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我好难过。我突然从别人嘴巴里听到他喜欢我,然后又听到阿邦跟我解释是为了让小雅死心才这么说……我真的觉得我一下子从天堂掉进了地狱你知道吗?”吸了吸鼻子,我再也忍受不住地哭了起来。“是他自己跟我说的,他说他可能没有办法爱别人,为什么我要发现自己喜欢上他……”
“唉。”Pocky突然用一种过来人的口吻安慰我。“爱情这种事,本来就是没道理的。如果每个人能想怎样就怎样的话,这世界上也不会有那么多人为爱情所苦了。”
躺在床上,我静静地听着Pocky说话的声音,还有她床头的音响轻吐出来的日剧配乐,然后想着想着,慢慢地两个人都没了声音……
或许这样也是好的,也许在睡梦中,会比较容易找到自己口中简单的爱情也说不定。即使是那样短暂。
枕着话筒,我和Pocky以相同的姿势,在两个不同的地方,沉沉睡去。
从那天之后,就没有再看过小雅了。
她辞职了,在我和阿邦离开店里之后,一个人心碎的离开,之后就没有再来上班过。对这样的结果,我只能在惋惜之余,还添了一些些的怅然。
我害怕在小雅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真的。
我知道自己并不是一个会为了爱情失去理智的人,但,我之前认识的小雅也不是啊。她是那么可爱的一个女孩子,平常跟着大家笑,总是很热心地帮忙,但爱情却让她在瞬间变了样,失去理智。爱情像慢性病,潜伏的时候总是以自己是健康的,但发作起来却很可能让人一命呜呼。
那么,当我发作起来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如果我们之间真的不可能,我究竟有没有办法抑制住身体里的病毒?
当不成情人,只能做一辈子的朋友或许很苦涩,但我宁愿。
我想要尽全力维持自己在他心里最美好的形象。
但,失去控制的那天是不是会到来?我始终没有把握。
这或许就是爱情可怕的地方吧。
* * *
这个星期天的到来,我不知道发了什么疯的早起,也许是昨晚的那杯牛奶让我一夜好眠,我睡了个好觉,连早上八点醒来这种到下红雨才会出现的怪事,也变得很理所当然。
想起最近都跑到阿邦家吃饭,突然觉得我对阿邦的感情好像细菌,阿邦的食物是养分,而这几天下来,养分充分到细菌每天都呈倍数增长,速度快到我没有办法控制。
就像我越来越喜欢阿邦一样——
一样无法控制。
盥洗之后,我到巷口的美而美买份早餐填我那个向来很容易聒噪的肚子。没想到才下楼便看到阿邦。
“早。”他看起来很慌张,头发有些乱,像是刚跑过步。
“你一大早运动?”
“不……嗯,也算是,只不过不是自愿的。”他把我拉过去,不让我出楼下的大门。“等一下。”说完还往外面探头探脑。
“你在搞什么鬼?”我跟着也想探头去看。
“别出来。”观察了好一阵子,他这才放心地对我说:“好了,你可以出来了。”
出了大门我看了看周遭。“什么东西啊?你在跟谁玩捉迷藏?”
“没事。”阿邦很快地回答。很显然就是不想让我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算了,反正我看我现在就算想问也问不出个结果来。“吃过早餐了吗?”
“你要去巷口那家美而美?今天公休没开门耶。”
啥?这么倒楣。“是喔,那好吧。我去7-ELEVEN解决好了。”
“你早餐吃不吃松饼?”阿邦突然劈头一句。
“我不挑啊。”我搞不清楚状况地回答。
“那走吧。”
阿邦拉着我又回到属于我们两家的四楼,打开他家的门把我拉进去。等到我已经坐在餐桌上啃着他做的蜂蜜松饼,我那饿昏的脑细胞才像有了动力似的开始运转。
“阿邦,我这个礼拜已经数不清有几餐是在你家度过的了,这样会不会很麻烦你?”
“你客气什么。”接着又递上一杯牛奶。“我不觉得麻烦啊。更何况烹饪对我来说是一件很开心的事,它会让我想到我妈,想到我妈在的时候……”阿邦停顿了一下,像是陷入回忆的洪流里。“嘿,你知道吗?你是第一个知道我妈的人呢。我以前从来没跟任何人说过。”
听他这么说我愣了一下,从美味的松饼中抬头看他,他突然孩子气地举起食指往唇上一摆,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好像在对我说:嘘~秘密。
我跟着他比划,然后很有默契地同时笑起来。
“有计划吗?今天。”我问。
“晚上有班,你呢?”
“我也是啊。”说完视线往阳台的方向望去。“可是今天的阳光很灿烂呢,待在家里会不会有点辜负它的好意?”
“它?谁呀?”这家伙的脑袋好像有点转不过来。
“太阳先生啦。”说完我便开始思考,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既维持我少有的女性矜持,又能成功地把阿邦钓出去……哎呀,什么什么!我是说约出去。你必须相信我,这是临时起意,可不是有预谋的喔。绝对不是!
