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三年来,盘踞台湾报纸主刊版的新闻中,一直都有南忠帮与北叛帮的恩怨情事。莫怪人们对这条新闻有着超乎想像的热中程度,实在是为这里牵涉的情义恩仇太轰动了,远比脑力激荡之后写出来的剧本还要让人目不暇接给,几个每一周都有新的角力、争斗事件不断地为人们制造新的话题。
撇开那些模糊焦点的烟幕弹,让两个帮派的关系浮上台面,就不难发现:其实北叛帮是从南忠帮出来的新帮派,但其声势已如日中天,严童威胁到南忠帮的地位。他们的帮名叫'北叛',又十分明现地与"南忠对立,挑衅之意昭然若揭。于是,虽然对于南忠帮因为眼红而不时挑衅的行为,北叛帮不曾有所反击或回应,但是他们几时会兴起一阵绝地大反攻,杀南忠帮个片甲不留,则是全台湾人不知道却引颈预企盼的新鲜事!
陆极将手中的报纸重重搁下。他真不晓得光是南忠帮与北叛帮的种种传闻,这些无聊的记者要报导多久?
看看这上头写的报导,字字句句都将两个提并论,言语中还是把北叛帮当作是南忠帮的后生之辈荒唐、真是荒唐!早在三年前南忠帮将他、路卫、易憬在那里的地位架空、令他们自行脱帮之后,两造之间便再也没有任何何关系了,为什么到现在还有一干无聊的人等将他们牵扯在一块呢?
"老大,最近有一个南忠帮的女人频频寻求跟我们接触的方法。"站在一旁的路卫有兴味地提起。
又是南忠帮!路极半句不答,径自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林荫茂密的庭院景象。
这里是"北叛华苑"北叛帮的总部。在此,有足够的资源供他们遥控旗下的单位;擅长金融事务的易憬,拥有足以完整观望世界各大股市的资讯中心。路卫则在另一侧拥有训练保全人员的道常至于身为北叛帮帮主的陆极更是坐镇于此,统领整个北叛帮,为群龙之首。北叛帮所有的决策均由他口中直接下达,唯有他万无一失的决断能力,才能引领北叛帮走到今天的龙头地位。
然而,北师帮的成功,不只在于黑道上的地位家征。事实上,它已经超越了黑白两道的界限。北叛帮不只是个帮派,更是个商业集团,不管是正派经营有如金融机构、保全实业,抑或招人非议有如声色场所,都有北叛帮的资金投人。
"你们都不好奇她是准吗?"三人之中形象得为活跃的路卫问道。
"…… "全神贯注在电脑荧幕前的易憬森然不语。
"有什么值得好奇的?"陆极转过身,挑起眉来问道。
路卫扬声振奋道:"她是个'女人'啊!"说到女人,就这个话题最让他来劲了。
"不过就是个女人而已,外面有一大把,任你路爷挑选呢!"陆极耸耸肩,真的没半点情绪波动。
易憬依然缄默,"无聊"两个字却清楚映在他黑的发亮的延伸中,传神不已。
从他们这番对答之中,三人分明的个性已经一目了然。
路卫,是个标准的火样男子。他有明显的情绪表征,会狂笑、会震怒,喜怒一望即知。他不管对什么事都怀有浓浓的兴味--尤其是女人。路卫是个大生的风流种,以美丽的女人毫无抵抗力,擅于调情调笑,感情韵事一箩筐。
易憬,则是个绝对冰样的男子,寡言少准。他的性格阴沉有如雷雨之前的天空,乌云密布,重得就像要塌下来压死人似的,就算他有再完美无俦的颜容也无济于事。
至于陆极,性格冷非热,是属于莫测高深的男人。
三人之中,路卫喜怒分确,易于让人趁早提防,易憬生性冷历,令人不敢靠近;然而陆极的性格却完全不似这两人的极端、不论他的心情是好是坏、是喜是怒,唇边总是勾着一抹似笑非笑的笑痕。
想当年陆极初出茅庐时,这抹笑痕不知瓦解了多少商场大亨、道上大哥的戒心;长相深富阳刚美他,乍件之下,笑痕是无害的,甚至带有几分友善的味道。但是,唯有曾在他的手下尝到败北滋味的人才能明了:陆极的笑痕就像是为了接近羊群的猛兽,一身的血腥杀气全都隐藏在皮相下;为了更靠近猎物,降低猎物的警觉性,他的伪装甚至天衣无缝得让咩咩叫的绵羊以为他这只猛兽是同列,而非天敌。
话岁如此.但他眉宇间玩事不恭的笑意,还是很难令人相信他是个重量级的黑道人物:唯有眼力极佳的人,才能看穿他吊儿郎当的笑意其实关一种自信满满、意图攻城略地的狂妄表征。
"用个女人叫黑岚。"易憬突然发话。他的另一项专长是电脑资讯而从电脑里查出可疑人物的档案资料,是他的职责之一。
"南忠帮里七大长老之一,黑信的独生大"一直阴沉不语的他,终于从荧幕前抬起头,将手一挥,电脑荧幕立刻转个方向,在陆极与路卫面前秀出了她的存档资料。
"哇拷!这个小妹妹是过海来依亲,还是来挑'苦儿流浪记'的大梁?"陆极失望兼惊讶地低呼。"我看她绝对不超过八岁。
"你的眼力不错,果然是阅女无数。"陆极似笑非笑地赞赏着,其实如雷达一般的犀利眼眸已经读取完荧幕上的资料。
他总是这样的,看似无心的举动中,实则有他独到之处。陆极可以一边与人谈笑风生,恍若城府全无,以便则在畅笑中使计用计,攻人措手不及。
也就是因为他能这般悠游于权术之中,深具领导者应有的风范与智慧,所以能理所当然地成为北叛帮的帮主。
"黑岚拍这张照片,确实是在八岁那年。"易憬修长的手指点向荧幕。"但根据资料现实,今年她已经二十岁了。" "这些资料显然不够新,"陆极的眼神自荧幕上移开黑岚的基本资料已牢记在他脑中。
他的声调依然没少高低起伏,唇畔亦漾着让人无所防备的笑纹,但眼中一闪而逝的光芒已够让相处许久的伙计察觉到他的不悦。
十二年前的资料?这种慢半拍的作风实在很难让人感到满意!
