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展羽转向她,露出一个微笑。
“好啦!我好人做到底,两个便当都留给你们,我回家吃自己可以吧!”赵星华看见他们两人眼中只有彼此的甜蜜模样,心中觉得好笑,立刻从沙发上站起来。
“你要回去了?”赵星慈抬头问道。
“当然,不然还继续留在这边惹人嫌呀?”赵星华开玩笑地说道,“我早就说过他喜欢你,你偏不信!我说展羽啊,既然你和咱们家星慈交往,偶尔拿个几件作品到我家摆摆怎样?”
方展羽的作品是他的最爱之一,但是价格不菲,若不趁这个机会弄两个来,怎么对得起自己?
“没问题。”方展羽也爽快地说。
“太好了!那你们慢慢聊吧!我妹妹她个性温和,聪明乖巧,你选择她,一定不会吃亏。”赵星华脸上漾着大大的笑容,一边往门口移动,一边说道。
赵星慈哭笑不得地看着她二哥打开门,离开公寓。
他的转变也未免太快了些,前一刻还向他们问个不停,一听见展羽要送他作品,马上变成卖妹求荣的模样。
不过,至少他们又是独处了。
她看看方展羽,发觉他也正在凝视她。
“星慈……”他温暖的手掌包覆住她的柔荑,“谢谢你愿意让我爱你。”
赵星慈的心仿佛要融化一般,她轻轻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低声呢喃:“我敢打赌,这世界上不会有其他男人比你更爱我,如果我不让你爱,不是很傻?”
方展羽温柔地将她的身子扳向他,在她光滑无瑕的额头上印下一吻,浓烈的爱恋在胸口沸腾。
“我这一生,只要你一个,只爱你一个,纵使你选择离开,我也……”他剩下的话语被赵星慈的小手捂住。
“我不懂你为什么那么爱我,只能感谢上帝的赐与。”赵星慈凝视着他,“从今天起,除非你赶我走,否则我也不会离开你。”
方展羽将她的俏脸按靠在自己的胸前,一时说不出话。
他从来就不是善于表达感情的人,尤其是现在,千言万语也无法描述他心中的感受。
“展羽,今天一整天你去哪里了?我听张先生说,你把那件《缠绵》打碎了?”静静地靠在他怀中半晌,赵星慈说道。
方展羽双眉微蹙,沉默地点点头。柏轩也太多话了,那么快就跑去跟星慈告状?
“对不起……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摔碎它。”赵星慈的手抚上他的脸颊,心疼地说。
“如果不是你,就不会有那件作品的诞生。”他轻声说道,“它的灵魂是依附你而存在,就像我一样。”
赵星慈着迷地听着他的情话。
为什么他对别人总是用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然而又能对她如此深情?
以前也曾被别人追求过,但没有任何追求者跟他一样,仿佛所有的热情只为她燃烧。
那令她害怕,也令她心醉。
“展羽,你为什么会爱上我?什么时候爱上我?”她忍不住问出她一直纳闷的问题。
“我爱你很久、很久了。”他闭起双眸,梦呓般地说道。
“很久很久?”赵星慈抬头看向他,却又被他的手掌轻柔地按回胸前,“从你第一次来看诊到现在,也不过一个多月而已,怎么会很久呢?”
“因为我们很久以前便见过面,只是你已经忘记而已。”他唇边漾出一抹缅怀的笑容,”那次被柏轩误打误撞地押来看病,是老天爷安排我们重逢。”
赵星慈的好奇心被挑起。
当初她对他的确有似曾相识的感觉,但不管她多努力地回想,都没有什么印象。
原来他们真的曾经见过面。
“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她问。
“大概八年前,一个天气晴朗的黄昏,我在一间摩托车行打工,那天老板诬赖我偷钱,正准备把我扭去警察局时,一个冒失的女孩跑来替我说话,最后竟然要帮我还那一百块给老板……”他像说故事般,慢慢地叙述道。
赵星慈依照他所说的场景回想着……
“是你?你是那个男孩!”她想起来了!难怪当她看见他那双狂鸷深黝的黑眸时,会有似曾相识的印象。
当时的男孩……就是展羽。
她笑了,世界上竟有这么巧的事,她已经不记得当时他的长相,但对那双眸子的印象却不曾稍变。
“我记得,那时你推开我的手,要我别施舍你。”她离开他的胸膛,望进他的黑眸。
“你那样做,会伤害一个男孩的自尊。”他俯身,在她微扬的唇角印下一吻。
“我纯粹是出于好意。”她无辜地说,“既然你觉得我伤了你的自尊,又为什么喜欢我?”
她依稀记得,当时的他好像被踩到尾巴的小狗,不友善得紧。虽然,最后好像有跟她道谢……
“因为你像一阵微风,将一丝温柔吹入我的生命之中。遇见你之前,从来没有人对我那么好。”他伸出双手捧起她的俏脸,黑眸专注而认真。
赵星慈沉溺在他如星的黑眸中,一颗心因为他认真的语气而纠结在一块。
他以前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啊?
