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克斯,你要不要先回美国去?」纨绮忽然问道。「台湾或东京这两地迟早会因我而闹得鸡犬不宁,为避免殃及无辜,你还是无回去比较保险。」她得先支开身边可能会遭受波及的人。
「紫筑,我才来没多久,你就要赶人啦?」派克斯摇头笑道。「别忘了,在成为调查员的训练过程中,我的训练成绩可是比你优秀喔。我这么说绝没有轻视之意,但你终究是个女孩子,在体力或某些生理机能上,女人一定比男人来得逊色。如果我的脑袋瓜没被方才那些人敲坏,真正该接受严密保护的人是你,而不是我或舞舞,你同意我的说法吗?」紫筑正式成为他的下属后,他曾经调阅过她的训练成绩,以一个女孩子来说,她的表现可圈可点,是同期生中的佼佼者。
「同意。」纨绮毫不迟疑的点头。「但是我一旦被人保护,事情就没办法有突破性的发展了,你赞同吗?派克斯。」她学他的语气反问。
「完全同意。」派克斯忍住伤口的痛楚,勉强挤出笑容。
「派克斯,我不能在这里继续住下去,不然迟早会把这房间搞得面目全非。」到时洪蔷回来找她算帐,她这无业游民拿什么赔人家?「我明天就会离开台湾到东京去。」她表示。
「你去东京做什么?」
「和菊组作个了断,顺便到东京观光。」她回他一个相当神秘的笑容。
「紫筑,我能拿你怎么办呢?只要是你下定决心想做的事情,任谁也改变不了你的心意。」他低叹一声。
「知道就好,组长。」她边说边替他的伤口上药。
「好痛!」派克斯咬牙哀叫。
「这样不行,派克斯,你还是得去医院检查一下。」瞧见他的伤势远比想象中的严重,纨绮决定硬押他上医院。
「紫筑,日本的事情结束后,记得打个电话给我。」在玄关穿鞋时,派克斯仍不放心地交代。
「会的,事情一结束,我会立刻回纽约,到时我们再一起到中国城吃牛肉面。」纨绮点头允诺,同时伸出小指头同他约定,这是他们之前办案时习惯的打气动作。
「嗯,一言为定。」派克斯笑着和她勾勾指头,随后在纨绮的搀扶下离开小套房。
****
事情并没有想象中的顺利,纨绮坚持把受伤的派克斯送到朋友开的一家私人诊所就医,并陪他在那里住一晚后,才拖着疲累的身子回到套房,准备收拾行李飞到东京,却在洪蔷的电脑上看到舞舞写给她的一封电子信件。
「舞舞?!」纨绮连忙读信。
纨绮阿姨:
舞舞现在人在御之岛的娃娃训练基地,我是趁着半夜偷偷打这封信给你的。
阿姨,我知道你不会相信舞舞那天说的话,但是我仍然想要告诉你,我真的很想留在阿姨身边。这些天来,舞舞因为在外面世界的言行不当,从明天起将被关禁闭七天,这段时间内舞舞不能吃、不能自由行动、与人交谈,这些都无所谓,我只希望阿姨能够相信舞舞,我是真的喜欢纨绮阿姨。
舞舞不愿意当娃娃了,我想一直待在阿姨身边,舞舞冒着危险写这封电子信件给你,只是想告诉你:纨绮阿姨,请立刻来救我出去好吗?
「不想当娃娃?」纨绮盯着电脑萤幕,眉头紧蹙。
往好的方面想,舞舞冒着被拦截的危险,紧急发出这封电子信件,显然是下了相当大的决心,她要自己立刻前往御之岛救她,极可能是真的想褪去娃娃这身分了。往坏的方面想,这封电子信件或许根本不是舞舞发出的,极可能是帝京集团的人破解不了她所下的电脑病毒,因而要她自投罗网,抑或另有其他目的。
该如何是好呢?纨绮偏着头思索。她原本是打算明天前往日本会会黑老头,现在舞舞忽然向她发出这封求救信件,教她如何安心去日本呢?若她单独闯入御之岛试图救出舞舞,所承担的危险将远超过她所能想象的。
距离黑老头的生日还有几天,她是有足够时间前去救出舞舞,只不过她担心自己一旦踏上御之岛,再度惹火帝京的五人小组,她申屠紫筑这条小命铁定保不了。
「不如找那位『御赐』的『免死金牌』 一起去。」纨绮想到了竹下内彦,以他刚刚在菊组露的那一手功夫,他是最适合陪她一起去御之岛救人的对象。
万一事情进行得不顺利,她可以「顺便」押他当人质,当作挡箭牌逃命,还可以乘机测测竹下内彦的人品及德行。要想看出一个身分特殊的男人是否有担当,就得用「非常方法」来判断才行。
就这么决定!纨绮立刻拿起电话,按照竹下内彦先前所给的私人号码拨了过去。
电话辗转转了好几通,纨绮才终于听到竹下内彦的声音。电话那头相当喧闹,好像是在开舞会。
「紫筑,真意外,我们才分开不到几个小时就开始想我啦?」竹下内彦的声音堆满浓浓笑意。
「想你的头,我是有重要事情才不得已打电话找你。你现在人在哪里?怎么那么吵?」
「我正在参加一个宴会,你有什么事情直说无妨。」人在日本的竹下内彦听得出她声音中带有焦虑。
「我想约你明天去『郊外』野餐,有没有兴趣?」纨绮以为他人还在台湾,因为竹下内彦所给的电话号码是国内电话,殊不知电话经由转接已经辗转接通到日本了。
「去郊外野餐?!就我们两个?」竹下内彦诧异极了,连说话尾音都不由得扬高。
「没错,而且不要有电灯泡喔。」她事先声明。两个人一起去御之岛已经够冒险了,不需要再有「陪死团」一起去。
「听起来满有趣的。你为什么突然找我去野餐?」电话那头的竹下内彦开始思索她的每一句话。
「别问这么多,去不去随你。明天早上五点,基隆港二号码头见,逾时不候。拜了!」不待竹下内彦回复,纨绮立刻挂上电话。
在通话的过程中,纨绮发现电话听筒中有些微的电路连接声,分明是有人在窃听电话内容,因而她才急忙结束谈话。竹下内彦若够聪明,应该听得出她的话中话,希望他不要天真地认为她真想约他出去野餐,阿弥陀佛!
