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怕他吗?”
“怕。”是实话,“但,再讨厌一个人,我也不希望他在我面前死去啊,你先去救他啦。”
话落,房子里头弥漫的烟雾让她开始咳了起来。
“我先救你。”整个房子里头已是一片艳红,但吊诡的是,眼前的画面竟是愈来愈漆黑,几乎看不清楚四周。
他手中抓的链子开始因为热气而发烫,可以想见捆绑在她身上的链子等于在烙烫著她,可手边偏是没有什么可以撬开锁头的……想著,他握著被烤得通红的链于,奋力地想扯开。
“没有用的。”于若能无力地咳著,闭上双眼,“要是扯得断,我就不会挣扎得这么辛苦了。”
实际上,从她被绑住到现在,一直都使劲地企图挣断链子,无奈的是,没能挣脱,反倒是让她的手脚留下了淤痕。
“一定可以的。”他不放弃地扯著,手拉不开,长腿踩在链子一端,拚命地扯。
“你逃吧,你可以逃出去的。”
虽说眼前也是一片火海,但是离大门不远,只要闭上眼冲过去,就是生机了。
“你说的是什么傻话?”言叙亚恼火地瞪著她,胸口剧烈起伏著,不是因为炽热的空间呼吸不到氧气,而是气她要自己放弃。
“没办法,总不能要我拖累你吧。”一个人留在这里她也怕啊,但是总不能因为怕,就要拖一个随行吧。
“我不在乎什么拖累不拖累的。”他近乎暴吼地说。
“那么,你也可以不再内疚了吗?”她突道。
闻言,他怔愣住。
“小亚哥,我很高兴你总算成了厨师了呢。”于若能说著,笑了。“很好吃哦。”
“你……恢复记忆了?”他跪在她的身旁,妖诡火焰照亮她半边疲惫的脸。
“并不完全。”她依旧笑著,“可是,我很高兴最后总算让我想起你,我就说了,我真的对你很熟悉。”
把记忆掏尽,总算也掏出了属于他的尘封记忆。
“若能……”言叙亚用力地将她搂进怀里,“我是想要保护你的,我没要让事情变得这么糟的,我没有想到我爸居然会选择这么激烈的手段。”
“我才应该抱歉,我不该这么粗心大意地赴约,给你添麻烦了。”她将脸舒服地偎在他的颊边,“但你要记得,你不需要感到内疚,毕竟那时你救了我,不是吗?”
啊啊,一想到这是最后的拥抱,她就忍不住想哭呢。
“不是这样的,是因为我老是在爸爸面前提到你的名字,他才会锁定你为目标的。”因为,她是第一个如此简单走进他生命里的女孩,还是拯救了他和母亲性命的女孩,他才会如此的念念不忘,在母亲去世之后,还是忍不住地想著她,令父亲大怒才会将她绑来的,说到底,她会有那么可怕的遭遇,全都是他害的。
“不要怪我爸,他不是坏人,只是病了,他清醒的时候,人还是很好的,只是,他几乎不曾清醒过。”
她听著他低声的呢喃,感觉自己的面颊一片湿热,才惊觉掉泪的不是自己。“没事了、一切都没事了,你不用再自责,也不需要再痛苦,你赶快走吧,火势愈来愈大了。”在遗忘他的那一段日子里,她过得很快乐、很自我,压根没想到他一个人掉在痛苦的泥淖里头。
言叙亚蓦地抬眼,双手捧起她的小脸。“要走,一起走。”
烟雾浓浓地弥漫著,她看不清楚他的五官,却瞧见他手心的烫痕。“你受伤了!”
“这点伤不算什么!”链子缠绕在她身上,她的痛楚不亚于他。话落,他脱下衣服递给她。“捣著口鼻,多少有点帮助。”
“你呢?”于若能回头望著他,见他依旧死命地扯著链子。“那是扯不断的,你快走!”
“等我扯断就走。”
她看著模糊的身影,突地笑道:“你就这么爱我?”
他回头,也跟著笑了。“是,我确实很爱你。”
“真的?”她错愕极了,她不过是随口说说,想要缓和一下气氛而已。
“真的。”言叙亚闷哼著,气息微乱。“等我们离开之后,我再好好地告诉你,我有多爱你。”
她闻言,放声笑著,笑得有点害羞又有点满足。“太棒了!这下子,真的是死而无憾了。”虽然地点不对,气氛不太对,但是能够听到这些话,还是让她快乐得快要飞上天了。
“说什么死而无憾,总会有办法的!”现在要他丢下她离开,等于要他去死,既然都是死路一条,他倒宁可陪在她身旁,她是路痴,那么会迷路,他怕到时候她会找不到方向。
这念头一浮现脑海,言叙亚随即甩头。不行,他必须学学若能的乐观才行,不到最后一刻,谁知道结局会如何?
