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很温柔。她怔怔的想。他说,他不会笑她……
捧起啤酒罐,她又闭着眼睛灌下一口。
好象……的确没那么难喝了……不晓得第三口会如何?她这么想着,两只手已.经自动将啤酒罐送到嘴边……一口……又一口……
原来,这就是啤酒……她朦朦胧胧的想,眼泪早不知不觉淌了一身。
原来,这就是彻底哭出来的感觉……酒人愁肠,化作相思泪……
她的相思愁,和整整迟了三年的泪……
睡意涌上的时候,她只依稀记得有只大手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痕。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十章
丁冬丁冬——丁冬丁冬——
床上的人儿发出神志不清的抗议,一翻身将头埋进柔软的枕头。
丁冬丁冬——丁冬丁冬丁冬——
好吵……别响了……她好困…山拜托不要再响了
丁冬下冬丁冬丁冬——
够了!豁地掀开被单跳下床,方如拼命克制住尖叫的冲动,抱着昏昏沈沈的脑袋一步一晃走出房间,仅凭借本能朝噪音的源头摸去……
铃声热情而顽固的响着,她忍着一肚子火拉开大门——
“谁啊?!一大早的……”
“劈啪——!”
惊天动地的一声响炮在头顶炸开,还有无比快乐的叫喊——
“Surprise!Merry Christmas!!圣诞快……你是谁?”
方如怔怔的站在原地,五颜六色的丝带挂了一头一脸,目光呆滞,耳膜刺痛,显然还未从惊吓中恢复。
“喂,你还好吧?”手持拉炮的陌生女孩张开五指在她眼前晃动,有些不确定的问:“这里……是2406吧?”
“哎?”方如总算恢复了几分清醒,抬头望向大门上的金色号码牌——
是2406没错。
再次看回女孩的时候,女孩也正从门上收回自己的视线,一脸寻味的盯着她身上松松垮垮的大T恤。
既然她已经看到门牌,就不用她再说一次了吧?方如边想边扯下那些和自己头发纠缠在一起的彩色丝带,动作因睡意未消而显得有些笨拙,扯着扯着不禁打了个呵欠。揉揉鼻子,她将最后一根粉红色丝带从头发上扯下,和先前那些一起团成一团捧在手里,不晓得该不该还给拉炮的主人。
正犹豫着,女孩突然从她身边闪进玄关,鞋也没脱就大刺刺的朝客厅里冲。
“哎……”方如慌忙一路小跑追上去。“你怎么一声不吭就往人家里闯啊?。”
“嘘——”女孩突然将食指比在唇前,一脸凝重的示意她噤声。
怎……怎么了?方如不明所以,钉在原地不敢动,也学着她的样子竖起耳朵听……
好象是……水声?
没错,是水声,好象是从……晤?停了?
再看看女孩……晤,她……很漂亮——这是方如悄悄将“不速之客”从头到脚打量过一个来回后得到的结论。
她的漂亮和心嫒的古典美不同,是一种让人眩惑的青春亮丽。特别是那双漆黑闪亮的眸子,简直漂亮得过分,漂亮得有些……呃……似曾相识?
“呼啦——”一声,浴室门开了…。
“哥——?”
“瘟神——?!”
“温温?”
不约而同的三把惊呼,一人惊喜,两人惊吓。
重见裸男的瞬间,方如终于彻底清醒。想起来了!这……这里不是她的公寓,是瘟神家啊!难怪她差点儿找不到门……不对,现在不是想门的时候!她……她是怎么一觉睡到天亮的?她只记得昨晚……她听唱片,吐苦水……然后他请她喝啤酒……她喝了……再然后……十几个小时的空白……算了,跳过……接着她被吵醒,给眼前这个美女开门……等等,他刚才好象说……温温?这就是传说中的……
“哥!圣诞快乐!!”温温欢呼一声扑到温楚扬身上,搂着他的脖子猛亲一气,几个玫瑰色的口红印顿时为裸男的帅脸增光添彩。
好……好奇特的兄妹……方如嘴张得老大,吃惊得忘了闭上。
“别闹了。”温楚扬皱着眉将妹妹扯离自己身体。一大早跑我这儿来做什么?”
“来看望我亲爱的哥哥啊!”温温反手抱住他的胳膊晃来晃去。“谁让你平安夜都不回家,大姐、二姐、妈妈、外婆、姑姑、婶婶、舅母、姑母,还有阿姨们只好拜托我来看你喽!没想到……嘿嘿嘿……”
一双美目眨啊眨的瞟向刚才因惊吓过度跌坐在沙发上的方如,眨得她脊背发凉,鸡皮疙瘩爬满身。
紧紧揪着T恤下摆,方如心里嘀咕——这个温温……她该不会在想……呵呵呵,怎么可能呢?大过节的,她不该庸人自扰……
“哥,你在家里藏个大嫂,居然都不告诉我……”
轰——
方如像是被雷劈到一样跳起来。
“不……不是的!我不是……我们没……呀!”
