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变成哑巴了?」沈雪子得理不饶人。
「你来找我究竟是为了什么事,你直说好了。」沈祖先微低下头说。
「我实在纳闷吔!宁儿姊除了家境比素素姑娘差以外,她有哪点比不过素素姑娘?为什么在你的心里只见到素素姑娘,而没有宁儿姊的存在?」沈雪子责问。
沈祖先依然无言。这是孩提时即有的情愫,好比吕宁儿对他的情感一般,他没办法对沈雪子解释。
「你晓不晓得是谁破坏了韩公子和素素姑娘的婚姻?是本姑娘我!你晓不晓得我为何要破坏这桩婚姻?那全是为了你这大情圣,沈——祖——先!好伟大哦!」
沈祖先困惑。
「我已经懒得再解释为何我要破坏这桩婚姻,而天真想撮合你和素素姑娘,但我可以告诉你,我后悔了,我后悔做了那件连我自己都无法原谅的事,你知道为什么吗?」沈雪子懊恼,显得有些激动,「因为他们也是两情相悦的一对;因为现实环境告诉我,你和丁素素根本就不可能结合,更因为……这也是我来找你的原因,宁儿姊太傻了,傻得可怜,傻得让人心疼的想珍惜、呵护她,而你却是唯一不懂得珍惜、呵护她的人。」
「我和素素之间……已经结束了。」沈祖先黯然。
沈雪子愕然,说:「那最好,至于宁儿姊……」
「我亏欠她太多了。」
「妈的,你心知肚明,了解宁儿姊在期盼你什么,你以为把感激、亏欠这些话在嘴上说说,还是有朝一日你功成名就,拿些物质东西来弥补就算了。」沈雪子气得脑充血,说:「天底下什么债都好还,唯独感情债是最难还的,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你知道我为何始终不敢向素素表白内心的情感吗?因为我不配,我更不愿喜欢的人跟著我受苦,我……」沈祖先支吾许久,才脱口:「我喜欢宁儿,所以,我也不愿意她跟著我过苦日子。」
「你是现在才变成穷书生吗?宁儿姊不清楚你的状况吗?人家要是嫌弃你,还肯替你照顾妹妹、送茶、煮饭的,人家可是个还没出嫁的姑娘吔!这样待你还不够吗?这要真成了街头巷尾的笑话,看宁儿还能不能见人!」
「可是……」天哪!就算他愿意,但教他拿什么去下聘提亲?
「你知不知道,宁儿姊欣赏你什么?她说你肯上进,将来必定会有功成名就的一日。你晓不晓得我在她的眼神里见到什么?是你功成名就之日,风光热闹的迎亲队伍,扛著花轿迎娶她,她的眼神里充满著幸福与感动。为什么我要对你说这番话?女人的一生注定是交在命运及男人的手中,她要的不是你的功成名就,她渴望的只不过是你的关爱与呵护。」临走前,沈雪子凝重地丢下话:「该说的全说了,画是我替宁儿姊要的,我希望你能完成它,至于是不是一件买卖,全看你了。」
沈祖先脑海里浮现出吕宁儿的倩影,这幅画他要完成。
不是交易,也不是感激的酬谢及亏欠的弥补,而是一份涌上心头,不能再轻易失去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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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爷来报喜讯,派令沈祖先做好准备,近期内等候进京师,但他不喜反忧,因为放心不下无人照顾的妹妹,更苦于时间急迫,恐无法完成吕宁儿的画像。
「哥,吃饭了!」
自从沈祖先为吕宁儿作画后,沈伶秀便开始懂得尽本份,善待她大哥,勤于三餐,还外带消夜。
一幅人像画,对沈祖先而言并非难事,就算是对丁素素的画像用心,也不过是三两天的时间,偏偏对吕宁儿的画像竟是如此难以下笔。慎重的一勾一勒,稍有不慎便弃之重来,这是他为吕宁儿真正用心付出的一次,不容许有丝毫的败笔,他要将最完美的作品,呈现给吕宁儿。
「哥,多吃点!」沈伶秀体贴的为他夹菜。
「怎么对我这么好?有诈!」
「才没有哩!人家是看你从来没这么用心画一幅画,要你多吃点才有精神。」
「我也不晓得为什么?对这幅画有著很大的压力,深怕稍有不慎的一笔,便坏了整幅画的美丽。」
「嗯!好现象,至少证明你是真正在乎宁儿姊,已经不是傻不隆咚的呆头鹅。」沈伶秀感到欣慰,总算吕宁儿深情的付出,没有付诸流水。
「其实我也怀疑,怎么会疏忽了宁儿那片心意,好像她生活在我们的周围,她所做的一切,都是那么自然、那么……理所当然。」
「哦!人家就活该得理所当然要关心你、照顾你?当时你的心里只有素素姊,哪还容得下别人。」
