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黄诗涵的心怦然一跳,气得牙痒痒。「这该死的无赖,不出现没事,一出现把故事都打断了……」
年轻人正是阿浪。「黄大叔,近日可好?怎么啦?又在妖言惑众,唬一些善良百姓的银子啦!」
「我……我没有啊!」黄铁嘴一脸无奈。
阿浪不及开口,原先那个插嘴的老头又洪声说:「黄铁嘴,刀神与剑后他二人是怎么一回事,你还没说完啊!」
黄铁嘴溜了阿浪一眼,慢慢的转望那个老头,表情很是无辜。「我……我……」说不出个所以然。
「这位大叔。」阿浪笑着对那老头说:「黄铁嘴一肚子的武林秘辛,大叔你别急,先让小生卜上一卦,然后再让他继续说。」
那老头尚还未做出反应,黄铁嘴的手一伸,「二分银子,先付。」唯恐阿浪不付帐似的。
「银子!银子!你就只知道银子!」阿浪笑瞪了他一眼,随即从怀里捞出一个五两重的元宝放在桌上。「够不够?」
「当然够!」黄铁嘴动作飞快地抢下银子,放入裤裆里。「今儿个想问什么?」
「感情。」阿浪丝毫没考虑。
「感情?」黄铁嘴忍不住哈哈大笑,「你这个出了名的江湖浪子今儿个居然会找老朽问感情?哈哈哈……这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阿浪随手在竹筒里抽出一支签,递给他,旁若无人的说:「昨天我认识一个姑娘,眼睛大大的,头发长长的,长得身材高挑——」
黄铁嘴打断他的话,「说了半天,你这个江湖浪子早已对她一见钟情,喜欢上她了是不是?」
在人群里的黄诗涵听了傻眼,阿浪口中的那个女人不就是自己吗?当下凝神屏息地仔细聆听。
阿浪涨红了脸挣扎着,似是不好意思启齿,许久才说:「你说对了,我是喜欢上她了,但不知结果如何?」
「呵呵,事成之后,你可得请老朽好好的喝一顿……」黄铁嘴一边说一边拿起竹签仔细端详,同时手指屈点,面色骤变。
「怎么啦?」阿浪显得很紧张。
「啧!啧!啧!」黄铁嘴摇摇头,轻叹一声,「孽缘、孽缘,好一段悲惨的孽缘……」
阿浪浑身一颤,「意思也就是说……结果并不乐观?」
黄铁嘴皱眉说:「不是不乐观,是肯定不乐观。」
阿浪低头沉思着,脸上满布沮丧的神情,与他平日那副毫不在乎的嘴脸有若天渊之别。
他二人不再说话,大伙立时接着起哄:「说故事!黄铁嘴,你快把刚才的故事说完嘛。」
黄铁嘴略迟疑一下,这才朗声的说:「刚才的故事老朽已经不想再说了——」
「黄铁嘴,你怎么可以这样?你真是太胡来了……」人群开始咒骂着。
黄铁嘴溜了沉思中的阿浪一眼,半晌才说:「各位乡亲先别急着开骂,剑后与刀神两位传奇性人物,平常神龙见首不见尾,即使老朽告诉大伙他们之间的恩恩怨怨,那也没什么意思。不如老朽再换一个当今武林上,大伙耳熟能详的人物,这样不是更实际吗?」
「大伙应该知道武林三大世家其中之一的慕容世家吧!」话声一顿,不待别人插嘴,他接着又说:「昨天慕容公子还在咱们开封城出现过,一副状似悠闲的模样。不过到了入夜之后,他就已经笑不出来了。」
慕容俊曾与黄诗涵有过一面之缘,因此这会儿黄诗涵不免仔细聆听,为什么他会笑不出来?
