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别死!别把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世上!
尉迟靖才刚在床边坐下,一看见她因动作掀开了丝被,立刻倾身向前要替她把被盖上。
她已经昏迷两天了,身体虚弱的很,如果再着了凉,后果不堪设想。
他迅速替她盖好被子,但仍是不小心瞥见了她的裸肩,细致的肌肤晶莹似雪,令他的眸光瞬间深浓起来。
“小白,你是不是做噩梦了?”他在她耳边低问,大手轻轻拍着她的脸。
颊上暖暖的感觉终于唤醒了白玛,她眼微张,模糊中看见一双熟悉的眼睛,想也不想地就伸出手,紧紧扯住他的衣襟。
“好吓人……好多血……”她惊喘着,声音凄楚破碎,激动中,她把脸深深理进他的胸口。
被她紧抓着襟口不放,尉迟靖只好两手撑着床,免得整个人压到她的身上。
“小白,梦都是假的。”
“不,是真的!我父亲死在我眼前,他的血喷满我的脸,我永远……忘不了那么恐怖的感觉!”她颤抖得厉害,显然被往事吓坏了。
难怪她会恐惧,原来是有这么难以抹灭的悲惨回忆,一种奇异的触动滑过尉迟靖的心,他不是什么善良好人,根本不懂得同情别人,但小白纤弱无助的模样,却出乎意外地令他心疼。
“你现在很安全,这里不会有人伤害你,你不必再为过去的事害怕或伤心。”
他腾出一只手搂住她,虽然隔着丝被,仍然感觉得出她凉得像雪,心底的不忍更加重了几分。
缩在他的胸前,享受他散发的温暖,白玛惊悸的心一点一点地放松开来,梦中的黑暗和血腥渐渐远了,耳边不再听见父亲死前的哀号,有的只是尉迟靖坚强有力的心跳声。
尉迟靖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极有耐心地出借自己的胸口,让小白有个倚靠;他不动声色地放开手,极轻微地替她把被子拉好,方才她激动的举止,又使得身上的被子滑落不少,肩膀都露出来了。
他的手不经意地触着了她的肌肤,过于逼真的触感,拉回了白玛恍惚的心思,她垂下头看了看自己,由被子的细缝中,她发现身上好似一丝不挂。
“我、我的衣服呢?”她吓了一跳,抓紧被子远远逃开。
看她一脸茫然,对发生过的事毫无概念,尉迟靖无奈地笑了笑。
她长大的过程简直像变戏法一样,只能用“惊悚”两个字来形容,害他看了还以为自己的眼睛有毛病,没想到她这个当事人却完全在状况之外,什么也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很想立刻问清楚,但她才刚醒,他不愿太过逼她。
“你的衣服都破了,而且沾满了血,所以我帮你把它们脱了。”
“你帮我脱衣服?”天呐!那他不是看见她的身体。
“你放心,我闭着眼睛,什么也没看到。”他边说,边起身点燃烛火,黑暗的房内终于得见光明。
听他这么说,她松了口气,心想自己的秘密应该还投被他发现吧!眯着眼睛,她看见尉迟靖拿着桌上的纸包,走回床边坐下。
“我帮你买了新衣服,等会儿穿穿看是否合身。”他将纸包递给她。
白玛一手用被子掩住身体,一手接过东西。
“谢谢你。”想到自己又麻烦他了,她羞涩地垂下头,不过说实在的,她一点也不记得自己的衣服是怎么破的。
而且在她昏过去之前,他好像说了一句很令人惊骇的话……啧!真是的,不管她怎么努力,就是想不起他说了什么。
把纸包搁在腿上,她揭开一角,看见里面的衣服。是淡蓝色的,色泽柔亮迷人,上面还绣了很美丽的花纹。
她忍不住摸了摸料子,当下吃了一惊,“好轻软呀!这是什么衣料?”
“是丝。”他有趣地看着她。
“摸起来好舒服……是不是很贵啊?”她惊讶地摸了又摸,突然不放心起来。
“……是不便宜。”他淡笑着,看不出心情。
她不安地看着他,“大哥哥,你以前资给我的棉衣就很好了,这么贵的衣裳,我反而不敢穿。”
听见“大哥哥”三个字,尉迟靖的笑突然变得很诡异,让白玛心里一阵古怪。
“你真是个傻瓜,姑娘家要好好打扮才行,怎么能随便穿呢?”他坏心地笑着。
姑娘家?白玛瞪大眼,当场傻住。
“大哥哥,你、你在说什么……”她结结巴巴,心虚地看着尉迟靖。
“还叫我大哥哥?”他眉一挑,戳穿她长久来的伪装,“其实你该有十七八岁了吧,别再装小了。”
白玛张着小嘴,吓得说不出话来,脑中轰然作响;他不但知道她是女的,还知道她不是小孩子?!为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再一次慌乱打量自己,虽然身体隐盖在被子下,但这回房中的烛火照出她方才未发现的事实;怎么回事?为什么她的胸口有了起伏的曲线?还有她的头发怎么长了?她的手……也不像小孩子那么短
她惊骇抬起头,对上尉迟靖的双眸,他正很有兴致地注视着她惊慌失措的举动。“你长大了,很令人惊喜对不?不,不过最有意思的是,你似乎不明白这一切为什么会发生。”她惶恐的表现,使他看出这变化根本就在她的意料之外。
他好整以暇的态度让她更慌;活佛和法力还在体内,为什么她竟然长大了?而且这些变化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难道……他都看在眼里?!
