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谚。」甲学长畏缩了一下,但又鼓起勇气挺起肩膀,「这不关你的事。」
「本来是不关我的事,」他慢吞吞的说:「问题是你把系上要用的红漆扣着是什么意思?」
甲乙学长对看一眼后,极有默契的将手上的漆桶往地上一放。
邬谚抚了抚下巴,想了一会儿——
「我们的油漆工呢?」
「这——」甲学长看了看掌中的小学妹,怎么也不想放手,好不容易才堵住她,让她跑了,下次就不知有没有这么容易抓到她了,何况,他总觉得自己只要再磨下去,小学妹会答应他的……
「阿雄,我们等下次好了,」乙学长凑到同学耳边道:「邬谚不好惹呢。」
很难想象两个长得虎背熊腰的家伙会害怕看来斯斯文文的邬谚,方葵妙像完全忘了自己的状况,好奇的眼来回的看着学长和阿谚。
「我在等。」双手环胸的邬谚不耐的说。
甲同学一颤,但却为了赌一口气,咬牙硬撑道:
「邬谚,我可不怕你,这是我跟小学妹之间的事,不相关的人没资格说话。」
邬谚的眼微微眯起,他突地拉过方葵妙,左手覆在她脑后,右手抬起她的颚,低头对准她的唇就是一个吻。
所有的人全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情景!邬谚吻方葵妙?企管系的天才在吻本校创系以来最笨的学生?
直到短暂的吻结束,全场还没有人能够说得出话来。
「现在我有资格说话了吗?」邬谚神情冷静的对着甲学长道。
甲学长茫然的点头。
「OK,从现在开始,除非经过我的同意,否则别碰我的人,懂了吗?」他镜后的眼冷肃得吓人。
又是茫然的点头。
拉着显然呆成木头的方葵妙往系大楼的入口走,走了两步又像想到什么似的回头——「记得把两罐红漆送到系办。」 他交代。
两颗头再次茫然的点着。
「马上。」邬谚说。
甲乙学长吓得一人抓起一罐油漆,一溜烟的往入口冲。
无视交头接耳的众人,邬谚拉着方葵妙一前一后的走上楼梯,昏暗无人的楼梯里,只有两人行走的声响及轻轻的呼吸声。
「阿谚,」方葵妙开口了,她的声音里满是震惊。「你当着大家的面说我是你的人耶。」
「没错。」邬谚的声音透着自我嫌恶。
「而且你还当着所有人的面亲我……」她的声音飘飘然。
「没错。」他不太甘心的回。
「因为……」她小小翼翼的、满是希冀的:「你喜欢我?」
停顿——
「你说怎样就怎样吧。」他无力的叹。
☆ ☆ ☆
「这样不好玩,一点都不好玩。」
距邬谚神经错乱——这是杭尚伶的说法——那天,已经有一个礼拜了,阿妙与邬谚成了公认的一对,这样就变得没什么意思了,两个人平平顺顺,没啥火花,让一旁看戏的杭尚伶觉得好无趣。
「喂,」她拍拍邬谚的桌子,「你不会真的跟阿妙在一起了吧?」
邬谚一面忙着手上的事一面说:
「你会不会太关心我们了?」
知道从他这儿绝对逼不出什么来,她换个方向去吵正拿着画笔涂海报的方葵妙。「阿妙,你真的跟他在一起了吗?不要吧,」她蓄意挑拨:「邬谚这个人很恐怖的耶。」
方葵妙抬手揉揉鼻,一不小心就在鼻端留了个红色的印子,她浑然未觉的朝杭尚伶笑,「学姐,阿谚到底哪里恐怖啊?为什么好象很多人都很怕他呢?」
「你不知道,他这个人专放高利贷」
「你干脆说我吃人不吐骨头算了。」邬谚截断她,接着转头对红鼻子的卷发娃娃道:「阿妙,好了没?该回去了。」
「我……」方葵妙踌躇着,「我还没弄完……」
邬谚偏头看她那幅已经上了三次颜色的海报,「你再多涂几遍,那东西就要重得挂不上去了。」
瞧她心虚的模样,他叹气似的问:「你到底在怕什么?」
「我妈她今天要回来了……」方葵妙小小声的说。
「那不好吗?」杭尚伶在一旁插嘴。
「好象会不太好,」她嗫嚅道。「昨天她打电话回来,我不小心跟她说我现在跟阿谚在一起,她就说她会马上赶回来,听她的口气,好象不太高兴。」
「伯母要回来?」邬谚突地抬起头,脸上的神情教人看不透。
「我想,」阿妙困难道:「她现在应该已经到家了。」
「这下可好了……」他喃喃。
「这下可好了……」杭尚伶眼睛发亮!
她闻出了有大事要发生的气味,由阿妙的神情、邬谚的语气,她知道绝对有事要发生了!
