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在茶里加了什么?」 黄诗涵怒视着他。
慕容俊连正眼也没望她一眼,仍是望着阿浪。「待本少爷收拾你这个好管闲事的家伙之后,再来服侍那个骚娘儿们!」
阿浪瞥向黄诗涵坐身之处,「你怎么啦?」语气充满焦虑与关切,脸上的笑容亦随之消失不见。
「我……我中毒了。」黄诗涵苦笑了下。
阿浪神色大变,还来不及作出反应,慕容俊已大喝一声,「来啊!给我杀!」
话声甫落,却见众庄丁蜂拥而至,一个个抡着刀剑,像疯子似的砍杀过来。
「找死!」阿浪怒啸一声,一掌拍出,向着朝他迎面冲来的大汉,一式「空手夺白刃」,夺下对方手中的大刀。
阿浪一刀在手,登时有若天降神兵,不过三两下工夫,众庄丁已全数歼灭,尸横遍地,血流成河。
第8章(2)
瞧他那副杀红了眼的模样,慕容俊神色微变,「看来你这个好管闲事的家伙的确有些本事,难怪——」
阿浪打断他的话,「事已至此,何需多言!慕容俊,亮出你的兵器,让我秤秤你的斤两。」
「就凭你?」慕容俊冷笑一声,伸手入怀,进出间,掌中已握有一支玉箫。
世上敢用玉箫充当兵器的人肚子里肯定有些货,阿浪不敢掉以轻心,屏息凝神地戒备着。
如同慕容俊平日的行事作风一样。直到现在他的动作仍是十分轻柔,慢条斯理得犹如一个绅士。
然而,当他的足尖一点,朝阿浪迎面飞来时,他的儒雅气质在刹那间荡然无存,继之而起的是一种截然不同的面貌。
那支毫不起眼的玉箫在眨眼间点至阿浪的咽喉,如灵蛇吐信般暴增了一寸之长。
阿浪侧身,挥刀,锵的一声脆响,两人不约而同的退了小半步,同时双眼一瞬不瞬地瞪着对方。
这贼子好高强的内力,难怪可以杀害如此之多的绝世高手……阿浪心中这般想,但手脚却没停顿,当下暗提一口真气,身一欺,刀同时挥出。
对方的实力如何,由方才那一击便可得知。慕容俊满心以为阿浪只是个四处耍宝的软脚虾,直到三招过后,他才心知肚明自己是真的遇上了对手,可惜想通这一点时,已然太晚。
高手过招胜负取决于一瞬间的时机,机会稍纵即逝,何况谁也不知道下一次的恰当时机会在什么时候出现。
阿浪心知他有轻敌之心,因此才把握住这次机会,在挥刀的同时,左掌顺势猛然拍出。
忽听得砰的一声,只见慕容俊虽然避过阿浪那一刀,但却躲不掉他的掌力,当下「登登登」连退三步之多,一个踉跄,拿桩不稳的跌坐在地。
「少爷!」帐房刘英泰惊叫一声,欲过去扶住慕容俊倒下的身子时却已是不及。「少爷,你怎么啦?」
慕容俊面色淡金,双眼充满怨恨地望着阿浪,「好,好极了。三年多来,你是第一个让本少爷坐在地上跟对方说话的一个人。」
阿浪接口:「同时也是最后一个!」说出这些话的同时,一边抡刀朝他走了过去。
「壮士请手下留情啊!」刘英泰忽然扑通一声跪了下地,叩头有如鸡啄米。「慕容世家一脉单传,如今整个慕容山庄只剩少爷一个人,但求壮士手下留情,放我少爷一条生路。」
阿浪没理他,仍一步步向前走着。
刘英泰急了,「我这里有很多金银珠宝,只要壮士肯放我家少爷一条生路……」他放下肩上的小木箱,接着将箱盖打开。
箱子里原本放的是黄澄澄的金子,但这会儿竟变成……
蓦地,一团带有碧绿光芒的、细如毫发的暗器自箱内喷出,如雾状地洒向迎面走来的阿浪,还有跌坐在地、频频喘息不已的黄诗涵。