她终于想起他曾经说过什么,那时他正在为她运功,却突然说她是个女的……天呐!他真的都看见于,他看见她像个怪物一样突然长大,当时的情景一定有若异变一般惨不忍睹!
她的心情既震惊又羞耻,一时间不知自己该怎么面对他,只能把脸埋进臂弯里,不敢抬头。
尉迟靖静静瞅着她,突然发出一声轻笑,笑声很温柔。
“当初不知哪根神经错乱,你明明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小孩,为什么我还会错以为你是个男孩……”他像是喃喃自语,音量却刚好让白玛听见。
他的声音像是柔和的风,拂过她惊慌纷乱的心,带来微微的悸动。
“现在你长大了,变得更加令人惊艳,我一眼见着你,还以为你是天上掉下来的仙子。”他接着说完,话令白玛一愕,他没把她看成怪物,还说她像仙子?
“我……”她终于放下捂着脸的手,鼓起勇气看着他,“我不恐怖吗?”
他摇摇头,眼中带着笑,“一点也不,你很美。”
白玛怔住了,一动也不动地看着尉迟靖,好一会儿之后,她的眼眶微微泛红;他不怕她,也不讨厌她,他没有把她看成一个怪胎,更没有像见了鬼一样的闪避她!
他只说她很美……她强忍住眼泪,终于能够感到喜悦,其实她想长大想了十年,没想到却是在这种意想不到的状况下实现……
这算是美梦成真了吗?她不知道,她只是更加真切地体认到,他真的是个很温柔、很会安慰人的男人……或许连他自己也没发觉。
“一开始,我并没有想要骗你我是个小男孩,是……”
“是我自己认错的,我知道。”他笑了笑。
“而且我若早告诉你我已经二十岁了,你也不会相信。”她呐呐解释。
“是啊,我……”他倏地脸一僵,接不下话,“你说你二十岁了?”
白玛点点头。
“真看不出来……”他讶异低喃,在他眼中,她顶多十八而已。她是他见过最纤细柔美的女子,一身清灵的气 质,还有一双深幽的眼眸,芳华正盛却又担负着许多秘密及哀愁,轻易就能勾动他的同情。
他微惊,突然意识到这些心思来得莫名其妙,也直到这时,才发现自己过于专注的目光引得她脸颊微红。
“小白实在不好听,以后不能这样叫你了。”他轻松一笑,化解心头的尴尬,“你的名字有什么特殊含意吗?”既非汉人,名中多少有些意思。
她伸出手指,在床上写了一遍自己的名字,也因此他才恍然大悟她名中的玛字,是玛瑙的玛。
“在藏文中,白玛的意思是‘莲花’。”她轻语。莲花?尉迟靖微怔,深邃的眸一瞬也不瞬地凝望着她。
没错,她的确像一朵清晨初绽的馨莲,雪白无瑕,摇曳着轻甜的气息……
“今后,我就唤你白儿。”他的眼眸深沉依旧,但望着她时却隐隐发亮。
“白儿……”白玛唇微启,念了几次,脸颊又染红了。
这两个字听起来,好温柔呀!但最教她在意的,是他唤她时温和的模样。
好奇怪,她的心为什么跳得这么急?越看着他的眼睛,她心头越有一种……甜甜的感觉,但又掺着些许慌乱。
她突然捂住胸口,低喘一声。
“怎么了?”他倾身向前,担心地问。
“我的心……突然痛起来了。”她难受地说。
“这是难免的,你的心脉受到重创,要休养一段时间才会痊愈。”他边说边起身走向门口,“你等等,我去叫下人把熬好的汤药端来。”
她点点头,乖乖地看他离开房间。
等他走后,她闭上眼倚靠着床头,忍受着阵阵刺痛的感受,但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明眸倏然睁开。
她现在是什么模样?二十岁的身体,和小孩子不一样吧?
把丝被敞开了一点,她紧张地瞧了眼自己,立即目瞪口呆;她的胸前丰楹柔软,腰肢有了窈窕的曲线,双腿也变得修长了,身上的肌肤映着粉嫩的光泽,一点也不像孩童时那样毫无血色的苍白。
在她眼中,这副身体就像是陌生人的,散发着成熟的魅力,她瞧了又瞧,觉得一切好不真实。
直到一阵开门声传来,她才猛然回神,赶紧把自己包好,一抬头,尉迟靖已端着碗站在床边。
“你的脸怎么这么红?”该不是发烧了吧?他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没什么……”她嗫嚅,觉得难为情的要命,等他把手收回去,她才在心底暗暗松了一口气。
还好他没看见她方才的傻样,她正暗自庆幸,但一想到长大时他也在场,也许不经意之间还瞥见了她的身体,她的脸又红透了。
“你真的没事?”他在床边坐下,越看越觉得她脸红的怪异。
“真的,我只是……心脏不太舒服。”她小声地说,眼神很心虚。
尉迟靖眉微蹙,眼中掠过一丝莫名的情绪,“快点过来喝药吧!”
