骊歌响起,又是一个凤凰花开的季节。
当大伙都在为毕业旅行忙碌时,黄诗涵却在暗地里进行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如此形容似是夸张了些,其实也没什么惊天动地,而是大伙一致决议,毕业旅行的地点是:垦丁国家公园。但黄诗涵却有口难言。
原因是她从小在屏东长大,去过垦丁国家公园的次数不知凡几。试想,大学苦熬了四年,如此意义重大的毕业旅行,她怎能不更加慎重。
于是,黄诗涵私下筹划另一个旅行,地点在台东某山区,同时约了两个要好的死党,参与此次盛会。
办妥入山证,三个人兴高采烈的进入山区。虽然背上的帐棚、睡袋、行李压得这三个女人几乎喘不过气,但能远离尘世的喧嚣,倒也令人有一种莫名的舒畅。
「哇塞,这里的空气真是清新,我们其实早该来的。」刘燕玲眉开眼笑地说:
「本来我还很后悔呢!心想一定不好玩。」
「那现在呢?」江明秀瞟了她一眼,「现在你觉得好玩吗?」
「还不错啦!住惯了都市,偶尔反璞归真,多接触大自然,这本来就是我们都市人的梦想啊。」
言谈间,一个偌大的帐棚已然搭成,接着三人边走边聊,好熟悉附近的地形地物。
当三人来到一大片石壁处时,刘燕玲倏然惊叫一声:「你们看!」她用手指着一个半大不小的洞穴。
那个洞穴高约两公尺,一个车身的宽度,至于洞内是什么景象,由于一片漆黑,因此无从得知。
「我们去里面逛逛好不好?」这句话才说出口,黄诗涵自己也不免为之一愣。毕竟这实在是一个相当疯狂的主意。
「好啊!」刘、江两人应声附和,随即回身奔去扎营处,取来手电筒。
片刻工夫,她们人手一只手电筒,蹑手蹑脚地朝洞内深处走去。
倘若黄诗涵的判断不错,这个洞穴只是供山区的猎人遮风挡雨之用,并无丝毫出奇之处。然而,当三人走到尽头时,眼前忽然出现左右两条岔道。
一阵阴风倏地拂来,刘燕玲不禁打了个哆嗦。「我们别再往里面走了,回头好不好?」
「我想也是。」江明秀接口说:「这里好冷,谁知道里面会不会更冷?」
黄诗涵一言不发地凝视着右边那条走道发呆,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你怎么啦?」刘燕玲拉着她的手,「大小姐,别再想了,我们回去吧!」
但黄诗涵却执意要进去逛逛,「你们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走一圈,很快就回来了。」
刘燕玲眉头一皱,「你别闹了──」
不让她把话说完,黄诗涵已轻轻地甩开她的手,「人都进来了,哪有半途折返之理!」同时快步朝右边的洞穴深处走去。
愈往里走,空气果然愈加阴寒,但黄诗涵却浑然未觉,原因是好奇心已胜过外在所有一切。
「诗涵,你别闹了,快回来啊……」洞内回荡着刘燕玲和江明秀的呐喊声。
没多久,耳边的声响已渐渐微弱。再一眨眼,四周一片寂静,静得黄诗涵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与呼吸声。
蓦地,一阵震天价响的石块撞击声从地底传来,黄诗涵还来不及分辨那是什么声响时,她的双脚踩了个空,整个人登时跌入不知名的地底深处。
那种自高处落下的感觉极其复杂,黄诗涵只觉得好像在坐三百六十度旋转式的云霄飞车,一颗心似是跳至喉咙,浑身上下的血液仿佛也在瞬间凝结,更似被抽空,而大脑一片空白。