阿浪迅如疾电般的挥刀,虽已布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刀网,但他心系黄诗涵的安危,他怎能眼睁睁地望着她死在自己眼前?于是他连一点犹豫都没有,一个侧身,紧紧地抱住她的身子,任凭那些淬毒暗器没入自己的后背。
「哈哈哈……」刘英泰狂笑,「凡中我「子午断魂针」之人,子不过午——臭小子,你准备……」
就在他的笑声仍在空中回荡,说话声也最洪亮时,阿浪忽然朝他掠去,速度之快,令人匪夷所思。
眨眼间,刀光一闪,夹杂着刘英泰的一声惨叫,只见一颗脑袋在地上滚动着,停在墙角,静止不动。
这一次出击几已耗尽阿浪所有的内力,但见他的身子一阵抽搐,显然毒性已经发作。
慕容俊的内脏已然离位,这时仍跌坐在地闭目养息,只需让他多有个半刻钟,离位的内脏便可导正;到时他肯定又可成为一尾活龙。
阿浪细望着他,发现他头顶上已冉冉升起一阵白烟。这是即将功行圆满的征兆,情况似是十分危急。
阿浪猛提一口真气,哇的一声,一口鲜血自口中飙出,同时大刀脱手射出,射向慕容俊的心口。
眨眼间,刀尖自慕容俊的胸口进入,后背穿出;他甚至连惨叫声皆不及发出,便咕咚一声,倒地身亡。
阿浪连正眼都不瞧他一眼,转身踉跄地走到黄诗涵的身边,一把抱起她的身子,朝内室走去。
夜更深。
阿浪放下昏迷不醒的黄诗涵,口中鲜血狂吐,无法自己。
体内的毒性此时已在血脉中快速流窜,倘若再不及时行功逼毒,不需一刻钟光景,阿浪必死无疑。
阿浪坐上床沿,凝视着她的脸庞,神色痴迷得忘了眨眼。
在这极短暂的一瞬间,阿浪已下了决定。他忽然决定先挽救她的性命会比自己的来得重要。
于是,他暗下一咬牙,扶起她的娇躯,勉强提起一成残留在体内的真气,伸出右掌,贴在她的背脊穴上。
内力源源不断的注入她的体内,阿浪也一分分的虚弱……
「嗯……」忽见黄诗涵申吟一声,慢慢的转过身来,凝视着阿浪。
她的眼神灼热,充满一股浓浓的□,口里吐气如兰,异常芬芳。
那股气味扑鼻而来,似兰似麝。「十八铜人行血七厘阴阳和合散?哼!好一个该死的淫贼……」阿浪的鼻孔一阵扩张,然后收缩,面色一阵苍白。
「我……」黄诗涵呢喃着,身子不由得一颤,顺势倒入他的怀中。
虽然她的神智已是不甚清晰,但她依稀记得阿浪扑向自己,为保护自己,那种奋不顾身的精神。
那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态才会做出这种举动,她自是再清楚不过,何况他曾三番两次的对自己表达情意,她怎有不明白之理。
她慢慢地抬起头,凝视着他的脸,视线忽然凝住,再也没有移开。印象中他那张嘻皮笑脸在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温柔、多情的脸。
刹那间,所有的思绪经过修补、缝合后,一道清晰的影像已印入她的脑海中。
她回想起第一次与他在开封大酒楼见面时,他那副俏皮的模样;之后他潜入自己房内偷取银两,藉机亲近自己,还问自己的姓名……
往事一幕幕浮现心头。她的思绪渐渐的紊乱,眼神却更加痴迷。
凝视着她那双充满□的眼眸,呼吸到她嘴里吐出的芬芳气息,阿浪的心已按捺不住的剧烈狂跳。
在好几个数不尽的夜晚,她那张绝色的面容曾在他梦中出现过;如今佳人就在咫尺之间,他怎能再轻易错过。