「昨晚,慕容公子接获家中传书,说宋七刀的第一把飞刀已出现在大门上,换句话说,江湖中排名第一的杀手宋七刀已看中了慕容世家这只大肥羊,相信三七二十一天之后,慕容世家必有祸事发生。」
「宋七刀?他是什么人?是江湖中排名第一的杀手?黄铁嘴,你到底在胡扯些什么啊?」
「老朽并没有胡扯,那得怪各位乡亲不知道这么一号人物……」
黄铁嘴说了一长串,可惜大伙兴趣缺缺,不约而同地吐出几口浓痰,人群逐渐散去。
阿浪此时仍坐在他身前的椅子上低头沉思着,忽然猛一抬头,目光寒冷如冰地凝视着他。「你快老老实实的告诉我,说你在跟我开玩笑,说你在骗我!」
「我没有跟你开玩笑,我也没有骗你啊!」黄铁嘴一脸苦相,似是十分无辜。
「我黄铁嘴好歹也是个有字号的人物,你本就是一个浪子命,孤独运,你跟那位姑娘没结果,我以项上人头做保证,这样你总该相信了吧?」
「我……」阿浪做出一个十分苦涩的表情,慢慢地站起身,「谢谢你,大叔,我走了。」
黄铁嘴仿佛不曾见过他的这种表情,这时傻了眼,张大嘴,看着他渐渐消失的背影,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唉!真是的,这么一个年轻人……」黄铁嘴喃喃说着,直到见着不远处朝他缓缓走来的黄诗涵时才回过神来。
「姑娘是想算命还是卜卦?」黄铁嘴凝视着她。
「我……」黄诗涵支吾片刻,先放了些碎银在桌上,「刚才我经过这里时,听先生说到刀神与剑后的事,我是想问——」
黄铁嘴打断她的话,「对不起姑娘,他们的事老朽只是胡扯而已,姑娘千万别放在心上。」话声一顿,他先将桌上的碎银收妥,这才接着说:「倒是慕容世家一事乃千真万确,他们的确遭遇了困难,普天之下,恐怕很少有人可以帮得了他。」
「哦?」黄诗涵不懂,「此话怎讲?」
黄铁嘴摇摇头,轻叹一声,「宋七刀乃中原武林排名第一的杀手,只要是被他点中之人绝难逃杀身灭门之祸。最主要的是他至今都没有失手的纪录,且其人神秘莫测,根本没人知道他是什么长相。」
「那……那慕容公子岂不……」黄诗涵想了一下,「慕容公子此人在江湖中的风评如何?」
黄铁嘴丝毫没考虑,「慕容乃武林三大世家之首,自从慕容美三年前往生,其独子慕容俊接掌慕容世家以来,称得上是好事做尽。在江湖中,慕容世家的声名此时有如日中天之势。」他溜了黄诗涵一眼,接着又说:「姑娘大概平日极少在江湖中走动,因此才会有此一问;待将来历练丰富时,自会全盘明了一些风风雨雨之事。姑娘不妨卜个卦,看看以后的运势走向如何?」
「好啊!」黄诗涵点点头,充满好奇的从竹筒里抽出一支签,然后递给他。
黄铁嘴接下竹签,才不过瞟了一眼,神色就不禁大变,连握竹签的手亦止不住地颤抖。
「怎么啦?」黄诗涵微愣。
黄铁嘴不答,从怀中拿出一本袖珍形的古书,一边翻阅,一边变脸。
「姑娘……」黄铁嘴的五官近乎纠结成一团。「姑娘所抽的乃属下下签,老朽本来还不以为意,心想可以化解,怎知翻看经书之后,才知……才知此签……」
「到底怎么了?你快说啊!」黄诗涵已有些不耐烦。
「签诗上说得很清楚:八月十五,天狗咬月,心灰意冷,性命必终。」黄铁嘴一字字缓缓的道出。
黄诗涵心平气和,慢条斯理地问:「意思也就是说,我无法活着见到八月十六日的太阳?」
「嗯。」黄铁嘴点点头。
「好,我知道了。谢谢你。」黄诗涵淡淡一笑,随即站起身,朝大街走去。
八月十五正是她与刀神的传人比拼高下的日子。她花费整整两年的时间就是为了这一战,她的武功,她的信心怎么可能会因他那番话而化为泡影?
