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可是你……”俊俊简直快哭出来了。“你的……你的……你碰到我了。”
“哦。”端木容凑到她脸上,贼贼地一笑。“可是这我也没办法啊!”
此时此刻俊俊想躲又躲不了,只得另想缓兵之计,随口道:“我……我要喝水,你起来帮我倒些水好么?”
“好。”端木容微微一笑,坐起身,从身旁摸出一个羊皮水袋。
俊俊才要拉着毯子坐起来,却见端木容按着她。“你别动,我来就行了。”他迳自喝了一口水,然后俯身凑向她的嘴。
俊俊不明所以,忙伸手抵在他的胸前。“你、你这是做什么?”
端木客只得把口中的水咽了下去,答道:“喂你喝水啊!”
俊俊怔住。只见端木容又喝了一口水,眼看又要凑上来。
“等等。”俊俊又按住他。“你为什么要‘这样’喂我喝水?”
端木客只得再把那口水咽下去。“你昏迷了一天一夜,我都是这样喂你喝水的,不然你以为你是怎么喝的?”
使俊又怔住。她眼看端木容又喝了一口水,忙道:“等一下,我自己……”
但端木容这次不再理会她,拨开她的手,只管执着地“喂”她喝水。一口又一口,再来一口……俊俊只觉得浑身又发热起来。接下来的事,看来真只得“听天由命”了。
☆☆☆
这会儿,端木容搂着俊俊坐在温泉里。他贴着她的脸,轻轻摩挲,一会儿又在她耳边吹气儿。“你好些了吗?头还疼不疼?”
“你别闹我就好了。”她让热气蒸得昏昏欲睡。
他轻笑,又低头咬她的耳垂。“我再也不会放开你。”
“对了,你怎么跟李祥说的?”俊俊想起这位未婚夫,内心颇感愧疚。“你见到他了吗?他一定很担心我。”
“我忙着带你上山,没时间去见他,不过我派了曾总管去跟他解释,另外再送了一份礼过去赔罪。”他顿了顿。“我想他会谅解的。”又约略说了一下,他刚到村子时,第一个遇见的人就是李祥。“我看得出来他是个厚道的好人,他说我一定可以找到我的‘知音人’。只没想到我要找的人,正好是他将要过门的媳妇,抢了他的新娘子,我虽觉有愧于他,但也无可奈何。”
使俊听了叹了一口气,又嗔道:“你真是无赖!”
无赖?“你说得还真贴切,我这么光天化日之下去抢人家的新娘子不是无赖是什么?”端木容只能摇头苦笑。
俊俊噗味一笑,又低声道:“你要是再晚来几天,一切就会不一样了……”
“还好老天可怜我。”他吻了吻她。“它知道我找你找得好苦。”
俊俊看着他,不免也心疼,轻抚他的发。“你瘦了好多,我那天见到你也吓了一跳。”
“没关系。”端木容凝视着怀里的人儿。“咱们俩一块儿从头开始,你照顾我、我照顾你,再不分离,好不好?”
俊俊把脸贴在他的胸前,点点头。
“对了,还有一件事,你也得答应我。”
俊俊瞧他说得慎重,抬起头问道:“什么事?”
“等你好些了,再帮我做双鞋。”
“呢?”俊俊这才注意到除了衣物之外,还有两双鞋也在火堆前烤着,一双是她的,另一双青缎的男鞋--啊,那正是她去年送给端木容的鞋,现在看起来甚是陈旧,显然穿着它走过不少路。
端木容低声道:“我就是穿着那双鞋一路找你。我告诉我自己,除非找着了你,不然再怎么破旧我都不换新的。我就是要穿着它,直到找到你为止。”
“你……”俊俊很难想像,一向注重仪表、生性好洁的端木容,居然一路走来都穿着这双旧鞋,不肯换新的,就为了她……端木容玩笑道:“幸好你当初做得牢靠,所以这一年也没穿破,要不然我只好光着脚丫子了。”
俊俊揽臂抱紧了他,在他耳边呢哺。“我帮你做,帮你做很多、很多双,永远都不会让你光脚丫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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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休息了一天,方才下山。又在曾家休息了两天之后,端木容和俊俊商量着,若他两人这会儿一起出现在村里,肯定会让李祥更为难堪,不如尽快离去的好。
“但无论如何,咱们总要亲自跟祥哥道歉才行。”俊俊说道。
“嗯。”
端木容点头道。“我跟老曾先借辆马车,咱们到离这儿不远的怀安镇去休养,那儿还有间小别院空着。不如走之前先绕到李祥那儿去说一声吧!”
