咏竹松开手,直奔床沿,扑在自己父亲的身上哭诉,「爹,别睡了!不要沉睡不起!竹儿不要你沉睡着……」
「慕儿!」采芸狠狠瞪了儿子一眼,心疼的拥住咏竹,却被她推开。
「我不要你同情可怜!」咏竹用悲哀的双眸直视采芸。
「咏竹,伯母是心疼你,不是同情!」采芸认定咏竹是悲伤过度才会口不择言。
「不要骗我!」她不相信的摇头,「我不要同情和可怜,我会带着爹爹回家,不会再麻烦你们的。」
「我不允许!」承英喝道,「伯父不许你回家,你给我留下来,无论如何,我都不许你离开康府!」
「世伯……」
「别慌,竹丫头!」承英转过头,「慕儿,现下你就去张贴告示,即使要倾尽家产,我都要治好兆凡兄的病。」
「谢谢世伯!」咏竹不再有敌意,噙着泪向承英道谢。
「好了,你留下来好好陪着你爹。」承英难过的转身示意其他人都退下。
「宁儿妹妹可以留下来陪我吗?」咏竹突然开口请求。
「不可以!」慕尧抢在宁儿前头开口,直接拒绝咏竹的请求。
「夫君……」宁儿不明白夫君的怒气所为何来,总觉得他今晚特别的怪。
「慕儿,你反对什么?就让宁儿留下来陪咏竹,其他人都退下。」承英不容反驳的下令。
慕尧还来不及说什么,就被连卉硬拖出房门,只留下咏竹和宁儿。
***
「连卉,你干什么拉我?」慕尧用力甩开他的手。
「你就不能沉住气吗?」
「不能!我只要一想起她怎么害宁儿,我就无法平心对待她。」
「我们都只是猜测,毫无证据就不可以盖棺论定。」
「你在袒护她?」慕尧瞪着他。
「没有,我只是不希望你意气用事。」连卉轻吐一口气。
「没有?!」显然慕尧不相信,「你会三番两次的阻止我不要伤害她?」
「随便你怎么说,我只是不想你铸成大错。」
「事实都摆在眼前,我还会铸成什么大错?」慕尧生气的低吼,双手抵在树前,指节紧握得发白。
「似乎事情一扯上宁儿,你就没办法冷静。」连卉嘲讽他。
「我是无法冷静,我害怕咏竹还会对宁儿做出什么事。」慕尧无奈的掀动唇角,「我没有想过要报复她,事实上我很怕她,如果她被逼急了,心一狠害死宁儿呢?我怎么可以不防备?而且纵使我们没有证据揭发她的恶行,不过,事实一一证明了她就是凶手,就连世伯这件事,我都觉得与她脱不了干系。」
「呃?」连卉闻言,愣住了。
「别呃了,你我心照不宣,不是吗?」慕尧斜睨他一眼。
连卉沉默。
「依我看来,苏世伯根本没有生什么病,就是被自己的女儿下药,所以昏迷不醒,而被下药的原因,就是他知道了女儿的恶行恶状。」
连卉抬眼瞪着慕尧,他是这么想没错,可是要揭发吗?他不知道。
「目前最重要的不是如何揭发她的恶行,而是如何救醒世伯。」
连卉怔了下,慕尧明白他心里在想什么?不愧是知心的好友。
「伯父的情形和宁儿差不多,有了解药也不见得能好。」连卉遗憾的轻叹。
「不!有总比没有好,而且我不相信没有无法解的毒。」
「是有一种毒是没有解药的,」他看着慕尧疑惑的脸笑了笑,「爱上一个人是没有解药的。」
慕尧愣了下,是呀!爱上一个人是没有任何解药可医治的。
「她就是中了这无解之毒,才会做出令人忿忿不平的事来。」
「我不想跟你讨论她的动机为何!」慕尧粗声低吼,连卉的话只会让他感觉是自己间接害了宁儿。「无论如何,我不可能见死不救,我想让世伯服下解药,你爹既然有梦婆药,那一定有解药。」
连卉直接摇头,「解药易寻却难买到,不过,我知道有一人一定有。」
「咏竹?!」
「没错。」
慕尧懊恼的揪起眉,咏竹既然有心下药,是不可能简单就讨得到解药的。
「除了她那方面外,就没有别的出路可寻吗?」
「到了关外肯定有,可是远水救不了近火,最快的方法只有在咏竹身上找。」
「我知道。」
连卉自告奋勇,「我可以去偷来。」
慕尧无言的看着他,他知道连卉话说出口一定办得到,他眼底有着感激。
「纸是包不住火的,整件事终有一天会被揭发,到时希望你能手下留情。」连卉突然请求,让慕尧不胡思乱想都不行了。
「你爱上她了?」
连卉一惊,随即泰然以对,「不,只是她和『她』太像了。」他淡笑回道,然後转身离去。
慕尧意味深长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久久叹了一口气。连卉还是无法忘记他的孪生姊姊……
***
垦内一片寂静,除了呼吸声和哭立声——
「咏竹……」宁儿首先打破沉默,她搭上咏竹的背,开口想安慰她。
「宁儿妹妹,虽然我明白在这个时候同你说这档事很不应该……可是,我想知道,你有跟慕尧哥提纳妾的事吗?」
宁儿一怔,这档事几乎被她抛向九霄云外。是在为自己的自私找理由吧!宁儿总觉得愈是有些恢复记忆,愈是开始怀疑咏竹先前对她说的话……
「咏竹……」宁儿讷讷地开口,「我真的抢走属於你的丈夫吗?」
咏竹闻言一惊,她想起什么了吗?不可能——
「为什么这么问?」她没有乱了阵脚,还是平静的问。
「我……」宁儿闪避咏竹的目光,不知怎么答话?
