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削起马铃薯来。她不止一次地认为,她宁愿跟孩子们在一起干活,心甘情愿为孩子们做事,其它事情嘛都可以等一等。
几天来,摩根忙乎乎治理整顿农场,进入了莎拉农场生活的角色,好像他天生就适应农场生活似的。偶尔,她与摩根在一起干活,但次数不多。
摩根通常跟韦斯在一块干活。渐渐地,孩子们对他接近起来,但安吉例外。她仍然不相信她有个父亲。莎拉明白,如果有人能赢得安吉的心的话,那就是摩根,因为他是个极好的父亲。
此外……一个生有如此漂亮可爱的孩子的男人,不可能什么都是坏的,对吧?
以后的三个晚上,摩根躺在床上,像近来的每个晚上那样,睁着眼睛,毫无睡意,怔怔望着天花板上游移不定的灯光。远处雷声隆隆,雨点的轻柔噗噗声本应使他心里放松下来,结果却没有。
体力劳动没有起作用。他的心里比钟表的发条还要拧得紧,浑身肌肉紧张得发颤,即使过去的几天时间里他一个人干了三个人的活,紧张的心情也没有丝毫缓解。
这全都是睡在屋子另一头的那个女人的缘故。
白天,他们各自分头干活时,老是无法将莎拉?柯林斯从他的思想中排除掉。每次他朝她张望时,好似有心灵感应一样,她那双温柔的灰眼睛发出疑问的目光,稍为打探一下,便捉住了他的视线。每次四目对视时,他越来越难以将目光移开。
某种东西强有力地将他拉向她,他拚力抵抗着,就好像他在中美洲丛林中千方百计为生存而战那样,竭尽全力抵抗这种东西的拉力。也许,迷住他的是,磨灰了蓝色牛仔裤绷紧她臀部的令人难以忘怀的样子,也许是她那柔软的T恤衫随着双乳颤动的令人心旌摇荡的情景﹒他心里明白,那仅是原因的一部份,还有更多的原因,无法说清的原因。
他知道,她也感觉到了这个,至少感觉到了身体上那个因由儿。不然,在他来这儿后,两天前她为什么开始戴上乳罩呢?要是她以为,戴上那劳什子罩子,就可以使他不看她,那她就大错特错了--白搭。
她极力从情感上与他保持一段距离,但那并不能阻止他与她四目相碰。
愿意收养五个无家可归孩子的女人,肯定是个非同一般的人。痛失丈夫,她仍一如继往抚养着五个孩子。在经历了如此巨大的精神创伤之后,她需要孩子们,孩子们也需要她。
然而,她所做的,决非简单地抚养他们。她无微不至地关照他们,疼爱他们,在他们的母亲死了之后,给他们以母爱,教养他们。如果有人给世界上最幸福最适应生活环境的孩子设立一种奖,他认为,这个奖非他的孩子们莫属。而这一切全应归功于莎拉?柯林斯。
他打心眼里感激她,却不知如何表达才好。他欠她太多的情,这是他回报不了的。但仅是感激,却又远远不能解释得通他对她的情感。
每天,他亲眼目睹她对孩子们自然流露出的爱意,关切和温情。他心急急情切切地想要获得她的恩宠。成为他人心里世界的中心是什么味道?成为莎拉的呢?他心里非常想要了解这一点。
一个声音突然闯入他的绵绵沉思,过了一会儿,他才搞清楚,这是鸡在咯咯惊叫。他第一次明白,鸡在半夜碰到突发情况,会猛然咯咯惊叫的。他还未来得及将脚伸到地面,两条牧羊犬便狂吠起来。