易憬淡淡地陈述,"黑岚早已迁居贝里斯。新近的资料将在半天之后传过来。" '传过来之后,记得在第一时间之内叫我过来鉴赏一下。"路卫说得好像要抢着赏玩一件物品似的。"对了,这女人早就飞到国外去了,现在回国找上我们,到底想做什么?" "做什么都不会是好事。"易憬简单地作下结论。
"那跟我做爱做的事,算不算的上是好事?"路卫活力十足地耍着嘴皮子。他向来喜欢向易憬冷漠的态度挑战,想看他失控爆怒的模样。
"提醒你,因滥变而得病绝不是好事。"易憬没动气,沉着地反讥。
"谢谢你的提点,我会记得带套套的。"路卫暧昧地笑着,挤眉弄眼。
"等会见我会叫管帐的特别算上你这一笔'特别津贴'。"陆极出面插入他们的安斗之中。有时候路卫与易憬杠起来,会杠上大半天不止、在这种时候,也只有稳坐中立立场的陆极有能耐制止得了他们了。
此时.陆极的表情摆明了"这个话题可以暂告了段落了吗?"的索然无味。
是的,无味。陆极根本没有兴趣讨论更多。直接送上门来当点心吃的小绵羊,有什么值得猛兽感兴趣的?缺乏狩猎的极至快感,吃跟不吃又有什么差别?
"谢谢你的厚爱啊老大。"路卫知道不能再瞎扯下去了。
"不必客气。"陆极嘴角微扯,随即脸色一正,淡淡吩咐道。"姓黑的女人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不必管她。这又是个急着为南忠帮立功的替死鬼。" "难道他们到现在还不肯放弃剿灭我们的念头?"路卫徒呼着。
"那帮老家伙还在想,是他们把我们养大的,为什么我们还要跟他们作对,让南忠帮的面子挂不住"易憬冷诮。
"其实,他们也不想想,南忠帮里真正把我们养上、于我们有恩的是前任帮主李鑫,但是自从他去世后,南忠帮就再也没把我们看在眼里。" "早在三年前,李义去世后,那些人把我们三人的地位架空、削弱我们的力量之后,就该想到有这种后果。"陆极不温不火地说道。
他是天生的领导者,可当年南忠帮因为前任帮主李鑫去世、帮里群龙无首、人人抢坐帮主之位;他们怕实力坚强的他抢走新任帮主之位。所以逼他不管事。对此陆极无法忍受,于是他与同样是孤儿同样是南忠帮养大的好兄弟路卫和易憬创立了今日的北叛帮,正式脱离南忠帮。
之后他们因为不小心而锋头太舰危及了南忠帮,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一切只能说是南忠帮咎由自龋易憬与路卫点点头,双双认同了陆极这个说法,没有丝毫异议。
就在此时,茶几上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经过两声的鸣叫之后,电话直接切人扩音设备中。
"帮主、易爷、络爷,有位黑岚小姐无论如何都要和你谈一谈。"说话的人,是北叛帮一个属下。"她正在线上。因为她一直很坚持,又说有重要的事,所以我……"他说话的内容引起了三人的注意。
"接过来。"陆极果决地打断了属下的嗫嚅。
这个姓黑的女人不简单。几天来不断透过各种管道传口讯给他,说有要事相商,如今能搭上线,算她行!