“小心!”温楚扬抢先一步接住脚下打滑栽向地面的小女人。“你没事吧?”
“没……没事……”都不知道是第几次跌在他身上了……方如为自己的笨拙感到羞耻。
四周都是属于他的男性气息,很清爽,有沐浴露的味道……当然了,他刚洗完澡……等一下!都什么时候了,她还在想这些有的没的!?
“你……你跟你妹妹解释清楚好不好?”
“解释什么?”他眨眨眼。
“当……当然是我们并没有……没有……那个……”
“好,我解释。”温楚扬看了妹妹一眼。“温温,你听到了?我们并没有那个。”
“哪个?”温温一脸兴味十足的蹲在二人身旁,目光在哥哥和她认定的“嫂嫂”身上来回打转。
温楚扬低下头。“Ruby,你说哪个?”
天杀的无赖!方如气得咬牙。他明知道她在说什么,除了那个……还能……有哪个……
温温突然转向她,支起下巴认真的问:“大嫂,你叫Ruby?”
“是。”
“不是!”
说“是”的是温楚扬。大叫“不是”的则是方如。
“到底是不是啊?”温温又开始看来看去,不晓得该信谁。
“我叫Ruby,可我不是你大嫂。喂,松手啦!”方如忿忿的扳着腰上那只不肯松开的大手。唔……扳不动……
“哥,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才和Ruby去注册?”
注注注注……注册!?
“我为什么要和他注……注册!?”说得太急,险些变到舌头。
这回换温温吃惊的盯着方如猛瞧。瞧了半晌,她一脸担忧的看向温楚扬。
“哥,倘若大姐、二姐,妈妈、外婆、姑姑、婶婶、舅母、姑母,还有阿姨们知道你交了个只肯同居不肯结婚的女朋友……我想你是死定了。”
“这个不用你担心,”温楚扬别有深意的一笑。“我会尽快让她答应。”
“等一下!我不是……”
“这么说Ruby迟早会进门喽?”
“很快。”
“喂!你们不要……”
“真好!我要立刻回去把这消息告诉大姐、二姐、吗妈、外婆、姑姑、婶婶、舅母、姑母,和阿姨们!”温温激动得又在温楚扬脸上留下一个鲜明的唇印,连蹦带跳的冲出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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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乐的脚步渐行渐远。诡异的沈默却愈聚愈浓。
谁说的来着?不在沈默中爆发,就在沈默中灭亡。
方如选择前者。
瞄准近在咫尺的裸胸,她狠狠咬下去……
气死了!咬死他……咬死他……咬死他……
牙齿下结实的肌肉颤了一下,刹那间有些僵硬。
哼!怕了吧?让他这么过分……让他不把话说清楚……让他颠倒黑白……让他……怪了……他怎么还不松手?不但不松手,反到……好象……
“你要是不怕出事就继续咬。”警告的男声从头顶飘下来。
这是威胁吗?他有什么立场威胁她?!方如豁的抬头,怒目圆睁,火力十足。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不跟你妹妹解释清楚?为什么让她误会我们的关系?”她越想越气,越想越委屈。“还有上回在你们学校,我们之间明明什么也没有,你却故意让你那些花痴学生以为我们不清不白!你一直都在利用我,一直都拿我当挡箭牌对不对!?心媛是我十年的好朋友,被她借去赶苍蝇我没话说,可你呢?你根本我的什么也不是!你凭什么利用我!?”
她语无伦次,口不择言,也没发觉他的脸色正一分一分阴沉下去。直到她愤怒的小拳头就要砸在他身上,他伸手将那两只不具威胁的手腕同时钳在掌中。
“你放开我!我再也不相信你,再也不让你利用了!你让我走!让我走!让我走!”她的喊声里有了哭音,眼圈也开始泛红。可不管她怎么挣,他就是不松手。
“你真以为我们之间什么也没有么?”他一使劲儿将她拉近自己,灼灼的盯着她。“经过昨晚,你还认为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么!?”
她愣住。他在说什么?他……在暗示什么?
“你喝醉了。”他提醒她。
“我……我相信你不会对一个醉得不醒人事的女人有兴趣。”她吞了口口水,感觉以最快的速度在身体里走过一遭,似乎……没什么异样……
“我该谢谢你的信任么?”他冷笑。“没错,昨晚的确没发生什么……”
呼……她松了口气。
“但不代表现在不能发生!”