惊慌与恐惧在倏忽间占满她的心头。「救命啊……」她不由自主的大声嘶吼着,可惜得到的也只是相同的回音,此外,她的身躯仍是不断地向下落,向下落……
在这极短暂的一瞬间,她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几个熟悉的人影:疼她的爹地、宠爱她的妈咪……还有刚才一再阻止她进入洞内的江明秀和刘燕玲两位好友。
第1章(1)
不知过了多久,黄诗涵的脑袋一沈,眼前突然浮现出满天星星,接着眼睛一眨,登时昏了过去。
黄诗涵悠悠地醒来,四周虽然一片漆黑,但她仍然可以感觉到自己置身在那个不知名的洞穴中。
「小玲、秀秀,你们在哪里……」黄诗涵慢慢地站了起身,发现自己的身体并无任何不适。「咦,奇怪了,我明明从上面跌下来,怎么会没受伤呢?」
黄诗涵搞不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但适才的经历又记忆犹新,眼前她只想赶紧离开此地。
一个人长时间处在黑暗中,虽无法看清所有一切,可是久而久之却也可以瞧出一个模糊的大概。
这里还是那个不知名的洞穴,高约两公尺,一个车身的宽度,唯一的不同点是:这里没有岔道,只有一条路径弯曲的走道。
「到底还得走多久,才能找到出路呢?」黄诗涵思忖着。
「这里是什么地方?小玲、秀秀,你们在哪里?快回答我啊!」黄诗涵边走边喊,没多久,眼前倏地一亮,一道月光已入眼帘。
「哇塞,真是太棒了,终于可以重见光明啰!」黄诗涵满心雀跃,按捺不住的举足狂奔。片刻工夫,她已站在洞口外。
她凝视着眼前的一草一木,脸上忽然显现出几许茫然。一股莫名的恐惧,此时也已笼罩她整个心头。
适才她与刘、江二女进入洞穴时,是烈日当空,但这时却是晚上,而且洞穴的入口处明明是一大片石壁,可是她现今所在的位置却连一块石头也见不着,而是一大片土墙。
藉着皎洁的月光抬头望去,眼前只是一个不知名的小树林,绝非她印象中的台东山区。
那么,这里又是什么地方呢?黄诗涵一时还找不到答案。
她独自一人在洞口外发愣。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有冷的感觉,那是一个人处于恐惧时的现象,她自是十分清楚。
「算了!管他的!老是站在这里也不是什么办法,我肚子都快饿扁了。」思忖至此,黄诗涵丝毫不再犹豫的移动脚步,随兴地朝其中一条小路径走去。
触目所及,花是花,草是草,其中有大部分的花草树木她竟叫不出名字;她愈走愈毛,但相对的却也更加好奇。
这时,远处倏然传来一阵金属交鸣之声,夹杂着极短暂的嘶吼,以及凄厉的惨叫。
黄诗涵悄悄地循声走去,接着来到一棵大树后,张眼一望,但觉热血沸腾,险些昏倒在地。
只见林内一片空旷之地,十几二十名大汉正在围攻一名满头白发的老太婆,个个手握刀剑,前仆后继,仿佛正想将她碎尸万段。
倘若只是这样的场面也就罢了,更离奇的是他们的穿着打扮并非现代,而是古装,类似我们在电视,或是电影上所能见到的那种服饰。
「这是干什么?」黄诗涵的心怦然狂跳,百思不得其解。「莫非他们正在拍武侠片,我闯入了拍片现场?」
黄诗涵尚不及思索心中的疑问,却见一名老鼠眼汉子边舞动手上的九环大刀,边大声呐喊:「兄弟们,再加把劲,老贼婆若是不死,咱们江北十八寨今后也甭在江湖上立足啦!」
「给她死!杀!」众大汉不约而同的齐声吼叫,全然未觉白发老太婆神色已变,口中同声发出「嗤嗤」的怪笑声。