「伶秀,如果……如果我们托媒人去向宁儿她爹提亲,不晓得会不会嫌咱们家穷拒绝我们?」沈祖先腼腆地忧心探问。
「应该不会吧!?吕老爹是个老好人,不是个势利的人,而且又开通,多少也了解宁儿姊的心事。」沈伶秀努嘴想著,咧嘴一笑,说:「万一吕老爷不答应那也没关系,为了哥的幸福,我就去怂恿宁儿姊离家,和你私奔,两人一起上京师,让他少了个女婿,也丢了个女儿;要是你功成名就,衣锦荣归,看他还不要你这个女婿。」
「瞧你说这话,教人听了看谁敢娶你。」沈祖先轻责,又说:「为了让你日后能找到个好婆家,更为了能让宁儿过幸福的日子,再苦我都要努力争取功名。」
「哥,你一定会成功的,我和宁儿姊都对你有信心。」沈伶秀鼓励他。
沈祖先离开饭桌,取出两只水晶镯子,说:「这只龙飞镯子是爹留下来的,另外一只凤舞镯子是素素给我的,她说这是一对受了诅咒的镯子,会紧紧系住拥有者的感情,她要我送给宁儿;咱们家穷,也没啥东西能给宁儿作为订情之物,不管这诅咒是否是真的,我一定会将这镯子送给宁儿的。」
「素素姑娘也是个有情有意的人。」如果可以,她还想要这两个人当大嫂。
韩府一名家丁送来五百银两,说是给沈祖先进京的盘缠及生活费用。
为何不是韩启仲亲自送来?是他存有芥蒂,刻意回避吗?沈祖先明白,该是主动化解这心结的时候了。
第十章
锥形水晶已遗失十来日,雷震几乎寻遍了益州郡城方圆十里,甚至连吕氏父女也义不容辞的托人寻找,但依然音讯全无,毫无所获。
中秋将至,家家张灯结彩,浓浓的节庆气氛,不觉骚动沈雪子思乡情愁,这下倒换成她望月兴叹了。
见雷震沮丧回客栈,沈雪子甭想都知道,又是失望的一天。
瞧雪子那失望的神情,让雷震更有说不出的感叹与无奈。
「你想哭就哭吧!」
「就算想哭,恐怕都没有眼泪了。」沈雪子长叹,茫然地撑著下巴,问:「雷震,万一我真的消失,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了,你怎么办?」
「这不正合你意吗?你就不用烦恼以后要嫁给我了。」雷震故作轻松。
「人家跟你谈正经的,你还这么油腔滑调。」沈雪子嗔怒。
「坦白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也许你还无法体会我和你难分难舍的感情,但我实在不敢想像,将永远失去你的日子将如何过下去。」
沈雪子茫然。她确实不知能与雷震谈出什么轰轰烈烈的感情,但从雷震深情真诚的目光里,却可瞧出他对公元两千零九年的她,有著令人动容情愫。
「雷震,我不是两千零九年的沈雪子,她早在我们来这里之前,就已经消失了,所以——」沈雪子感伤地哽咽:「如果,我们都改变不了结局,不管你能不能回到未来,我都希望你能忘了我,再去找别的更好的女孩子。」
「在我心里,不管处在什么年代,沈雪子永远都只有一个,要我忘了心里的沈雪子更是不可能的,如果在这朝代救不了你,我也要找到时光机,就算纵横亿万年时空,我也要将你救回来。」雷震深情凝眸。
「雷震……」沈雪子动容抽搐几声,陡地放声痛哭,「中秋节快到了,人家好想爹地、妈咪哦!」
沈雪子这「哇!」的痛哭,将吕氏父女从厨房里给吓了出来,三人好说歹说,费了一番口舌哄骗,她才哽咽、抽搐地收泪。
「我不知道那锥形水晶是否真能带你们回到你们所说的世界,但是我这迎宾客栈绝不愁你吃、住,尽管住下,我相信冥冥中老天已有了安排,凡事急不得,有缘的话,总有一天会找到的。」吕逢雨安慰。
「老天已有了安排……」雷震猛地惊醒似的,急问:「吕大哥,离中秋还有几日?」
「尚有半月时间。」
「如果我的推论没错,时光机尚留在这朝代,而且,中秋节那晚是我们的一个机会,我相信那天时光机绝对会在益州郡城出现的。」雷震显得很亢奋,眼神里闪出无穷希望。
「你说的更明白点行不行?」沈雪子也跟著紧张了。
「记不记得我曾经对你说过,野史记载,曾有两名天人在强烈的光束中消失?」雷震几乎要叫了起来:「野史上记载的地点是益州郡城,时间就是中秋月夜。」
「你是说我们可以回去了?」沈雪子喜极而泣。
「野史上只记载这么一次异象,如果属实的话,我们将可以回到我们的世界。」
沈雪子高兴得紧抱著身边的吕宁儿痛哭,只是还有一件要事未了。
「雷震,你确定是两个人吗?至今我们还没找到镯子的主人。」
「吕大哥说的,冥冥中命运自有安排,我们已经尽人事,再来就只好听天命了。」雷震如释重负般说,他相信另一个人肯定是沈雪子,因为他不忍将她孤零零的弃之不顾。
