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钦仁倒抽一口气,道:“你疯了吗?把她送进那种地方,那岂不是葬送了她一生!”
邵奎正色道:“我没疯。这是保全她的一个方法。”
“并不是只有这一途,你可以放了她回来。”
“不可能!”邵奎突然激动的说,倒吓了康钦仁一下。
“为什么?放不开了?”
邵奎紧闭着嘴,良久才说:“不,而是照我原来的初衷,要他们父女俩都难过。所以放人的事,别再说了。”
康钦仁放下电话,心中猜想的如果没错,他从没看过或听过邵奎那么在意一个女子,即使她是仇敌的女儿。
心中一叹:“这回不晓得是谁在折磨谁?谁给谁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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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严丰那天走出邵氏大楼后,那条红带子的样子,一直盘绕在他的脑中。
回到家中,忙拉开抽屉,翻找一项东西,却找来找去也找不到。时间太久远了,那个东西也不知遗留到哪里了。
他一时间心急了起来,这是一件托物,要是遗失了,那真是对不起托此信物之人,何况那人是危难时交给他的。
太久了,有二十六年了。
要不是如今给他看到这条手链,他还真的忘了那件那,女人的托物。
颓丧地坐了下来,这件往事历历不断呈现出来。
二十六年前,他才刚从警校毕业,是个初出茅庐的警员。
由于生性秉正,又积极干练,在他手中破获了不少案子。
有一次在执行任务中,意外地碰到一件惊险的事。
虽然在他一生警务生涯中,那次不是最危难的一次,但那时年轻,以及当时的临场危撼感,至今仍印象深刻。
在一次晚间巡逻中——当时还是摩托警车。他的管区里,有一处偏僻地是一座废弃的砖厂,隐约中听到有女人的叫声。他立即持着手电筒,走上前去探看。
他看到一群男女,围着一个女人,手中拿着棍棒往那女人挥打,有些女的,则抓她的头发、扯她的衣服。
他立即吹起警哨,哗哗作响。
那一群人闻声丢了棍棒,一哄而散的逃开。
他追到那女子倒地的地方,忙蹲身去查看那女子。
“你没事吧?”
他这句话是白问了,他看到那女子的身上,皮开肉绽,外表糜烂,没一处皮肤完整。
他看得震骇不已,气愤的站起身往那群施暴者逃逸方向追去。
那女子抱住他的脚,眼神无力望着他。
“呀!我该先送你去医院。”
那女子不愿意,勉力从口中挖出一样东西。
“这条……手链,帮我交给……我的……”
话还没说完,便昏厥了过去。
柯严丰脱下外套,罩在她身上,便往民家的方向跑去打电话。
当他急急忙忙的赶回来时,地上那女子已经不见了。
以后再也没听过那女子的消息,她叫什么名字,是什么人也不知道。至于她的亲人是谁,更是不得而知了。
那条手链现在想起来,应该就像康钦仁手上戴的。
他还记得那条手链,有一次给宽柔看到,给她要了去。啊!
他想起来了,那条手链给宽柔要去了。
连忙来到她的房间,望着空无一人,收拾整齐的卧房,冷冷清清的,颓然一坐,教他如何得知她放在哪里,又教他从何找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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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0号,回房的时间到了——1070。”
宽柔怔了一下,原来是在叫自己。
在这里,人是没有名字的,只有号码。
她张惶了一下,是一位女管理员对她喊着。图书室里只剩她一人,快步地走出图书室。
“喂喂喂,起来了,又是你。”
宽柔以为在叫她,又转了回来,才发觉管理员对着一个蜷曲在角落的人说话。
“你别想再躲起来,等我锁门之后,你想再开灯,是不是?”
一个懒洋洋的声音说:“我这是好学不倦,你应该成全我才对。”
“不行。医生给你的处方,要你少写字少看书,让脑多休息,压力自然会减少。”
“让脑多休息?休息不了。不看书,照样可以胡思乱想,不可扼抑的想。”
管理员不再跟她胡扯:“现在请离开这里,回到你的寝室,我要关灯了。”
只见角落出来一位高瘦女子,瘦的像是营养不良。跄跄踉踉的步伐,倒像喝醉了酒似的,眼见她就要往墙壁撞去,宽柔忙一把将她扶正。
那高瘦女子凝注了她一眼,刹那间,宽柔感到那双眼神是清醒的。
“谢谢、我叫阿利娜。”
“我是——”
她不知该讲中文,还是英文名字。可她又没有英文名字,临时取,又一时想不出来。她这时的英语能力,比刚来的时候,三棒子打不出一句话来,要好了许多。
“宽柔。”
“宽——柔。好拗口,中国人?”