「鼠目!识相点你我一决高下,何苦拉人垫底!」白发老太婆冷笑一声,右手猛地一旋,再一拧,一颗偌大的脑袋已然在握。
卡的一声,只见一名大汉的脑袋旋转了三百六十度,接着头盖骨迸裂,鲜红带有白点的脑浆登时飞溅,洒满整个大地。
如此血腥暴力的场面活灵活现的上演,令人惊骇不已。好在黄诗涵及时伸手捂住嘴巴,否则第一个大叫出声的肯定是她,而不是那些大汉。
「天啊!这不是在拍电影,而是在玩真的……」黄诗涵只觉得一颗心好像随时会从口腔内弹出,那种感觉简直诡异到了极点。
白发老太婆从容应战,穿梭在险象环生的刀剑阵中,三番两次地出现惊险镜头,但到最后总是化险为夷,充分显现出她的武功已臻至出神入化的境界。
约莫半刻钟,白发老太婆倏地怪叫一声:「老身不想再跟你们玩了!」话甫落,她身子朝右一顿,双掌同时向前推出。
「啊──」就在一长串的惨叫声过后,众大汉早已相继倒地,每个人胸前的衣衫皆留着一枚清晰的掌印,吐血身亡。
十几二十名大汉在顷刻间全部葬送性命,躲在一旁暗暗偷窥的黄诗涵早已吓得魂不附体,忘了自己是谁。
「老……贼婆!你真够狠的……」老鼠眼大汉口气虽然强硬,可惜浑身上下却掩饰不住的颤抖不已。
「好说好说。」白发老太婆打了个哈哈,随即冷哼一声,「比起江北十八寨,老身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说话间,白发老太婆一脸狞笑地朝他走去,一双如刀锋般的眼眸同时在他身上打转。
她每走一步,老鼠眼大汉便按捺不住的后退一步,当他退到第四步时,抵抗的意念早已荡然无存。
「老贼婆,你一夜之间挑了我江北十八寨,这个梁子咱们算是结定了。」老鼠眼大汉站定身子,缓缓地扬起手上的九环大刀。
白发老太婆声调寒冷如冰的说:「怎么?到了这个节骨眼,你还不死心?还想放手一搏?」
老鼠眼大汉轻叹一声,「我绿豆老王统领江北十八寨,好歹也算得上是一个铁铮铮的汉子。今天会栽在你老贼婆的手上,我早就认了,但求你放我一条生路,好给我洗心革面的机会。」
白发老太婆尚未回话,老鼠眼大汉已将手上的九环大刀甩了下地,同时扑通一声,人也矮了半截。「江北十八寨今后已成历史名词,只凭我一己之力,绝无法重整!」
白发老太婆打断他的话,「你这是干什么?为求生存,你大寨主竟不惜向老身下跪,难道你就不怕道上兄弟的耻笑?」
老鼠眼大汉惨然一笑,「只要你肯给我一次机会,我绿豆老王从此金盆洗手,归隐山林,不再过问江湖之事。」说着说着,他的脑袋竟如鸡啄米般朝地上猛磕头。
白发老太婆摇摇头,吐出一口浓痰,目光尽是轻蔑之意。「无耻,真是无耻!像你这种无耻之徒,杀了你,岂不玷污老身的一双手!」
话声甫落,白发老太婆转身就走,不再望他一眼。
就在她转过身子的同一瞬间,老鼠眼大汉的目光倏地一寒,左手微微一抬,几道绿芒自袖内飙出,射向白发老太婆的龙骨穴。
与此同时,白发老太婆转身,接着冷笑一声,「鼠目,凭你这点伎俩,也敢在老身面前卖弄!」白发老太婆右手轻轻一挥,只见那道绿芒似是遭受十二级强风吹袭,一个翻转面,朝老鼠眼大汉的身上迳射而去。
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这是老鼠眼大汉不变的信条之一。凭他四十出头的年纪,能统领江北十八寨,显而易见其做人必有独到之处,可惜他今天却踢到了一块大铁板,令他永生永世难以忘怀。