至少,绝对要拚到最后一刻。
“哪能有什么办法?我们连个工具都没有,咳咳咳……”于若能痛苦地咳著,恍若要挤尽胸腔里所有氧气般剧烈地咳著。
一道灵光闪过,言叙亚轻呀了声,蹲下身,贴著地面寻找他父亲刚才丢下的长刀。
就在身旁不远处,他捡起之后,努力地砍著早已烧红的链子。
“没关系的,你先走吧,要是再迟,我怕连你也走不了。”火势越过了柱子朝她袭来,也烧在他的身侧,看得她心惊胆跳。
火,很烫,熏得她眼痛喉干,胸口快要爆裂,她好难过,快要张不开眼,总觉得眼前很黑很黑……
“你不走,我就不走!”他恼声喊著,一口气岔上,痛苦地干咳数声,然而手上的动作却没停止的打算,朝同一个地方不断地砍劈著,蓦地,锵的一声,链子应声而断。
“断了!”他动作飞快地扯掉于若能身上的链子,却见她身子往前一软。“若能?!”
言叙亚一把捞住她无意识的身子,惊见她已经昏厥。
长指探上她的鼻息,只能感觉到极为微弱的气息。
“天啊、天啊……”不能再拖下去了,否则她绝对会有生命危险。
他爬著发,看著四周,才发觉火海早已近距离地将他俩包围,而唯一最近的通道则是他刚才进入的落地窗,但距离至少超过十公尺。
思考只在瞬间,他脱下身上的贴身背心,包住她的双腿,将原本脱下的轻薄衬衫裹好她的脸,随即将她扛在肩上,一股作气地朝外奔去,就在他跨越火墙跳到外头的庭院杂草堆里时,屋子里头传出爆炸巨响,在转眼间,四层楼高的独栋房子被火舌吞没。
他双手环抱于若能,紧紧地将她护在怀里,直到耳边传来警笛声,他的意识才模糊地沉入一片黑暗之中。
第十章
张眼——
眼前是再陌生不过的纯白色天花板,视线再慢慢移动,身旁是两个姊姊。
“有没有哪里痛?”于至可柔声问著。
于若能傻愣地摇了摇头,闭上眼忖了下,蓦地,张眼的瞬间,她弹跳坐起。“小亚哥呢?”
“你想起来了?”一旁的于用和错愕地盯著她。“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还会觉得害怕吗?”
看著两位姊姊战战兢兢的举动,她不由想笑。
“姊,我都二十几岁了,不是六岁的小孩,没那么胆小!”不要以为她永远不会长大,永远会被那场恶梦给困扰著。“小亚哥呢?他没事吧?”想不到他真的带著她离开那场火海。
“他没事,死不了。”于用和没好气地睨她一眼。“你就只担心著他,有没有想过我们也会担心啊?一声不响地出门,还敢留字条说你跟季军烈去约会,你什么时候开始会对我们撒谎了?”
“是你们有事瞒著我,我才会这么做的。”她扁起嘴,“直接把事情告诉我不就得了?为什么要刻意瞒著我?”
“那是因为我们怕你受到二次伤害。”于至可叹口气道:“你也许不记得了,但当年你受伤住院时一直都很恐惧,只要一入夜就开始哭,只要一看到言叙亚就大哭,直到有一天,你开始会笑的时候,我们才发觉你把之前的事都忘了,我们想,要是让你想起那时的事,一定会受不了那种痛苦的。”
要是承受得住,她就不会把那一切都给遗忘的,不是吗?
“可是,你们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会有什么反应?”她一直都很乐观的。
“那是因为我们疼你,不忍心再看你被恐惧折磨。”
一句话堵得她无话可说。“那,小亚哥有没有受伤?”
“多少吧。”于至可简单说明著。“我们和警方抵达现场时,看见你们昏倒在庭院的杂草堆上,他把你整个人抱得死紧,我们可是费了不少力气才把你们两个分开。”
“真不知道他哪来的力气,都已经昏倒了,居然还不放手。”于用和也忍不住摇头,“他全身都有烫伤痕迹,还有一些挫伤和擦伤,不过都不是很严重,你不用太担心。”
“真的?”
“骗你做什么?”于用和啐了一口。“看在他再次救了你的份上,这件事我会努力不跟他计较。”
“姊,你说错了吧,他救了我,你应该是要感谢他才对吧。”
“别说笑了,要不是他那个执迷不悟的老头,你会深陷危险?”说到底,他可是脱不了关系的。
“才不是那样,那时小亚哥为了救我而放弃救他爸爸,他……他说他爱我。”话到最后化为细软声响,苍白的粉颜不由得发红发烫。
对了,他说,等离开那个地方之后,他会好好地说明他有多爱她。
“他爱你?”于用和冷哼了声,“别作梦了,光是爷爷那一关就过不了。”
“关爷爷什么事?”爷爷又不是他爷爷。
“你不要忘了,在爷爷的主持之下,他可是准备要娶梁安萱的,而且婚期已经逼近了,你以为爷爷会让他悔婚吗?”
