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知道你们有事瞒我,果然没错!去捉老贼也不找我,真不够意思。”
她替自己倒杯茶,咕噜地一口气喝光。
“我们只是去探查情况,带着你不方便。”任无欢解释。
岳莲楼气呼呼地瞪他一眼,“不方便?哪不方便呀!上次你们连妓院都带我去呢!”
“随你怎么想!”任无欢仍是一派悠闲。
上回云截出巡,的确是带着她,但那是在没有任何危险的情况下,这次说什么他也不会让她涉险……
这样的对白,早已不知出现过多少次,云截和连风落早就习惯了。
岳莲楼对他扮个鬼脸,蹦蹦跳跳地拉住云截的袖子,对任无欢怪异的样子视而不见。
“云截哥哥,让人家去嘛,这两个月都快闷死我了。”她撒娇地嘟起红唇。
“是吗?可我怎么听说你玩疯了,天天缠着烟沉嫂子?”任无欢落井下石地说。
“不关你的事,你闭嘴!”岳莲楼恨恨地吼道,转而又对着云截哀求:“人家烟沉姐姐不同,她纤弱沉静,韶奕大哥当然不舍得她去,但我不同,我有武功的呀!”
“哼!真是大言不惭,就凭你那三脚猫功夫!”任无欢讽刺地说。
“任无欢!”岳莲楼有些伤心地红了眼。
总是这样!他就是喜欢伤害她。
这突来的眼泪倒是让任无欢慌了手脚。
“莲楼!”
她跳起来,泪珠滚滚落下。
“不去了,再也不去了广
她快步跑到门边,“我为我那三脚猫功夫替你们惹的祸道歉,以后再也不会像跟屁虫似的跟着你广
最后那句话是针对任无欢说的。
淡紫色的身影消失在掩苍斋门口。
“你们的结还没解开?”云截问道。
任无欢昔笑地摇摇头,眼底净是落寞。
“恐怕是怎么解也解不开。”
“或许我能帮上忙。”云截关心地说。
他和四府几人可说是一同长大的,无欢和莲楼的心结怕是他也有责任。
“不!”任无欢坚持地说:“一切都怪我自己,所以我不想再通她了,不论这结如何千头万绪,我也会努力去解开它的。”
连风落望着任无欢,思绪也跟着飘远。
☆ ☆ ☆
栖霞小筑中,言韶华正安慰着曲倩。
“倩儿,你就别难过了,我哪知道白烟沉竟是神绣的弟子嘛。”
原先是想让她难堪,却没想到反而让她露了一手。
更懊恼的是,她见到云公子眼中对大嫂的欣赏。
自从八岁那年在岳家,见到当时十二岁的云截时,她小小的一颗心就暗许了他。
虽然她和他见面的次数很少,但是看见母亲和大哥对他的礼遇,她肯定云截的地位一定很高。
自视很高的她,别的凡夫俗子根本看不上眼,只有他能配上自己。
“可是就连那位云少爷都赞美她,看来她真的比我好。”
曲倩委屈的声音拉回言韶华的思绪。
“别灭自己威风嘛,不过是会刺绣罢了,我们也会啊!” “可是那位云公子……”曲倩仍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别可是了,我一定会整倒她的。”
说完,言韶华在心烦意乱下,也没多坐就走了。
曲情遣下香阁,独自一人坐在窗边。
原本柔弱的神情顿时变得狰狞,唇边含着得逞的笑容。
她是故意提起云截的,韶华那点小小心思,哪能赢过她的眼睛。
第四章
许多人都感觉得到言韶奕的改变。
虽然他依旧不多话,但眉宇间却多了一份柔情,尤其是在有白烟沉在场的时候。
言府人不多,但是管起来仍很费神。
以往吉老夫人不爱管事,所有大小事都由霍天福总管负责。
如今有了白烟沉,担子当然由她挑了。
而她也没被难倒,毕竟在白家所有的事也是由她处理的,所以她做起来驾轻就熟。
“少夫人,这是这月的开销,请您过目。”走进沐风居,霍天福恭敬地将账目放在桌上。
“天福叔请坐。”白烟沉指了指对面的位子。
“是!”