李祥听见敲门声,出来开了门,一见是他二人,不由得怔住。半晌,忙道:“啊,快进来,外头冷。”
三人杵在屋子里,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没人开口,无言相对。
“阿祥哥,”俊俊低声道。“我真觉得对不住你。”
端木容也道:“这全都该怪我。”
“不,你们俩都不用说了。”李祥忙打断他的话,说道。“曾总管已经跟我解释过了,我也都明白了。”他看着俊俊,黯然道:“我早该知道我没那么好福气的。”
“阿祥哥,”俊俊眼眶一红。“你别这么说,你一直待我好,我都知道,只是--”
李祥苦笑。“只是无缘。”他看看俊俊,又看看端木容,两人站在一块儿,明明白白是一对才子佳人,就像戏里常说的“天造地设的一对儿”,他忍不住感叹道:“你们俩才真正是一对儿,我、我也真心成全你们。”
“李兄,”端木容感激道。“谢谢你的谅解。”
李祥对端木容正色道:“端木公子,你得答应我,你日后一定要好好疼惜俊俊,她是个好女孩,你要千万珍惜,不然,若让我知道俊俊受了委屈,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嗯。”端木容点头道。“我答应你,绝对不会辜负你这番的心意。”
待离开了万林村,到了怀安镇别院,两人才终于能静下心来好好的休养。其实不只是俊俊,前一段时间,端木容四处奔波寻人,也早已身心疲累,全靠一股意志力支持着。这会儿找到了人,整个心情顿时松懈下来,因此也跟着病了一场,调养了好一阵子才渐渐恢复体力。
☆☆☆
一日午后。端木容走到俊俊房里探视,只见她披着外衣,站在窗前发呆。他悄悄地从她身后一抱。
俊俊吓了一跳,直拍着胸口,嗔道:“你干什么吓人!”
“还是这么胆小。”端木容笑道,拉着她的手坐下。“在想什么?大白天的怎么净发呆呢?”
俊俊摇摇头。“没什么。”
“还想瞒我?”端木容瞅着她。“你心里有事,我还看不出来么?”
她也不答。半晌,才问道:“咱们……咱们什么时候回去?”
端木容想了想,说:“我出来也大半年了,虽说不时有捎信回去,但姑姑必定挂心得很,我想最好还是赶年前回去吧,大家一块儿过年也热闹些。”
俊俊点点头。
“倒是你要辛苦了,身子才好些,过些日子又得赶路了。”
“我现在已经全好了,赶这些路也不算什么,只是--”她看了看他,欲言又止。
端木容看着她,柔声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等我们回到家,我就跟姑姑说我要娶你进门,我说过我绝不负你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俊俊忙道,又垂下头,“其实我想的正是这个,我是担心,我的出身……我不想让你为难。”
端木容微微一笑。“原来你是担心这个,哪有什么为难的?姑姑她是一定会赞成的。”
“你怎能如此肯定?”俊俊疑惑道。“姑奶奶显然随和,可是这件事儿事关端木家声誉,到底不是儿戏。”
“这其中有个故事,等你听完自然就明白了。”于是端木容将姑奶奶劝他的话,和她自个儿那段无疾而终的恋情,一五一十地说给俊俊听。
俊俊听了不禁动容。“原来姑奶奶是为了这个原因才迟迟未嫁,她好可怜。”
“姑姑是过来人,她就是不希望我重蹈覆辙,跟她一样后悔莫及,所以才劝我出来找你,所以我敢打包票,她一定会赞成我们的亲事。”
俊俊仍是不安。
“可是还有其他人呢……”
端木容见她忧心忡忡的样子,忍不住捏捏她的小鼻子,嘲弄道:“啐,我端木容要娶老婆,谁管得着?你就是爱钻牛角尖。”
俊俊睨了他一眼,迳自站起身来走到窗前,两只手捧着温热的茶杯轻啜着,凝视窗外的白雪红梅。
端木客走到她的身侧,握着她的手,并连茶杯一块儿放在唇边,轻声道:“弱水三千,吾只取一瓢饮。”说完,便就着她的手喝了茶。
俊俊豆大的眼泪跟着滴了下来。
“傻丫头!你怎么还是这么爱哭呢?”他替她拭了泪,又故意瞪眼道:“到现在你还不了解我的心么?真是气死人,看来非得好好罚你不成。”说着,将她一把抱了起来。
俊俊一惊呼,手上的杯子滑落在地,砸得粉碎了。“哎呀,你做什么?快放我下来!”
端木容也不理会,迳自抱了她上床,然后自个儿跟着也欺上去,在她耳边低声道:“我不许你再胡思乱想。”
接下来--嗯……自然是谁也没有工夫再胡思乱想了!
第八章
这一阵子,俊俊注意到端木容有事没事总揉着右膀。
“你的手怎么了?”俊使问道。“我注意你好久了,肩膀酸么?还是怎地?”
“上回落马时扭了一下。”他满不在乎地说道。“没关系,我想不打紧的。”
俊俊紧张起来。“可能是摔伤了吧!”她回想那天两人一块儿从马上摔下来,端木容正是用他的右臂护着她。急道:“你怎么不早说呢?要真弄伤了怎么办?”
“这一阵子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我也没留心。”
待请了大夫来诊治他的手臂,大夫看了看,说道:“是扭伤了,这伤有一阵子了吧
?”