黑暗中,他伸手摸寻裤子。他穿上了裤子,套上鞋子,这时忽然听到乒乓一声响。他的脊梁一阵发紧--有人在客厅里。听到一声低声诅咒--原来是莎拉。
他来到厅里,厅里空无一人。藉着厨房射过来的灯光,他见通常锁着的枪柜玻璃门晃了一下又关上了,枪架上空出了一个位子,这就是说,有一支枪不见了。他快步走进厨房,刚好看见莎拉冲出后门去。
他心中嘀咕,究竟出了什么鬼事情啦,这时,他发现她穿着一件肥大的T恤衫--与她给他穿的那件极为相像,脚上没穿着那双她成天穿的靴子。他跟着她,她离开门廊冲进雨水中,一只手提着枪,另一只手握着一只手电筒。
莎拉由于凝神倾听鸡的咯咯惊叫声,而没有察觉摩根尾随她从屋里走出来。她穿过密密细雨,跑过院子,奔出后院门口。来到鸡舍,她猛然掀开门帘,摁亮手电。鸡的惊叫声和拍翅声碎然沉寂下来。鸡舍内弥漫着扇飞起来的尘埃和饲料微粒,飘飞着一根根羽毛,没见到人影,也没找到引起鸡骚动不安的东西。她踌躇了一会儿,握着手电筒的那只手擦了一把脸上的雨水。
这时,鸡舍外的一个鸡场传来更响更惊慌的鸡叫声。她急忙蜇转身朝门外跑,一头撞到一个坚实的东西上,她恐惧得心儿堵住了嗓子眼,张口想叫又叫不出声来--摩根的双手抓住她的肩膀,她双眼死死盯瞧着摩根的脸。
“怎么回事?”
眼下,她顾不得欣赏他那光滑的胸膛,一心只想着外边出了什么事。“外边那儿,”她说,舒了一口气。
来到鸡舍外边,她将手电宽阔的光柱朝头一个鸡场照射,什么也没发现。但在第二个鸡场,那只羽毛艳丽的大公鸡--康妮从孵化之日起就取名为伊斯特的大公鸡,恐慌地拚命拍打翅膀,撕破嗓门尖叫。原来,是一只负鼠咬住了它的尾巴羽毛。
莎拉推开鸡场的门,接着急忙用手抓住歪倒向一边的门扇--门扇下部的较链坏了,这个锈蚀得厉害的铰键也许是被马儿踢坏的。难怪负鼠钻得进来呢。
那只负鼠在手电光柱照射下一点不惊慌害怕,也不怕这两个人。莎拉朝它又喊又叫,又用枪管戳了戳它。这个麻木不仁的家伙眼睛都没眨一下,一心只在它那眼看到手的晚餐上。
“休想得逞,”莎拉喃喃说。“拿住这个。”她将手电筒往摩根怀里一塞,准备着用枪管拨打负鼠使它松口。要是这时她开枪射杀负鼠,会连带可怜的伊斯特一块杀死的。
负鼠终于松开了口,口里咬着几片艳丽的尾巴羽毛,蹒跚地溜到墙角落。莎拉一只手搂起伊斯特大公鸡,另一手仍然将枪对着负鼠。她把伊斯特从一个小门放进里面的那个鸡笼里。大公鸡欢快地跳跃了几步,高声欢叫,拍动双翅。刚刚逃脱负鼠的撕咬,大公鸡就傻乎乎忘了害怕,想要从小门钻出来。莎拉迎头将它关在笼里。
“往后退退,”她对摩根说,目光仍盯在那只负鼠身上。“快走,你这个可恶的偷鸡贼。”
摩根将手电光追照着负鼠,她把负鼠赶到离鸡场几英尺远的地方时,将枪抵住肩头瞄准。见鬼,她讨厌杀害动物,哪怕是对那些想要偷吃她的鸡的凶兽,她也不愿杀害。这些蠢家伙,干吗不能到外边的树林去吃老鼠呢--如果迫切要吃东西的话。
摩根理解了她的犹豫不决。他从她手里抓过枪来,把手电筒递给她:“你想要它死呢,还是让它逃生?”