“那种事情还不简单?”她可是信心十足,“我都能够死里逃生了,还有什么事是无法阻止的?”
“事情要是有那么简单就好。”于用和没那么乐观。
“放心。”于若能跳下床。
“喂,你想要去哪?”
“当然是去看小亚哥啊。”
“不用去了,爷爷在他的病房里,你现在别去打扰。”于用和轻轻一推,把她推回床上。“你还是乖乖地给我躺好,不要逼我动手。”
“爷爷在刚好啊,我可以顺便把事情说清楚。”一次跟两个人说清楚,不是省事多了?
“闭嘴,顺便闭上眼睛,你有吸入性的呛伤,给我安份一点。”
“我已经睡饱了。”她不觉得有哪里不舒服啊。
“继续睡。”
独裁!于若能偷偷在心底暗骂,但还是乖乖地闭上眼。无所谓,反正已经确定了彼此的心意,往后多得是时间。
她心里暗暗窃喜著,一会儿,听见有人入内的声音,她不由又张开眼。
“好点了吗?”季军烈打招呼。
“好极了。”于若能嘿嘿笑著。
“感谢我吧,这一次我只帮忙救灾,没急著要抢头条。”他抓了张椅子,大剌刺地在病床边坐下。
“哼,你要是真有种把这件事情外流出去,你迟早丢工作。”于用和皮笑肉不笑地道。“火势在风的助长下蔓延得那么快,你要胆敢在那里拍照而不帮忙救灾,我就不要你这个朋友。”
“所以,我很乖啊。”
“火势有那么大吗?”于若能愣愣地问著。
“很大,还发生爆炸呢。”他心有余悸地回答,“我们赶到时看到这一幕,原以为一切都完了,翻围墙进去,瞧见言叙亚和你昏倒在地,我们才松了一口气。不过言叙亚那家伙也真是了不起,把衣服脱下包在你身上,所以你身上几乎没受什么伤,反观他啊,头发也烧了,烫伤范围至少占全身二分之一,由此可见,他果然是很喜欢你。”
所以,他彻底失恋,也彻底放手了,决定祝福她。
“姊,你还说他没什么事!”于若能抬眼瞪去。
季军烈说的那些事,她一点印象都没有,应该是她昏迷之后发生的事吧。
“死不了。”
“姊!’太可恶了,居然诓她。“我要去看他。”
“不准!”于用和冷冷瞪去。
“姊!”
于至可见状出声道:“姊,我看可以去帮若能办出院手续了吧?”
“你去。”
“但是,我待会儿要去爷爷那里。”
“啧。”于用和啐了声。“季军烈,帮我盯著她。”
“哦。”
于家两个姊姊一前一后地出门。
“季军烈,我爷爷是待在哪一间房,你记得吗?”于至可临走前,突然转头问。
“我知道。”他应了声,不解她为何多此一问。正忖著,一只小手揪紧了他的衣领。
“带我去。”于若能不知何时从病床上爬起,恶狠狠地威胁他。
季军烈瞅她一眼,无奈叹口气。
他不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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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星期后的婚礼依约进行,就这样说定了。”病房里传来于文鲜一贯低调的嗓音。
“可是,叙亚的伤不是还需要再静养几天吗?”梁安萱看著躺在病床上不发一语的男人。
“放心,不过是一度灼伤而已,很快就会好了。”于文鲜说著转向他。“叙亚,我说得没错吧。”
言叙亚只是静默地直视前方。
“就这样吧。”
“但是……他不是很喜欢那个他不要命救出来的女孩吗?”梁安置不满道。
“你误会了,那个女孩是我的孙女。”于文鲜笑容可掬地道,“他会到幸福宝贝屋也是我特地拜托他去的,就是要他保护我的孙女,你不用多想。”
“是吗?”看向病床,她还是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你就放心,先回去吧。”
“那,我先回去了。”看了一眼言叙亚,她随即拎著包包离去。
她一走,于文鲜脸上的笑意立即消失。“记住,不准在安萱的面前胡说八道。”
“……总裁,我不想担误了梁小姐的一生。”
“婚姻没有什么担误不担误的,反正我要你娶,你照办就对了,别以为你救了若能,我就会感谢你,或者是把以往发生过的事都一笔勾销,那是你原本就该做的事。”
“我并不是想要讨恩情,我只是……”
“我不想听你多说什么,你以为我栽培你是为了什么?我就是要你成为我的棋子。”于文鲜哼道。“我可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人,要我善待仇人的儿子那是不可能的事,但我终究还是将你栽培成我的左右手,在这么大的恩情底下,你想反抗我?”
“爷爷!”砰的一声,病房的门被人用力地推开,发出巨响。
于文鲜侧眼望去,冷峻的脸瞬间变得温和。“若能,你可以下床了吗?”他走向前去,原要牵著她往外走,不料却被她拨开。
言叙亚闻声探去,柔柔情意藏在眼底。
“爷爷,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于若能握紧了拳头瞪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