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厉无极与尹若雪俱是一惊。两人不由得互看了一眼,随即又各自转过头去。
厉无极全然不知所措,尹若雪更是窘红了脸。
华磊天扬眉道:“怎么,有什么不对吗?”
“义父,徒儿和尹姑娘……”厉无极待想解释,却又难以说明。支支吾吾的半天也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难为他一向放荡不用,爽快豁达。像今日这般手足无措、哑口无言的样子还是头一道。
华磊天见了,大为不耐,怒道:“你这样忸忸怩怩蚊子似的,哪里还像个男子汉大丈夫?难道你不喜欢她?既然如此干么要留她下来,还为她挨了我一鞭子?若不是看在你对她有心的分上,单论她放走了赤獾之事,早就该一刀砍死了,哪里还留她到现在?”
尹若雪听他胡言无理的话,心里不快,一扭头便想进内屋去,不欲理会。走了两步,华磊天突然将手中的茶碗掷向她,喝道:“我在说话,你敢走开。
尹若雪一惊,忙斜身避过。茶碗带汁摔得一地都是。
“义父!”厉无极见义父动怒,忙向前将尹若雪拉至身后。“请师父息怒。”
“难不成你是瞧不上我这徒儿?”华磊天冷笑道。“我听无极说,你是永继山庄尹士棋那老家伙的女儿,人称什么武林第一美女,哼,稀罕么?你不去打听打听,我毒魔是什么样的人,谢月峰九重官是什么地方,今日肯收你作徒儿媳妇,那是你的造化!你还不知好歹,反倒端起架子来了!”
尹若雪听了又羞又恼,便向前一步,赌气说道:“您老人家的好意,我心顿了。只是小女子命小福薄,从小就许了人家,也没那么大的造化上什么射月蜂九重宫的,更没福敢当您徒儿的媳妇。”:
她一个弱女子居然敢如此这般的出言顶撞他,华磊天一时间倒不生气,冷笑道:“你许了人家?许给谁了?”
尹若雪虽然对这桩亲事没有好感,但这到底是事实,便道:“百炼门方家。”
“百炼门?百炼门?”华磊天侧头想了半天,才冷笑道:“我道是谁呢!原来不过小小的百炼门。不如这样吧,无极,你去把那个性方的小于的头给我砍下、带回来,不就什么都解决了,也省得罗嗦。快去。
“你说什么?”尹若雪吓得说不出话来。
“义父,咱们又何必找这个麻烦呢?”厉无极站在一旁,听了半晌,忽然开口说道:“徒儿并无意娶她为妻,当初之所以留她一命,不过是想有个人在旁伺候,看火炼丹也方便些罢了,并无别的意思。等这里的事一处理完,自然要将她打发掉,义父您就不必操心了!”
华磊天看了他半天,才缓缓道:“好吧,既然你不喜欢她,那就罢了!”说罢又瞪着尹若雪。“还不进去!这会儿我徒儿已经说了不喜欢你,以后我要杀就杀、要剐就剐,可再没人替你洋话了。你最好自己小心一点。快滚!快滚!别站在这里看得我心烦,说不定我恼起来,真的一刀杀了你。”
尹若雪这几天早已习惯了他的恶言恶状,当下也不理会,迳自进房。
只是当晚两人各捧着一块心中大石就浸。
厉无极心想,尹若雪必是深爱那方家少年,是以才如此坚拒稍早的婚事,不由得心下一沉。
“原来她心里早已有位如意郎君。”
而尹若雪当时也为了赌气才说出自己与方之浩的婚约。但那里想到厉无极会脱口说他不过是拿她当个丫头。她心思单纯,以为他说的是真话,心里也竞有些莫名的伤心。
第六章
任无方虽然离开了射月峰,心里却无时无刻不挂念着那本“离天毒本”。
他得知华磊天下山寻找师兄厉无极,便暗中在江湖散布这个消息,又故意透露厉无极的落脚之处。存心让仇家找上门他才好坐收渔翁之利。
果然江湖中人正为任无方的恶行恶状恼怒不已,自然而然就归咎于射月峰华磊天等人。于是纠集众人,意欲将他师徒等人除之而后快。
一日夜里,尹若雪忽被厉无极急迫地唤醒。“有人来了,你快起来,带着我师父先离开。”
尹若雪茫然不懂,又见他神情慎重,猜想必是出事了,便问道:“什么人来了?来者不善么?”
“怕是如此,而且来人为数众多,此刻他们已经将小屋团团围住。”他轻声道:“一会儿我杀出一条路来,你就骑了后头的马,与师父一块儿先走。”
“可是马只有一匹,你怎么办呢?”尹若雪急得握住了他的手。
厉无极见她真心关切,心里甚是感动,微微一笑道:“虽然他们人数众多,但我只求脱身,倒也不难,你放心好了。只是我将义父交托给你,还要请你千万费心。你只管一路放马跑去,我自会赶上你们的。”
尹若雪还待说些什么,厉无极催促道:“别再说了,快准备上路吧!我先出去引开他们注意。”说着便纵身跃了出去。
各路分家、助拳者果然来了不少,但厉无极武艺高深,弯刀银针,以一对众,一时之间倒也还撑得过去。尹若雪隔着宙,不停的偷看外头情况,每到惊险之处,便不由自主的为他捏把冷汗。倒是华磊天在一夯老神在在,见她为厉无极担心,便笑道:“瞧你这般紧张的样子,还说不愿作我徒儿的媳妇。”
尹若雪登时脸红,啐道:’“都什么时候了,您还胡扯八道的说这些!”