莎拉擦掉脸上的雨水,凝望着负鼠,负鼠旁若无人般慢吞吞朝水塘爬去。现在,这个家伙知道了她的鸡在什么地方,如果放它走,它又会溜回来咬死地的鸡的。
“要它死,”她回答说,心里一阵恶心。
眨眼功夫,蓝黄色的火光从枪口喷出来,枪声震耳欲聋。即使心里有了准备,莎拉还是吓得抖了一下。
负鼠跳了一下,跌落地上,死了。摩根转身,面对着她,嘴角微露笑意:“你总是用零点三零口径枪射杀这样的小动物吗?这真有点像用苍蝇拍打苍蝇一样。”
莎拉站在雨中,耸耸肩头,回报了他一个微笑:“偶尔而已。”
她返回鸡舍,查看是否还有祸害留在里面,摩根没有跟她进去。一会儿后,她听见锤击声,出来一看,见他在将那扇坏门钉死起来。
“今晚暂时凑合一下,”他说,“明早我再给门装新铁链。”
“谢谢,不用你做了。这儿四处的活儿你干得够多的了。由我来装。”
摩根瞧了她一眼,将电筒光朝头顶上照了照:“如果你干我干都一样的话,由我来干吧,我可不乐意无所事事到处闲逛。”
莎拉本想开口说,他没有必要替她把这儿的所有活儿干完。事实上,他替她干活,倒使她心里感到不舒服。事事依赖他和他的帮助,对她来说倒是轻松容易的。但几天后他带着孩子们离去了,她就更难办了。
然而,她没机会说出心中的想法。这时,天空裂了口似的,大雨倾盆而下,泼到他俩身上。
“我们走吧,”摩根在暴雨中喊了一声。
走过鸡舍门口时,他伸手拉熄了灯,一只手将门拉闭起来,另一只手搂着她,快步往外走,两只湿滚滚的德国牧羊犬高兴地扑到他们脚下,接着转身朝屋后门廊奔去。一路上,莎拉的脚都未接触地面,任由摩根抱着走,他俩被雨水从头脚淋了个透。
摩根掀开门帘,一步两级大步跨越。他的手抓着她的手腕,拉她走过台阶,来到门廊里。她站立着,上身伏在他那被雨水打湿的宽阔的胸膛上,她双手一挥,她那遭雨水弄湿的长发飞绕到他的颈上。
她急促地吸了一口气,他俩的肉体之间仅隔着一层雨水浸湿了的薄薄的T恤衫和裤子。摩根弯腰把枪放在旮旯里,紧接着双手搂住她。闪电和厨房的亮光,照亮了黑暗中他的脸,他脸上显出一副毅然的神色,她觑了他一眼,见他那黑亮的眸子射出炽热的火焰,似要将她吞噬掉,他深沉地唉了一声,闭起眼睛,使劲将她搂贴在他胸口上。他向她低下头来,她的双唇渴求地张开着。他趁机吻下去。
她的心儿的怦怦狂跳声,淹没了雷声,风声和雨声,压倒了她心田深处发出的细微的欢叫声。莎拉伏在他的宽阔肩膀上,他的嘴唇触到她的嘴唇的一瞬间,她感到她全身的骨头都融化了似的。他的双唇多火热,多坚毅,多润滑!那是一双使女人销魂的嘴唇。他的舌头伸进她的嘴里,一阵强烈酥心的快感传遍她的全身,她快活得快要死去。
就这样吻着,吻着,久久地吻着。最后一次男人搂着她狂吻的感受,她早已淡忘了。她甚至搞不清楚,以前她是否被一个男人这样热烈欢快地吻过。
摩根的双手摸遍了她全身的每一个部位,她欢心地发现,他的心也像她那样跳得急促。他全身紧贴着她,她感到他的那个东西伸得老长,硬邦邦急切切地顶着她的下面。
简直是疯了!必须立即停止,马上停止,以免进一步发展下去。
可她内心里却又不愿停止。她想就那样呆在那里,两人互相紧紧搂抱着。她想要这样永久地吻下去,品味他,获取他的力量。怎么,她感到他的膝盖在颤抖。也许是她自己的膝盖在颤栗吧?他终于挪开了嘴唇,她极不情愿地叫了一声。
摩根松开搂住她臀部的双手,抓住她的肩膀,将她推开。她不想就这样作罢,还想搂抱亲吻下去。他那双深邃的黑亮眼睛,瞧了一眼厨房明亮的灯光,似乎要将她吞下去。她瞧着他,他脸上所有的表情,所有的情感神色眨眼不见了,她看到的仅是一个呆滞茫然在的面具。
他将双手从她肩上抽开,退后一步。她的脸颊出现两朵红云。上帝呀,她做了些什么呀?他是个彻头彻尾的陌生人,而且是她的情敌,他来这儿要把她的孩子们偷走。她怎么能对他作出那样的反应呢?
