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要上哪儿去?”
“去赛马呀!”
“你去赛马,那我做什么?”
商无极不疾不徐地吩咐:“暗中募集技艺高超的铁匠,至少要数十人之数,我猜金国公那儿应该也在最近会开始募集,但不管用什么方式,一定得比他更快,不准泄漏我们的身份,别被官府发现,募到后就软禁在一起。再来,探一下金国公将日银汇兑成月银的钱庄,想办法堵住他流通资金的管道。第三件事,联络宋大元,告诉他,我要鸿图布庄。”
“你给我多少时间?”阮文问。
商无极斯文地笑道:“我们要开战了,你想我愿意给你多少时间?”
阮文眼睛一亮,“悉听遵命,好久没做正事了。不过,金国公背后的财富可是比我们巨大多了喔!”
“因此,我们不能正面迎敌,月国是我们的地盘,哪些地洞里有老鼠,你我清楚得很,善用那些老鼠,这绝对会比金国公的死士好用得多!而且金国公是异国人,纵使我们月国非常开放,他的身份仍旧是会带来许多限制,譬如说民众对他就不会多了解,所以加深那些误解也是盐铁专卖权释出程序前两个月的重要手段。不用担心,以小搏大这种事,我们以前就常在做了,不是吗?”商无极精明地笑望他的战友。
“这样我稍微安心了,幸好你没有因为沉浸在温柔乡里把神智给弄昏。”阮文点头说道,“当然,我赞成你跟朱姑娘在一起,你们满登对的,何况女人是抚慰心灵的良药嘛!只是你有你的仇要报,我也希望我们能够坐上全国首富、甚至天下首富的地位,呼风唤雨,成为金国公那样的人,甚至是比他更厉害的人,这不就是我们一路走来的目标?为自己争一口气!”
商无极的眸子一黯,没错,除了钱与权,还有那一个人的下场,他不会放弃。“我和朱艳的事你不用管,我定下来的目标没有人能阻挡。”
商无极迳自走到回廊外去找朱艳,阳光照射下,广袤的草原上枣红色骑装的朱艳显得美丽又英姿焕发,她骑着一匹红马,背脊挺得笔直。
“你跟阮文这么多悄悄话可以聊?”朱艳对走到自己马旁的商无极取笑道。
“没有跟你在一起能聊得多。”商无极含笑地看着她,她卸下了心头的沉重伤痛后,彷佛取下了脸上一层面纱,以前隐藏在底下的活泼女子似乎也现出风貌。
“你还是很会花言巧语。”朱艳笑了笑,“你知不知道,每次你碰到不想提的话题,都会直视着对方的眸子,然后讲一句不太相干的话?跟其他人相反,你愈是直视对方眸子说出来的话就愈不真实。”
“不过对你似乎没什么用。”商无极低笑道。
“是没用,但我不想追问你不想说的话,虽然我爱你,所以很想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朱艳自自然然便把爱意表达出来,让商无极一时之间愕然得无法言语。
为什么这样美好的她会爱上自己?心里有一股感动,令他真诚地漾出笑容。
“真是被你打败了!你想问什么就问吧,你这样说我是无法拒绝的。”商无极轻笑道。
“我不想问什么了,你去马厩挑一匹马,我们来比赛吧!”朱艳有点不想把事情问清楚,怕问清楚,自己会没有办法再留在商无极身边,她不知商无极身怀什么样的秘密,只是隐隐觉得这秘密是不利于她和商无极的。
商无极到马厩骑上他最心爱的黑马,和朱艳并肩骑到山庄另一头靠近山谷的地方。
这片草原视野宽阔,一望无际的翠绿,草原的终点是险峻的断崖,前方是连绵的群山峻岭。
“怎么比赛?”商无极问朱艳。他从未和女人赛过马,不知向来行事奇特的朱艳要如何比法?
“谁最靠近断崖,谁就赢!输的人就要答应赢的人一件事情。”朱艳手指着遥远之处的断崖。
“这太危险了!”掉下断崖可是会粉身碎骨,商无极不假思索地拒绝。
朱艳巧笑倩兮,“是对你太危险还是对我太危险?要我就不会把这个叫作危险,我会叫这作刺激,这里是你家,别说你没这样试过,我可不信!”
