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邵奎几乎是放下身段说出来的,此刻拳头也不禁握紧,显示心中也正紧张。
“我……我不懂。”宽柔随即低下头,看不出是真的不懂还是装傻。
邵奎慢慢走近她:“我每天回家也想和别人一样,一进家门便见到妻子儿女的迎接。我也是普通人.也想享受家庭之乐的生活。”
宽柔声如蚊鸣:“你有许多女朋友。”
“我不要她们。过不了多久,她们便让我感到厌烦。她们都及不上——”
“我要走了。”宽柔猛然旋身打开门。
邵奎倏然停住,随即恢复原来的本色。
“慢着。孩子的事我可以暂且搁下,但是我要见孩子。就在今晚。”
宽柔转身向他瞧去,猜测他的真意。
“不愿意的话,我马上办理孩子过户,随时便可以见到孩子。”
这句话果然有效。
宽柔问:“今晚什么时候?”
“八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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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奎站在大门前,手中提了一盒应景的礼盒,迟疑了几下,才去按门铃。
“啊——请进。”
宽柔出来应门,明知邵奎要来,见了他仍微微一诧。
领进门内,邵奎一入眼便看到坐在娃娃车里的小女孩,可不就是会议桌下另一个“主管”——他的女儿。
邵奎第二次抱着这个小女娃。第一次浑不知觉手中的便是他以为早已死去的女儿。此刻手中实实在在的实体,内心莫名感动,脸上也不禁现出难得的柔色。
已年过三十的他,自从宽柔怀孕,燃起他就要当爸爸的期待。如今再次“失而复得”的女儿,抱在手中,得子心切的他,无法形容内心这份喜悦,但喜形于色呈现脸上,是任何人都看得出来的。连宽柔也不曾见过他此等的喜悦。
“我喜欢女儿。要是你生的是男孩,我现在见了,也许没这么欢喜。”
宽柔听了心中一砾,慌慌然望着邵奎,怕他抱着因此而不还她了。心中却又对他喜女重于男感到莫名的喜慰。
这时门口传来声音。
“啊——爸爸!”
邵奎继宽柔站起,往门口看去,柯严丰身着警服回来了。
这种尴尬的对立,正是邵奎最不想面对的场面。
“柯老先生。”邵奎表现出应有的礼貌。
但仍看得出少许的傲气与敌意。’
柯严丰顿了一下,只点一下头表示回应。
这两位死对头,自从两年前在医院病房那一幕”此强彼弱”的悬殊对立,直到今天才有平等的对峙。
第二次见面的这一刹那,两人一下子想起那时生死一线间的镜头——
柯严丰望着眼前这个在两年前执着枪口顶在他脑袋意取他性命的年轻人,现在却与他的女儿的关系纠缠密切,同时也是他孙女的父亲。
邵奎挺直站立,忆起他正欲扣扳机,不期然的宽柔出现,进而改变往后事情的发展,甚至波及了他、转变了他的命运,而使得他现在掉进自己所设的圈套,不可自拔。
“宽儿,你抱天慈进去,我要跟他谈谈。”柯严丰说。
宽柔来回望了两人一下,心怀忐忑抱着小孩回到房间。
“请坐。”柯严丰摆手,自己也入了座。
“我们之间也无需说些客套话,我直接问你,你的决定。你准备怎么做?”
柯严丰不等邵奎回答继续说:“我不希望她再受伤害。如果你准备带走小孩,那么就带走吧。并且不要让她们母子有再见面的机会。如果你愿意继续让孩子留在她身边,那么,我在这里请求你……把小孩带走吧!孩子会误了她的青春。而时间可以淡忘一切。她会嫁给一个平常人,过着平凡幸福的日子了,我心便足矣,这是我最低的希望了。”
“爸爸!”
两人掉头看去,看见宽柔伤心欲绝的面容,哭喊着:
“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掩面跑进她的房间。-
“宽儿!”
“柔——”邵奎霍然站起,又矜持停住,缓缓的坐下。
邵奎这时面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叹声说:“你问我的决定……好,我——我要她们两人回到我身边!”
邵奎终于在“岳父”的面前说出来了。
“宽柔。”
邵奎走进她的房间,坐在床沿,抚着她的秀发轻声唤她。
趴在床上痛哭不已的宽柔,惊怔坐起望着他。
他怎么进来了?而父亲怎又准许他进来了!,
“你的伤!”
宽柔瞧见他的手掌上的伤口,只用块贴布草率贴住。心愧之下,一时忘了自身的烦恼,忙起身去拿医药箱来,执起他的手,仔细擦药、包扎妥当为止。
这当中,邵奎心中感慨,只有此刻才难得享受到她给他的温柔。
“你别担心,我不会如你父亲所说的只把孩子带走。”
宽柔停下包扎,摹地抬眼望他,看到他眼中平静的柔色,倏地又想逃开,邵奎勾手抱住,另一手接着环住。
“我不逼你,也不迫你。这次我要你来决定,愿不愿意再次跟着我。心甘情愿在我身边,过着一家人的生活,你说.好不好?”