第七章
东京这一方面,在纨绮急忙挂上电话后,竹下内彦拿着话筒站在原地沉思了好一会儿。
紫筑约他去野餐,理当轻松愉快,怎么她那边的火药味却相当浓厚,一点也不像是要去郊游野餐的欢乐气氛。他刚刚才从台湾回来日本,现在紫筑又要他明天早上到基隆港报到,真是折磨死他了。不过却是很甜蜜的折磨呢!
竹下内彦边摇头边将电话交给身边的随身保镖,然后转身离开大厅旁的欧式阳台,重新投入衣香鬓影的热闹宴会中。
「内彦,刚刚是谁打来的电话?」一位风姿绰约、穿着华丽和服的妇人走近竹下内彦笑问。
「妈,是紫筑打来的。」竹下内彦向母亲答道。
「紫筑?!她就是你先前跟我提过那个女孩子?菊龙之助的女儿?」竹下内彦的母亲不疾不缓地问道。她那雍容华贵的高稚气质,让人眼睛一亮,深深为之着迷。
「嗯,她打电话来邀请我和她一起去『野餐』。」一想起她刚刚的邀请,竹下内彦不由得开心的嘴角微扬。不管这邀请背后藏有何种玄机或目的,能够接列这小蛮女的电话他还是很开怀。原本他压根不敢奢望她会主动打电话给他,看来他竹下内彦还真是很有魅力的喔。
「野餐?!」她愣了下。「这么冷的天气她邀请你去野餐?」现在外面的气温最多摄氏五度,这种天气去泡温泉还差不多。
「紫筑现在人在台北,不过我猜想野餐的地点不会在台湾,很有可能是两天一夜的海外野餐之旅。」他算计过从台湾到御之岛的来回行程,若走海路至少就要花上大半天时间,再加上紫筑所谓的「野餐」,以及他希望能够加入看星星、玩亲亲这些余兴节目,和紫筑的第一次约会两天一夜是跑不掉的。
「既然如此,你就好好去玩吧。别忘了帮妈妈带份礼物给她,有机会就带紫筑回来,我也想见见她。」竹下内彦的母亲轻笑道。她可是很少见到宝贝儿子笑得如此轻松愉快。
「我知道,妈。」他点头应着,语气有相当程度的恭敬。
「对了,我听说菊龙之助有意让紫筑接掌部分的事业,你知不知道她本人的意思如何?」竹下夫人优雅地问。
「紫筑很讨厌帝京集团还有菊组,我想她不会回来接位的。」这是他日前的看法。
「是吗?」竹下夫人有些意外。「紫筑讨厌菊组我能理解,但是她为何讨厌你父亲的帝京集团?」
「我听说御和紫筑因娃娃而产生过节,加上紫筑又是火天使的一员,火天使和御所创办的人类极限俱乐部之间又早有旧恨,所以代号为纨绮的紫筑就更加痛恨帝京集团了。」他简单解释。其实他知道的也只是一些皮毛罢了,他准备找个机会好好问问她真正的原因。
「内彦,如此看来,你要将紫筑追到手不是一件易事,这是个很大的挑战喔。」竹下夫人用「革命尚未成功」的怜悯兼鼓舞眼光向他望去。
「就是这样才有趣,你不也这么认为吗?母亲。」他笑着反问。
「儿子,好好努力,我会在京都二条院等你的好消息。」
「我会的,母亲。」
****
隔天清晨五点,竹下内彦果然准时来到基隆港二号码头等候。
放眼望去,隐在稀薄海雾的二号码头内,只停泊一艘德制的新式游艇。
在冬末的基隆港站了好一会儿,却迟迟不见纨绮的到来。
替纨绮生命安危担心的竹下内彦,不停在码头来回踱步。都已经五点半了,怎么还不见半个人影,万一她已遭人暗算,该如何是好?正当竹下内彦忧心不已时,一阵自游艇传出的仓皇脚步声,让他的视线自海面扫向从艇内冲出的俪人儿。
「对不起,竹下内彦,我睡过头了。我昨晚明明有定时的,可是闹钟却没响,真的很抱歉,让你站在这里吹风吹半个钟头。」刚从睡梦中清醒的纨绮,从艇内的甲板跳上码头,向站在码头边的竹下内彦致歉。
美式作风的纨绮向来是有错认错,有理就会据理力争,道歉对她而言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特别是她自认有错在先。
「你以为一个道歉就能算啦,我都快变成冰柱美男了。」竹下内彦一手提着竹篮,一手拿着母亲要送给紫筑的礼物,站在寒风中发抖。
台湾这时的气温虽比日本高上几度,但日本是干冷型的气候,比起站在这海港吹湿冷的东北季风,他宁可整个人让雪埋住算了。真的好冷!
