而说道:「有什么事,进来屋里再说吧!」
话一说完,他头也不回的转身踏上阶梯,也不管她有没有跟上来。
见状,娄月心快步跟了上去,难掩气愤的瞪着杜少陵的背影。这个杜少陵不但无礼,而且又粗暴,真是讨人厌极了!
一进入屋内,杜少陵随意朝沙发的方向点了点头。「自己随便找个位置坐吧!」
紧接着,他打开屋内的暖气设备。
娄月心立即感觉到一股暖意袭来,霎时驱走不少寒意。
「喏!拿去。」杜少陵将一条毯子丢到娄月心的膝上。「盖着会让妳温暖些。」
娄月心盘腿坐在沙发上,仔细拉着毯子,密实的将自己包裹住。
其实杜少陵这个人也没有那么粗暴,也许是她太早下定论了。她在心里想着。
杜少陵端来一杯热茶给娄月心,然后在她的对面坐下,接着便转头注视着窗外。只见他的眉头蹙起,显然不太高兴。
「唉!天色已经暗了,今晚妳恐怕不能回去了。」杜少陵回过头来,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无奈。「没办法了,妳今晚就先住在这儿吧!不过,因为这裹只有一间房间,所以,妳只好睡在客厅的沙发上了。」
娄月心无法置信的瞪大着黑白分明的眸子。「杜先生,你……」
她才一开口,就被杜少陵打断了,「我知道沙发睡起来可能不太舒服。但是相信我,妳睡在地板上会更不舒服的,因为!沙发恍地板柔软许多,而且也不会冷冰冰的。」
娄月心的火气已经逐渐燃烧了起来。这个杜少陵确实不是粗暴,他根本就是恶劣!而且还是恶劣到了极点,用粗暴来形容他简直是太客气了!
她用力深呼吸了几次,才能以平常的口吻开口说话,「我说,杜先生……」
和刚才一样,才一开口,她的话又被他打断了。
「怎么,妳还是不要吗?」杜少陵双手抱胸,开始为难了起来。「伤脑筋,妳非要睡床上不可吗?虽然说来者是客,要以客为尊,但是我实在不喜欢把床让给别人!因为……」
娄月心再也忍受不了了,她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对着杜少陵大吼,「你能不能闭上嘴,安静听我说话!」
杜少陵挑起一道眉上脸有趣的看着娄月心,语带戏谄的说:「我想,妳现在应该不会再觉得冷了吧!生气一向是让人热起来最快的方式。」
经杜少陵这么一说,娄月、心才发觉到自己的失态,赶紧坐了下来。
她羞赧的垂下眼睑,双颊染上淡淡的玫瑰红。她从来不曾如此失控过,实在是羞愧极了,真恨不得赶快挖个地洞钻进去。
杜少陵却是双手抱胸,神情愉悦的欣赏着娄月心娇羞的模样。
看着她脸红的样子,真是有说不出的愉快。他戏护的想着。
娄月心有着一双慧黠而澄澈的眼睛,新月般优美的眉毛,饱满而柔嫩的双唇,乌黑的秀发有如丝缎般技垂在肩上。
她是个相当美丽的女人,却是冷冰冰、机械式的美丽。因为,在她的眼中看不到感情,在她的身上也感觉不到温度。
但是此刻的她却美得让人不忍将目光从她的身上移开。她的身上彷佛燃烧着火焰,美丽而温暖,像是初初绽放的春蕊。
「好啦!妳现在可以说了,我会很安静听的。」杜少陵故意强调的说道,试图化解她的羞赧。
娄用心轻轻地抬起眸子,当她看见杜少陵的眼神时,她立即明白方才他是刻意戏弄她的。
一时间,她感到气恼以及莫名的情绪袭上心头。这种感觉像是一股热。流缓缓地流过她的心田。
她微微地甩了甩头,拋开莫名的思绪,将心思集中到她要说的话题上。
「我这次来,最主要的目的是想和你谈谈你爷爷的事。」
杜少陵倏地站起身子,踱步到窗前。「很抱歉,我不想谈这个话题。」
原本还算愉快我的气氛,突然之间凝滞了起来,就像窗外的天气一样的冰冷。
「如果这个话题是有关于一个金融王国的呢?你爷爷在台湾拥有一个金融杜少陵叹了一口气,在玻璃窗上形成一片雾气。「我没兴趣。」
娄月、心的眼中满是惊讶,她无法相信自己耳朵所听到的。「可是……」
「够了!」杜少陵冷淡的打断她的话,「房间给妳睡,我今晚睡客厅好了。早点睡吧!愈晚气温会愈低的。」
话一说完,他转身走进房里拿出自己的枕头和棉被。
看到他的神态,娄月心很清楚今晚是谈不下去了。也罢!明天早上再来想办法吧!
临睡之前,她还是被这个烦心的问题困扰着。不过,很快的,这个问题也被她拋到脑后了,因为,她实在是太累、太困了……
* * *
早晨,在全身的肌肉酸疼与不适中,杜少陵幽幽地醒转了过来。他缓缓地坐起身子,双手不停的揉搓着颈部僵硬的肌肉。
天啊!谁说睡在沙发上会比睡在地板上舒服的?以他这么高大的身躯睡在沙发上,就像是把一双大脚硬塞在过小的鞋子里一样,难受到了极点,害得他昨晚根本没有办法睡好觉。
杜少陵犹带着睡意的打着呵欠,突然,一阵香味扑鼻而来,将他的睡意全部驱走了。他立即站起身,循着香味走去,来到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