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痛……」
忽然,一阵气若游丝的声音引起小秋和咏竹的注意,她们连忙靠近床沿。
「小姐……竹姑娘,我家小姐醒了!」小秋喜极而泣,拉着咏竹拚命的喊。
咏竹看了缓缓清醒过来的宁儿一眼,「我去通知芹萱和伯父,伯母。」
「好……」小秋直点着头。
***
承英、采芸和芹萱一得到咏竹的通知,都赶来翠琇楼。
「宁儿,你醒来了?」采芸搂住宁儿,高兴的拍拍她的背。「谢天谢地,你真醒了。」
「宁姊姊?」芹萱觉得宁儿似乎不太对劲,感觉有些呆滞,眼神似乎透露着说不出的……陌生!
「小秋,宁——」她回头想问小秋是怎么一回事,却发现小秋竟缩在一旁哭泣。
「你是谁?」宁儿困难的开启乾裂的唇。
采芸被宁儿问得呆若木鸡,不知如何言语。
「小姐好像什么都忘了,她连小秋都不认得了!」小秋泣不成声的说道。
「怎么会这样?」小秋一语震惊所有的人,「谁快去请大夫来!」承英对着外头吼道。
「宁姊姊,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萱儿呀!」芹置激动的跑到宁儿面前。
宁儿望了芹萱好一会儿,没摇头也没点头,又开口问道:「宁姊姊?!你是在叫我吗?我叫什么名字?」
「你连自己的名字也忘了?怎么会这样?老爷……」采芸吓坏了,她哭倒在承英的怀里。
承英紧揪着眉,生平第一次感到无措。
「宁儿妹妹会不会失忆了?」一直安静不语的咏竹突然发出惊人之语。
「失忆?!小姐怎么会失忆呢?」小秋喃喃自语,不相信咏竹的话。
「我只是猜臆。」咏竹面露难过的脸色。
此时大夫由管家领进房门。
「大夫,她居然什么都忘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呀?」采芸见到大夫,心急如焚的问道。
大夫走近宁儿,帮她把了把脉,一切正常呀!於是他开口问道:「少夫人,你忘了什么?」
「我忘了什么?」宁儿沉静了好一会儿,「我脑中一片空白,我想……我该记得的全忘了。」她无关紧要地微笑,一点也不觉得恐慌,一点也不觉得该记得什么。
「大夫,我儿媳妇是否因为撞伤头才会变得如此?」承英见宁儿如此不慌不急更是担心。
「这原因不是不可能,或许脑中有淤血才导致忘了记忆,可是……按理来说,一般人若失了记忆,会惊慌呀!怎么少夫人一点也不在乎?这可怪了,老汉实在无能为力了。」大夫摇了摇头。
「大夫,你不可以摇头呀,难道……就没法子救她了吗?」芹萱不要接受这种答案,她不要宁姊姊变得什么也不记得了。
「也不是没法子,其实失忆之人往往都是靠着自己寻回记忆的,接下来只能靠你们自家人帮她了,或许时间一久,自然能不药而癒。」
「谢谢大夫。」承英送走大夫。
「你们是我的家人?」宁儿再次开口。
「傻孩子,我们当然是你的家人,」采芸心疼万分的搂着宁儿,人家好好的嫁进康府,怎么才半年,就把她弄得失忆不认得人了?
