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问?拜托,你到底是不是女人啊?
“因为……”唉!她的脑袋瓜子莫非是浆糊做的?
霍元樵左右无计,只好抓起她的手,搁在自个儿的心门上,“因为这个。”
“赫?”更迷糊了,这是什么意思?
好在不远处,适时响起一阵锣鼓炮竹声,将楚绫绢的注意力吸引过去,她才没有继续追问这个令人喷饭的问题。
***
是夜,霍元樵没带她回府中,反而将她载至一处孤山小岛。
岛上花烁如星,乐音飘扬。
来来往往的人,俱都神色匆匆但面露喜气,有的端着吃食,有的忙着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这里是什么地方?为何带我来这儿?”楚绫绢觉得这里隐隐透着诡异。
“进去就知道了。”霍元樵牵着她步上数十个阶梯,进人一间魏峨簇新的宅院。
“都准备好了?”他询问堂上一名年纪较大的中年人。
“是的,就等大人跟夫人了。”中年人躬着身子,神态甚是恭敬。
“很好。”霍元樵点点头,回眸向楚绫绢,“咱们也进去准备吧?”
“准备什么?”楚绫绢眼花撩乱地把他送进位于东厢的一间寝室内。
里面早已有数字女侍等着替她更衣、化妆。
“喂!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楚绫绢忍俊不住,又问了一次。
“你不是要拜堂成亲,名正言顺的当我的妻子?”霍元樵轻轻拍着她的香肩,“别紧张,安心的等着做我的新娘子。”
这……这人怎么做起事情都跟他的身手一样,急如闪电,快如风?
从他胁迫她,一直到她勉强答应为止,不过短短数个时辰。他怎有办法寸步不离的,就将一切事情全都办妥?
除非他早有预谋?
“我想这事……宜缓不宜急,咱们何妨从长计议?”一旦拜堂成亲之后,她就将从最有价值的单身贵族,降为糟糠之妻,每天和一大堆柴米油盐酱醋茶为伍,过着不见天目的日子,多恐怖!
“从长计议只会徒然横生枝节,依我看,捡日不如撞日。”霍元樵将目光移向等在一旁的侍女,“立刻帮楚姑娘妆扮妥当,申时一过,即带她到大厅行礼。”
“不……你别走。”楚绫绢旋踵跟他到门口,那木门竟自动合闭,闩上木条。
“喂!”什么世界?
楚绫绢作梦地想不到,她这个赫赫有名的神偷帮帮主的婚姻,居然是被逼迫完成的。
太没脸见人了,她起码还写了三百多封情书给姚承翰,而霍元樵给了她什么?
***
偌大的绣床,枣红缎被子,有种莫名的迷乱藏在里头,闷得人心跟着揣揣不安。
楚绫绢自断奶以来,头一遭那么有淑女风范的端坐着。
随着霍元樵走进房内开始,她就把心口提到和喉咙差不多等齐的地方,久久不敢放下。
霍元樵拿着一根横木勾起她罩在头上的红巾,笑吟吟她凝视她。
“这个婚礼,你还满意吗?”
“嗯哼!”不满意又不能臭骂他一顿。
楚绫绢尤其不能原谅自己,居然让他牵着鼻子一路走。
现在怎么办?接下来他就会逼她喝交杯酒,再逼她上床,然后……
天老爷,快派个民族英雄来救她吧!
赫!民族英雄?!
该死!她怎么可以把岳大将军忘得一乾二净?