“嗯。你真行,一猜就中,许多人不是猜日本人,就直说亚洲人,反正都包括了。”
阿利娜笑了笑:“你的名字发音是中文,我曾在北京学了一年中文,所以知道。”
“哦,我是台湾人。”
“你看起来不像精神病患者。”阿利娜有意地瞧了她几眼。
“啊!你看得出来?”宽柔惊喜的停下脚步,望着阿利娜,终于遇到一位知音人了。
没想到阿利娜的反应却是哈哈大笑,好半无才指着她笑道:“你上当了。哪一个精神病患者,会说自己有精神病?就像醉酒的人一样。”
“我是真的没病。”
“我也没病呀,你信不信?”
宽柔竟认真地瞧了瞧她,说:“我相信。”
阿利娜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惊讶中带着些许感动。
“不管有没有,可以肯定的是我们都住进来了,还管有病没病。”
“你这句话很有哲理。”
“哦?”阿利娜颇欣赏地瞧着宽柔,并对她有兴趣起来了。
“我的房间到了。”宽柔说。
“拜拜,明天见?”
“明天见。”
宽柔回到她一人单独的寝室。这项优待,是邵奎为她安排的。
她来到这里也已有一个月了。
每天的作息规律正常。起床,用餐,做体操,会诊,自由活动,又用餐……直到又上床睡觉,一天的时间就这样用完了。
幸好唯一可以安慰的,这里有圣经,有祷告室、礼拜堂。有了心灵的慰藉,日子便好过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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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会诊室里。
排在宽柔前一位的男病人突然发作起来,在场的人登时惊慌失措。
“保罗!”
只见这位保罗突然抖跳了起来,口中不停的前南自语。
一旁的男护士,两人两边的夹住那个病人,保罗仍不停地抖动,只是动作被限制了,身体仍抖个不停。
不一会儿,他好了。应该说是清醒了。
保罗一脸茫茫然的问:“我怎么了?”
他望着全部的人严肃警戒的模样,唯有一人已经忍俊不住笑了出来。
每个人全看向这个东方纤弱女子,咯咯笑个不停。
宽柔带着笑意解释:“很抱歉,但是他刚才很像我的国家里祭饲明的……”轧童这名词,她不会说,“……媒介者。”
“你可以解释一下吗?”医生以求知的态度向宽柔请教。
“在中国传统的宗教里设有庙宇,每到神明的生日广典,会有一位神明的媒介者参与,藉由这位媒介来传达神的旨意,这位媒介的动作,就像保罗先生刚才一样。”
医生听了,以他科学的态度,一笑置之。小说制作室*惜惜扫校
医生转而问保罗:“你感觉怎么样?”
“医生,我仍然看到一样的画面。”
“你看到什么?”医生有耐心地再要重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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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YCKYMOUSE。”
医生从他的病历表夹页里,拿出一张迪士尼卡通人物——米老鼠。想必展示这一张已经不只一次了。
“是它吗?”
“不是。只是这里像。”
宽柔探身去看保罗比的地方。保罗双手指着米老鼠的头顶那两块头发。
“还有呢?”’
“他脚下还踩着火的单输脚踏车。”
宽柔心中一动:“该不会是……”继而摇摇头,心想:“不可能,外国人怎会梦到中国的神话人物。”
“宽柔,柯。邵女士。”
医生问:“还恨你先生吗?”
宽柔莫名的摇摇头:“我从来没恨过他。”她知道医生指的是邵奎。
“你进步了!”医生夸赞宽柔。
比她刚来时,不停的说是邵奎绑架了她来到美国,并且幽禁她等等,她丈夫强迫她种种的幻想,在医生的病历表上这么写着,这句话确是好多了。
“——只是不喜欢他。”宽柔补充的说。
“人难免总会有讨厌某些人的时候,即使是最亲近的人。”
要是以前,宽柔一定马上否定医生的话。
她会说:“我从来没喜欢他。”
但这会让医生认为她的“病”没有好转的迹象,故而忍住不说。
“你小时候父亲待你如何?”