“所以……咳!”清了清嗓子,我很努力要说下去,可是……真是的,菜鸟就是菜鸟,没经验就是没经验。“我是说……”
“要出去玩吗?”阿邦微笑看着我,可是不知怎么地我有种被窥知的感觉,好像刚才在我心里的峰回路转全都被他看光光一样。
“好啊。去哪?看电影?还是你有别的想法?”我这个人平日最喜欢的若不是逛书店就是看电影,很得质疑的一点是,我在那样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居然有办法睁着眼一两个小时不睡着,照理来说那可是瞌睡虫的温床哪。
不知道为什么我对大银幕总有一种无法抗拒之感,好像盯着它看眼睛就会像被钉住一样深深被吸引。
逛书店则是我另一个疯狂嗜好,先前提过的。
这时候我不禁想,一男一女在一起,如果不是男女朋友的话,能做些什么?要是Pocky在的话就好了。
“你不是说不能浪费阳光的吗?电影院可是黑压压的一片呢。”阿邦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看得我乱不好意思的。
“不然你找个地方啊,不要都是我在想。”我把责任推给他。
“游乐园怎么样?有没有兴趣?”
“真的?”我很怀疑地问,但最后阿邦用行动证明了他说的话,近两个小时后,我们真的到了新竹六福村入口处。
附注一点,是骑摩托车飙来的。
“喔,我的屁股没知觉了啦。”跳下阿邦的车,我很自然地脱口而出,却忘了车上还有个观众正在看我表演揉屁股。
等到我发觉的时候,阿邦已经在旁边笑个不停了。
我的天啊。我居然做出这么丢脸的事情来,真是丢脸丢到太平洋去了。
阿邦倒是知趣,不敢取笑我马上乖乖地去停车,虽然他停完车回来看到我还是忍不住偷笑,但我决定大人不计小人过,不跟他计较了。(其实是怕出来会二次伤害。)
我们到购票口去买了票(附注:还真是天杀的贵!)进入这个不是普通大的游乐园。人还不少,只不过还没有我想像中的人满为患,也许这样就应该要偷笑了。
“嗯……先去这个怎么样?”不像我猛盯着那张小小的票看,阿邦直接指着一旁的告示板。“野生动物王国,好像可以骑骆驼和小马喔。”
“真的?”我眼睛一亮,一副很有兴趣的样子。
随后我们便加快了脚步往那里直奔而去。只不过到了那里才发现几乎有八成以上都是“小朋友级”的,我们两个站在小朋友当中俨然一副巨人身材,看起来有点好笑。
“好~臭!”走到可供人家骑骆驼的地方,我的第一个反应是很快地把鼻子捂起来。“怎么那么臭啊?”虽然很可爱,但是想到骑上去之后那股味道要是在我身上挥之不去的话,那可不好玩了,很快就打消骑骆驼的念头。
阿邦倒也还算蛮有耐心的,没有因为我这样子反反复复就显得不耐烦,脸上的微笑好像喷上定型液的头发,好久没有垮下来。
骑骆驼不成,我们也就剩下小马可以选择了,一看到一匹匹的小马,我就兴奋地直尖叫。“好可爱!好可爱喔!”看它吃草的样子,还有踢着它的小蹄和耳朵甩动的样子,真是让我惊叫声连连。
因为想要骑小马的人不少,我只好捺着性子排队,可是到了轮到我的时候,进入小小的场地里,我看着眼前那匹正等着一脚跨上的小马,却突然有点不忍心骑上去。我忍不住问工作人员:
“我这样上去会不会太重啊?”
一旁的工作人员闻言笑开。“哎呦,小姐,你这样算轻的啦。”他指指等待区人群里的一个小孩,“他比你还要重呐。都已经排了三次队了。”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是一个看来分量不轻的小孩子。我又看了看小马,觉得还是不忍心,就跟工作人员要求我可不可以不要骑它,只要摸摸它就好。工作人员点点头,我很开心地摸摸它,又要了胡萝卜递到它嘴巴面前,它很开心地吃了起来。虽然时间很快就到了,不过我还是很开心地走到在旁边等我的阿邦身边。
“怎么不骑?我看你摸它摸了半天。”
说得我好像是色狼一样咧!讲话不会好听一点。我在心里念,可是还是很快地被开心的情绪掩过。“太残忍了啦。我怕我会把它压垮。”
“那我们走吧。来点刺激的怎么样?”阿邦朝我眨眨眼睛,好像准备带我去冒险一样。
第八章
“啊——”以上是我的尖叫声,如果耳朵受不了的话请自行消音,想想这声音好像从阿邦口中“来点刺激的”之后就没停过罗。我们玩遍了急流泛舟、醉酒桶和驯野牛,还有惊险刺激的大怒神、大海盗等游乐设施,终于像累瘫了一样的倒在一旁供游客休息的长椅上。
“好想再玩一次大怒神喔。”我这么说,回想刚刚一瞬间从那样高度下降的快感,真是太刺激了!