毫无预警的吻住她,他顺势将她压在身下,右手仍紧紧钳住她的双腕。
不知名的愤怒灼烧着他,像是要烧光他的理智。
无视身下惊恐的抗拒和呜鸣,他肆意品尝她的甜美芳唇,愈吻愈深,用飓风般的热情逼她回应。
欲望几乎是一瞬间的事。他从不知道自己是如此渴望她……她是他的……他的Ruby……
当他的手探人那件碍事的大T恤,摸索着将下摆一点一点撩高,并试图给她更深的爱抚时,唇上的一股刺痛阻止了他的动作。
半撑起身子,么指从唇上抹过,咸咸的血腥味漫进嘴里。
她眼里有泪光,唇上有一点触目的鲜红,和他么指上残留的颜色一样。
“为什么你要这样……你非要我恨你不可吗……”她的声音里少了愤怒,只余下苦苦的悲伤……
是的,苦苦的。
他该死的究竟在干什么!?
她并没有哭出来,可那些悬在眼眶边缘的泪水却像针一样扎进他心里。
她也没有像平时那样给他一顿痛骂,可他却觉得自己比混蛋更混蛋。
松开她的手腕,他想将她的泪掬进自己手里,就像昨晚一样……可指尖才碰到她长长的睫毛,她却突然瑟缩了一下,头歪去一边,双眼也紧紧闭上。
她……在怕他……
三个沙哑模糊的字从他嘴里缓缓飘出来。
“对不起……”
也不晓得她听到没有,他一拳捶在地板上,接着一跃而起,头也不回的走出客厅。
走进主人房的浴室,他将花洒拧到最大,让一蓬冷水兜头浇下,让水声冲进混乱的大脑,也让燃烧在身体里的火焰一点一点熄灭……
可恶……又一记重拳捶在大理石墙壁上,发出“碰——”的闷响……
很久之后,他拉开浴室门.看向空荡荡的客厅。
他的T恤留在沙发上,叠的很整齐。
一切都还是老样子,只少了一个人。
Ruby走了。
整整三天,方如没回自己的小公寓。
她逃回兀兰的父母家,躲进自己住了十几年的小房间。除了饭照吃,水照喝,小说照看之外,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访客不见,电话不接。
第四天傍晚,方家上下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于是乎,每月一度的家族聚会在方妈妈几通电话下提前两天召开。
列席会议的还有个不属于方家的人——童心嫒。
换个说法,她亦是这次会议的顾问兼发言人。
坐在方家的客厅里,六双眼睛将她团团围住,十二道目光传达了各自的担忧。
“我说心嫒啊……”
“伯母您放心——”心媛高举右手拦下方妈妈的问题,深吸一口气。“我以我未来二十年的演艺生涯向您保证,方如和温老师交往顺利,爱情之路畅通无阻,开花结果指日可待。”
“那为什么她这两天……”
“方大哥你多虑了——”心嫒又举高左手把方博的问题挡在半路。“情侣之间小吵小闹实属正常现象。有道是‘小别胜新婚’,短暂的分离只会让小两口今后的感情更加如胶似漆,甜蜜上天堂。”
“我觉得心嫒的话不无道理……”
“大嫂你真是太睿智了——”心嫒冲上前一把握住方博妻子的双手,感动得眼泪汪汪。”想想看,自从方如大学毕业搬出去住后,这几年她从没躲回家来过。为什么呢?因为她没遇到感情问题。如今至少证明了一点,那就是她真的恋爱了!这是件多么可喜可贺的事啊!”
“说的是,说的是……”方父开始瞳睡似的点头,自然又被方妈妈拿《i周刊》敲了一下。
“各位——”心嫒突然起身,双手同时举高。“请相信我,方如真的没事,她只是处在感情过度期,一时无法适应。当然,有我的从旁协助,她不出两天肯定又活蹦乱跳的和以前一样。我以我未来三十年的演艺生涯保证……”
“我还有一个问题。”方硕打给滔滔不绝的心媛一个暂停手势。
“二哥请问。”心嫒谨慎的转向他。
“我妹妹和你介绍的温老师……”他宠溺的搂紧妻子,顿了片刻才继续道,“他们还没闹出人命吧?”
十二道视线再度集中到心嫒身上,盯得她有些头皮发麻。
“我保证……呃……我相信……我想……应该……”她朝方家六口人缓缓绽开一朵古典美人特有的微笑。
“暂时……还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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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内的讨论打一开始就没有刻意压低音量进行。方家公寓的隔音效果其实也不是很好。
所以,当心嫒支支吾吾吐出个“暂时还没有’,的答案时,斜对客厅的一道门“碰——”的甩开,方如满脸通红头顶冒烟的冲出房间,冲进客厅,冲到心媛以及全家人的面前。
“不是暂时!是肯定,绝对,百分之百,百分之两百,不管过去还是将来,都、不、可、能!”
吼完了,发泄够了,她也后悔了。因为……被十四道质疑的视线同时包裹住的感觉……很不好受,尤其是当没人愿意率先打破沈默的时候。
“我……我出去……透透气……”她半步半步的朝门口挪,瞄来瞄去的眼神被心嫒逮个正着。
“方方——”心嫒一步跳过来,亲热的挽住她。
“心媛,我真想出去透透气……”言下之意——如果是死党就放她一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