老鼠眼大汉满心以为这一击必定得手,岂料白发老太婆仿佛连背后皆多长出一双眼,轻易地洞悉他的诡计。
眨眼间,那道绿芒已完全没入老鼠眼大汉的身驱──他甚至连惨叫声都不及发出,整个身子骨已如羊癫疯患者发作般的颤抖与抽搐不已。
老鼠眼大汉的面色骤变,由白转青,青转紫、黑紫,最后成了卤蛋色;咕咚一声,身子朝前扑倒,七孔流血而亡。
这场打斗的过程叙述起来颇是费时,其实也不过十几分钟的事,待黄诗涵整个人回过神时,已是遍地尸首,令人不忍卒睹。看得黄诗涵只觉得胸口一阵郁闷,尤其舒张与收缩压一阵紊乱,头昏目眩,似是随时都有昏倒的可能。
「哼!好一个江北十八寨,老身倒要瞧瞧你们还能横行到几时!」白发老太婆嘴里喃喃说者,眼睛抬得很高,连正眼也不去瞧那些尸首一眼。
她一双刀锋般的目光朝四周溜了一圈,很快的在黄诗涵的藏身之处凝住,脸上的笑容竟在瞬间更加阴寒。
「出来!」白发老太婆尖叫一声,叫声如刺骨寒风般的冷冽。「再不出来,休怪老身下手无情!」
「她是在跟我说话吗?」黄诗涵的心怦然一跳,当下硬着头皮从树后走出来,一脸茫然地望着她。
「你……你是谁?」白发老太婆似是被黄诗涵的穿着给搞迷糊了,说起话来竟还有一丝丝的结巴。
黄诗涵的穿着其实很普通,牛仔裤、T恤、一双「耐吉」运动鞋。类似她这种穿着,马路上到处可见。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我……我叫黄诗涵……」
「黄诗涵?哼!江北十八寨什么时候冒出你这号人物,居然连大姑娘都投身入绿林──」
「我不是他们一伙的,我只是……」
白发老太婆丝毫不让她有把话说完的机会,「瞧你这身打扮,想必也不是什么好来路;尤其此地方圆百里皆属江北十八寨的地盘,老身绝留你不得!」话声甫落,她一个箭步扑来,同时掌出如电的拍向黄诗涵的心口。
黄诗涵根本搞不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甚至把对方看成是一只泼猴,完全不明白自己身处险境,随时都有丧命的可能。
砰的一声,黄诗涵只觉得一阵似有似无的怪风迎面拂来,接着她身边的大树应声断成两截。
当一个人正在面临死亡时,脸上总掩饰不住那种垂死前的恐惧之色。但黄诗涵并没有,在她脸上显现出的完全只是茫然。
白发老太婆再一次的表现出惊讶,中途变招,将那股足以令人致命的掌风击向一旁的大树。「你为什么不还手?」她微愣,「难道你不怕死?」
黄诗涵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得沉默不语,凝视着她发愣。
白发老太婆思忖片刻,脸上忽然展现出恍然大悟之色。「莫非你不懂武功?」
「嗯。」黄诗涵点点头,脸上仍是写满了茫然。
白发老太婆细细地打量她几眼,倏地扑向她的立身之处,眨眼间便抓握住她的右手,接着在她浑身上下一阵揉捏。
经她那么一握,黄诗涵仿佛是老鹰爪下的小鸡,非但动弹不得,甚至连身上的气力亦消失得无影无踪。
黄诗涵还搞不清楚她在抓捏什么,忽见她纵声狂笑。「哈!哈!哈……真是太好了,太好了……」她整个人似已陷入歇斯底里的状态。
「此女娃筋骨奇佳,老身复仇有望,真是天助我也……」说着,她竟失声痛哭起来,但不论怎么说,内心的狂喜绝对胜过一切。
又哭又笑?这个老太婆是不是疯子啊?黄诗涵一阵迷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