邵奎的声音像催眠,听的也让宽柔恍惚了起来,跟着营造他话中的景象。
“一家人……嗯……”宽柔呢喃的口中微微张开,就要附和出那个字——喉咙中梗住了,顿然醒悟。她推开他,背向着他,低声的说:
“我不知道。”
“想好了就告诉我。”邵奎展起一丝笑容:“现在愿不愿意和孩子跟我去一个地方?”
“哪里?”
“我家。二姨想见小孩。”
车子来到一处大路旁内的静街。
在这大都市里,难得有这么一处静街。
下车一看,原来这条街的一面,都是邵家的地方,街旁停的也都是邵家人的车子。另一旁也都是独栋的房子,各家大门紧闭,也不知是怕有个黑道邻居,还是也是邵家的房子也说不定。
进入门内,这里面的环境比长岛住处差不到哪里去,居然布置得清幽之至。
二姨看见他们到来,注目在宽柔身上片刻才走近他们。
“这就是天慈?来,给奶奶抱抱。”
小女孩连续被两位“陌生人”抱,表现的一点也不怕生。
“你看!这对眼睛多像你。”
二姨靠向邵奎,惊喜地指着发现。宽柔尴尬的站在一旁。
二姨又兴奋的说:“婴儿房也都准备好了,马上可以住进来。”
宽柔惶然望向邵奎。
“二姨,小孩暂时不住进来,过些时日再说。’”
“这……”二姨不明白地向邵奎望去,随即了然,他们之间还有……抱着孩子往内堂走去,留下他们两人。
邵奎怔了一下,随即跟在二姨的背后,悄悄来到门口旁仁立,原来三姨抱着小孩一到父亲的牌位前。只听得二姨喃喃念祷父亲的名字。
”你做爷爷了。虽然孩子的母亲不理想,但是这孩子好歹也是咱们邵家的血脉,也不得不收。保佑这子平安长大、聪明乖巧。来,天慈,拜爷爷。”
“孩子的母亲不理想。”邵奎心中一叹,连二姨也不认同宽柔。此时竟后悔当初应该毙了柯严丰,而不是绑了他的女儿,以至于他现在为情进退两难。
身后一声响,他转身看,是宽柔。她也听到了。
两人慕地相望,眼中均是凄然悲切。宽柔一旋踵,急跑出去。邵奎霎时明白她眼中的心意,立即追去。
邵奎从后面攫住了她:“别走,别走。”
宽柔呜咽哭道;“你今午说的要负责到底。骗人!骗人!今天连孩子都得勉强接受,何况是我!你是要让我再过以前囚犯的待遇,还是金屋藏娇遮遮掩掩的过日子?你好坏!还想糟蹋我。放开我!”用力去扳他的手指。
“我要的是正大光明的娶你进门.不是仇敌的女儿、也不是囚犯,是我邵奎的妻子,孩子的母亲,我只要你给我生的孩子,其他谁也不要……谁也不要,我只要你!柔儿,我只要你,你还不懂吗?我对你……”
邵奎倏然将她扳回,吻住她的唇,忘情地拥紧她,蛮横找回这一年来已感生疏的滋味。。
他轻怜爱意地吻去她脸上的泪痕,直到身后传一咳嗽声,两人才立即分开。
邵奎向二姨抱回孩子,避开二姨的目光、交给宽柔,准备送她们回去。
“等一等。”二姨走向宽柔,说:“这是我去庙里求的,给孩子的平安符。”
一条红丝线,绕过孩子的头部,满意地瞧f瞧,正要转身走开,忽然两眼睁大,定在宽柔的手腕上,嚷叫:
“你怎会有这条玉带?”
离二姨最近的宽柔母女。被她的声音吓了一跳,小孩更是扁扁嘴就要哭出声,宽柔忙哄她安静。
二姨不等宽柔反应,已经将她说的玉带扒下来,拿在下中端详。
“我问你,这条玉带哪里来的?”
宽柔对二姨急咻咻的逼问,惊吓的倒退一步。
就在这时电铃声响,不一会儿,进来了两个人。
邵奎惊叫道:“康叔!你不是后天才出狱的吗?”
一旁的康钦仁嘻嘻笑道:“我临时接到通知,知道你‘忙’。便自个儿接爸爸回来。”说完,才闻到刚才客厅时的气氛,并且也看到——二姨手中摊着的玉带。心中一惊,回身拉过父亲:“爸,你来看,这便是我说的另一条手链。”并将手腕上的玉带扯下来交给父亲。
一位身材健壮高大的身影走过来,这位邵奎口中叫康叔的,比对了一下手中的和二姨手掌上的。皱了皱浓眉,沉声说:“怎么回事?”