阿浪忽然展开双臂,一旋,紧紧地抱住她的身子,同时低下头去,炽烈的吻如雨点般洒下。
仅是轻轻地那么一触碰,黄诗涵的身子已完全瘫痪。因为她闻到了他身上的阳刚气息,她的心弦已被撩拨。
「天啊……我……我是不是疯了……」阿浪喃喃说着,一边挑弄她身上的衣扣。「我甚至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黄诗涵没有拒绝,梦呓般的道:「我……我叫黄诗涵……你一定要记得我,永远……」
不过眨眼工夫,他二人已□的在床上一阵缠绕,空气中则回荡着他二人浓浓的喘息声。
阿浪的背后肌肤,这时忽然溢出黑色的污血,那股欲往五脏六腑冲窜的血气,亦随着污血的流出而消逝。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倘若慕容俊现今还活着,他一定死也不会相信「子午断魂针」可以化解他精心调制的「十八铜人行血七厘阴阳和合散」,两者竟能相互克解。
阿浪在不知不觉中,发现体内的毒性在瞬间消失,这时显得精神抖擞,精力充沛。
渐渐的……他的动作亦在不自觉中更加的狂野,一股浓浓的野兽气息自他的周身隐隐散发出。
黄诗涵尽情的享受那种前所未觉的一波波的悸动,随着他的摆动而扩散。
一片乌云游移散去,明亮的月光高挂树梢。
大地一片祥和之气。
第9章(1)
黄诗涵独自一人坐在后院的石凳上发愣,相同的姿势已保持许久。
这三天来,她与阿浪在慕容宅邸里度过自她莫名其妙地来到明朝以来,最愉快的一段时光。他们俩终日无所事事,在屋子里嘻笑、打闹、激情,不知不觉中,他二人彼此皆付出了真挚的情感。
然而,快乐的时光毕竟是短暂的。今天已是八月初八,距断魂岭之约只剩区区七天,她还能再耽搁、留恋下去吗?
除了白发老太婆,阿浪是她唯一的亲密伴侣,可是……才不过相处短短的三天,如今却又要分离。那是一份难以割舍的伤感。
三天?这三天来她把自己最珍贵的都给了他啊!
思忖至此,黄诗涵的眼眶已浮现出一抹淡淡的雾气。她不能流泪,因为她已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我到处找不到你。哈!原来你躲在这里……」一双厚实的双臂环绕在她纤细的杨柳腰上,隐隐传来一股温暖的情意。
黄诗涵浑身轻轻一颤,却没有开口说话。
这是一个相当不寻常的现象。「你怎么啦?」阿浪转身走到她身前,不解地望着她。
「没什么。」黄诗涵强忍欲落下的泪水,「我只是在想……该我走的时候……到了——」
「你说什么?」阿浪神色大变,「你有没有搞错?」
「没有。」黄诗涵摇摇头。
「所谓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慕容山庄此刻已是我俩的产业。诗涵,为什么你要走?要走我们一起走好不好?」阿浪伸出颤抖的双手扶住她的双肩,说话的声调近乎恳求。
「对……对不起,我办不到。」此时,她眼眶里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地滑下脸颊。
「为什么?」阿浪不懂。
此去断魂岭赴约是生是死黄诗涵自己也不知道,她怎能不舍去心中牵挂?她怎能不舍去目前的一切?