“展羽……”她用手指刷过他的黑发。
方展羽低下头,正当他的唇要碰上她的唇办时.一声可怜兮兮的咪呜声响起。
“哎呀!我忘记喂波卡吃东西了!”赵星慈连忙从沙发上跳起来,险些撞上他的脸。
方展羽无奈地摇摇头,把背靠向沙发,有趣地看着赵星慈拿出猫饲料,倒人波卡的饲料盒中,还一边念念有词地不知道对它说些什么,应该是抱歉之类的话吧!
这样的温柔善良,正是他深爱她的原因。
外头依然下着雨,但他的心情却已经是天壤之别。
因为,现在他终于得到他心目中的惟一。
第八章
隔天,方展羽又回到医院当义工。
但是和从前不同,他现在俨然一副护花使者的模样,跟着赵星慈同进同出。
如此戏剧化的转变,在精神科掀起一阵轩然大波。不只是那些偷偷仰慕方展羽的小护士们在窃窃私语,连其他医生也对他们之间的关系颇为好奇。
于是,大家推派与赵星慈最熟的彭慧芬出马,帮大家向赵星慈打探这个八卦。
不过由于方展羽几乎都待在赵星慈身边,连办公室也跟着进来,害彭慧芬一直苦无机会打探。
终于,她趁着方展羽去替赵星慈调某个病人的病历时,赶紧抓住机会问道:“星慈,你和展羽小弟和好了?”
“你不是要我听从自己的心吗?”赵星慈微笑道。
“你总算想开啦!”彭慧芬也笑道,“你知不知道,现在精神科从护士到主任,都很好奇你和展羽的进展,所以大家特别派我来向你探听消息。”
“你就照实跟他们讲好啦!”赵星慈无所谓地说道,脸上尽是恋爱的甜蜜。
“我这一说,大概有许多人要心碎了!”彭慧芬开玩笑道,“那周末的烤肉我干脆也帮你回绝掉,因为现在已经没必要了。”
“慧芬,谢谢你。如果不是你的当头棒喝,说不定我就失去他了。”赵星慈说道。
“大家朋友一场,客气什么?”彭慧芬摆摆手,“况且我们共享一间办公室,身旁坐个恋爱中的小女人,总比坐个怨女好吧?所以我也是为自己着想啦!” 说完,她们两人笑成一团。
“好了!好了!我现在要去跟大家回报我探听到的消息,留你一个人在这里等情郎。”彭慧芬说道。
“慧芬,你别说得太夸张啊!”她忍不住叮咛道、
“放心,明天保证会有一则缠绵悱恻的故事出现。”她眨眨眼,转身往门口走去。
笑闹中的两人,并没有注意一道人影在彭慧芬走到门口前,迅速地离开。
该死的女人!一名男子匆匆地穿过医院的大厅,偶尔歇斯底里地窥探着四周。原来正是那个迷恋赵星慈的精神病患。
他那么喜欢地,她竟然跟别的男人在一起。那人咬着唇,眼中射出疯狂激烈的光芒。
走出医院的大门,那人坐人一辆白色的小型房车中。关起车门之后,坐在驾驶座的他,发狂般的捶打着方向盘,发出一连串刺耳的喇叭声。
医院的警卫皱着眉头朝白色小车走来。
那人一瞧见警卫接近,猛地发动车子,踩下油门,车子飞快地向前冲去。
“我一定要她为此付出代价!”那人一边开车,一边喃喃自语地说道。
如果他得不到她,别人也休想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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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之后,方展羽来到精神科办公室门口,等着要送女朋友回家。
“展羽,张先生不是要你回去找他?”赵星慈走出办公室时看到他,猛然想起昨天和张柏轩通过电话。
昨天晚上她打电话给他的经纪人张柏轩,告知已经找到了展羽的消息,张柏轩千叮咛万交代,拜托她一定要叫展羽回去,因为他接到一张很大的订单,要跟展羽谈谈。
“我已经联络过他,叫他明天早上过来这边找我。”方展羽和她并肩走出医院。
“当你的经纪人真命苦。”她笑道,“对了,我们今天外带披萨回去吃好不好?”