她只把他的话当放屁,因为她对自己深具信心。
她怎么可能会不是刀神的传人之对手?
不可能的!
第6章(1)
姑苏慕容世家
近日来,整个慕容世家已进入空前的戒备状态,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任何人未经许可,皆不得进入。
大厅内,一伙人不约而同地眉头深锁,脸上的表情仿佛才刚刚如丧考妣似的。
依宋七刀此人行事的惯例,每隔三日,他会暗中送上一把飞刀,杀一个人,直到第七把飞刀刺入他真正想杀的那个人的心窝为止,共计二十一日。
六天下来,慕容世家一共出现两把飞刀,第一把飞刀出现在门外的匾额上,看门的小黄小黑两只大獒犬脑袋不见的横尸石阶上。
第二把飞刀出现在前院的一棵老榕树上,园丁艾德华被不知名的利器贯穿咽喉,当场惨死。
今天清晨,第三把飞刀出现在大厅外的门柱上,ㄚ环银花被人捏碎颈骨,死在门槛边上,尸体慕容俊刚刚才派左右特使处理完毕。
飞刀一次比一次接近宅内,期限也一日日的逼近。但奇怪的是,知道此事的人本该不多,可是一下子就传遍江湖,近日前来伸援手的有一海票的人。
慕容俊一开始还笑着婉言相拒,直到少林掌门白木大师率武当掌门乌于子、峨嵋派慧心师太、崆峒派长老海中阳亲自前来关注此一事件时,慕容俊才点头答应他们的援助。
白木大师等人既已开了先例,加上宋七刀此人凶狠至极,欲除之而后快的人不知凡几。因此,打从黎明至今,已有不少人前来应征,只不过他们的武功平平,慕容俊不想累及无辜,所以很客气地把他们打发走,同时还免费奉送他们一笔数目不小的银子。
对于慕容俊此人的行事风范,江湖中人早已耳闻,只不过如今亲眼目睹之后,才知传言不假——慕容俊的做人真的相当成功。
这时,厅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禀公子,又有一个人前来应征,小的已把他请来了。」
「好!你暂且退下。」慕容俊挥挥手,那名护院武师随即退下。
「阁下就是慕容公子?」一名既矮又胖,活像个弥勒佛的中年人走入大厅,一脸旁若无人的模样。
「在下慕容俊。请问尊驾是……」
「你不必问我是什么人——」
矮胖中年人才说到这里,崆峒派海中阳长老已截声道:「这是什么鸟话!倘若你是宋七刀的同路人,咱们不就算是引狼入室了吗?」
海中阳此人性烈如火,虽属白道中人,但对付一些武林败类时手段也异常凶暴,素有「火爆道长」之称。
一旁的慕容俊赶忙打圆场,「道长此言极是,尊驾若不说明师承来历,恕在下无法接待。」
矮胖中年人略想了一下,「好,我告诉你们。我叫金刚,是大旗门下弟子。半年前宋七刀灭了大旗门,这段血海深仇我不得不报。如今得知你们接获他的飞刀,我想,这是我雪仇的大好时机,所以我就来了。」
大旗门惨遭灭门之事半年前的确算是江湖大事,只不过当时并没有人知道该事乃宋七刀所为,难道这人是唯一的幸存者?