“天福叔请喝茶。”霜清递上一杯茶。
“谢谢!”
霍天福啜口茶,看见白烟沉黛眉轻锁,“夫人可有什么疑问?”
她斟酌了会儿,“上个月我便觉得奇怪,怎么玉呜楼和栖霞小筑的开销那么大,每月都大过老夫人的宜芸馆和其他各院?”
霍天福为难地说:“这事我好几次想提,以往是怕老夫人生气,所以就按下了,后来又怕少夫人您为难,就没提起。”
“到底是为什么?”
“其实是因为大小姐和曲姑娘,她们每月都做新衣服,而且每回都是订自锦织坊。那锦织坊是白阳城里首屈一指的,绣工是特别贵,王鸣楼和栖霞小筑的开销,大多是因为做衣服。”
“我明白了!”
“少夫人,您要怎么做?”
“一切我自有主张。”
☆ ☆ ☆
老夫人一则开心儿子回来,二则高兴有贵客临门,一时玩心大起,要大伙到落月亭赏花。
就连平常不爱热闹的连风落,也被她三催四请地抓来,只除了曲倩和言韶华没到。
并非她老人家偏爱韶奔,而少疼了韶华。
就因为太过疼惜,导致她的任性胡闹,性格上总是娇悍了些。
加上言老夫人本来就不太喜欢曲情,而韶华又偏偏爱跟她混在一起。
于是这次老夫人是谁都邀了,就独独没找曲倩!
言韶华一赌气,也就跟着不来。
想到这,她就喝不下手上的那杯茶,重重地叹口气。
“太君这是怎么了,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这会儿叹起气来了?”云截问道。
老夫人将手中的杯子递给天香,“不就是韶华。”
“娘,韶华又惹事?”育部奔悒郁地问。
“这倒是没有,只是担心她那别扭的性子,再加上曲倩那阴沉的个性……”一向乐天的她,开始为女儿的未来烦恼。
一旁静默的白烟沉却开了口:“娘太多虑了,韶华只是年纪较轻,说话直率罢了,依我看她本质倒是天真烂漫。至于那曲倩姑娘,也只是比较沉静。”
“你别替她们说话,你以为我当真不晓得,私底下华儿常找你麻烦。”她真替自己的女儿感到丢脸呢。
“有这等事?”言韶奕冷眉轻挑,看得出他的怒气。
白烟沉盈盈目光望着他,心里思索着该不该说出那问题。
韶华的确是来闹过几回,但却都没捡到便宜就回去,因为她总是说不过自己。
几次下来倒也显得无趣,也就没再生事了。
“是有些意见不合罢了!”白烟沉还是决定不说。
“哼!岂止是意见不合而已,那根本就是无理取闹。”岳莲楼不服地补充道。
好几次韶华上沐风居吵,碰巧她都在,每次都差点闹翻。
要不是白烟沉挡下,她想自己一定会忍不住挨揍韶华的屁股。
‘太君若真如此担心,那不如等正事告一段落,让韶奕送她上我家,让令媛跟在我娘亲身边,我想不出数月肯定有所改进。”云截提议说。
谁都知道,宫中那个太后可比言老夫人厉害多了,年少时还曾是个行侠仗义的侠女呢!
“真是这样,我先在这儿谢过你了。”老夫人总算眉开眼笑。
“好说、好说!”
话锋一转,他们聊到苏州的风光,也暂时缓了气氛,只可惜好景不常。
“娘!”言韶华气冲冲地跑到落月亭。
她拉着曲倩冲进亭子里,才发现云截也在,急忙又缓下步履,但脸色仍是不快。
“女孩子家这样莽撞,成何体统!”老夫人斥道。
“娘,人家是太生气了嘛!”她向母亲先撤撒娇,再转回头瞪一眼白烟沉。
“什么事?”老夫人问道。
“都是大嫂啦!”言韶华跑到白烟沉身边。
她用力拍一下桌子,愤恨地说:“你为什么叫吕总管去锦织坊说什么以后我和曲府的衣服,每个月只能订三套?”
