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她不会武功,手无缚鸡之力,但她从来不认为自己真的需要别人照顾……虽然她承认,遇到坏人的时候,她的确很需要人保护。
「我们在堡外奔波的时间多,妳也无法真正放松休息,回到堡内,有曹叔、有我,妳可以放松,也可以休息。」不用再担负任何事。
「潚,你担心我,难道我就不会担心你吗?」苗挽月瞪着他,「在堡外,为了保护我,你时时都得提高警觉,几乎不曾放松过一时半刻,所以该休息的人是你,不是我。」
「我习惯了,而且我并不需要太多休息。」以调息来调整体力,他并不需要太多睡眠时间。
「但我不要你这么辛苦。」她低叫一声,「潚,你对我来说很重要,我要你好好的,不要你这么辛苦、这么……委屈。」
「我不辛苦,更没有委屈。」
「谁说不委屈?为了我,你已经放弃太多事,金绣庄、自由……你原本可以是一庄之主,可以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却为了保护我,你什么都放--」她激动的小嘴被一只大掌捂住。
「那不是我要的,无所谓放不放弃。」他摇着头,凝视着她,望着她细致的面容。「我所做的事,就是我想做的,我要妳平安。」
「你……」能言善道的苗挽月遇到这种情况,通常会被他的顽固和坚持弄得说不出话。
被一个男人这样管吃管睡、事事为她着想、尽心尽力地照顾着,身为女人的她还能说什么?
他刚毅的面庞一向少有笑容,深邃的双眸常常只随着她转,表情会因为她的快乐忧愁而放松或皱眉,他为了她什么都可以,可是他不知道,他这样让她好感动,却也好愧疚。
「不要胡思乱想。」只是看见她一个神情闪动,白亦潚就可以意会出她心里在想什么。
「你坚持要帮我分担工作?」早该知道尝试说服他根本是多此一举,但没关系,山不转路转,一样可以达到她的目的。
「嗯。」他点点头。
「那么以后我们一起做,不许你再背着我偷偷做,否则我以后就不要听你的,也不要休息。」
「挽儿……」他蹙眉。
「这是条件,要不要答应随你。」既然说服不了他,那大家就各退一步,这是她的底限。
如同他关心她一般,她同样关心他,他应该明白这一点。
见她一脸坚持,白亦潚终于同意,「好吧。」
「这还差不多。」苗挽月低声咕哝。「还有,以后跟曹叔商量事情的时候,不许你们两个偷偷商量,我也要听。」
「我们没有商量什么,别想那么多。」他拉下她的手,搂她到身侧,挡住袭来的凉风。「等处理完堡里的事,接下来妳想去哪里?」
虽然没有好口才可以说服她什么,但他却是了解她的,知道该怎么转移她的注意力。
「傲天庄。」她回道。
「有必要吗?」
「有。」她点下头。「如果我猜测的没错,这次的邀约应该不单纯,高天傲这个人,不会是个好相处的人,也不能够轻忽。」也许更是个危险的人。
这点他当然知道,但她想去的地方,他从不会阻止。
「好,就去傲天庄。」
「参加完宴会后,我想走一趟西域。」她接着又道。
他一下子就猜到原因。「不放心恋月吗?」
「嗯,虽然有白亦韬保护,但恋月个性倔强,不会轻易接受援助,没有亲眼看见她平安,我不放心。」
「也好。」对于苗恋月的事,白亦潚同样关心。
「你呢?」她看着他问:「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没有。」她想去的地方,就是他要去的地方。
就知道会是这种答案。
「潚,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妳说。」
「当有一天,你想做任何事、想去什么地方,甚至是离开我,只要你想,就告诉我,好不好?」
他摇头,「我不会离开妳。」
「可是如果有一天……你要娶妻了呢?」她问道,看见他一怔。
「我没想过,也没有打算娶妻。」
「如果我要嫁呢?」她再问道。
白亦潚一震,平静的眼神闪动了下。她……嫁人?!
「潚,你和我都过了一般人该成亲的年纪,你不会想要有个家吗?」她轻声道,「如果有一个女子喜欢你,你会娶她吗?」
以世俗眼光来看,在终身大事上,他们都已经算迟了,就算她无心嫁娶之事,但旁人一再的提醒,还是让她不得不考虑到他的处境、他心里可能会有的想法。
这三年来他们一直相伴,可她从来不认为他们可以一辈子就这样相互作伴,也许有一天,他会因为有了意中人而离开她,而她也许……她也许会嫁给某个人……会吗?