慕容俊面无表情,谨慎地说:「据在下所知,大旗门五十三口在一夜间皆惨死,那么……」
金刚气呼呼的说:「那天晚上我母亲正巧大寿,我回家探视,所以才错过杀死那个畜生的机会。」
慕容俊想了一下,「江湖传言,铁布神功乃大旗门不传之秘。只是……此次吾等所遭遇的敌手是那莫测高深的宋七刀,不知尊驾是否可以露几手,让吾等一饱眼福?」
「那当然。」金刚点点头,一脸傲色地说:「我既然敢前来会会那个魔头,肚子里当然也有点货。」说完,他马步一跨,双手握拳,掌心向外的置于腰间。「哪位想试试?」
「我来!」海中阳长老朗喝一声,脸上带着笑容,然后缓缓的走向金刚。
铁布神功其实是气功的一种,传言修练此功之人必须是童男之身,功成之后能不畏兵刃,今称「铁布衫、金钟罩」。
海中阳长老在他身前约二尺的地方站定。「阁下真的可以——」
金刚点点头,「道长不必多言,出招吧!」他行功九周天,脸色红润,看似准备妥当。
海中阳长老吐气开声,着的一声,右掌一旋,接着猛力向前推出,气势之惊人,无与伦比。
忽听得砰的一声,只见金刚「登登登」一连退了三步之多,终于一个拿桩不稳的跌坐在地,频频喘息不已。
金刚本是红润的脸蛋,这时已是一片青笋笋。看来海中阳刚才那掌已震得他五脏六腑离了位,没十天半个月的休养,肯定难以复原。
慕容俊神色不变,转头朝他身后的帐房刘英泰使了个眼色,后者随即背着小木箱,缓缓走入场中。
刘英泰来到金刚身旁,打开小木箱,却见数十道耀眼的金光从箱中绽放出——原来是一小箱的金子。
「辛苦了,这位壮士。」刘英泰递给他一锭黄澄澄的金元宝,脸上堆满了诚恳。「这位壮士伤得不轻,一点小小的心意请收下,回头请大夫开几帖药方子,回家好好调养一番。」
金刚毫不客气的收下金子,站起身,拱手道:「多谢慕容公子的盛意,我告辞了。」说罢,一拐一瘸的走了出去。
海中阳在一旁冷笑不已,「哼!这个小子倒好,挨一掌可以赚得五两金子,早知如此,我不该下重手的。」
慕容俊微微一笑,「道长神功,在下今日有幸目睹,真是佩服之至……」
他说了一堆吹捧的话,听得海中阳心花怒放,连嘴都笑歪了。
这时,原先那个入内通报的护院武师又冒了出来,「禀公子,门外有位姑娘求见,小的已经把她带来了。」
「好,我知道了。」慕容俊点点头,挥手示意他退下。
眨眼间,一阵香气拂入大厅。当慕容俊抬眼见到黄诗涵出现时,先是愣了一愣,接着脸上的笑容更深。
「见过慕容公子。」黄诗涵抱了抱拳。
「不敢。」慕容俊凝视着她,「开封匆匆一瞥,在下还未请教姑娘贵姓芳名,真是失礼之至。」
「我姓黄名诗涵,黄诗涵。」
「黄诗涵?嗯,人如其名……」
他的话声轻柔,温文儒雅,但一双眼眸却灼热异常,直望得黄诗涵心头小鹿一阵乱撞。
慕容俊仍是注视着她,笑着说:「姑娘来敝庄可是为了那贼人宋七刀而来?」
「是的。」黄诗涵点点头,却仍没有正视他。
「姑娘和他有仇?」
「没有。」黄诗涵暗吸一口气,缓缓的抬头注视着他,「除暴安良本就是武林中人应尽之职责。那狂徒宋七刀既敢找上名满江湖的慕容世家挑衅,也就等于与武林为敌。」
「好,好,说得好极了。」海中阳长老一旁拍手叫好,「女娃儿,你是何人门下?想必也是名门之后啰。」
早在来此之前,黄诗涵早已料到有人会提出这个疑问,因此心中早就有了应对之策。
「没有,小女子自幼学武,由家父亲手教导,并非道长所说的名门。家父只是一个走镖的趟子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