“下次吧。”阿邦指指手腕上的表,已经快要四点了。“再不回去的话打工要来不及了。”
咦?那表示还可以跟阿邦再来这里玩罗。好啊好啊。
我喜欢他口中的这个“下次”。
一路飙回打工的地方,好几次我被周遭吹来的阵阵凉风给弄到睡着,又好几次被车子行经颠簸的路面所造成的震动给吵醒。就这样醒了又睡着,睡着了又醒来,终于到了打工的餐厅。
事实上阿邦已经迟到了——因为他的工作是厨师,所以必须比工读生早半个小时左右准备。还好今天开店的时候客人不是很多,要不然阿邦准被经理轰得惨兮兮。
不过,这样也算是安全上垒啦。
虽然今天玩得蛮累的,不过却觉得很开心,开心到能忘掉身体的疲劳,忘掉我其实很想睡上一觉。几次送菜的铃响,得到厨房去端菜的时候,碰巧眼神和阿邦的相接,他还会给我一个浅浅的微笑,像是在跟我说今天玩得很愉快之类的。
只可惜,这样的快乐,却维持了这样短的时间,短到我来不及把它深深记住。
* * *
“雨霈,这里就交给你了。”经理在离去之前不忘提醒着,因为今天班表上面轮到我关店。
“喔,好。”我用拖把拖着地板,一面跟经理应声。
其实我以前很讨厌关店的工作,明明累得半死了还要做一些比店里有客人时还要累人的事,擦地板还有把椅子搬上来这种需要力气的工作,看起来实在有点虐待。不过经理对我们也算不错,每个人轮流关店还能拿到一笔清洁费,虽然不多不过也算聊胜于无就是。
“都弄好了吗?”阿邦从员工休息室里出来,他今天也被分配到整理厨房,不过这是为了惩治他今天迟到所给的处罚。
“好了,好了。”搬上最后一张椅子,再到休息室换下制服,我跟阿邦步出店里,等着铁卷门完全拉上就可以好好回家睡个大头觉。
“经理今天有削你什么吗?我看你被叫去念了一阵子。”都是我不好,为了再玩一次大怒神硬是去排队排了二十分钟,才会害阿邦迟到的。
“经理是没说什么啦,只是因为今天赵哥排休,店里本来就只剩下杨哥和我,偏偏我又迟到,他差点以为今天上甜点要开天窗,所以才会念我几句。”
赵哥和杨哥分别是我们餐厅的大厨和二厨。
“真的。杨哥对甜点完全不行耶。难怪经理会紧张。”脑子里假想着杨哥和经理两个人急得跳脚的样子就觉得好笑。
喀啦一声,铁卷门降到了最底。
“走吧。”锁上铁卷门的开关,我对阿邦说,却发现他的视线停留在对面的便利商店前面,一动也不动的。
“你在看谁?”我的眼睛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然后一下子愣住,原本挂在脸上的笑容在瞬间消失不见。
那是一个人;一个我们都认识的人;一个很久没有看到,而我就快要忘掉的人;一个可能就要带走我那短暂幸福的人。
那是——
坐在一台机车上正等着我们的阿恺。
这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状况?站在阿恺身边的我正勉强自己笑,尽可能地笑得自然平常,但谁又会晓得此时此刻我心里头的感觉比大杂烩还要五味杂陈。我觉得心脏起码在一阵又一阵地抽搐着,似乎能够清楚地听到它的声音,而我必须要靠不断的深呼吸来平复内心里的激动。
阿邦正在和阿恺闲聊着,他们在聊阿恺带救国团的事,阿恺的笑声不知道为什么听在我耳里有此刺耳,我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迳自发着愣。
我从来没有这么踌躇不安过,甚至不敢看向阿恺的眼睛。
我真的很害怕。他们俩此起彼落的笑声听来是那样温暖,但那温度却丝毫传不进我的心里。我有一种想要逃开的欲望,而且恨不得拔腿就跑。
“雨霈!”阿恺叫着我的名字,我从发呆的状态中回到现实世界,有点搞不清楚地看向他。“你这个暑假没回去啊?”
“嗯,教授要我们帮忙。”
“是喔,那很好啊。我们可以常出去玩嘛。”阿恺很快地应道,我回不出半个字。
“你在这里等我们一下,我有事要跟阿邦说。”说完留下我一个人在原地,阿恺揽着阿邦到旁边,一阵低语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一个人站在街边,我脑子里不断地发出疑问句。怎么办呢?我该怎么做?我喜欢阿邦,阿恺可能喜欢我,阿邦和阿恺是好朋友……我的天啊……这是怎么样一个难解的问题?我的心里乱得发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