看着韶华的理直气壮、曲倩的一脸无辜,和随后赶来的霍天福,白烟沉明白她们铁定才刚和天福叔吵过。
任无欢在一旁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一幕,好似他已期待很久。
连风落则仍维持他的冷漠本色,只是难掩一丝嫌恶。
岳莲楼则瞪大双眼,因为她可是头一次见到韶华不顾淑女身份地发标。
言韶弈未出声,他想看看他那聪慧的小娘子,要如何摆平娇蛮的小恶霸!
“先别动气,冷儿,为韶华小姐斟杯茶。”白烟沉柔声淡笑地说。
“是广霜冷正想倒茶,就被言韶华推开。
“不喝!我要知道为什么。”
想她堂堂吉府千金,做件衣服还要被限制,传出去不被笑死才怪。
“烟沉,这是怎么回事?”言老夫人一脸迷糊。
“娘,是这样的。从我嫁进言家,承娘抬爱,将府内的事交给烟沉管。可是这几个月下来,我发现玉呜楼和栖霞小筑每月出账都超出,问过天福叔,才知道是因为韶华和曲姑娘,每月都向锦织坊订好几套衣服。”
言韶华被说得有些心虚,但又咽不下一口气,仍强撑着。
白烟沉继续说:“我也问过冻香,韶华许多衣服订了是从来不穿,想想后,才交代天福叔去锦织坊,将她们每月的六七套衣裳改为三套的。”
“真是太胡闹了你厂言老夫人气极了。
虽然是被御封了府,但言府一向持俭治家。
“不过是多订几件袍子,这样也能大惊小怪吗?又没花多少银子。”她仍然不觉得自己有错。
“是几件衫袍没错,但你们选的全是上好锦绮布料,一件花费就要五十两银。在白阳城,五十两银能济助多少贫民,能让多少人有饭吃呢!”白烟沉仔细地解释,希望能让韶华明白,对她而言微不足道的几两银子,对一些穷人而言却是救命钱。
可惜言韶华并不领情,她只感到被羞辱了一顿。
柯况还是在她心上人面前!
“娘!”她再度转看向老夫人,希望能从她那里得到支持。
“你嫂子处理得好极了,这事要是先让我知道,我就连一件也不给你做。我们言家祖训说的就是勤俭行善,每年布施说有多少就有多少,而你竟然一件衣裳就花五十两,真是荒唐!”
“娘!”言韶华红着眼,想作最后的挣扎。
言韶弈明白该他出面了。
“韶华。”他双眉凝敛。
“大哥!”言韶华怯怯地说。
她其实挺怕言韶奔的,每回瞧见他的眼神,她就觉得自己像做错事般。
“你说这事该怎么善后?”
听起来像是在询问,但明白人都知道,这是言韶奔生气的语气。
言韶华的气焰顿时去了一半,她知道大哥一开口,是不会留下半点余地的。
‘大哥……”早知道她就不选在有他在的时候开口。
‘你回房闭门思过吧!”他冷严地说。
‘’娘!”言韶华霎时惨白了脸。
要她闭门思过会憋死她的。
“就依你大哥的话吧!”言老夫人轻叹口气。
看来她真得好好考虑考虑云截的提议。
一看大势已去,言韶华恨恨地瞪白烟沉一眼,莲足一蹬,转身就跑出去。
曲倩眼见韶华跑了,她也没借口停留,流连地望一眼言韶奕,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 ☆ ☆
深夜时分,隐约只听见虫呜。
一座华宅里,一位身穿盘领右衽常服,颇具威严的老人,正饱含怒意地瞪着跪在地上的一群人。
“王爷恕罪!属下原先已快得手,怎知半途竟杀出三个程咬金……”其中一人抖着身子说。
“可知任务失败的人会有什么下场?”坐在扶手椅上的一名年轻人阴柔地开口。
一地的黑衣人全吓得趴在地上,头磕个不停。
“世子饶命!世子饶命!”