“你不说话,是不是满意得说不出口?”霍元樵递给她一杯酒,自己也端了一杯,“来,喝完了这杯交杯酒,这场婚事才算是大功告成。”
“我不要喝。”她现在心乱如麻,恨不能在背上插两只翅膀,飞到边关去找她的偶像岳大将军,哪有兴致跟他喝交杯酒。
“想直接跳过?”霍元樵欣然接受,“春宵一刻值千金!的确不该浪费那么多时间,在这些无聊又无益的芝麻小事上头。”他弯身坐上床沿,把楚绫绢挤到边边去,“坐近一点啊,你离那么远,咱们如何相亲相爱呢?”手长脚长的他,立刻把楚绫绢勾回怀中,忘情而尽兴地嗅闻她如出谷幽兰般的体香。
“别这样!”实在不可思议,每次一碰触到他壮实的胸膛,她的心便开始扑通扑通,不听使唤的狂跳着,浑身的肌肤也像沸腾的水一般,跟着滚烫发热起来……
她紧绷着四肢,僵立在他怀里,不敢直视他那双炯炯发光的眼眸,脑子里却一片杂乱,冥想着,岳飞死了没?有没有比他帅?该如何去找他?
“别紧张,放轻松点。”霍元樵一面安抚她,一面为她宽衣解带。
虽然他前两天才娶过一个老婆,而且现在流落到一处民家当女佣,如果不尽快把她找回来,很有可能会惹出大祸。但他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心想,反正是她自己跑掉的,又不是他遗弃她。
总而言之,他要的人是楚绫绢,就算秦翠如“迷途知返”,哪天跑回霍家跟他吵着要当大老婆也没用,他横竖认定了“溜出去的老婆等于泼出去的水”,再也收不回来啦。
“不,住手!”楚绫绢惊觉他“偷偷摸摸”地,已经解开了她上衣的钮扣,忙伸手遮掩住行将裸露的胸口,“我……现在还不能跟你做夫妻。”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难不成她需要喝交杯酒壮胆?
“等我去找过一个人之后。”对感情这码事,她素来十分执着,并且是绝对的行动派,无论是当年追姚承翰,或现今渴望见岳飞的心情都是一样的积极热切。
“什么人?”霍元樵有耐心地问。
“岳飞。”她理直气壮且正经八百的说。
这下轮霍元樵一头雾水了。
她所指的岳飞是秦桧害死的那一个,还是正好跟他同名同姓而已?
“他……他是你的远房亲戚?”只有活人才能用“见”这个字眼,若是已经亡故的应该用“膜拜”或“祭祀”,再不然也该用“扫墓”比较正确吧。
“你怎么会这样问呢?”楚绫绢语气中大有责备的意味。“他是你们大宋的伟人,咱们民族的救星,我何德何能能当他的亲戚?”
呵!多么慷慨激昂的言论,霍元樵简直忍不住要向她行九十度大礼,以示敬意。
“原来你要去‘见’的是岳大将军?”好一个大时代的儿女,于此良辰吉时犹不忘记国仇家恨。
“没错。”楚绫绢很坚持,尚且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霍元樵不明白她真正的用意是什么?虽然好好一个洞房花烛夜,不,两个洞房花烛夜,都让她搞得一团乱,他还是能够沉住气。
“现在夜已深了,明日一早又必须到相国府去,不如再等个几天,我专程陪你走一趟。”
“不行,你的好意心领了。”楚绫绢不喜欢他老赖在她身上,企图软叱她坚强的意志。“边关那么远,来回至少得花数个月。”
“边关?岳大将军的尸体并非埋在边关啊!”
“尸体!”青天霹雳!楚绫绢只觉脑子轰地一响,眼前顿时漆黑一片,“他好好的人,怎……怎么会是尸体?”
“这……”霍元樵一愣,找不出比较适切的语句,来回答她这个幼稚的问题。
人,当然是往生之后才会留下尸体,既然已经往生了,又怎么能“好好的”?
“岳大将军遭奸人所害,至今已有十余年了。”霍元樵道:“这件事举国皆知,你怎么会那么……”根据他的尾声推测,没说完的那几个字,应该是“没知识”。
“我……”人家加人南宋国籍,前后也不过才二天二夜,谁知道嘛!