一时眼见厉无极杀出一条路来,并以哨声告知,便匆匆扶了华磊天上马,自己跟着跃上,马鞭一挥,扬长而去。厉无极见两人远去,略放下心来,只管专心眼前应战。
尹若雪带着华磊天弃了一段,谁知马儿忽然双腿折断倒地。
两人猛地向前飞出,幸亏她武功赂有根基,微一腾身,朗然落地。但华磊天的身体每下愈况,虽然也借着腾身一挺,化去飞出去的力势,可是落地时终究还是往前扑了一跤。
“华前辈,您没事吧!有没有摔伤?”尹若雪赶忙过去搀扶。“那匹马平日挺好的,不知今儿个是怎么一回事?”她走过去瞧瞧,见马儿两腿折断,急道:“糟了,这马儿的腿断了,不中用了,可怎办才好?不如我背着您走吧!”华磊天却叹道:“好孩子,不用啦。”又冷冷说道:“无方,你还不出来?”
尹若雪不明白,正要开口询问。从树后走出一人来,微微作揖,笑道:“徒儿给师父请安一一那人年纪约二十来岁,面目俊秀,唯神态有些轻狂、眼神小止。正是任无方。
任无方早知师史久病缠身,功力大不如前。又故意发暗器打折断了马腿,眼看华磊天一跤摔得结结实实,心里更是放心。
“徒儿虽然离开射月峰,但还是日日挂念着师父,今日得知帅父玉体违和,所以特来探望。”
“哼!说得倒好听!”华磊天冷笑道。“本来我还可以多活两天,但叫这马儿一摔,只伯连半天都活不了了。”
任无方笑道:“是徒儿该死,没能好好随侍在师父左右,害师父受惊了。”又对那倒在地上动弹不得的马儿喝骂道:“该死的畜生!竟敢摔伤我师父老人家,瞧我怎么修理你。”说着便抽出一把铁鞭,使劲往那马身上抽去。两三下便将那马儿鞭打得鲜血淋漓,嘶声哀鸣不已。”
“住手!”尹若雪瞧了心里十分不忍,忙阻道:“别打它了。它好歹是你师兄的马儿……如今既然折断了腿,你不如干脆一刀杀了它吧!又何苦这般毒打它。”
任无方收了鞭,细细打量着她,笑道:“这位是大嫂子吧?师兄果然好眼光。”说着又微一抱拳,说道:“小弟无方见过嫂子,方才真是失礼了,对了,怎么不见无极师兄呢?”
尹若雪脸上一热,正不知该怎么说才好,只听华磊天道“你师兄让你的仇家给找上了,还不快过去帮他?”
任无方笑道:“凭师兄的功夫,那些人又算得了什么?师父还不知道,这可是我的一番好意呢!我想师兄蹲在这里,没日没夜的等着抓赤獾,恐怕他闷坏了,所以才故意引来一些活靶子,好让师兄喂喂招、演练演练。”
“是么?原来这些人是你引来的。”华磊天点头冷笑道
“好,很好!”
“既然师兄这会儿不得闲,师父不如先跟徒儿一块儿走吧!您老人家以前老是抱怨徒儿不及师兄孝顺,今天这个机会倒是刚好,也好让徒儿可以略尽孝心。”他说着便要上前搀扶磊天。
“不,不行。”尹若雪连忙在前挡着。“你别过来!”
“如果嫂子不放心,不如一块儿走吧!”说着伸手一拉将尹若雪拉近两步,是她明眸清扬、媚不可详,又笑道:“啧啧,还是师兄好福气,有这么个美人胚子做媳妇,连我都忍不住要动心。”
“无方,”华磊天面寒如冰,冷冷道:“当着我的面,你这以放肆吗?”
“是是是,徒儿造次了。”任无方连忙松了手,放开尹若雪。不知怎的,虽然明知华磊天已是日薄西山,但说话有威严,叫人不敢不从。他陪笑道:“师父,我们这就走:反正等师兄打发完了这些人,自然会来的。”
“何必这么麻烦呢?”他冷笑道。“你不过就是想要‘离天毒本,罢了。诺!你要,拿去就是。”说着伸手从怀中拿出一本书,抛了过去。任无方见了大喜,但念头一转,料想师父绝不可能如此轻易就将毒本给他,本要伸手去接,又唯恐书上有毒,便尽管以铁鞭去接。
说时迟那时快,华磊天左手掷书,右手又挥出一支鞭子,先“啪”一声将那本书击出两丈远,然后再与铁鞭相绕。一时之间双方互相运气对峙。
华磊天年老体衰,功力早已大不如前,任无方一个使力收鞭,他便腾身而起,连人带鞭的被拉了过去。
任无方为求自保,只得猛下毒手,朝着华磊天的胸口重重一击。华磊天闷吭一声,身子登时向后摔出。
尹若雪大惊, 忙奔了过去, 只见他吐得满口鲜血,面色惨白如纸。她急道:“华前辈、华前辈,您怎么样了?”