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朱艳,商无极扬起一个极为潇洒的笑容,“你说对了,我试过!先告诉你,我很疼马匹的,你要是折损了马,我会要你好看。”
“这句话请留给你自己,我受的武艺训练可不是白受的。不说废话了,站定位便开始吧!”朱艳和商无极双双熟练地把马控制到同一线上。
“开始!”朱艳手一扬,飞也似地冲出去。
商无极也以几乎不相上下的速度与她并驾齐驱,风驰雷骋,朱艳的马尾在风中吹成一道跳跃的直线。景物迅速向后退,彼此都知道对方是善骑术之人,因此谁也没放水,全神贯注地用尽全力奔驰。
全速前进之后,眼看着断崖迫在眼前,一跌下去不粉身碎骨也会被急流吞噬,但他们俩没有一人放慢速度,直到最后一刻,朱艳刹住马身,整匹马在半空中扬起嘶吼,离崖边仅只一寸,朱艳像与马融合为一体般稳稳坐在马上。
“是我赢了。”她神采飞扬地侧头望向停在身旁的商无极,他也是只离悬崖一点点距离,但还是略逊一筹。
“你要我答应你什么事?”商无极笑问她,他还真没想到连骑马都会败在朱艳手上。
“我还没想到,不过像你这种身价的男人可以任我要求一件事,这样子的机会我还是保留久一点比较好。”朱艳笑吟吟,说完便翻身下马,牵着马站在崖顶上,崖顶的风比较强烈,吹得她衣袂飘飘。
“我以后绝不再跟你比试任何东西,有任何东西是你不会的吗?”商无极也下马站到朱艳身边。
“嗯,我不会做生意,也不会数数儿、拨算盘。”朱艳笑着说道,“你别瞧我出生入死为主公卖命这么多年,可没赚到多少钱呢!”
“不会赚钱也没关系,我赚的钱绝对够你用。”他目光落在断崖前方的山峦,话里的暗示让朱艳略微惊讶地侧头看向他,见商无极没什么反应,朱艳觉得是自己多心了,便转移话题。
“你是怎么赚到鹰扬山庄这片产业的?”这个山庄几乎就是两县交界处的一整个山谷。
商无极笑道:“你终于问起我的过去了,我还以为你不关心呢|.”
“你知道我很关心,只是我不想勉强你告诉我。”
商无极温柔地望着她,“我很高兴你关心,我可以现在就告诉你。不过不是个有趣的故事就是了。”他顿了一下,“我是一个官宦之女的私生子,三岁大时,她就舍弃父亲和我,嫁给比父亲有钱有势的男人。落魄的父亲常对我拳打脚踢,而且我们贫穷到每日在路边乞讨。”
“我五岁时因为思念娘亲,再加上父亲也无力抚养我,所以带我去找我母亲,结果我们被我母亲的丈夫赶出来还毒打一顿,因为我母亲说她不认识我们。后来大概是怕我们再出现阻挠她的富贵生活,她使尽了手段要埋葬她那段不光彩的过去。结果父亲被她雇用的手下杀死,六岁的我被卖去做僮仆。”
商无极用极为不在意的平淡语气描述这段惊心动魄的往事,但朱艳感受得到他心里浓厚的恨意。
“做僮仆很辛苦,不被主人家当人看,后来在我八岁时被转卖到如姬她父亲的布庄,就是在那里认识同是长工的阮文和宋大元。如姬的父亲虽然不见得对我们多好,但因为他想培养我管帐,所以给了我识字的机会,就这点来说,我一直当他是我的恩人。由于我并不甘愿一直做仆人,所以我逃出布庄,对身无一技之长的我而言,赚钱最快的方法除了当佣兵别无他途。”
朱艳心下恻然,她晓得佣兵的生活几乎是个活地狱,为出钱的人上战场,是在赌命。一个才十几岁的小孩是如何靠当佣兵活下来的?可是她知道商无极毋需怜悯和同情,因此她只是一瞬也不瞬地凝视着他。
商无极扯出一个没有笑意的微笑,“为了活下去,我做了许多肮脏事,拿钱替人打仗之外,在战场上我一定洗劫死人的钱财。直到我存了一笔为数不小的金钱,也在战场上结交不少三教九流的分子,然后我开始做生意。阮文也是在那时加入我,跟我一起创业。
“钱滚钱很容易,而且也许我有这方面的天赋,我赚得得心应手,但要赚大钱就必须靠拢那些上流人士,因此我花钱请人教我上流社会的仪态和学识。我学得很快,而且比任何人都努力,渐渐建立起自己的规模,而以前在佣兵那里的人脉也帮了我不少忙。一步一步,我吞并了许多家店,其中也包括如姬的父亲。我痛恨贫穷那种无力的感觉,不断试着爬上金钱的顶端,这个美丽的鹰扬山庄就是这样来的。”
说完后,商无极默默别开视线看着悬崖下面的急流,其实有一件最重要的事他没有说,那就是他想要复仇。他不敢说,因为他不想看到朱艳厌恶的眼神,但他真的不能放弃。
就像读出他的心思,也像读出他的隐藏,朱艳伸出手臂环住商无极的颈项。“不知你是什么样的人时,我就对你钟情,知道你的一些事情后并不会改变我对你的心意,如果你能过得幸福那就好了。”
朱艳把自己的头靠在商无极的肩膀上,她和无极都是受伤的小孩,要怎么样才能抹去无极的恨?就像无极为她抹去伤痛一般?如果能让无极过得比现在快乐就好了,即使一点点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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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起来商无极好像喜欢上你了。”如姬坐在凉亭里瞧着正在一旁绣花的朱艳。
朱艳很会裁缝,也会做菜,如姬真的很气,同样身为女子,朱艳为什么样样都精通呢?她既嫉护朱艳又无法厌恶朱艳,最后她只能对这个待情敌过于心软的自己感到不甘心。
朱艳听到如姬声音里的不甘愿,回过头来温柔地望着她,“我也不晓得他是不是喜欢上我,我很爱他倒是真的。妹子,你讨厌我也没关系,不过我很高兴认识你这样的人,不知是不是风土民情的关系,我觉得妹子比我们日朔国的女子都直爽大方多了,当然,也可能是妹子你自己有一股很特别的魅力吧!”