咏竹一见她支吾的模样,心里马上有了答案,她眼神黯淡下来,「你还是认为我骗你吗?我没有骗你!宁儿妹妹,请你相信我好不好?」
宁儿沉默不语,她望着咏竹,不晓得自己该相信或不相信?
「宁儿妹妹,或许我不该跟你说我和慕尧哥之间的事,可是我实在不能陷慕尧哥於无情无义,我也不想对不起你,所以我对你坦白;没想到你还是怀疑我。」她一脸悲切,「我也不愿意委屈做小,可是你那天那么真心接纳,我不想辜负你,而且我也想改变我与慕尧哥之间的关系,把它化暗为明……」咏竹突然轻叹,「爹现在病了,既然你反悔让我进康家门,我也无心留恋这里,明天我就带爹回家。」
「咏竹,别误会!我没有不相信你的话。」宁儿勉强扯出一抹笑容。
「你真的相信我了吗?」
宁儿点头。
「那么我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道宁儿妹妹愿不愿意答应?」
「什么不情之请?」宁儿愣了愣。
「我想为爹爹冲喜。」
宁儿很不明白,「什么冲喜?」
「爹爹突然病倒,我想用我和慕尧的婚礼冲冲喜,看爹会不会早日清醒过来。」
又是一怔,宁儿发觉自己的心揪得好疼,脸色一阵惨白。
「宁儿妹妹,你怎么了?」
「咏竹,这种事我——」
「你不答应?」咏竹瞪大眼。
「不是!我答应。你本来就是夫君的新娘,只是我想还是请爹、娘做个主才好。」
咏竹放下心,点头应是,「那麻烦宁儿妹妹跟伯父和伯母提一提好吗?」
「我会的。」宁儿被动的点头。她的心彷佛被刀割裂一样的痛,她很想问,她可以选择吗?不!她只能点头答应她不是吗?
***
宁儿六神无主、恍恍惚惚地走回琼琚楼。
「宁儿?!」慕尧走上前,他还以为咏竹会留宁儿到天明。
宁儿没理他,从他身旁走进内屋。
「她怎么了?」慕尧捉住小秋,低声问。
小秋摇摇头。「不知道,小姐从刚才就一句话也不说,任我怎么问,她都不理我。」
慕尧蹙了蹙眉,正要进屋找宁儿时,一名丫头来传话,他只好按捺下对宁儿的忧心,先去大厅见爹娘。
「爹、娘,这么晚了还找孩儿有事吗?」慕尧不是很高兴的走进正义厅。
「慕儿,你怎么会想到要纳竹儿为妾?」采芸首先开口问道。
「咏竹?!」慕尧有些摸不着头绪,他什么时候做过这种承诺?
「唉!你世伯现在一病不起,此时谈这些男欢女爱我实在不能接受,可是……冲喜也好,看看会不会给你世伯带来些好运气。」承英叹道。
「冲喜?!」慕尧听得一头雾水,怎么爹娘说的话他没一句听得明白?「爹,娘,你们怎么说我要……纳咏竹为妾?」突然,慕尧心里有了些明白,而且非常生气。
「刚才宁儿来说的。」
早料到是他那个笨娘子做的好事!