“嗯,有个把月了。”
“那时没有调养好,拖了这些时日,倒弄成了旧伤,恐怕会麻烦些。”
俊俊一听,脸都吓白,眼泪不停在眼眶里打转。“那--”
端木容忙哄着她。“大夫只说是麻烦些,又不是没救了,你别着急。”
“是是是!”大夫见俊俊担心,赶忙接话。一只是要多花些时间养伤,按时敷药别乱动,这就行了,我看约莫休养两、三个月也就可以了。不必担心。”
“哦。”俊俊这才松了一口气。见端木容背着大夫,划着脸羞她,她忙拿袖子把泪抹去。
一会儿大夫替端木容敷好了药,又嘱咐了几句才走。端木容待大夫前脚一离开,就把俊俊拉到怀里,嘲笑道:“还是那么爱哭,真拿你没办法!”
“人家着急嘛!”俊俊帮着他把衣服扣子一颗颗扣好。
端木容看着她,轻声道:“以后我帮你扣扣子,你帮我扣扣子,好不好?”
“咄,真是愈说愈不像话了!”俊俊嗔道。“不理你了!”她转身要走,端木容却搂着她不肯放手,俊俊硬要挣开。只听他“哎哟!”痛喊一声。
“怎么了、怎么了?”俊俊慌道。“我弄疼你了吗?”
端木容故意道:“你这么扭来动去的,怎么不疼?刚才大夫不是才说我这手臂要好好休养别乱动吗?”
“可是、是你自个儿拉着我的。”
端木容睨着她,没好气地道:“那你别动不就成了!”
这岂不是叫她“任人宰割”吗?是哪门子的道理!
俊俊明知他是存心的,但又不敢挣脱,只好由着他搂着占足了便宜。“你真是无赖!”她又嗔道。
端木容哈哈大笑。这一阵子他可真是当足了无赖。
端木容唯恐手臂上的伤没调理好,日后反成旧疾。故而这一阵子不但要动手使劲的事都不做,连琴也不弹,幸而有俊俊在身旁替他解闷。
听她弹琴,端木容就忍不住要开口调教、调教。而且他闲来无事,倒比从前教授得还认真起劲。
反而是俊俊没什么耐心,一要她反复弹奏几次,就开始呵欠连连。
“不耐烦了?才练了一个多时辰,你就开始打呵欠了。”端木容点了点她的额头,失笑道。“幸亏你没拜我为师,要真是我的学生,看我不拿藤枝打你手才怪!”
俊俊揉揉额头,赖在他怀里撒娇道:“给你打,给你打好了。”
端木容搂着她,一脸宠溺地说:“算了,不想练就算了,我也懒得管你。”
俊俊一听大喜,马上跳起来,迳自拿桌上的水果吃。又笑嘻嘻地说:“不练最好,等我削个苹果给你吃。”
两人在别院里休养了个把月,眼见身子都恢复得差不多了,这才商议着要打道回府。
“咱们经过开封,得顺道去林家看看师娘才行。”端木容对俊俊说道。“我临走前师娘再三交代,待我找到你之后,一定要去让她看看,好教她安心。”
“嗯,我也怪想她的。”俊俊顿了顿,欲言又止道:“那仙霞姐姐呢?我要不要去看看她……”
俊俊见端木容不语,心知他对当初仙霞想把俊使许配给她家老爷的事,依然耿耿于怀。
于是她坐到他的腿上,轻声道:“你别怪仙霞姐姐,她也是为我好嘛!”
“哼!”
“她真的对我很好。”俊俊倚偎在他怀里。“从小她最照顾我,有时候施嬷嬷打我,她都会出来拦着、劝着。想当初,也是她开始教我弹琴的。”说到这里,她娇嗔道:“人家仙霞姐姐可不像你对我这么凶!你还怪人家对我不好?”
端木容忍俊不禁地笑道:“好啦,好啦!你别翻旧帐了。等咱们到了开封,再看要怎么办好了。”
“嗯。”俊俊点头。
☆☆☆
季夫人这回见俊俊不若以往活泼,变得沉静了许多,特别是独处时,总显得心事重重,便问道:“我觉得你变了很多,是有心事?”
俊俊一向视季夫人为亲人,加上心中积郁已久,无可排解,此时忍不住哭道:“师娘,我怕害了容少爷。”她哭哭啼啼地说道。“虽然他不在乎,姑奶奶也同意。可是蕴秀山庄到底不是普通人家,别人.不知会说得多难听,距离回去的路愈近,我就愈来愈怕。”
季夫人明白她的担心并非空穴来风,她沉吟半晌后问道:“你前几天不是跟我提起那个仙霞姐姐吗?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其实仙霞姐姐一直对我很好,先前的不告而别让我实在觉得过意不去,但在那样的情况下,我恐怕自己会一时心软,答应了她,所以只好出此下策。”
季夫人点头道:“既是这样,冤家宜解不宜结。倒不如试试这个法子,若好呢,她可以帮村帮衬你,若不成,最多以后不相往来就是了。反正最坏也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