「对不起啦,我等一下泡杯热可可给你祛寒。」纨绮接过他手中的竹篮,请他上船。
两人登船后,进入五脏俱全的狭小船舱,厚厚的船板隔绝了外面的寒冷,竹下内彦顿时感到温暖,这种感觉就像着急的他见到安然无事的纨绮那般。
小小的船舱内什么都有,小冰箱、小电视、小厨房,以及一床可翻下来当床板的睡铺,床板上的睡袋还暖和着。
纨绮一进到船舱,将竹篮随手摆在小茶几上后,立刻用电热水瓶煮开水,准备弄些简单的早餐。
「竹下内彦,你还没吃早餐吧,要不要吃些我待制的烤吐司?」纨绮问他。
「好啊,如果不麻烦的话。」竹下内彦在她面前除了偶尔不正经外,大部分时候还是很有礼貌的。没办法,家教太好的缘故,让他的谈吐像个英国绅士般。
「竹下内彦,你昨天人在哪里?我忽然邀你过来,一定造成你不少困扰,没关系吧?」纨绮边动手弄早餐边问。
「紫筑,打个商量,别直接叫我竹下内彦,唤我内彦或小彦彦就行了,OK?」见她的态度好得不象话,竹下内彦还真不习惯。这小蛮女不晓得有何事有求于他?
「你的全名很好听啊,我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叫他小彦彦好像是在唤小狗,多恶心啊!「哪,这杯热可可给你喝。」她将泡好的热饮端到他面前,船舱内座位不够,纨绮只好坐在床板上。
「谢谢。」竹下内彦接过热可可,目光却一直停在纨绮身上。
见她捧着热呼呼的马克杯,认真喝着可可的模样,竹下内彦竟不自觉的被她深深吸引。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她脸上,忘记周遭一切,第一次觉得这蛮女也有心乎气和、柔顺乖巧的一面。
纨绮感觉到盯在身上的灼热视线,一抬起头,迎上他深沉的黑瞳。
「怎么,你不喜欢喝可可?」忍着心底深处的不安与躁动,她故意忽视他的视线,若无其事的问道。
「没有。」竹下内彦收回迷恋的目光,摇头笑道,「我不敢喝太烫的饮料,想等它温一点再喝。」
「我以为这世上不会有任何事情是你们帝京集团不敢做的。」纨绮语带嘲讽。
「当然有,除了不敢喝热饮外,我也有很多事情不敢去尝试。」竹下内彦不明白她为何对帝京存有如此深沉的恨意。
「例如?」纨绮扬眉。
「例如我很想抱你却不敢啊。」他不正经地看着她说。
「那是你不能,而不是不敢。」纨绮轻笑道。
「怎么说?」
「第一,我不会让你有机可乘;第二,我是菊龙之助的女儿,而你母亲和黑老头是旧识,如果你侵犯我,我一状告到你母亲那里,吃苦受罪的人就是你啰,说不定你还会因此丢了继承人的资格。」她回以一个很有精神的挑战眼神。
「从你现在的回答,让我明了到一件事情。」他的嘴角扬起一抹隐约的微笑。
「什么事?」
「你是个毫无情场经验的女人。」竹下内彦忽然一手将她拉过来,紧紧的搂住她的腰。
「喂,你干什么?放手!」右手拿着马克杯的纨绮为避免弄倒杯子内的饮料,丝毫不敢乱动。这船舱地板所铺设的羊毛地毯是缭绫特别自土耳其量身订制,一体成型的地毯造价台币百万,可想而知一旦弄脏,她这辈子就休想再向缭绫借船了。
「你难道不知道男人的情欲一旦被挑起,是顾不了后果的吗?我竹下内彦也是一个有七情六欲的普通男人,如果我想要你,我才不会管那么多。紫筑,在情感方面妳完全不了解男人的想法。」竹下内彦紧抓着她僵直的手,逼她正视他。对于她一味单纯的主观看法,他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这小蛮女显然对男人的基本认知毫无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