「走吧,」邬谚拿起背包,「总不能拖着不回去,还是你今晚要在学校打地铺?」
阿妙不甚甘愿的收起画笔,将堆放在四周的杂物收拾干净后,她背上黄色背包,默默跟在邬谚身后。
两人沉默的走在路上好一会儿,邬谚像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张口欲言,「阿——」接着眉一皱!「你在这干嘛?」
阿妙一脸摸不清头绪的样,一回头才发现满脸无辜的杭尚伶。
「我要跟你拿企业政策的笔记。」她眨眨那双美丽的眼。
「那不急吧?」邬谚怎会不知她的用心。
「你管我,我就是今天要。」她皮皮的说。
「随便你。」不再说话,他转头往回家的路上走。
「阿谚,」这会儿是方葵妙开口了,她轻拉邬谚的衣角,「妈妈是不是不喜欢我们在一起?」
邬谚没有回答。
那样的反应让方葵妙心里益发不安。她一向就怕母亲,当初她一回来没多久,母亲就因公事出国了,原本预订要待个半年左右,如今却提早返国,这对极重公事的母亲来说,是十分不寻常的。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真是为了她和邬谚?
一路上,邬谚再没开过口,方葵妙则被脑里的胡思乱想折磨得忘了说话,只剩杭尚伶好奇的看着他们两人,心里揣度着方葵妙的母亲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
第八章
谜底就站在邬家大门前。
一名著铁灰色套装、一头俐落短发,看来干练精明的妇人正与邬家两位长辈在争执什么,而方葵妙的继父则在一旁劝阻着。
「妈……」方葵妙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畏惧。
「你可回来了。」方母满脸不耐的走向她,「回家把行李收一收,明天我就带你回日本。」
「我不要回去!」方葵妙吓得往邬谚身后闪,「我不要回白玫瑰学院!」
方母脸色稍显和缓,「不回去没关系,我另外找间学校让你读,我的女儿不靠邬家的人不会死!」说着狠瞪邬谚一眼。
「妈,我不懂……」她求救的看向邬家二老,又看向继父,偏三人都避开她的视线,「邬谚他对我很好……」
「就是对你太好啦!」方母把目标转向邬谚,「你这家伙当初答应我什么?我要你帮忙让阿妙适应学校时,你是怎么说的?」
「我会帮忙。」他平板的说。
「就为了这个,我欠你一份人情,你要求的邬氏与方氏的合作案,如今不是正在展开吗?然而你却说话不算话,当初我要你绝对不准动阿妙脑筋时,你又是怎么说的?」方母一副咄咄逼人的态势。
「我不会,阿妙不是我喜欢的型。」他的声音毫无起伏。
「哼!如今呢?」方母喷气。
「妈……」脑里被刚听到的话搞昏了,方葵妙本能的唤。
「你还敢叫?!都是因为你!」她呛极的逼到女儿跟前,「让你进白玫瑰那么好的学校,念了快十年的书,你还是不能适应,要不是你继父说情,我才不让你回来!你这种软弱性格,就是要自己在外面磨练,瞧你回来搞了什么!成绩还是一样烂,还是像小时候一样镇日粘着邬谚!阿妙,你都已经是二十岁的人了,什么时候才能长大、才能独立?!」
方母最不喜欢女儿的,就是她软弱、好哭的个性。将她送到国外念书,也是为了让她学习独立自主,怎么知道性格反而变得更畏缩!丈夫说让她回国试试,结果呢?哎,她这样做起来事毫不逊于男人的女人,怎么会有阿妙这样的女儿!?
方葵妙经这一骂,眼眶又忍不住浮起泪来。
「又哭?!」方母一拍额,「从小就跟你说哭不能解决问题,你怎么还是一遇事就哭?!」
「阿薇,」邬妈妈叫起老朋友的小名,「你别对阿妙这么凶——」
「你们都太宠她了,」方母摇头,「人家说宠子不孝,又说棒下出孝子,小孩子就要是管、要教,教不会就是要打——」
「阿薇,」邬妈妈看看忍着哭声,可眼泪却直掉的阿妙,心便软了,「阿妙这个孩子很乖,她不会——」
「乖有什么用?」方母不以为然,「以后方家的家产全要交给她,她要的是学习怎么管理公司,可不是只要装乖讨人欢喜!」
一旁看戏的杭尚伶差点被口水呛到!要阿妙管理一间公司?方妈妈是存心让方家的公司关门吗?