苗挽月不以为这样的她会有机会嫁人,但潚那么好,不可能没有女人喜欢他……
可是,一想到他可能挽着别的女人,她的心里就好不舒服,有种苦涩的感觉……
「不会。」他回答的没有一点迟疑,显然真的不打算成亲。
「那如果我要成亲呢?」
白亦潚深深望进她眼里,低沉的语音含着听不出的心痛,「如果妳不再需要我,我会离开。」
第五章
傲天庄,晋豫一带最新崛起的新势力,凭借自身拥有的武力与财力,让在这一带讨生活的人皆不敢小觑。
商人强谓的是有利可图,老百姓图的是奉公守法、生活安定,而江湖人讲求的快意恩仇。
从事镖局生意的,恰恰就在这三者之间,既然是商人,却也难免因护镖而涉及江湖恩怨,所以护镖者,除了本身的品德值得信赖外,更重要的是有没有真材实料能使镖物安全到达目的地。
傲天庄就凭这点而立下名声。
「对一般商人来说,求的是温饱、利润,闲事尽量不管,对于江湖恩怨,更是能闪多远就闪多远,可是有时候,这种事却不是自己可以决定的。」苗挽月有感而发。
「谁决定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没有能力应对。」白亦潚简单地说,却是一语中地。
太原城外通往傲天庄的道路上,今天显得特别拥挤,马车、轿子络绎不绝,苗挽月和白亦潚照例各骑一匹马,缓缓前行。
傲天庄的宴席是酉时开始,距离现在还有一个时辰,可是不少人行色匆匆,彷佛怕赶不及似的,明明从这里到傲天庄就算慢慢走,不用半个时辰也会到。
「潚,我们停一下吧。」苗挽月策马转出道路,往右侧山崖骑去,在离道路一段距离后才停下来。
「怎么了?」白亦潚赶到她身旁,跟着她下马。
「没什么,只是不想跟别人挤而已。」她不太喜欢人多的地方。「从路上这么多人看来,今晚的傲天庄会很热闹。」
白亦潚瞥了拥挤的道路一眼,
「任何一个聪明的商人,都不会希望自己莫名其妙多了一个敌人。」虽然是个没什么名目的邀宴,但人家既然放了请帖,无论如何都得给三分颜面,能多一个朋友,绝对好过多一个敌人,以高天傲霸道又独断的行事作风来说,谁知道今晚不来,会不会就被列成傲天庄的敌人?
傲天庄拥有一批训练精良的护卫,一般商家哪里惹得起。
苗挽月当然明白他的言下之意。
「这样算不算是欺善怕恶?」她淘气地一笑。
在谈到妹妹的事时,她是成熟稳重的长姊;在外人面前,她是事业成功、精明干练的苗回,但在他面前,她就只是苗挽月,有各种情绪,也会使性子、也会依赖,更会耍赖。
「不算,只不过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望着她的笑容,他扬起唇角,释然的笑意浮现。
从那天下午在后山的谈话后,接下来的几天他们两人在书房一同看帐本,和曹叔讨论一些决策,他没再在她休息的时候替她做什么事,也没再谈及那个话题,但在那之后她脸上不再有笑容,也不再轻松,让他感到担心。
直到现在,她终于笑了。
看见他的表情不再沉郁,苗挽月同样感到释然。
「潚,答应我一件事。」
「妳说。」
「不要离开我。」迟疑了下,最后她仍然伸出双手搂向他,双手在他腰后交握,然后仰起小脸看着他,「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留下我一个人。」
就算是自私,也让她自私这一回吧。
「但是……」他想到她说的嫁人……
「就当这是我任性的要求,答应我。」她没说的是她不会嫁人,却担心有一天他可能会娶别人。
生平头一次,苗挽月的心思这么混乱。
她要的究竟是什么,她还无法完全想清楚,唯一能确定的是,她绝对不要他离开她,至少在他还没有为其他女人动心之前,她不要他离开。
「我答应不会离开妳,别胡思乱想。」他低头望着她,大掌轻抚她的背,安抚她紊乱的心。
苗挽月把脸埋在他胸膛上,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安定了这几天不安的情绪,却也开始感到不好意思,觉得自己很孩子气。
「对不起。」她小小声地道,不敢抬起脸看他。
「没关系。」他望着她低垂的脸蛋,「挽儿,不用太逞强。」
听到他这句话,她皱皱小脸。
「只有你会把我当成脆弱的小孩……」明明她已经是个大姑娘,而且还是个成功的商人。
「妳不是小孩,妳只是挽儿。」一个永远令他担心的人。
她轻笑地抬起眼,「在你心里,我就是脆弱、就是需要被保护,被照顾,那有什么不同?」
「我不会照顾小孩。」他简单地回了一句,这就是不同。
意思是,他只会照顾她啰!