一阵风将冰冷的雨点吹打进门带里。她双手抱住肚子,直打冷颤。
摩根注视了她好一会儿,喃喃说:“真见鬼。”他转身走进屋里,湿漉漉的鞋子每走一步就吧卿响一下。
脚步每踩压一下,便把她的心踩死一点去。
第四章
莎拉几乎一个晚上没有合眼,起床后慢吞吞地穿衣服。经过昨晚的事情之后,在摩根面前,她的举止怎样才能得体呢?难道,难道那个吻就那么销魂,抑或是她的记忆在捉弄她?也许,描写渴望情爱的那个古老谚语所包含的真实内容,远远超出了她的理解。
真可笑。也许是在过去的两年里,她没有与成年男子交往的缘故,那又怎么样?就是一个吻嘛,用不着大惊小怪的。对吗?对。
她应该表现出什么事也没发生过的样子。昨晚,他留下她一个人站在门廊里,摩根的脸神清清楚不过地表明,这种事再也不会发生了,因此,她应表面与他周旋应付,仅此而已。这是要采取的聪明行动,她能做得到的唯一事情。
莎拉整理了一下肩头,走出房间。摩根来跟孩子们和她一块吃早餐时,她明白她的想法是对的。他跟孩子们打招呼,朝她点点头,行为完全与平常一个样。
可是,假装没事儿,想起来容易,做起来就难了。她一看见他,就感到脸儿发烧。还好,她只是脸儿发红。
这天剩下的时光,她用不着担心在摩根面前面红耳赤的。她要做的事就是,时时提醒自己,他是什么人,他来这儿干什么。她能控制住自己,在他面前表现得与平常毫无二致。那个吻已完全给忘掉了。要是她对他的态度冷冰冰的。要是她说话简短尖利,嗯……他还会有什么念头?他闯进她的家,把她的世界撕裂了。她并不欠他什么情,不欠他的吻,不欠他的爱。
如果她能整天有事情做,她就可以将他从脑海浬赶出去。要是她那见鬼的双唇,能停止酥痒亢奋的感觉就好了。她嘟哝发了个誓,朝菜园走去。
大多数玉米棒上的穗子干枯了。采摘,剥去玉米的外皮,把它们冻起来,用袋装好,够她忙的了。想起这点,她真高兴。如果她集中全副精神干活儿,就会使她的心思摆脱摩根?福思特。两个星期后,剩余的玉米棒也成熟了,那时他就离开啦。
不管莎拉如何不希望,七月四日国庆节还是来到了。孩子们干活从来还没有这么利索过。莎拉极力设法忘记,这是她与孩子们在一起的最后一天。不愿搞砸这最后的珍贵时刻。但,她还是不无惊讶地发现,欢愉快乐的气氛笼罩了她。
见孩子们一个接一个钻进她的家用旅行车时,她真心地笑了。这次外出旅行,没有一个孩子愿意坐在后排坐位,都想坐在前排。一番争吵过后,韦斯和杰夫与她一起坐在前排。摩根,安吉和双胞胎四人挤在后排。杰夫和安吉,每人手里小心翼翼地捧着装着一只鳖的鞋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