如姬被夸得哑口无言,每次都这样,就是朱艳这种笑脸迎人、似乎完全没有脾气的样子,让她拿朱艳一点办法都没有。难怪在追求商无极的路上,她从来没有这样兵败如山倒过。
正当如姬沉思之际,一个黑影抓住她的视线,“那是什么?好可爱!”看到一只雪白圆润的小鸟飞到她们身边,如姬不禁赞叹。
朱艳抬头一瞧,心里一阵抽紧,那不是主公的信鸽吗?“这种鸟叫作鸽子,你从来没见过吗?”朱艳一边笑着替如姬解惑,一边招呼鸽子停到她的手上。
果然,鸽子的脚上系着一张纸条,朱艳不着痕迹地顺手将纸条塞进衣袖里。
“我从来没见过,这鸟怎么那么乖巧,还停在你手上?”
朱艳用双手把鸽子捧起,困在手掌围成的圆圈中。“你喜欢的话,那我们拿个笼子来养它好了。”她不想让这只鸽子回到金国公那边,说是逃避也好,她想假装她从未接获这只鸽子传来的讯息。
“真的可以吗?”如姬的眼睛散发出少女特有的光彩。
“嗯,鸽子这种鸟很容易被人驯养的,你拿去。”朱艳把鸽子交到如姬手上。
如姬高兴地、小心翼翼地捧着它。“那我现在去找个笼子来装它。”她立刻起身跑开。
看到如姬走远,朱艳深吸一口气取出袖中的纸条打开,上面一如朱艳料想,写得很简单──
朱艳速回。金令
朱艳悄悄地把纸条撕得粉碎,怎么办?她不想离开商无极,离不开了。
她在凉亭里呆坐半晌,知道这样逃避是一时的,主公迟早还是会再找上来,而且主公和子心小姐对她恩重如山,她早就决定一辈子为他们卖命,可是商无极……朱艳心下黯然,多留一刻是一刻,她没有办法多想之后的事。
“你在想什么?”一个声音让朱艳吓一跳,完全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她根本没发现商无极已进来凉亭里。
“没什么。”她一笑带过,“你看起来心情似乎不错,怎么?生意上又大有斩获?”
商无极露出少年般清朗的笑容,令朱艳怦然心动。他把一个红布包裹的东西交到朱艳手上。“给你。”
朱艳略显困窘地笑道:“什么东西这么神秘?”
“快打开来!”商无极像个孩子般兴奋地催促着。
朱艳忍不住噗哧一笑,好有趣,这是她心爱的男人。
朱艳打开红布,一只光灿灿的绯红手镯出现,“好美!”她讶然赞叹。
“这是只有在西土才有的罕见宝石,叫作玛瑙。我从来没见过你戴任何首饰,但我觉得这只手镯跟你非常匹配,所以特地买来送你。来,我帮你戴上。”商无极深情款款地把手镯替朱艳戴上。
朱艳感动地摸着那玛瑙手镯温润光滑的触感,替她戴上手镯后商无极并没有放开朱艳的手。
他一手握紧她的手腕,一手轻柔地抚摸她的脸颊,“小艳,嫁给我!”
朱艳因为过度惊讶而睁大了双眼,她还来不及说些什么,商无极已霸道地吻上她的唇,“不准你拒绝!”
朱艳所有的话语都融化在商无极的吻里。
那样浓烈的情感让朱艳沉醉了,她没有想过这样一句话会出自商无极口中,在她一直以为自己是演着独脚戏,只是商无极生命中的过客时。什么过去、未来全都静止,她除了那句求婚,完全容不下其他,她真的可以期待吗?一个平凡但幸福的家庭。
商无极从未期待生命中会出现像朱艳这样的女子,各方面都能与他匹敌,了解他的心,完全地接纳自己。他决定了,虽然他不认为世上有所谓真正的爱情,但习惯了朱艳在自己身旁的感觉,他愿意为她破例一次,让朱艳当他的妻子,一辈子留在他身边。
他反反覆覆亲吻朱艳的唇,他不允许她说不。
这不是真的!距离凉亭几尺的地方,如姬心痛地缩着身躯蹲住树丛里,手上的鸟笼关着那只鸽子,她本来是想拿来给朱艳看,却听到商无极对朱艳的求婚。为什么?商无极不是对所有女人都只是玩玩而已?商无极不是不相信女人吗?他怎么会跟朱艳求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