“都好。”他宠溺地说。只要是她喜欢的,他也喜欢。
半小时之后,他们拎着一盒小披萨回到赵星慈的住处。
赵星慈把披萨放到餐桌上,掀开盒盖,四溢的香气把小猫眯也给引来,跳到桌面上。
“不行!这不是给你吃的!”赵星慈把猫咪抱下桌,走到另一边替它准备食物。
当她打理好猫咪的民生需求,转身走回餐桌时,却发现方展羽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放在角落的钢琴。
“展羽,你在看什么?”她问。
“你会弹琴吗?”方展羽走到钢琴边,问道。
“不会,那是房东留下来的。不过我会拉大提琴。”她学大提琴学了快六年,一度还参加学校的乐队,后来开始当实习医生后才没再继续。
出乎赵星慈意料之外,方展羽忽然打开钢琴盖,拉开琴椅,在上头坐下。
“你会弹琴?”她的口气像是看见猪会飞一样。
她实在很难把方展羽和钢琴联想在一起,不过,他既然可以是一个杰出的艺术家,当然也可以是一个音乐家。
“只会一首。我从没弹给别人听过,今天特别为你破例。”那声音、那语调,低低柔柔的,像是会魅惑人心似的。
不等她有所响应,方展羽面对钢琴,十指开始灵巧地在琴键上舞动起来,一串优美流畅的旋律自钢琴流泻而出。
赵星慈立刻听出那首曲子,是许多入耳熟能详的《绿袖子》,那是一首哀悼逝去的爱的曲子。
心念一动,她奔回房间,拿出她的大提琴,配合着他的琴声,拉奏出钢琴与大提琴的二重奏。
很快地,赵星慈便抓回音感和节奏。
他们俩从来就没有合奏过,但是清扬的钢琴与低沉的大提琴却配合得天衣无缝,仿佛练习过无数次般。
简单而优美的旋律不断地重复,两人似乎也没有停止的意思,某种交流借着音符相互传递。赵星慈甚至觉得,借着音乐,她好像可以触碰到方展羽寂寞的灵魂。
即使他们已经成为恋人,她总觉得他心底深处的某个地方是她无法触碰的,但借由音符,她感觉得到他的全部。
为什么她总是可以明白他?方展羽一边敲打着琴键,一边困惑地自问。
他从不在别人面前弹琴,一方面是他根本很少与其他人打交道,另一方面,是因为弹琴时,是他最脆弱的时候。
惟有借着音符,他才能偶尔让他封锁住的灵魂获得释放,他从不认为有人能了解他投注于琴音中的情感,更别提能与他相应和。
可是,赵星慈却做到了。
当最后一个琴音消失在空气中,赵星慈放下大提琴,轻声问道:“为什么……你会为我破例?”
“因为你是我在世界上惟一的亲人。”他的语气多了些孤寂,那孤寂出现在他这个骄傲的人身上,令人心疼。
“那么,以后你想弹琴时,愿意让我跟你一起合奏吗?”她走到他身边,轻轻握住他搁在琴上的大手,“有我陪着你,你就不会孤单了。”
方展羽低头望向覆在他手上的冰凉小手,可以感觉到她柔嫩的掌心,还有修长指尖上因练提琴而生出的硬茧。
他明白,她说的不只是一个人弹琴的孤单,而是那根植在他灵魂深处,无法抹灭的寂寞。
而她,正在为他提供温暖,就像当年的那个黄昏,一位清秀美丽的女孩走向他,慷慨地伸出援手。
这回,他不会,也无法再推开她的手。
“不只弹琴而已,我要和你过一生一世。”他抬起头,黑眸直直地望进那双出现在他梦中多次的双眸。
然后,他往旁边挪了挪,在琴椅上腾出个空位给她。
“你说你只会弹这首曲子?为什么?”他们两人并肩而坐,她的手仍然与他的交握,虽然亲昵,却出奇地自然。
“小时候,我常常听外婆弹这首曲子,有一次,我忍不住请她教我弹,可是才教到一半,她便将我赶出房间。”他的眼神像是看向某处遥远的地方,语气飘忽。
“因为你不专心,还是太笨教不会?”赵星慈开玩笑地问道,并未注意到他的异样。
“都不是。”他自嘲地哼了一声,好一会儿后才说:“是她无法忍受看到我。”
赵星慈闻言抬头,这才留意到他脸庞上的苦涩表情,还有一丝自暴自弃的绝望。她从来没有想过会在方展羽脸上瞧见这种表情。
她隐约想起当年那位摩托车行老板骂他的话,突然间,有种不想听下去的冲动,并不是因为厌恶或鄙视,而是心疼。
“如果你不想说……”
“这不是什么好听的故事,但我必须让你知道。”他截断她的话,继续说道。他考虑了许久,最后还是决定告诉她他的身世,否则他会觉得自己在欺骗她。“我是个私生子,我母亲是被人强暴后才怀了我,最后在生我时死于难产。”
她静静地听着,将他的手握得更紧,纵然惊讶也没有表现出来,冰凉的手因为他的温度而逐渐回暖。
“我外婆弹这首曲子的时候,是在哀悼想念她失去的爱女,所以你说,她怎么能忍受看到我?”自嘲的口吻中含有一抹不易察觉的痛苦。
“你是无辜的,没有一件事是你的错。”她的心好疼。
这次,她清楚地想起当年那个孤傲不驯的男孩,还有他当时的防备神情。
原来,在他疏离冷淡、浑身是刺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饱受命运不平待遇的心。
“我知道,我外公外婆也知道。他们曾经试图对我好,只是……就是没办法。”撇开这个话题,他问:“想知道我后来怎么学会这首曲子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