「哦!这下你可轻松了。我的命你都不顾了!」沈雪子气恼拭泪,刚才的泪全白流了。
「也许再不久,会有出人意外的结局也说不定。」雷震说得还真乐观。
这话方落,大伙讶然地发现沈祖先捧著画,傻愣愣地不知杵在门口多久了。
吕宁儿惊喜地想迎出门,却让沈雪子抢先一步将沈祖先拉进客栈。
「客倌,是吃饭,还是投宿?」沈雪子故意戏弄。
「雪子……」吕宁儿没好气,羞怯的问沈祖先:「你来有事吗?」
「我……」沈祖先怯怯的支吾,捧在手中的画颤抖著。
「我什么我?就说是来送画的,有那么难开口吗?」沈雪子抢过画,本想交给吕宁儿,又问:「慢著,还没问你,是交易?还是心意?」
沈祖先羞怯地不知所措。沈雪子打出娘胎就没见过男孩子羞成这副德行。
「成了,我明白了,算你还有些良心。」沈雪子将画交给吕宁儿,见他俩羞涩、低头、默然无语,让她有些恼了,「喂!给你们这机会,是让你们演默剧的吗?」
「有你夹在中间碍事,谁敢开口说话?」雷震暗示,这丫头有时还真不知趣哩!「可是,他们俩像木头似……」
「用不著你敲边鼓。」雷震说著,和吕逢雨一人一边将沈雪子架进厨房。
沈雪子凑不了这热闹,索性躲在门缝偷瞧。
「这是……」吕宁儿展画,惊喜吓住,简直不敢相信画中的美人竟是自己。
这是一幅完美的美人图,双唇含丹,脸泛桃红,虽少了几分朴实,倒呈现出吕宁儿另一种娇柔、楚楚可人的妩媚风采,及高贵、优雅的气质。
「这是我为你画的,是我作画时间最久的一幅,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我一直努力把它表现得更完美,如果你不喜欢的话,我可以重新……」沈祖先惶恐探问。
「我很喜欢,真的,我会将它好好保存下来的。」吕宁儿流下动容、惊喜的泪水。
沈祖先释怀,欲言又止许久,怯怯地说:「以前……我疏忽了你对我的关怀与照顾,要不是雪子姑娘和素素敲醒我,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弥补对你的亏欠。」
「你没有亏欠我什么,这一切全是我心甘情愿的,我并不要求你回报什么。」
吕宁儿泪光盈盈,说:「如果你想回报我什么,这幅画已经是最好的回报了。」她已满足,别无奢求。
「这幅画无法弥补我对你的亏欠,那是……是……是我对你一片情意的真诚表白。」
吕宁儿险些失魂!这是梦吗?如果这是梦,请不要将她打醒吧!「近期之内我将赴京师,这一去就是两年,我们不知道能否再相逢,但我真的不想失去你这么好的姑娘,更不愿在我回乡时,你已成了他人的妻室;我家穷困,实在不配……但我妹说,喜欢一个人就应该勇敢表白,就算被拒绝,至少对方已明白你的情意,所以……」沈祖先不知哪来的勇气,只觉心跳脸红,激动地拿出镯子,递到她面前,说:「素素说,这镯子应该属于你,和我那只镯子是成对的,现在我心里只有你,没有别的姑娘,如果……如果你愿意等我两年,就当是订情之物,我保证,不管能否求得功名,两年后,我一定回来,相信我!」
吕宁儿怔傻,却清清楚楚听著沈祖先说的每句话,心里头有千万个相信与愿意,但竟情怯地收不下那镯子。
这场面,沈雪子可看不下去了,奔了出来,夺了镯子,硬塞进吕宁儿直冒汗的手心。
「你还犹豫什么?你以前所付出的一切,期待的不正是这个结局吗?」皇帝不急,可急死了她这个太监!
「我……」吕宁儿失措。
「老天爷并不怎么厚待你,它也许只给你这么一次机会,错过恐怕会抱憾终身。」沈雪子急得要跳起来。
「爹……」吕宁儿茫然地望著走出来的父亲吕逢雨。
「丫头,沈公子虽穷,但我相信他会有成功的一天,而且,这不是你日夜痴盼的吗?」吕逢雨默许,挂下两行欣慰、动容的老泪。
「吕伯父,相信我,就算以后再穷、再苦,我也不会让宁儿受到任何委屈。」
父亲的默许,吕宁儿泪眼里绽露出不胜娇羞的幸福笑容,她紧紧握住镯子,同时也紧紧握住幸福,她不会让这幸福溜走的。
「我有话要说。」沈雪子雀跃地凑起热闹,说:「沈公子这一去便是两年,感情这码事没人拿得准,天晓得两年后会有什么变化。依我看,倒不如这样,媒人甭请了,我做个现成的小媒人,中秋节又快到,那日肯定是吉日,你们就在客栈里摆上几桌,结成夫妻,这样一来,沈公子可以无牵无挂地上京师,他妹子也可名正言顺的住进来客栈,和宁儿姊彼此有个照顾。」
这丫头居然想当红娘!天晓得是否牵错了姻缘,瞧她瞎搅和的劲儿。雷震冷眼旁观。
「沈公子以为如何?」吕逢雨显然赞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