一阵掌风击出,求饶的声音全不见了。
“云旗,我可没说要他们死!”八王爷不悦地回头望向朱云旗。
“不过是替您解决善后的麻烦。”
轻松的语气,仿佛他不是杀了人,而是踩死只蚂蚁。
那是一个浑身充斥邪佞气息、狂肆的男子,五官中隐约有云截的影子。
他正是当今八王爷的儿子,云截的堂弟。
“我送你去学各门派的奇学,就是要你有朝一日能替我杀了朱云截,怎么你老是让这些小卒去对付他,更何况还有四府的人在。”
想当年,所有的皇子里就属他的战功最为彪炳辉煌,其他的皇子根本比不过他。
他也一直认为,以他的功劳,帝位最终定用于他。
没想到,先王驾崩,遗诏中册立的新帝居然是所有皇子中最文弱的四哥!
不服!他当然不眼!
那样软弱的人,凭什么取得他打下的江山。
无奈他当时被迫交出兵权,手无寸了又能如何?
于是,他开始暗中策划,将年仅七岁的朱云旗送到各门各派学习武功。
又暗地里收买人马,表面上仍装作谦顺,使皇帝轻心。
两年前,他的四哥也崩逝了。
他欣喜地认为机不可失,毕竟世局就属此时最为不稳。
何况朱云截只有十八岁,他以为毛头小伙子能有何作为?没料到,他兵马尚未调齐,京中就传来消息,说是新帝强力整治守军,似乎早有防范。
他老了,当年万夫莫敌的勇气早已锐减,但想当皇帝的梦却从未停止过。
所以,他将希望放在儿子身上,希冀有朝一日能穿上龙袍、坐上龙椅。
但他却从没想到,聚少离多的亲情,难免会因时间而变得淡薄。
如今的朱云旗,是无法让他一手掌握的。
“父亲大人不用着急,你毕生的愿望,做儿子的定会替你达成!”
当八王爷还沉浸在回忆中时,朱云旗阴邪的声音突地飘进他耳里。
摹然回首,早就不见朱云旗的踪影。
☆ ☆ ☆
因为锦织坊的事,言韶华一直和白烟沉赌气。
就连吃饭都不愿意和她同桌,整天就窝在曲倩的栖霞小筑中,言老夫人骂过她几回,她也不听。
在她心里,就觉得白烟沉这么做是给她下马威。
“倩儿,你倒是想个法子呀!我一定要整倒白烟沉。”她从来没被人这样羞辱过,更何况还在云截面前。
“韶华,她可是你大嫂呢!言大哥又那样宠她,谁能动得了她?”曲倩一副怕事的模样。
她的确是忌讳着的。
谁会料到言韶奕那副冰寒的外表下,含着的是一颗火热的心,她原先还以为,他连心都是冰的。
不只是他,就连最没表情的连风落,在见到白烟沉后也会露出笑容。
有一回,她还偷看到白烟沉和连风落在下棋呢!
“就连云大哥也是!为什么大家都喜欢她?她总是冷冰冰的呀!”言韶华皱起秀眉。
她其实不是真的那么厌恶白烟沉的,毕竟仔细一想,从头到尾只有她骂白烟沉,而白烟沉从未回过嘴。
她总是噙着笑,柔柔地向她解释。
曲倩见她的心正动摇,忽然心生一计。
“韶华,我曾听说那个云公子好像是个高官,这次南巡好似有什么密务。如果我们能拿到机密文件,然后嫁祸给白烟沉,说是她泄的密,就算言大哥再怎么宠她,也护不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