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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着没睡好的眼睛到公司，青乐只觉得完全提不起劲来。她告诉自己，那是因为头一次佛列克没在家里陪着自己，她担心那小女孩没办法好好照顾她的狗儿，就是这样而已，她并不是为了见到自己的女儿而无法成眠。
「老总呢？我有些问题要跟他谈。」
「老总还没到办公室喔！」小秘书应道。
「那等他到了再跟我说一声。」要转进办公室前，青乐回头吩咐了一声，「帮我泡杯咖啡好吗？」
「好。」
坐进了办公椅内，青乐总算觉得心里踏实了点，至少有工作在身上，她感觉就安全了点，她的心神就不再全部关注在她有个女儿这个事实上头。
桌上的电话响了，小秘书转了总经理夫人的电话进来。
「罗副理吗？」
「是，董事长。」
「我打电话来告诉妳，总经理今天不会到公司了。」
「这样啊……我有个客户的事要跟他讨论，他……」怎么又要请假？青乐皱了眉。
「我相信妳可以把事情处理得很好，我一直都很相信妳的工作能力。」总经理夫人的语气变得缓慢且沉重。
「董事长，那总经理什么时候会回来呢？」
「他不会回去了，今天一早……他很早就起来了，我听到了声音出去看，只看到他倒在地上，送到医院时急救无效，刚刚医生说他已经走了。」
青乐脑中一片空白，她没有想到那个一向温和的胖胖总经理竟然这么突然的就走了。
「我老是要他别吃那么多肉、要他小心胆固醇、小心血压过高、小心这个、小心那个的……他嘴里总是跟我说好，背地里却从来不肯听我的。」董事长的声音里出现了哽咽。
而青乐被这消息震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知道妳替他瞒了我什么，我上次听了妳跟他讲电话的内容，青乐……妳真的是个好女孩，妳想保护我不受伤害，可惜我那丈夫不成材，工作上没个老板的样，连私生活都被员工看笑话！
「到了五十几岁还想着要谈恋爱？也不想想自己都胖得当不成白马王子了，他还以为自己真有那本事？呵呵！真是笑死人了！他怎么会以为我全都不知道呢？」
董事长试着稳住情绪，用着颤抖的声音告诉她。
「青乐，往后这公司就交给妳了，别人我也信不过，妳这阵子一定得帮我撑过去，要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好，我会继续维持公司的运作，妳要保重，需要我过去陪妳吗？」
「不用了，等这事件过了以后，我再找妳好好聊聊；现在我要真的见了妳，心里也承受不住的，我需要一点时间，让这一切过去，等我准备好了再说。」
「我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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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没有空。」
再一次接到了董怀畅的电话，青乐这回有了正当理由可以拒绝与女儿的会面。
「妳已经连续忙了三天，星期一雪伦就要回去了。」
「她有她的生活要过，我也有我的日子要过啊！」
总经理过世后，青乐已经成为新任的总经理，虽然公司里的业务以往就多半都由她经手，可是公司发生这样的巨变，大家的心里都不好受，她能做的就是稳定军心，继续维持公司的正常运作，这阵子她的确比往常都要忙碌许多。
「青乐，她……她这趟来，我答应过她要让她跟妈妈吃顿饭的，结果妳总是在忙。」董怀畅试着缓和语气，希望青乐可以了解这对雪伦的重要性。
而不只是雪伦，这对他来说也很重要，他也想见青乐一面。
「那是你答应的，不是我答应的，如果你办不到，就不应该随便答应别人任何事……喔！我差点忘了，这不就是你的习惯吗？你总是习惯给别人你办不到的承诺，你都几岁了还是想维持这种可笑的个人风格，你永远都不打算改变是吗？」
「或许我当年给妳的承诺都没做到，但是难道我们不能放弃成见，给雪伦一次完美的回忆吗？妳总是可以给她一次完整的记忆，一起去吃顿饭、聊聊天，就算妳没办法表现出母亲的样子，至少可以当她是个朋友，对她友善一点。」
「你真的觉得说这种话暗示我的残忍，可以说服得了我去当一个母亲吗？」
「就算说服不了妳，我也必须这么做。青乐，妳在怕什么？妳害怕跟她处得太好以后，就不会再有机会见到她吗？我可以向妳保证，我不会隔开妳们母女，妳任何时间想见她都可以，不会再有人拦着妳，阻止妳们母女见面，妳大可以安心的当她的母亲。