「奇怪,我们两个人,明明是我比较会说话,可是为什么每次跟你讲到最后,你都有办法让我说不出话?」苗挽月好气又好笑。
原因很简单,因为他从来不想说服她,也不想赢得什么,他只是说出他的想法、他的决定,而接不接受在于她,会挣扎的人也是她,
从另一个角度来想,谁说白亦潚沉默木讷的?他才是比谁都聪明的那个人吧。
「快到宴会开始的时间了。」他提醒道。
「噢。」她站直身子,整理了下衣冠,「可以吗?」
「嗯。」他点点头,将她的马招了过来。
苗挽月跨上马,神情转为沉稳从容。
「走吧。」她率先策马转回道路,白亦潚紧跟在她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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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还没暗,但傲天庄已点起庄内外所有的灯,上至管家,下至护卫、佣仆,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忙过。
这不是高天傲第一次邀请客人,却是第一次邀请这么多人来到庄里做客,更别说这些人在北方都是叫得出名号的人。
苗挽月和白亦潚刚好在请帖上所写的时间的最后一刻到达,负责在门口接待的管家一看到请帖,神情立刻一变。
「苗堡主,欢迎、欢迎。」由他表现出来的态度,就可以知道「驿家堡」这三个字有多响亮。「在下宗昌,忝为傲天庄的总管。」
「幸会。」
「我家庄主非常期待苗堡主的大驾光临,请跟我来。」命人将两匹马带到后院安置后,由宗管家亲自带路,他瞥了白亦潚一眼,「这位一定是白护卫了。」
「宗总管好眼力。」苗挽月笑道。
这是他们统一对外的宣称,目的是在不引起任何注意,也免于让人联想到金绣庄。
「久闻白护卫威名,今日有幸一见,果然不凡。」宗昌笑着朝白亦潚点头致意。
在北方只要知道驿家堡堡主苗回的人,同样也会听过守在苗回身边的白护卫,据说白护卫武艺非凡,苗回多次遭遇生命危险,如果不是有白护卫在,早就没命了。宗昌依着习武人的直觉,他知道传闻并没有夸大其实。
白亦潚只是对他点了下头,算是回礼。
「敝庄主非常重视今晚的宴席,不知道苗堡主与白护卫对饮食可有什么特别的习惯?」宗昌问道。
「经商者游走四方,出门在外对饮食早已不讲究,宗总管尽可放心,我们并没有什么特殊的爱好。」苗挽月回道。
「那就好。」说话间,宗昌已将他们带到大厅,安排他们坐在左边的位子。「苗堡主,白护卫,请。」
「多谢。」苗挽月落坐后,示意白亦潚一同坐下。
趁宗昌去招呼其他客人的时候,她仔细观察着大厅里的人。
很明显,今晚宴席上的座位都是经过安排的,右方坐的都是习武者,左方则为商贾或文人。而座位的顺排,则按照每个人的名声与财富,离首座愈远,则代表身分地位愈轻。
待客人全入座之后,宗昌走到首座前的台阶上,朗声开口。
「非常欢迎各位今晚的光临,宗昌谨代表敝庄主致上谢意,并希望今晚的宴席能让各位尽兴愉快。另外,敝庄也为各位安排好客房,欢迎各位尽情畅谈,留在敝庄作客。现在,有请敝庄主。」
一名相貌俊俏,穿着深青色衣袍的高大男人缓步走出来,身后跟着两名随从。
他直接走到首座,宗昌同时退了下去。
「欢迎各位。」高天傲环视整个大厅。「各位一定很好奇高某今晚设宴的目的,高某在此先向各位说明。高某一向喜好结交朋友,大家同在北方生活,过去若有所得罪的地方,高某在此先陪不是,希望彼此能尽弃前嫌。来,高某敬各位一杯。」他端起酒杯先干为敬。
厅下的众人同样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脸上的表情均是客套而保留,杯中酒一空同时,站在各桌后方的奴仆立刻上前将酒杯斟满。
「在座的各位,全是晋豫一带各行各业的行家,日后高某与诸位见面的机会还很多,在这里尚请诸位不吝指教,高某再敬各位一杯。」他同样先干为敬。
众人跟着再饮一杯,脸上表情少了分保留,但仍然有着戒慎。喝干的酒杯再度被斟满,然后那些奴仆同时换了瓶酒。
「最后,希望今晚各位能开怀畅谈、尽兴畅饮,欣赏我为各位准备的节目。来,高某敬各位,一同享受一个愉快而美丽的夜晚。」第三杯酒饮尽,高天傲落坐,并对一旁的宗昌示意。
宗昌会意,立即命人奏起音乐,数名身姿婀娜的女子跟着走进大厅,在大厅中央舞起南方有名的彩带之舞。
随着第三杯酒入喉,加上美丽动人的舞蹈表演,众人脸上戒慎的表情明显少了许多,但第三杯一入口,苗挽月立即蹙了下眉心。
「怎么了?」虽然坐在她身后,但白亦潚就是有办法察觉到她的不对劲,低声询问。
苗挽月以衣袖掩住把杯中剩余的酒倒在座垫上的动作,顺势瞥了他一眼,无声道:酒不对劲。
看见唇形,白亦潚微点下头,然后观察起其他人,发现众人脸上都微带笑意,气氛开始热络轻松起来,互相敬酒或闲话家常,再不就是评论着舞姬们的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