白玛朝他坐近了一些,见他举着碗,似乎打算喂她,她只好忍着羞怯,低头啜了口药。
但这一小口,却差点让她吐出来。
“呜……好苦!”她勉强咽下,柳眉皱成一线。
“会吗?应该还好吧,里面又没加黄连。”他漫应着,又将碗凑向她。
“这真的好苦,我不要喝了。”白玛猛摇头,一口拒绝。
尉迟靖眉微场,唇角露出淡笑,“白儿,你有伤在身,不喝药怎么行?你不想让我担心你吧?”
白玛的心怦怦狂跳起来,她觉得好紧张,不知道是因为他和善的微笑、温柔的语调,还是他竟然会担心她?
他只是随口讲讲的吧?她很清楚,自己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又想偷经书,他没把她赶出去已经很好了,又怎会为她担心呢?
但面对他的笑脸,她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拒绝的话。
“我……我喝就是了。”她鼓起勇气,低头喝了一大口药,咽下后喘了许久,才能再喝一口,好不容易把整碗药都喝完了,她赶紧捂住嘴,生怕自己会把喝下去的药全呕出来。
她那副痛不欲生的模样真让尉迟靖大开眼界,他从不知道喝药是件这么“恐怖”的事。
“你还好吗?”他怕她会喘不过气来,轻轻拍着她的背。
白玛勉强点头,好一会儿才微弱地说:“原来药这么难喝……我从来没喝过。”
也许西藏没有汉药吧!尉迟靖理解地想,对她一笑,“这样好了,下次我帮你准备一些糖,让你配药吃。”
她抬起头,眨了眨犹带泪光的水眸,眼神很稀奇。
“糖……我也没吃过。”
尉迟靖难掩惊讶之色;西藏连糖也没有?不可能吧!难道她的生活特别苦,连药连糖都得不到?
心头漾起异样的疼惜,他暗自揣测她到底有着什么样的过去,直觉告诉他,她可能吃过很多苦,过着教人意想不到的生活……
等她的伤好一点之后,他会问清楚她的身世的,虽然经书和喇嘛的秘密都很重要,但他现在却更想了解她。
“你累不累?再休息一下吧。”他起身预备离开,但眼光瞥见了拦着的纸包。
他伸手取了过来,“啊,衣服得先穿好,否则会着凉的……你会不会穿?”
虽然她说自己已经二十岁了,但先前她都是一副小鬼的模样,他猜想她并没有做过姑娘的打扮。
白玛不明所以地看着他;衣服穿到身上就好了,哪有什么会不会穿?
“姑娘家的衣饰很繁复,一层又一层的……”他边说,边抖开那袭水蓝丝衫和同色的罗裙,“这是穿在最外面的。”
而后又抖开一套素白的里衣,“这穿在里面,睡觉时不用脱了。”
最后他持起珍珠色的软兜和轻薄的绸裤。
“这两件是贴身衣物,软兜贴胸穿着,丝绳系在颈后。”他拿着那件小小的兜儿,朝自己胸口比着,只差没亲自表演怎么穿上打结。
白玛脸儿微红,既是最贴近身躯的衣物,那应该隐密无比才对,被他这样大大方方的拿在手里,还在身上示范比划着,她看了好窘。
尉迟靖似乎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继续细心说明。
“这件小小的裤子则……”他拎着又薄又小的绸裤往腰间一比。
够了!白玛简直快晕倒,她伸长手,一把抢过他手里的东西。
“多谢你的解说,我自己会穿。”她涨红着脸说。
“是吗?那就算我多事好了。”他狡黠地眨着眼。
看见那抹坏笑,她登时明白原来他在捉弄她,绯红的小脸凝起一层寒霜,黑瞳闪露灿灿怒火。
尉迟靖凝视着她,嘴角微露笑意,他就知道这个小东西宜喜宜瞠,就算生气,也美的教人移不开眼光。
“我有没有说过,你红着脸的模样很可爱?”他轻笑,有感而发地想着,就算是莫愁湖畔的红莲,也比不上她颊上那抹粉嫩嫣红。
带着潇洒的笑容,他转身离去,留下白玛怔然良久,迟迟无法由他的俊朗笑脸中回神。
她对他的笑越来越没抵抗力了……她轻叹一声,不懂心底怦怦然的感觉是怎么回事,低下头,她看见一床的衣物。
眼前美丽的色彩挑动她心底最深的渴望,她已经等了十年了,她真的好想长大,面对这些精致优雅的衣衫,她终于有了一丝丝的确定,梦想真的成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