楚绫绢沮丧地盘算着,岳飞过世时是三十九岁,加上十数年即是五十余岁。唉!原来所有的憧憬竟似春梦了无痕。
这世上再没有比她更傻的了,居然白白爱慕一个不存在的人,爱慕那么久。
“嘿!”霍元樵看她傻兮兮地一动也不动,紧张的摇晃她的身子,“你还好吧?”
“不好,永远也好不起来了。”她颓然地仰躺在锦被士。“夜深了,睡觉吧。”
正合我意。霍元樵兴高采烈地脱掉身上所有的“杂物”。
“你!你这是干什么?”楚绫绢被他雄伟的体魄吓得霍地从床上坐起来。
“睡觉啊?”霍元樵已经没耐心跟她一句来一句去的说些五四三的,“来,你也脱了。夫妻应该袒程相对才好。”说着,一把将她送往床的里侧,殷勤地为她除去“障碍物”。
“不,不要,我……”她羞得两颊绯红,脑门发涨,“我不习惯穿那么少睡觉。”
“没关系,多几次就习惯了。”他趋身向她,把她压在下方,手摘下她头上的发丝以及丝带,霎时,如飞暴殷黝亮的乌丝,通洒在床畔四周,衬得她娇美的容颜,益发抚媚诱人。
霍元樵冲动地,俯身攫住她的唇,抵死缠绵地拥她人怀。
“不,不可以……”她的声音细小如蚊,虽为抗议,却宛如低诉。
霍元樵忙得不亦乐乎,自然而然就很故意的忽略她所说的每一句话。楚绫绢发现他的接触几乎是无所不在,而自己身上的衣物也逐渐单薄。
“等一下,我还没准备好,而且……咱们也还没喝交杯酒。”吓!他的体重压得她喘不过气来。早知道当夫妻这么累,她情愿做老姑婆。
“你哦!”霍元樵捏住她的鼻头,爱怜地说:“真是个啰哩八嗦的小麻烦。”
“嫌我麻烦,你还娶我。”
“娶你好虐待你啊。”他再也不给她开口的机会,下定决心要好好惩罚地无端地搬出个岳飞,浪费他求之不易的美好良辰。
楚绫绢地无力挣扎了,她的思绪完全被他给控制住,整个人随着他灼热的气息熊熊焚烧着。
这是一个奇异的月圆之夜。
但见紫雾袅绕,缓缓直奔苍芎。
人与大地,俱都醉了……
***
“咱们几时回来的?”楚绫绢举目四顾,见自己和霍元樵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到霍家来了。
“今早四更左右。”霍元樵穿戴整齐,正忙碌的清点桌上一盒一盒用红纸包装的礼物。
楚绫绢的神智一下子尚未完全恢复,“咱们昨儿晚上不是才———”
“没错。”霍元樵觑个空,往她脸颊亲了一下,“良宵苦短是不是?”
楚绫绢白了他一眼,沉默不语。
她一向自认聪明才智高人一等,没想到强中自有强中手,让她这个女侠灰头土脸的当了小瘪三。
忆起昨夜,顿时满脸通红,真恨自己不晓得哪根筋不对劲,还是着了什么魔,至今居然彷佛仍贪恋着与霍元樵的温存。
“你是怎么办到的?”她问。
“嗯?”霍元樵不了解她指的是什么?
“既会算命,还会行骗,两天之内筹备一场婚礼,并且料定我绝逃不出你的手掌心?”