「你是我的母亲?」
「不是,我是你的婆婆,而他是你的公公……」采芸一一帮宁儿介绍每个人的身分,以及与她的关系,可是说到康慕尧时,宁儿却一阵沉默。
宁儿在翠琇楼待了半天後,小秋带着她回到琼琚楼休息养病。
「小姐,你真的不认得小秋了?」小秋扶宁儿上床。
宁儿没摇头也没点头,只是轻轻淡笑。从她清醒後,这个叫小秋的姑娘就问了她不下十几次,自己是否记得她,回答几遍後,宁儿乾脆以笑做回应。
「小秋,你烦不烦?都问了好几次了,还不死心?」芹萱坐在床沿,无奈的说。
小秋嘟着嘴,主子不记得她,她很难过呀!天真的想多问几次,或许宁儿就记起她了。
「宁姊姊,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要是我坚持不让你上树梢,你就不会变成这样了。」芹萱真的好自责。
「不要再跟我道歉了。」宁儿似有若无的笑着,「我不怪你和咏竹姑娘,就如你们所言,是我自己执意要爬树,现在受伤失忆,你就不要太自责了。」
「宁姊姊——」
「我失忆了,你们对我而言应该是陌生的,可是我醒来半天了,你们都好亲切,让我一点也不害怕。所以,你和咏竹姑娘就别再对我说对不起了好吗?」
「宁姊姊!」芹萱忘情的拥住宁儿,以前天真活泼的宁儿总让人不由自主地喜欢她,现在失忆了更让人心疼。
「小姐……」小秋闻言,一阵感动,「萱小姐,天色不早了,你该回去休息了,小姐有我照顾就可以了。」她擦拭着眼泪,温和的对芹萱说道。
芹萱点点头,「宁姊姊,你好好休息,等头上的伤口好些,我再带你四处走走,或许能帮助你恢复记忆。」
「谢谢!」宁儿笑着点头。
***
因为头上的伤口,宁儿成天都在昏睡当中,根本无法走出房门找寻失去的记忆。
今天下午,宁儿依然躺在床上睡觉,却感觉有些不对,似乎有人在身旁守着她,温柔的和她说话。是谁?宁儿挣扎地睁开眼,入眼的居然是一个陌生的男子,她惊吓地爬起身缩到床角。
「你是谁?」
宁儿的话似乎伤害到那男子,只见他深揪眉目,眼神充斥不信与激动。
「你怎么不说话?告诉我你是谁?为什么可以进来我的房间?小秋呢?小秋!小秋!」宁儿见他都不说话,害怕的出声大喊小秋。
「够了!」男子一气之下,伸手拉住宁儿,把她拖出床角。「别再给我装疯卖傻,什么失忆?!哼!根本是你做错事想脱罪的伎俩对不对?你打算什么时候恢复记忆?是不是等全部的人都为你心疼极了的时候?好!那我告诉你,你已经得逞了,爹娘和所有人都为你难过得半死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并不认识你,你为什么要说我装疯卖傻?你为什么要说我伤害别人?你为什么要欺负我?求求你放了我!」宁儿拚命的挣扎,又哭又求的想挣脱男子的箝制,最後,居然昏倒在男子的怀中。
「姑爷?!」小秋连忙丢掉手上的木棒。刚才她听到小姐的喊叫,误以为有小贼,拿着木棒就要来救主子,进门才知不是贼是主。「姑爷,你什么时候回府的?」小秋望了望姑爷怀里的小姐。「小姐,她……」
慕尧抱着昏迷过去的宁儿,伸手拨开她的刘海,虽然伤口已经结痂,但是淡粉红色的疤痕清楚的证明当时伤口的大小,他心疼的抚了抚她的伤疤,用力闭上眼,泪由眼角落下。
宁儿失忆了!慕尧不想接受,却不得不向事实低头。她不记得他了,而且居然害怕他……以前的宁儿再怎么样也不曾怕过他的,而现在她竟哭着求他别欺负她。
他心疼的紧抱着宁儿,好怕!他好怕失去宁儿。
月老啊月老,我康慕尧上辈子是不是没积什么阴德?非要这么整我、戏弄我的姻缘?为什么要夺我爱妻的记忆,让她忘了我对她的爱?为什么……
「宁儿,不要忘了我是谁……求求你……」
小秋看慕尧抱着宁儿自言自语,心里涌上一股说不出来的心酸。
姑爷好爱小姐呵!