「是你们说有邬谚帮忙,阿妙一定可以在学校表现得很好,」她将茅头转向邬家二老及丈夫,「结果没想到你们暗地里偷偷撮合他们两个,我说过阿妙跟邬谚不合适的,你们为什么还——」
三人都露出心虚的表情。
「最可恶的就是你!」她手指戳向邬谚,「你有没有一点职业道德——」
「够了!」邬谚开口道:「当初我说的是,我会尽量保护她,会帮她适应学校,我甚至可以保证她绝不会被当,我也答应方伯母绝不会碰阿妙,如今算我没办法履行承诺,方家跟邬家的合作案就此打消,所有的损失,邬家支付!」听得出他声音里明显燃着火气。
「你以为我真在乎那么一点小钱——」
「妈,够了!」方葵妙拉住母亲,「你别再说了,一切都是我的错,你别骂邬爸爸他们,也别骂邬谚,」她咬咬唇,「我喜欢邬谚,邬谚也喜欢我,我不懂你为什么生气,为什么我们不能在一起?」
「你跟谁都可以,就是不能跟邬谚!」方母深吸口气道:「你是我女儿,我会不了解你吗?你对邬谚依赖这么深,有他在,你永远没办法独立。再说,你跟邬谚在一起,没多久大概整个方氏都会落在他手上,这怎么可以?!」
邬爸和邬妈同声抗议,杭尚伶则在一旁暗自点头。
「是我的错,」她抓抓头,「我不该受奸人所惑,去拜托邬谚照顾你,只是那时白玫瑰的事刚发生不久,我有点担心,所以才——」
「白玫瑰的事是什么?」杭尚伶问。
「没什么,只是我们去学校看阿妙时,正好看到她被一些同学围着,」方母解释:「校方说阿妙在学校一直适应不良,所以表现得不太好,因此牵连了一些同学,同学只是在跟她沟通,并不是太严重的事。」
杭尚伶翻个白眼,为什么有些父母就是这么盲目?
「我不希望再发生这样的事,所以想有个人能帮阿妙熟悉环境也好,只是一时不察,挑了这家伙!」她愤恨道。
「妈,阿谚不会这样的,」方葵妙跟母亲求情:「我们只是单纯的互相喜欢,这有什么错呢?」
「对啊,」邬妈妈逮住机会又开口:「其实他们两个很配,有阿谚保护阿妙,你也比较放心吧?」
方母皱紧眉。「除非他这辈子都不碰方家的产业。」
阿妙头直点。「他不会碰的,阿谚,对不对?」她祈求的望向一直冷冷不说话的邬谚。
所有的人都看向邬谚,偏他还是闭紧嘴,一句话也没说。
方母双手环胸,「我一直听到你在说喜欢、喜欢,怎么邬谚都没开口?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形?不是听说你们在一起吗?还是只是你一厢情愿?」
「阿谚……」方葵妙的八字眉哀求的垂着,她的眼里满是情感,「你说话呀,那天你说……你说我说怎样就怎样的,阿谚……」她凄凄的唤,「我求你……」
邬谚人一颤,却仍硬气的不开口。
邬妈妈一看情形就知道要槽,自己儿子她怎会不了解?被阿薇这样骂了一顿,依他的性子,他怎么可能软得下口,何况他对阿妙的态度,一向就是可有可无的,这时要他说一句喜欢,这……
「阿薇,」邬妈妈忙出面打圆场:「你才刚回来,我看你也累了吧?这事我们改天再谈好了。」
方母考虑了会儿,「我看这事大概只是我们阿妙自己一头热,既然他们没在一块,学校也可以不用转了,我跟邬谚当初做的交易算是一笔勾销,以后他也不用特地照顾阿妙,入学也有一段时间了,我想阿妙也该已经适应学校生活了吧。」
「嗯,」方母自问自答的点点头,像十分满意,「事情就这么决定,也不用再谈什么了。阿妙,走,我们回家了。」
阿妙像不曾听到别人的声音,她的手微微颤着,轻轻拉了拉邬谚的衣袖,「阿谚,」她哽咽着,「你真的不喜欢我吗?连一点点都没有吗?」
「够了!」方母不耐烦的扯过她,「世上又不是只有他一个男人,你干嘛尽巴着他?」她一面拉着女儿回家一面说:「你要男朋友,妈介绍给你嘛,邬谚太危险啦,你跟他在一起,没多久方氏的招牌大概都要改成邬氏了……」
声音渐行渐远,直到大门碰的一声关上的声音响起,才不再听到方母唠唠叨叨的碎念。同样的,也斩绝了阿妙那悲伤的瞳眸。
室外一片安静,良久,才听到杭尚伶试图打破沉默:「呃,至少我们现在总算知道邬谚为什么对阿妙这么好,这也算——」
邬谚将脸转向她,那镜后的眼冷凝得像想将她拆吃入腹——并且会十分享受其中的每一秒钟。
「闭嘴。」他说。
杭尚伶以手捂住嘴。
转身往自家房门走去,他每个步伐都带着不必要的力道,脑袋里一直浮现阿妙最后看着他的眼,他猛地拉开门,走进后大力的将门甩上。
那是什么样的眼神呀,那由生至死的眼……
邬谚突然开始恨起自己。
☆ ☆ ☆
第二天,全企管系的人都知道邬谚和方葵妙出问题了。
明明前一天还看到两个人粘在一块,怎么才过了不到二十四小时,两人就形同陌路?
不过,情人间的事旁人本来就难以揣度得清,再说这一对从来就没人看好过。这下好啦,两个人不在一起,想对邬谚发动攻势的早开始拟定计画,想欺负方葵妙的呢?如今更是毫无顾忌。
这天——
「喂喂喂!」
午后阳光暖暖的由窗外洒入,长长的走廊上散放着各种奇形怪状的东西,长廊两旁同学忙碌的搭建下礼拜园游会时就要上场的鬼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