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你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被驳斥的那人不满地问。
“当然!”那人压低声音,神秘地说:“我有个亲戚在东宫当差,他偷偷告诉我,蔷薇姑娘是因为被太子强夺清白,所以隔日清晨便投井自尽。”
“是吗?”另外两人惊讶道,然后又惋惜地摇摇头。“这样的说法才比较合理,唉!太子的强横,也非一日、两日的事情了。”
“嘘!见台可知祸从口出,类似的话还是别说得好!”
那人心中一凛,左右看看是否有人听见他的话,然后朝两人微一拱手,便匆匆离去。
***
皇宫内,慕容轩垂手敬立于御书房内。
“轩儿,你有什么话要说?”皇上端坐在龙椅上,叹了一口气问道。
“父王,孩儿三年前便曾禀报父王,世上根本没有不死药这种东西…·”
“胡说!若是没有,朕这些年吃的丹药是什么?”皇上不悦地打断他的话。“你一直是朕最疼爱的儿子,如今却为一个外人背叛朕,教朕情何以堪!”
“父王,孩儿没有背叛您。”慕容轩心中一痛,知道父亲并不谅解他,“为了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丹药,您使成千上万的人民丧失家园,流离失所,岂是一个明君所为?”
“大胆!你竟敢教训朕!”皇上蓦地站起身子,拍桌怒道。“别以为朕对你莫可奈何!”
皇上说这句话是有其原因的。
因为慕容轩知人善任,所训练的精兵个个武艺高强,且愿意为他卖命,纵使这几年他四处流浪,仍然拥有他们的忠诚。若是他要起兵造反,或许无法颠复王朝,但也足以据地称王。
当初皇上本有意培植他为太子,所以对于他深得京城民心还颇为欢喜,但经过这三年的疏远以及太子等人的不断挑拨,慕容轩的势力反而变成皇上的肉中刺。
最让皇上难以宽心的是,他还不能立即收回慕容轩的兵权,否则可能造成他手下士兵的动乱。
所以在太子的怂恿之下,他本有意借此机会,削去慕容轩的一切势力。
“父王,孩儿绝无冒犯之意。”慕容轩低头说道。
“哼!没有冒犯之意?你的所作所为都在向朕挑衅。”皇上坐回龙椅内,冷笑道。“轩儿,你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在你去室韦族之前,一直最得朕的欢心。”
“父王,我从没有变,是父王变了。是您听信传言,被权利及欲望所迷惑,丧失了自己的本心。”慕容轩冒着触怒龙颜的危险说道。“您自小教导孩儿要亲民爱民,要励精图治,与外族和平相处,您忘记了吗?”
皇上眉头一皱,本欲再度发怒,但听到最后,火气却稍稍平息下来。
半晌,皇上才说道:“你给朕回易庭宫面壁思过,一个月内不准出门。”
“孩儿遵命。”慕容轩说道,却不离开。
“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广皇上不悦地问。
“孩儿可否请求父王一件事?”
“如果是关于室韦族的,那你就不必开口了!朕已经对你忍耐有加,别再测试朕的底限。”皇上口气不善地说。“立即离开,否则朕就让禁卫军押你回去。”
慕容轩无奈地叹一口气。幸好薇薇已经将族人迁离,一时半刻也无法找到他们。
“孩儿告退。”他转身离去,明白父王再也不会听他说任何一句话。
***
淳于薇一身简陋的服装,仍是戴着那副丑丫头的面具,混在人群中,朝自己臧身之处走去。
每天,她都会到东门走一趟,看看是否有慕容轩所留下的暗记,今天终于给她等到了。
她收拾一下简单的行囊,走到慕容轩的易庭宫附近,正发愁该怎么见到慕容轩时,忽然一个高大的男子出现在她面前,吓她一大跳。
“敢问是淳姑娘吗?”那男子在距离她两步之处问道。
“请问您是……”防人之心不可无,淳于薇不敢贸然承认。
“小人乃六殿下座前的跑腿小卒,东门的暗记正是小人所留。”那人不卑不亢地说。
淳于薇听见他是留暗记的人,心中再无怀疑,浅笑道:“我就是淳于薇,这位壮士说笑了,您应当是六殿下的手下大将吧?”