“问她!宽柔,这是怎么回事?”二姨毫不放松盯着宽柔。
一时众人的眼光全集中在宽柔身上,等她回话。
“这要问我爸爸。”
一行人分成两部车,风驰电掣赶往柯严丰宿舍开去。
两车的人,除了邵奎、宽柔,其他人皆迫不及待催加马车,恨不得一眨眼便到了目的地。
两年前的怨仇,直到今天,两方人家才算是正式面对面相逢。
柯严丰、康邢年,“警察抓强盗”两位主角,今天总算见面了。
俗话说: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康邢年倒是面色沉静,此次而来,并非寻衅,乃就事论事。可见得他也是个明事的人。
二姨是第一次见到“弑夫”的人,敌意自是不用说了。
邵奎的内心可就复杂不定了,与他的关系,既是仇敌,又是岳父(是他自找的)这之间的拿捏,着实教他困恼。
大家的脸色自然都好看不到哪里去,尴尬的立在客厅。还是柯严丰心胸坦荡,不觉有愧于他人,和善地招呼这群不速之客入座。
康邢年以居中之长首先开口:“冒昧打扰。我们是为了这条玉带而来的。”
“这条玉带是一位不知名的女士——”柯严丰说到这里,突然定睛向二姨望去,只见她眉目之间依稀是那女人的样子。回神一怔:“临危时托付给我的。”
柯严丰遂从头说起……叙述完毕之后,每个皆沉默不语。
直到康邢年苍老的声音,夹杂着叹息:“原来是你。当日她身上覆盖的警服,便是你的。”
柯严丰向康邢年投以询问的眼神,“当时我从民家借电话叫救护车赶来之后,便不见那妇女踪影,隔天更不见有人来报案,要不是玉带在我手上,我还真以为那晚所见的是一场梦。”
二姨掩面哭道:“她就是邵赤星的妻子,我的双胞胎姊姊呀!”
邵奎惊噫:“是妈妈……”
他不禁想起他三岁时,见到那怵目惊心的景象——母亲的身上!
康邢年神色凝肃地说:“她是被当时仇家抓去报复,因逮不到邵老大,才抓她去充数,当我们循线找到,马上将她抬回,当时她身上留有一件警服。虽然不久她便死了,但总归来说,我们还得感谢你那一晚的‘一蔽之恩’。”
“那是每个人看到而自然该做的。”柯严丰说。
康邢年说:“我这人恩怨分明,无论如何还是要谢谢你,从今以后,以我个人保证,绝不会来找你麻烦。”
“化干戈为玉帛月当然最好。”柯严丰掀慰的说。
康钦仁纳闷自问:“这句道谢,该是邵奎或是二姨来说,为何父亲郑重揽为己任,而二姨却又视为理所当然。”
口中说:“这条玉带便是大夫人的了。”
“是我的。”二姨说。
她这一说,除了康邢年,每人又是一疑,均向她望去。
二姨说:“这带子上面每块玉块,本来是完整的四方翡翠玉块,经过巧匠震碎成两半,用红线坠成两条玉带子,分别给我们两个双胞胎姊妹各一条。”
康钦仁疑问说:“但为何您手中这一条在大夫人身上、而大夫人的却是在……我这里。”
心中没说的是:“而这条玉带,爸说是母亲的遗物。”想到这里,不禁心中猛然一跳,看向父亲。
邵奎早已意识到这一点,只是拧着眉头,注视着二姨不语。为何母亲的遗物会戴在康钦仁的手上。
“这……这……”二姨不由自主觑了康康年一眼,低垂了目光,叹道:“我答应姊姊不说的。”
“二姨不能说,爸爸一定能说。爸,你一定知道门!”
康钦仁死盯着父亲的脸,急欲证实是否就是心中所猜测的。
康邢年起身说:“晚了,我们也该告辞了。多谢柯先生。”
“该不会……这是大夫人的遗物,而这又是我母亲的遗物,那——我的母亲便是大夫人!是不是?”
众人皆是一惊,往康钦仁看去。
康钦仁平静的语气下,心中却是激动澎湃,目光盯向父亲脸上。他早已知道自己和姊媳清月是不同母亲所生。
只见父亲面色一变,二姨也是。这更加证实了康钦仁的猜测。
“那我跟邵奎是——”康钦仁顿然停住,说:“不对。我跟邵奎才相差二个月,不可能是兄弟。”
这时突然有人爆出一阵大笑。众人一愕。
虽然笑声出现得有点无厘头,但这时的场面实在很难笑得出来。所有人齐向邵奎看去。
只见他搭着康钦仁的肩头往外走,边说:“管它是劳什子手链玉带,找们都这么大了,还需要像连续剧一样,哭天抢地的问亲生父母是谁?走吧,事实真相知道了又如何。还不是和现在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