“我从小与父亲相依为命,我只有爸爸一个亲人了。”
医生脸色沉肃了许多,又问:“他有没有打你、虐待过你,或幽禁——”
“才没有!我父亲最明理了。就算我犯错,他也只是训活而已。他只是常不在家,因为警务的关系,常因为办案而疏忽了我,不过,我足以照顾国己,所以我的成长阶段和一般小孩一样,很平常。”
宽柔走出会诊室,信步来到祷告室。
“这位女士,请留步。”
宽柔循声看去,是刚才那位保罗先生。
保罗来到她面前,有礼貌地点点头。看来是个憨厚的老实人,年纪约四十来岁。她知道他是中度患者。
“请你能不能再多说一些你刚才所知道的故事?”
宽柔啼笑皆非说:“那只是我的联想罢了,你该不会当真吧?”
“这对我来说是一线曙光。你知道吗?这个毛病,已经困扰了我六年之久。如今我听到我的病在某个地方被说句正常,如何不教我惊喜?”
“好吧,你跟我来。”
宽柔带他来到图书室。
这所医院设备不错,图书室里有电脑书目资料查询。宽柔查找有无中国宗教方面的书,再依着书码找到一本有彩色图片道教的书籍。
宽柔捧着书,有目的的寻找,忽地眼睛一亮,满脸笑意地把书摊在他的面前,得意的问:
“你看到的是不是这个形象?”
只见保罗突然猛地震动一下,惹得一旁的人还以为他又发作了。
“就是他!
“它是中国神话里的人物,你看了内容就会明白。”
经宽柔这么一说,保罗几乎情绪紧张的把这篇内容看ONo
宽柔再把轧童的职务及她自小耳孺目染所听到、看到的,说给了保罗听。
她之所以会说这些,全是因为她认为,这对保罗会好过此
保罗听完后,愣了许久,似在沉思又像在消化宽柔讲的话。
“要是有一天出院,我一定会到你的国家去看一看真实的情况。”
“你一定会的。”
晚餐后,约七点钟。
宽柔来到图书室,选了一本书,刚要坐下,瞥眼见到隔桌的阿利娜向她招手,她则来到她身旁的位子坐下。
“你在写稿?”
阿利娜咽地一笑:“这就是我的病因所在。至少医生这么认为。”
“写稿不是坏事呀!
“不眠不休的写,像着了魔般不停的写,就变成了有病了。”
“难怪你太瘦了。精神搞坏了,连身体也变差了。”
“嘿,你昨晚还说我是正常的呢!
“呵呵,套你说的一句话,进来了这里,没病有病还不是一样?”
“是啊。”阿利娜渭然道:“进来时我确定我是正常的,但现在连我自己也不禁在怀疑我是不是真病了。”
宽柔打趣的安慰她,笑道:“放心,精神病是不会传染的。”
阿利娜认真地看着她,良久说道:“我老实告诉你好了。我是为了要写一篇有关精神病方面的文章,才混进来的。”
“哦?”
经过昨晚被她取笑之后,宽柔不肯再次上当,而半信半疑地看着她。
‘我是纽约时报的资深记者。”
进来了精神病院这些日子,宽柔也不是白混的。她知道有种病例叫幻想症。她自己便被医生冠上这个名词。看来她们两人是“同病相怜”了。
“你进来多久了?”
“有半年了。文章也快写完了,我也该回去了。”
“你要怎么回去?医生同意你好了吗?”宽柔瞪大眼睛问。
阿利娜看了宽柔的表情,大笑起来,继而凑近她,低声神秘地说:“我有诀窍。”
“什么诀窍?”宽柔怔问。
“就是……”阿利娜一本正经的说;“我会让自己慢慢的好起来。”说完扑哧一声,大笑起来。
谁知,宽柔听了一睑肃然的点点头:“有道理。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
“但是,这有一个先决条件,就是本身得是精神正常的人,才能自我控制‘病情’的好转,让医生相信。”
“这很简单。我今天检查就‘好转’了许多。我下次再表现得喜欢我先生一点,便可以逐渐‘正常’了。”
这下换了阿利娜纳闷了,支头盯着宽柔。
“愿意说说你吗?我对你产生好奇了。”
“……嗯好”
第六章
宽柔来到会客室,有点意外又不太意外地看到邵奎。
他站在窗前,眺望景色,直到门关上,他才转过身来凝眸望着她。
邵奎走过去拉她坐下。
“你丰腴许多了,看起来很好……医生说你‘好多了’。”
邵奎当然明白宽柔的病情,因为是他创造出来的。
宽柔没搭腔,他又续道:“医生说照这样下去,你不久就可以出院了。”
“这次来是告诉我,不应该好起来,要再重些吗?”
这句冷潮热讽的话,居然出自宽柔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