“不敢当,淳姑娘请随小人来!”说罢,带着淳于薇穿梭在窄小偏僻的巷弄中。
他们沿着易庭宫的围墙前进,到达某一处时,那人忽然停下,侧耳倾听,然后伸手往壁上一推,原来壁上竟有一道活门。
淳于薇随他闪身而人,看着他把活门关上,对这几乎没有破绽的机关叹为观止。
“六殿下,淳姑娘带到!”那人领她走进恢宏壮丽的主殿,绕过厅堂,拐入回廊,在第一个房间停下。
倏地,房门打开,慕容轩欣喜的脸庞出现在门后。
“殿下与淳姑娘慢慢聊,属下告退。”那人看见两人的眼神像磁铁般牢牢相吸,知情识趣地说道。
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淳于薇踏入房里,下一刻,已被紧紧锁在慕容轩的怀中。
“薇薇,我好担心你。”他的吻像雨点般洒落在她的脸庞上。
“皇上要怎么处置你?”淳于薇迫不及待地问。
“父王要我先回这里面壁思过,恐怕是还没决定要怎么处置我吧!”慕容轩苦笑道。
“那我们该怎么办?这里会不会也有太子或皇上的眼线?”淳于薇担心地说。
“你放心,易庭宫是我的地盘,现在还留在这里的人都是对我忠心耿耿的旧部属。”
他伸手揭下她脸上的面具,露出她姣美的容颜。
“薇薇,”他拉着她走到座椅旁,让她坐在他腿上。“我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你却跑回京城想救我,你可知我心中的矛盾?这样一来,我再也无法放你走。”
“谁要你放我走?你得跟我一起走。”淳于薇搂住他的颈子,一朵美丽的笑在她唇边绽开。“你舍得下尊贵的地位,以及环绕在你身边的美女吗?”
“美女?”慕容轩一头露水地喊冤。“薇薇,我除了你,没有别的女人。”
“可我听说很多人都想跟你攀亲戚哪!”淳于薇玩笑道。
风月场所是小道消息最多的地方,在当蔷薇姑娘的那段日子里,她常听说某某人想把女儿嫁给他,或者某家小姐对他芳心暗许,几乎让她妒恨地发疯。
慕容轩抬手支起她小巧粉嫩的下巴,黑眸直视她的眼瞳,正色说道:“这几年,多亏那些好事的王公大臣,我的生命之中确实有不少好姑娘试图问人,却都仅仅擦身而过,没有一个曾抓住我的心。那是因为,我的心早在三年前就已为你驻足。世上好姑娘虽多,但是只有一个淳于薇。”
他停顿了下,然后问:“薇薇,我仍然拥有你的爱吗?你肯原谅我了?”虽然他心中已经有了个大概,但他想听她亲口说出来。
处于他深情款款的逼供之下,淳于薇丧失招架之力。尤其是慕容轩将他的灵魂赤裸裸地袒露在她眼前时的脆弱表情,令她无力再隐藏真心。
眷恋地抚上他削瘦的颊,淳于薇直视他漆黑炯亮的双眸,让所有的爱意写在脸上。
“我一直深爱着你,即使当我以为你背叛我时亦然。也就是如此深刻的爱,凝成刻骨的恨。但是,当我在京城重遇你时,便明白我无法继续恨你。”
“薇薇……”慕容轩俊朗的脸庞刻着毫无矫饰的狂喜,眸中隐隐浮现可疑的水光。“京城没有值得我留恋的地方,等我想到办法脱身,我们一起回大草原,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可好?”
淳于薇那双秋瞳中弥漫的水气渐渐凝结成泪珠,滑下她的脸庞。
“阎王爷已经差点把你抢走一次,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把你从我身边夺走,我想尽办法回到你身边,就是要告诉你,我早已原谅你,只是倔强得不肯承认。”
“薇薇,你不会知道我等你这一句话等得多苦。”慕容轩拥紧她,力量大得使她发疼。他的脸贴在她的额际,深深吸人一口专属于她的香气。
扬起一朵眩目的笑靥,淳于薇轻轻勾下慕容轩的颈子,怯怯地在他的唇上印下一吻,梨花带泪的模样令他怦然心动。
不满足于她轻柔的浅尝,他双手捧起她的脸,化被动为主动,吻得她双颊嫣红,浑身发软。
没有任何一刻胜过现在,让他觉得更有自信能带着淳于薇离开京城,因为他明白,自己再非孤身一人。
幸福的远景,正在前方对他招手。
第十章
接下来的几天,淳于薇都躲在慕容轩的卧室内,除去外头凶险重重之外,他们仿佛又回到热恋时的日子。
今天一早,皇上派人传慕容轩人宫,淳于薇心中忐忑难安,却又无能为力,索性坐在窗边发呆。
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
她立刻走到门边倾听,直到认出是慕容轩的脚步声,才放松下来,坐回她原来的位置。
果然,慕容轩推门而人,面容疲惫。
“轩,怎么回事!”淳于薇见到他的脸色,担心地问。
“今趟进宫,父王给我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查出你们部落现在何方。父王他完全听不进我的谏言,执意要出兵塞外,务必把你爹擒回来。”慕容轩摇头叹息,黑眸中难掩失落。
“经过上次的惨痛经验,我们现在自有自保对策,中原皇帝想找到我们也没那么容易。”淳于薇冷哼道。
“话虽如此,但那总是个强大的隐忧。”慕容轩把她抱至腿上。“回来的途中,我已经决定以我的性命死谏,看看能否让父王清醒些!”