「我相信妳也曾经想过要好好补偿她，雪伦……她从小就没有爸妈在身边，她知道我要带她回台湾见妳的时候，高兴得一整夜都睡不着觉，一直问我妈妈是怎样的人，她甚至担心妳会不喜欢她……她今天早上问我妳是不是真的不喜欢她，我都快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了。」
「你不是一向都赞成坦白的吗？何不直接告诉她，我从来没打算要当妈妈，而且我也不会是个好妈妈，大不了你再娶一个妈妈给她就行了！」
「青乐，我不会再娶其他人了！妳听见我说的话了吗？我不想当妳心里的负心汉，而我也有心要解决这件事，我们可以重新来过，妳不需要老是把我说得好像……」董怀畅终于把心里的话给说出口了。
「好像什么？」青乐只觉得自己的手在微微颤抖，董怀畅不会是要告诉她，经过了这么多年，他还想再娶她一次吧？
「除了妳以外，我不会想再娶其他人了。」
「这话好熟悉，好像以前我也听你这么说过，不过现在听起来很讽刺，不是吗？」她不顾心中的波涛，硬是狠下了心肠应道。
「我知道现在跟妳说这些并不适合，但雪伦只是个孩子，别把妳对我的怨气发泄在她身上，让她跟妳见一面，她想顺便把佛列克带回去给妳。」
「你可以请人转交给我就行了。」
「我等一下请人带她过去，她总可以待在妳办公室里吧？」董怀畅决定就这么做。
那天青乐会让他们进到她屋子里，就是因为她无法当着孩子的面拒绝，那把孩子送过去，她总没有别的借口了吧？
「董怀畅──」青乐还没来得及说话，董怀畅便已经先把电话给挂了。
而青乐根本不知道他的电话号码，也没办法再回拨回去，只好就这么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等着待会儿出现在办公室里的小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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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完了会，回到办公室，外头围了一堆人在往里头猛望。
「罗总，妳女儿好可爱喔，她都说英文的吗？」
「她一直都住在美国啊？」
「她长得跟妳好像喔！」
大伙儿一看到青乐，就开始对她发表感言，看来所有人都被那小女孩给收服了，而青乐面对所有人的发言，也只是不做任何回应。
打开办公室的门，只见那小家伙已经在沙发椅上睡着了，佛列克躺在她脚边，看到了主人回来，高兴的上前迎接，小尾巴不停的摇动着。
青乐轻手轻脚的走到雪伦身边，拿起了自己的外套盖在她身上，望着女儿熟睡的脸，她似乎真的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雪伦的确很乖巧，她告诉雪伦自己得去开会，要她待在办公室里，她也没乱跑到别的地方去，只是坐在里头等着妈咪回来，既不吵也不闹，亮丽的小脸蛋一出现，就收服了所有人。
门边被轻敲了两下，青乐一回头，只看到穿着一身黑的董事长李盛华正站在那儿。
「董事长，妳怎么来了？」
「我来公司看看，反正也没什么地方可去，在家里一直有人来，我不太想面对那种气氛，所以就想来公司走走，顺便看看办公室里有什么可以收拾的。」董事长一边说着，眼睛一边望着沙发上那熟睡的小女孩。「青乐，真难为妳了，我不知道妳女儿来台湾看妳，这阵子还让妳这么忙。」
「不会啦。」青乐微微一笑，对于这个意外她也不想多做解释。「总经理的事还有没有什么是需要我帮忙的？」
「妳帮的忙已经够多了，而且我请了礼仪公司的人处理，所有事他们都会办妥的，不过只是一个人走了……其实也没必要太过关注，反正我也不打算办得太夸张，该做的做到就好。」
「董事长，妳还好吗？」青乐看着她，只觉得一向打扮得光鲜亮丽的董事长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
「我没什么不好的，刚才来的时候跟妳女儿玩了一阵子，她真可爱！有小孩其实还是有好处的，至少有个伴在。」
「养只狗也有一样的效果啊！」她手一伸，佛列克立刻就跑向了主人。
「妳啊，不管是小孩还是狗都教得真好。」董事长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其实平常都只有这只狗在陪我。」
「我知道，雪伦刚才跟我说她是第一次回台湾看妳，有些事我也不太好意思多问，我那口子跟我提过妳离了婚，这好像也是最近他才跟我说的。」
「那毕竟不是什么好事，所以我很少提起。」青乐的表情出现了些微的不自然。
「我了解，不过有小孩感觉就不一样了，不是吗？小孩子就像是夫妻之间的润滑剂一样，不管再怎么吵，想到小孩，一切好像就不一样了。我在想或许就是当初我这肚皮没用吧！要是我真的为他留下了一儿半女，他或许就会因为有所顾虑，而不住外发展。」