「小秋,去把汪芹萱和苏咏竹给我找来!」突然,他阴鸷的瞪向小秋。
「要找萱小姐和竹姑娘……」小秋一动也不动地站在原地。
「你杵在那儿做什么?」慕尧见她不动,冷着声音威胁,「要是不赶快去叫人,你就滚回羲家,甭留在这里了!」
「是,小秋马上就去。」小秋不敢再违背姑爷的命令,急急忙忙跑出去找人了。
***
「姑爷,我把萱小姐和竹姑娘找来了。」小秋推开房门,向慕尧禀报。
「慕尧哥,你何时回府的?怎么都没听下人提起呢?」咏竹开心的走近慕尧,却见他怀里抱着宁儿,突然脸色一黯,心头极为嫉妒,「宁儿妹妹在休息呀?」
「慕尧哥哥,你回来了。」芹萱本来想说些什么,可是见到慕尧阴沉着脸,感觉得到他正在生气,所以想说的话又吞了回去。
「小秋,下去帮她们两个收拾包袱,午时之前请她们出府。」慕尧头也没回,不屑看她们一眼,冷着声音下达命令。
「姑爷?!」小秋闻言,愣住了。
「别想再违背我,否则你也同她们滚出府。」他还是面无表情,冷冷的说。
小秋为难的看向芹萱和咏竹。
「慕尧哥?!」咏竹不能接受被赶出去!难道是宁儿对他告状哭诉,要他赶她们走?
「慕尧哥哥,我和咏竹得罪你了吗?为什么你一回来就要赶我们走?」
「你们是得罪我了。」恭尧冷哼。
「因为宁儿妹妹吧?」咏竹流下泪来,「宁儿妹妹受伤我们也心疼,咱们那天都阻止过她,是她执意要上树的,可不是咱们逼她,为什么要赶我们离开?」
「你在推卸责任吗?」慕尧回头阴鸷地瞪着咏竹。
「我没有!我只是实话实说,我和芹萱真的不知道夏儿拿来的梯子会是坏的,如果早知道会这样,我们会坚持不让宁儿踩着下来——」
「住口!我不想听任何解释和理由。」慕尧突然大吼一声,制止咏竹再说下去。
「慕尧哥哥,别赶我们走好吗?」芹萱哭求着慕尧,「我们不敢说宁姊姊会出事,我们完全没责任,可是至少让我们看她康复,到时我们会走的——」
「谁也不用离开!」采芸推门而入,威严的喝道。
「姨娘——」芹萱扑向采芸。
「慕儿,宁儿受伤的事大家都非常遗憾,此时最重要的是怎么帮宁儿拾回失去的记忆,而不是怒气冲冲的兴师问罪。」
「我能不生气吗?」慕尧低头心疼的看着还没清醒过来的妻子,低沉的声音像在求救,「说服我呀!说服我接受!在我出门前她还是好好的,回家後却见到一个不认识我的妻子!说服我接受啊——」最後,他怒吼了。
宁儿嘤咛一声,她被慕尧的怒吼给吵醒了。
「啊——」她缓缓睁开迷糊的眼,惊觉自己居然躺在陌生男子的怀里。
「小姐,怎么了?」
「小秋,他是谁?为何出现在我的房间?」宁儿躲进小秋怀里,忆起刚才的事,她有些颤抖。
「小姐,他是姑爷,你的夫君呀!」
宁儿一愣,她的夫君?!
「你怕我?」慕尧受伤的发觉。
宁儿摇头,「没有。」她昧着良心说。
「对不起,刚才我吓到你了,原谅我。」慕尧搂她入怀,轻声细语,深怕再次吓到了爱妻。
「我不知道你是我的夫君。」宁儿想挣扎,可是被他搂入怀的一刹那,她突然感到不陌生,而且她居然不想离开,想躺在他的怀里……
「你们……」宁儿此时才发现房里出现这么多人。
「宁儿妹妹,我是不该害你受伤失忆,可是我求你让我留下来,先不要赶我走好不好?等你病好了,我会自动离开的……」咏竹马上哭泣着请求宁儿,搞得宁儿一头雾水。
「发生什么事了吗?」她感到莫名其妙,「我没有要赶任何人走呀!」
「是我要她们离开康府,我不要你再与她们有任何接触。」慕尧温柔地望着宁儿。
「为什么?」她瞪大眼,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做?