“死谏!你想做什么!”淳于薇大惊失色地问。
“当然不是真的死,而是学你蔷薇姑娘一样,制造死亡的假象,实际上却和你一起回大草原。”慕容轩安抚地拍拍她的粉背,解释道。
他当初建造易庭宫时,设计了四条地道,分别通往东、西。南、北城外。
上回救淳于薇出东宫时所走的秘道,正是其中之一。
“这样成吗?你在京城声望极高,若忽然死去,难保不会引起一场动乱。”淳于薇说道。
“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其他的办法。我手下的弟兄大部分都在京城有家室成也不忍让他们为我抛家弃子。”
若非无法可行,他也不愿用如此激烈的手段,这样等同与过去的一切斩断关系,包括父子之情。
“那你打算怎么做?”淳于薇心疼地问。她明白这对他而言有多困难,难的不是抛下荣华富贵,而是与他爹永不见面。
“前些时候我听到风声,皇兄派人购得一批火药来对付我。或者我们可将计就计,让那些火药把易庭宫夷为平地,而我,当然也被炸得粉身碎骨。”慕容轩说道。
“好,都听你的。”淳于薇知他是因父亲的不谅解以及手足想置他于死地,而感到心灰意冷,才会采取强烈的手段。
她站起身子,执起他的手,微笑道:“先别想这些烦人的事,我饿了,一起用膳好吗?”
在此同时,太子和倩夫人在东宫听取手下的报告。
“启禀太子,我们订做的火药已经送到。”黑衣人跪在堂前说道。
太子露出阴险的笑,没注意倩夫人的脸色微变。
“好,好。”他得意地点头。“你们找机会潜入易庭宫把火药理好等我一下令就引燃。”
“这……”黑衣人面露难色。“禀太子,易庭宫守卫森严,而且里头卧虎藏龙,恐怕……”
“废话,要不是事情棘手,本宫随便派个侍卫去做就成,养你们做什么?”太子不悦地打断他。“上两回你们已经无功而返,这是你们戴罪立功的的最后机会。”
“属下遵命。”黑衣人不敢再驳,垂头丧气地说。
“这次别再搞砸了!退下!”太子挥挥手,示意他下去。
待黑衣人离开之后,倩夫人一边玩着裙带,一边不经意地说:“殿下,您真想炸掉易庭宫?”
“情儿你认为呢?”太子反问。
“易庭宫毕竟是皇上赐给慕容轩的府第,若是将它炸掉,恐怕会引起皇上震怒。”倩夫人说道。
“本宫当然明白,就像本宫知道蔷薇姑娘并未自尽一般。”太子不疾不徐地说道,仔细观察她的神色。
“殿下何出此言?”倩夫人差点无法掩饰心中的震骇,但仍力持镇定,直视他问道。
“本官曾去问过一些宫女及太监,他们说蔷薇姑娘被人从井里捞出来时,脸上血肉模糊,只能靠衣着来确定身分。试问,一般人会在投井前先自毁容貌吗?显而易见地,是有人想鱼目混珠,随手找个替死鬼吧!”
倩夫人惊移不定地看着他,俏脸苍白。
“而且,说巧不巧.在蔷薇姑娘投井的那晚,刚好有个宫女失踪。”太子扬起冷笑。“本宫左想右想,唯有你才有这偷天换日的本事。”
他到底知道多少?倩夫人压下惊慌,冷静地想道。在逼不得已时,她必须先下手为强,否则欺君之罪的大帽子扣下来,可是能连诛九族的。
“那晚倩儿并未离房。”倩夫人一脸委屈地说。
“情儿不必惊慌,本宫并未要降罪于你,毕竟若非是你,本宫根本没有机会得到蔷薇姑娘。”太子拍拍她的肩,但却让人瞧不出他的话是否出自真心。
倩夫人心中一寒,知道是因为她还有利用价值,所以太子目前放她一马。
不过照他的话看来,应当还不知道当夜与他上床的并非蔷薇姑娘。
思及此,她放下心来。
倩夫人忽然扑进太子的怀里,呢嘿嘿泣道:“殿下,情儿知错了!情儿不应该嫉妒蔷薇姑娘,硬迫她离开。可是,倩儿害怕您以后不疼人家了!请殿下责罚。”
“本宫方才不是说过,不会降罪于你吗?蔷薇姑娘不过是个舞伎,本宫建场作戏而已。况且,本宫尚有一件重要的事要派你去做呢!”太子说道。
哼!果然不出我所料。倩夫人在心中冷笑。
“殿下请吩咐。”她楚楚可怜地说。
“你想想,父王现下命慕容轩回宫面壁思过,若是此时易庭宫发生爆炸,且让人发现地底埋有火药,你说,要你是父王,你会怎么想?”太子得意地说。
顿时,倩夫人明白太子在玩什么把戏,他不是要用火药把慕容轩炸死,而是要营造出他想造反的假象。
“殿下果然高明,皇上定会认为慕容轩心怀不轨。”
“这就是了。你和宫中嫔妃关系一向良好,你去那里活动活动,让她们把话传到父王耳里。”
“倩儿晓得该怎么做。”倩夫人点点头。
“还是倩儿好,你只要乖乖替本宫做事,本宫不会亏待你。”太子大笑道。
倩夫人倚偎到他身边,眸中闪过算计之光。
等我坐上皇后之位,就是你送命的那一天,我要你后悔把我当成可随意哄骗的玩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