“靠这个啰。”霍元樵指指他的头,拋给楚绫绢一个得意洋洋的笑容。“聪明的人自有聪明的办法。”
“你敢说我不聪明。”嘿!别反应过度,人家又还没讲。
“你当然很聪明,不然怎么会不择手段的想嫁给我呢?”霍元樵故意椰偷她。
“你颠倒是非,昨夜明明是你———”
“不可以这样。”霍元樵把她指着他鼻头的手拉下来,强迫她环腰抱着自己。“你现在是我的妻子,应该学着温柔侍夫,敬我如天。”
“休想!”他是天,那她不就是地,一辈子让他踩着翻不了身?“我愿意跟你相敬如宾就已经不错了。”楚绫绢发现他又很鸡婆的替她穿上一套秦翠如的衣衫,“我不要穿这件衣服。”一火大,便动手把衣服脱了。意犹未尽?叹了口气,霍元樵忙从后头褛住她,“可是娘交代,咱们必须在午时赶回相国府,如果你还要……时间上恐怕有点来不及耶。”
“什么跟什么?”楚绫绢脸红到脖子去了,“色情狂!谁要再跟你……人家只是不想穿这件秦翠如的衣服而已啦!”
“噢!”霍元樵失望地点点头,“但是如果你不肯穿她的衣服,将如何瞒过她的家人呢?”
“就说是你新买给我的嘛。”
“他们不会相信的。”
“为什么?丈夫买衣服给妻子,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问题是,我不可能买衣服给秦翠如。”霍元樵又恢复他一贯的冷漠。
“假装一下也不行?”
“不行。”
他会不会是人小气了,一件衣服才值多少钱?万一他不止对秦翠如这样,对自己也一毛不拔怎么办?必须找个时间试探他。
“好嘛,穿就穿。”楚绫绢边整理仪容还边咕哝着:“别人家的女儿成亲,没有成车的聘金,也有几箱的妆奁……可怜喔我,哎!”
“一万两白银还不够多吗?”霍元樵握着那张秦翠如受迫所写下的家书,往她眼前一晃。
“拿来,那是我辛辛苦苦,呃……弄到的。”
“可恶,没给她聘金,却想图谋她的嫁妆。是吗?”霍元樵把信笺藏在身后,“只要你答应我的,不惹是非,我就把它还给你。”
“小人!”
哼!以她高超的“偷功”,还怕拿不回来?
第七章
从霍元樵的家到相国府,必须经过一处墨竹林。
楚绫绢假藉要去解决内急,自林中抓了一大堆小蛇、娱松、毛毛虫放在预先准备好的布袋子里,才又坐上轿子,随众人浩浩荡荡归宁去。
“娘拿了大把银子,要你到市集买些礼物你不肯,倒是弄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玩意见在身上,不嫌恶心吗?”霍元樵本来想跟进去为她“把风”,避免有闲杂人等偷窥,怎知她压根儿不是要小解,竟追着无辜的爬虫类四处跑。
“不会啊,”楚绫绢小心翼翼的把袋子栓在轿沿上,“这些宝贝没事的时候可以解闷、取乐,遇着坏人,则可以当武器防身。”
坏人?秦家一屋子的坏人,她应不会有什么不寻常的举动吧?
“你答应过我,要安份守己的度过这些天的。”
“放心,我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守信用,重承诺。答应你的事,绝对不曾食言的。”
她的连声保证,反而更教霍元樵不放心。
两人相处虽然前后不到几天,但是他对她的异想天开、一意孤行,已经相当无法忍受了。
“哈!”她眼睛突然一亮,“那间大房子,是不是就是相国府?”
“嘘!”霍元樵慌张地朝她示意,“切记,从现在起你是秦翠如,是相国千金。”
“是你最讨厌,最不喜欢的人?”
“明白就好。”一提起秦翠如,霍元樵就沉下脸、频频叹气。直到今日,他依旧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解决他和秦翠如之间的纠葛。
“也就是说,等咱们进了相国府以后,就要装像是一对怨偶。我可以趾高气扬的向你吼叫,动不动捏你两下,给你排头吃?”这女人,逮着机会就想报。
霍元樵没理会她,兀自骑着马踱向队伍的前方。
相国府四周围绕着一条二十尺宽的护城河,里侧又筑以一道白墙,白墙内飞简冲天而起,简直与皇宫差可比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