华磊天勉力睁开眼睛,道:“快……快走……拿着毒本……快走……交给无极……”然事便昏死过去。
任无方一掌得手,十分得意,高笑两声,却忽然止住,举起刚才挥出的右掌一看,却见掌色乌黑,显然是中了剧毒。登时吓得魂飞魄散。原来是中了华磊天暗藏在胸口之处、细如牛毛的丝毒针。
他恍恍惚惚倒退了两步,心里一番挣扎,忽然拔出了腰间的匕首,一咬牙,竟将自己的右臂齐肘砍下!
鲜血直直喷了出来。他狂吼一声,痛得差点晕了过去,忙点了右臂上的穴道止血。
尹若雪见他师徒二人这般恶斗,一时之间竟吓呆了。直到听见厉无极的呼唤声,她才猛然回神。
“厉大哥!”她忙高声答道。“我在这儿。”正在此时,任无方已摇摇晃晃的朝她走来,怒道:“离天毒本拿来。”
尹若雪唯一的念头是跑到厉无极身边,因此抓着“离天毒本”头也不回的朝来声的方向跑去。好不容易隐约见到厉无极。
“厉大哥!”她唤道。
“小心”厉无极惊叫。“无方,不要……”他欲阻止任无方对尹若雪下毒手已来不及。任无方本不想杀尹若雪,但眼见师兄已到,心想再不夺走她手上的毒本就来不及了,于是一掌击向尹若雪背心。谁知她中掌之时,便惜力使力硬是将毒本往前掷出。
任无方见书离无极已太近,自己又受了重伤,更加不是他的对手,不敢再上前去拾书,只得含恨速离。
厉无极奔到尹若雪身旁,抱起她,问:“尹姑娘,你怎样了?你撑着点!”
“你义父他……他……”她伸手指着方才打斗之处,道“你快去看看他……”说着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厉无极料她一时无妨,忙塞了颗“活络丹”到她口里,然后抱起她去寻师父。走不了儿步,却见华磊天倒在草丛里,双目紧闭,生死未卜。
“义父!义父!”他急急唤着,再伸手探他的脉息,已经极为微弱。
厉无极行走江湖多年,早已经历不少险恶之事,但此刻,见两个至亲至爱的人同遭危难,生死难料,不禁呆田地。
远处有人马杂众声,八成是仇家追了上来。眼下这一老一少小俱皆重伤,实在不能再作耽搁,于是便将师父负在肩上,再抱着尹若雪往乎日寻猩的深山里跑去。
他奔跑了一阵,料想敌人暂时追不到此处,才将两人放了下来。他心知义父伤重已不可救,仍握住他的手,将自己的内力缓缓自攀心运过去,好一会儿,才见华磊天勉强睁开眼睛。
“义父!”
“……“离天毒本”没让那个孽徒拿去吧?”他气若游丝地问道。“嘿……嘿嘿……他中了我的蛛丝毒针……死了……
“师父,您放心,书在我这儿,没让他抢去。而且断了一只手,想必是中毒之后自截其肢。”
“算他好狗运,发现得早。”华磊天气得咬牙,又声。“自断手臂,哈哈哈……这也够他受得了……我那个媳妇呢?怎么不见?我要死了,她也不来跟我话别一番…”
厉无极听他称若雪为徙儿媳妇,不由得一窘。
“尹姑娘她……刚才无方要抢她手上的书,打了她一掌。”他不安的看了身旁的尹若雪一眼。“她伤得不轻。”
“是么?”黄磊天只瞧了尹若雪一眼,便知她受的是什么伤。气息奄奄的说道:“原来是中了本门的功夫,这‘醉仙掌’你使的比无方好过百倍,难道会看不出来吗?再说凭你的功力,还怕救不了她么?”
厉无极低着头,不答一言。
“没用的东西,这有什么好为难的?你若为她解了‘醉仙掌’,她以后就是你的人了,那岂不正好。华磊天说道。
他却不想利用这种“正好”的机会。
华磊天见他仍是不置可否,于是冷冷地说道:“无极,我现在交代你两件事,你要是没给我办好,我就再不认你是我的徒儿。”
“义父……”厉无极惶然。
“第一,你去给我杀了任无方。这点不用我说……你也该去做。第二,这尹丫头待我很好,又拼死护书,你若救不了她,也没脸做我的徒儿了,你听到了吗?”
“是,孩儿知道了。”厉无极忙答应。
华磊天微微点头。“好,很好…”一时又喘了起来,已是气若游丝。
这时,尹若雪正好呻吟一声,悠悠转醒,见华磊天伤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