「她们害你失忆了。」慕尧沉下脸,冷冷瞪了咏竹一眼,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她可怜的模样很讨厌。
「何必呢?」宁儿怯怯的看了他一眼,躲开他灼热的目光,缓缓说道:「我会失忆,是我自己不小心,不能怪任何人,何况大夫也说过,若要我恢复记忆,就得靠家人、朋友的帮助,而你却要赶走她们……」她勇敢的瞪着他,「你不要我早日拾回记忆吗?受伤的事,我不怪任何人,也希望夫君不要为了我赶走任何人好吗?」
「慕儿,宁儿都这么说了,你就饶了萱儿和咏竹吧!」
他看着宁儿,沉默了一会儿,最後对着宁儿扯出微笑。
「你都说不怪任何人了,我也无话可说,我不追究任何人的责任,」他抬起宁儿的下巴,眼神充满请求,「我只要你早日拾回记忆,记得我是谁。」
宁儿心头流过一阵温暖,她不禁心想,在失忆前,她与夫君感情一定很恩爱,否则他不会如此伤心。原本觉得忘记一切并不重要,也不急着拾回记忆,可是这一刻……她好想为了他想起一切……一切有关他的记忆。
「我要一点一滴唤回你失去的记忆,我绝不允许你把我忘记。」慕尧拥她入怀,低沉的嗓音听起来很令人心酸。
宁儿突然觉得舌头好像不见了,说不出话来,只能静静地依偎在他怀里。
所有的人都为现场的气氛感动心酸,只有咏竹怨恨地瞪着宁儿,双手紧握成拳。不该是这样约……她想的不是这摸样……她悄然的退出琼琚楼。
***
自从那天开始,慕尧就寸步不离的守着宁儿,带着她到处走,而且每走到一个地方,就告诉她一些回忆,天天不厌其烦地一说再说,企图打开她被封锁的记忆;可是宁儿的记忆却像是恶意沉睡,不管怎么努力,她还是什么也不记得。
不仅想不起任何事,就连似曾相识的感觉也没有。不过她渐渐习惯慕尧的陪伴,他不在使她感到陌生,甚更爱上有他在身边的感觉。
「你真的什么都忘了?」连卉惊讶地瞪大眼看着宁儿,还是不太相信她真的失忆了。
宁儿对连卉投以温柔的微笑,然後点头。
「怎么才跌一跤就失忆了?」连卉蹙了蹙眉,觉得很怪异,「你也不记得我了?」他是明知故问,她什么都不记得了,怎么可能独独记得他?连卉失笑。
「公子可以自我介绍。」宁儿柔柔的说。
「我姓连,单名一个卉。」
「连卉?!连大哥你好。」宁儿向他行个小礼。
「哇!居然变得温柔了,失忆真是个怪病。」连卉又是一阵惊讶。
「连卉,少说一句,否则请你离开。」慕尧不客气地睨了他一眼。这几天下来,慕尧发现宁儿变得很敏感,很容易相信别人的每一句话。
「我又没说什么……」连卉不服气的咕哝。
宁儿怔了一会儿,变温柔了?!她惊觉似乎没有人跟她说起她的个性是如何。
「夫君,我失忆前的个性如何?」宁儿抬头看向慕尧。
慕尧愣了下,突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呀……天真活泼,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豪爽个性。」连卉接口道。
「天不怕、地不怕?!」宁儿听了发出一阵娇笑,「我真这么胆大?什么都不怕?」她狐疑地问向慕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