「如果他真的不爱妳，留下了孩子又有什么用？如果真是妳说的那样，我今天也不会离婚了。」
董事长看了看青乐，安慰的拍拍她的肩膀。
「青乐，多花点时间跟妳女儿在一块，她说她就要回美国了，把其他工作交给别人，妳应该也要过妳自己的生活。」
第七章
既然董事长都这么说了，还刻意让她提早下班，青乐只好带着女儿离开公司。
这是她头一次带着女儿外出吃饭，先和雪伦一起把佛列克带回家，她再牵着女儿的手，和她徒步走到附近的餐馆吃饭。
握着那只软绵绵的小手，她的心像是被灌进一股暖流，看着女儿甜甜的笑脸，好像过往不愉快的记忆也都随风而逝了。
过去那段心碎的恋情里似乎不完全是悲惨的，至少她身边的这个小女孩是个幸福的证明。
「妈咪，我们打电话给爹地，叫他来陪我们一起吃饭好不好？」
「妳那么喜欢跟他在一起吗？」
「对啊，奶奶说她以前就是很少给爹地抱抱，所以爹地长大后才都不听她的话，又常常惹她伤心。所以我现在要常常抱抱爹地，这样以后爹地就会很爱我又很疼我。」
「奶奶他们还是不想原谅他吗？」青乐小心的问道。
「爹地跟奶奶他们吵架，爹地说奶奶他们欺负妳。」
「是吗？」青乐收起了疑问的脸，她开始不想去探究这其中的原因了。
董怀畅顶多只会替他自己争取权益，他怎么可能会顾虑到她呢？更何况当初会做出这样的决定，难道他自己都没有错？
「妈咪，奶奶他们有欺负妳吗？」
「没有。」青乐摇摇头，她是该感谢他们的，毕竟董家的人把雪伦养得这么好，她还能说什么呢？
当初他们会要求自己和小孩保持距离，她是可以体谅的，都过了这么久，她也没打算要追究。
「我偷偷问奶奶，可是奶奶说是爹地欺负妳，妳才没有跟我在一起，他们讲的都不一样。」
「我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妳。」她即使的确受过委屈，不过真要当着女儿的面说出来，还真是开不了口。
「没关系，我有问过爹地。」雪伦一边吃着面一边说道，「爹地说他以前不懂事，做错了很多事让妈咪伤心，所以妈咪就不想跟他在一起了。但是我很乖，我不会做错事让妈咪难过，所以妈咪就会跟我在一起，对不对？」
青乐勉强的点了头，交代着：「妳回去以后要好好照顾爷爷、奶奶，他们年纪都大了，妳也要乖乖听他们的话喔！」
「好，不过……妈咪是不是还是不喜欢爹地啊？」
「妳怎么会这么想？」
「因为你们都偷偷的在讲话，表情都很生气，爹地想打电话给妳，可是都想好久，我问他是不是怕打给妳会被妳骂，他说不是，可是我觉得应该是。」
这小孩也太早熟了吧？青乐听完脸都绿了。
「不是这样，他可能只是怕打给我的时候，我也许会在忙。」
「妈咪，妳为什么都这么忙？今天阿姨说妳工作得很辛苦，我把我的压岁钱给妳，妳有钱了就可以陪我了。」
「不可以这样，妈咪的钱要自己赚来的才有意义啊！」
「可是妳如果可以陪我，这也很有意义啊！」
「妳怎么会知道有意义是什么意思？」
「爹地跟我说的，他说我一定要来台湾看妈咪，这样妈咪生下我才有意义，要不然妈咪会很想我……」雪伦说到这儿的时候轻声的问她：「妈咪，妳是不是有很想我？」
「当然。」青乐的心早就被小女孩给融化了。
「我也很喜欢妈咪喔！如果妈咪跟爹地在一起，我回台湾就可以天天看到你们，还有佛列克。爹地也喜欢佛列克，而且爹地昨天还帮牠铺尿布，晚上他还跟佛列克说悄悄话。」
「妳怎么知道？」
「我躺在床上，爹地以为我睡着了，就坐在旁边跟佛列克说话。」
「妳有听到他说什么吗？」
「有啊，他说他很爱妈咪。妈咪，那妳爱不爱爹地？」
这问题太不适合向孩子说了，青乐微微一笑，给了个最好的答案──
「我比较爱佛列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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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回家告诉爸爸她和母亲谈话的内容，听完了青乐爱的告白，董怀畅只觉得心里极度的不舒服。
「她说她比较爱佛列克？」她没事爱只狗做什么？
「对啊，妈咪说因为佛列克很听话，而且很窝心，她如果觉得寂寞的时候，佛列克也会陪着她。」
「她说她会觉得寂寞？」
「应该不会了啦，现在有佛列克陪她，她应该不寂寞了才对。」
是吗？董怀畅没想到自己连只狗都不如……他也可以陪她啊！
他现在人都在台湾，偶尔一起吃顿饭，或是喝杯茶的时间总有吧？可是青乐却连见面的时间都不愿给自己，甚至每次见到了面，她总是不愿正眼看看自己，彷佛自己的存在对她真是一种困扰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