"老大。"不是刚刚才说不管她吗?怎么马上就变节了?路卫疑惑不已。
"听听她要怎么说。"陆极简单地解释。
易憬飞快地按下几个键,开启电脑录音装置。
"我是黑岚。"一个娇俏的女声传了开来。
"黑小姐,素仰大名。"陆极揶揄她这几日来的紧迫盯人的招数。
"哪里,陆大帮主,路卫先生、易憬先生,你们的大名才真的是如雷贯耳。"黑岚在电话那头笑得极其愉悦,点名问候。
陆极皱眉瞪着为这串银铃而露出痴迷神态的路卫。再任她这么笑下去,路卫这混小子大概连魂都没了。"你何不直接切入正题?" "我要加入你们北叛帮。"黑岚语气坚决地表明来意。
"你很有胆识。"
"我明白你的语意。你想说的是,我父亲黑信是南忠帮的七大长老之一,我竟还敢来毛遂自荐吧?" "你不但有但是还很聪明。"陆极开始觉得这件事有点意思了。
"希望这是允许我加入北叛帮的通行证。 "黑岚漂亮地回应道。
"女人加入北叛帮的通行证,不是胆识跟智慧。"路卫忍不住热情洋溢地插上嘴。"是天使面孔与魔鬼身材。你有吗?" "不巧,这些我都有,而且还很傲人呢。"黑岚自信满满地照答不误,不容辩驳。""那我岂不是北叛帮的当然成员?" "总得见个面才能有个准吧。"此时,路卫已经露出谗兮兮的眼神、哀求着。陆极一定要让他有机会把美眉。"……老大?"那厢,黑岚已经放出钓鱼长线。"好啊,放马过来,我黑岚可不怕被人评头论足,就是怕男人没种单挑我。"隔着电话线,她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鱼儿鱼儿,快上钩肥!
陆极侧首微思。这女人如此千方百计地搭上北叛帮的线,挑惹路卫的兴趣,又在言语中挑衅他们的能耐,看来进北叛帮对她而言已是志在必得。
不过,如果她想,那么让她混进来又何妨?
太久没有新鲜的猎物使身为猛兽的他也有些倦担该是磨磨爪子、重新感受狩猎快感的时候了。反正到时候这女人当真心怀不轨,那她会得到她应有的惩罚。
他似有若无的笑痕浮现,朝路卫点了个头。
"好,就给你个机会。"路卫朝陆极挤眉弄眼,算是谢过他的成全之恩。
"太好了。下午三点,豪利大卖场见。我会穿一件蓝色工作裙、红色格子衬衫,提个购物装,方便你们来认领。" "听起来像个村姑。"路卫开始有点后悔地咕哝。。
"你不知道我背帮私逃、投奔北叛,必须避人耳目吗?"她预备的脚本可是这么设定的。"村姑有什么不好?见了面我还可以教你唱采莲谣咧。"唱采莲谣?满脑子情色思想的路卫开始思索这句话里有没有暧昧的双关以为存在。"那好,一言为定。"两具电话同时挂上,室内一片宁静。
陆极似笑非笑,对于路卫最后以这种口头吃豆腐兼达成目的的办事手法感到好气又好笑,不管怎么说,现在黑岚这女人以晋级为活脱蹦跳的猎物;也正式掀起了这场狩猎游戏。
易憬又迅速地敲打键盘,确定将录音带以录制妥当之后,才回过头来想陆极报告。
"她自命为猎人。抱持的是'不入虎穴,焉得虎仔'的打算。"冷静分析是易憬的另一项专长,也只有在他那冰样的大脑之下,才能如此,换作路卫就不行。
"猎人用猎物,很多时候只是立足抓的不同而已。"嚣狂的笑纹浮上陆极的俊颜,他知道他会赢得这场狩猎游戏。"对于我们这群猛兽来说,如果不引诱她进洞又怎么能不费吹灰之力地撕咬滋鲜味美的生肉呢?" "埃"易憬一愣,故即恍然大悟,总算明白陆极的手腕,佩服不已。
"老大,刚才那份'特别津贴'因为有现成的美女,所以……能不能DOUB-LE?"路卫的思维仍被缠在"采莲谣"的韵调中,无力自拔,绮思顿生。
尽管陆极配备有庄敬自强、初变不惊的强韧特质,此时也被他饥渴的口吻逗地哭笑不得。
他们三人的生长环境差不多,成长过程也差不多。同样阴沉而冷调,易憬与他都有某种程度的阴郁,为什么独独路卫这么宝?是因为他年纪最小的关系吗?
"不行。"陆极化开笑意,严峻地否认。
"为什么?"他吓一跳,本来因为慷慨的老大会偏心帮他。
"因为去见黑岚的人,是我不是你。"要是真的让路卫去见黑岚、要是黑岚长得很美丽,那么除了成就一段风流韵事以外,还会有什么?
"啊--老大!"路卫扯开夸张的嗓门啸吼兼捶心肝,表示万分痛切。"你不能剥夺我有艳语的机会啊!我要上诉!"当这哀嚎想响遍北叛华苑时,露极已经整状待发,驱车外出了。
****************************************************正午过后,阳光正炽。
不是假日,也不是适合散步逛街的时段,路上几乎没有什么行人。由一块块红砖拼列出来的人行道上,只有黎紫梅专心地赶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