黄诗涵站起身,拭去脸上的泪痕。「你不必问这么多。总之,倘若你我有缘,江湖道上自有重逢的一天。反之……你我缘尽情了,永难再见。」
「天啊!你为什么要这么残忍……」阿浪抡紧双拳使劲的捶打地面,人也似是疯狂。「难道……这一切的一切都如黄铁嘴所说,你我今生今世难有结果?怎么会这样呢?」
黄诗涵不忍见他那副悲伤的模样,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安慰他的话。「阿浪,你别这样。苍天若是见怜,你我重逢之日时,我再向你解释。」
阿浪哭丧着脸,「从头到尾你都没爱过我,对不对?」
「不对!」黄诗涵摇摇头,不想隐瞒。「你是我今生今世唯一爱过的人。只是如今……唉!算了,一切都随缘吧!」她刚刚才拭去的泪水却又痛苦难抑的从眼眶里涌出,最后她再深望了他一眼,双手掩面,痛哭失声地奔去内室。
拿起包袱,她连再最后一次面对他,说再见的勇气都没有,随即离开慕容山庄,赶去赴那场生死之约。
八月十五 中秋月圆之夜
断魂岭上人断魂——这项江湖传说是否属实,今夜就见分晓。
黄诗涵一袭黑色劲装,黑巾蒙面,盘膝坐在一处空旷之地,双眼似闭微启地注视着不远处的路径。
她闭目调息约莫一刻钟许,浑身上下的血脉犹如火山岩浆般在体内四处流窜。直到渐渐平息下来后,气血已是十分顺舒;丹田内亦活活泼泼的蓄势待起,一切的一切都似在掌握中。
「咦?奇怪了,人为什么还没来?」黄诗涵心中一阵纳闷。「莫非我把日子算错了?还是对方没来赴约……」
正当她思忖时,一阵沉重的脚步声自小径那端响起,再一眨眼,只见一个汉子装扮的蒙面人,一步步地走上岭端,身上竟传来一股浓浓的酒味。
当年刀神与剑后相约,各派传人蒙面应战,至分出胜负方休。因此,黄诗涵一眼仅能见着蒙面巾上犹如辰星般明亮的眸子。
「好一对犀利的目光。看来……今夜势必得有一场硬仗了……」黄诗涵暗暗想着,缓缓站了起身。
蒙面汉子来到她身前约八尺开外,站定身子,一阵撼天响的狂笑声自他口中传出。「哈!哈!哈!我以为是谁?原来是个娘儿们……」
「来人可是刀神弟子?」黄诗涵气贯丹田,打断他未完的话。
「不错!」蒙面汉子点点头,吐气开声。「今日之战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拔剑吧!」
他二人说话时皆贯注浑厚的内力,不仅改变原有的声调,同时还给对方一个下马威——这是否是上天的安排?
刷的一声,黄诗涵抽出伏魔剑,一股浓浓的杀气接着从她身上隐隐扩散。
「好剑!可惜它终非降龙刀的对手!」蒙面汉子狂啸一声,掠身、挥刀,动作俐落,一气呵成。
蒙面汉子手中的降龙刀在月光的辉映下,闪烁出成千上万条数不尽的银光,随着他挥动时翩翩起舞,煞是壮观。
黄诗涵从容应战,暗喜在心头。原因是对方所使出的刀法,果然如白发老太婆当年教导她的那样,一成不变。
当时在太行山,黄诗涵足足有大半年的光阴都是耗在化解他这套「北斗七星刀法」的招式里。如今一见他使出,所有可能出现的招式登时浮上她的心头。
蒙面汉子见久攻不下,似已显得有些心浮气躁,当下收刀回退,如一尊石像般挺立不动。
此刻他在运功,准备施展那最后一式,黄诗涵心里自然有数。
剑后所创「玉女十三剑」的最后一式「剑之飞舞」正是克敌致胜的一记绝招。黄诗涵始终不敢将它遗忘。她手心微微出汗,一颗心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
胜负即将分晓。
蒙面汉子的内力显然十分高强,呼吸间衣衫鼓起,四周飞沙碎石漫天飞舞,尘埃弥漫。
黄诗涵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只要他敢率先发难,那么剑之飞舞便会刺穿他的胸膛,比武也将因此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