「爹、娘,我想这件事有些误会,孩儿一时无法清楚向两位老人家说明,请容过几天再与你们详谈,孩儿先退下了。」慕尧跟父母行礼後便退下,留下胡涂的两位老人家。
***
正在冥想的宁儿被突如其来的巨大声响拉回思绪——
「夫君,发生什么事了吗?」她一回头就迎上慕尧铁青的脸色。
慕尧没开口,冷着一张脸直瞅着宁儿,一步步把她逼到床沿。
「夫君……」宁儿被他吓到了,小手抵在他胸前,阻止他再逼近。
慕尧抬起她惊吓的脸蛋,手劲之大几乎要捏碎她的下巴。
「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说话了,语珠似冰剑冷冷地射出。
宁儿一震,他知道了?并且问她为什么这么做?
她低低苦笑,她该知道为什么的,因为是她去告诉爹娘这件事,是她去请求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所以别问她为什么……
「告诉我!」慕尧忍下掌掴她的冲动,他讨厌她这么惊慌无措,事实上该感到无措的是他。
宁儿深吸一口气,停止伤心,抬头温柔的望着他,「男人三妻四妾是很正常——」
「闭嘴!」慕尧生气的挥打床柱。
宁儿被他火爆的脾气吓得缩了缩肩,不敢再开口,连呼吸也变得很小心,眼角瞧见被击的床柱有些裂了,可想而知,他刚才使用了多少力气。
「求求你别说道理来敷衍我,告诉我真话。」
宁儿感觉自己的心快要痛死了,慕尧语气突然软化却不带感情,让她的泪水险些落下,他是那么失望、心痛……她何尝不也心痛万分?
「我……我没有敷衍你,也没有什么真话假话……」她言不由衷。
「你真令我失望!」慕尧低沉嗤笑。
宁儿泪如雨下,看得慕尧心疼不已,他气她执意要他娶咏竹,他气她不明白他只能爱她一个人,他气她不相信他却宁可去相信咏竹……种种的理由气死他了,但是他也知道自己无法狠下心不爱她、不心疼她,而这也是令他痛苦的原因。
「为什么执意要我娶咏竹?是我对你的爱表现得不够明显吗?」他突然搂住宁儿,把自己的头埋进她的肩膀,声音是那么无力、气馁。
宁儿哽咽得无法言语,只是一味的摇头。
「宁儿,我只有一颗心,这么小的心,你要我容纳两份爱,你不觉得太挤了吗?」
「那么咏竹是不是该成为爱的牺牲者?」宁儿轻问,淡淡的语气像在呢喃。
「她不会是牺牲者!因为我根本从来没爱上她。」
「你说谎!」宁儿生气的推离他,她无法再忍气吞声,「如果不是我刁蛮霸占了你,咏竹会是你的妻子对不对?你们是相爱的,所以我成全你和咏竹,为什么还要气我同意你们成婚?」
「我和她相爱?!」慕尧觉得荒谬可笑,「她是这么告诉你的?」
宁儿犹豫着说或不说,最後决定摊牌!反正他与咏竹的事已成定局,再沉默也是多此一举,於是她把咏竹告诉她的话,一字不改的全说出。
听完话,慕尧深深蹙起眉,虽然早料想到咏竹的计谋,不会感到太意外,但还是会心疼宁儿被如此的欺骗。
「她骗你的。」许久後,慕尧开口了。
宁儿一愣,有些胡涂,「你说咏竹骗我?」
「她不但骗你,连你的失忆也是她设的计谋。」
「不!」宁儿无法接受这些话,「我的失忆是跌倒所致,怎么可能是咏竹害的?夫君,我明白你不想娶咏竹,你可以拒绝,但是不可以这么毁谤她。」
「你不相信我?」慕尧看着宁儿,他失望极了,生气的挥舞拳头,「我没有毁谤她!」
「还说没有?你误会她害我失忆,你甚至不肯承认你和她之间的爱情,夫君,我说过,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你不用逃避——」
「我没有逃避!」慕尧冷静下来,「关外有一种药名唤梦婆药,此药可以封锁一个人的记忆,而咏竹就是给你服下此药。你的跌伤不过是她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找藉口,已经有人可以证明,那天的梯子事先遭人破坏才拿来让你使用,她这么大费周章,就是下想让人有所怀疑。」他平静的述说。
「为什么……」彷佛青天霹雳,宁儿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因为我爱你,不爱她。」慕尧手尖轻轻滑过宁儿的脸庞,「她让你失忆是报复,骗你说我和她相爱,是要你把我让给她。」
宁儿紧蹙着眉,突然感觉脑袋瓜袭来一波又一波陌生的记忆,轰得她头痛欲裂。
「没错,如果我没遇见你,即使我不爱她,我还是会娶她为妻,从此平淡过日;可是我娶了你,深深地爱上你,整个心都赔给你,以为你懂……可是我错了!我告诉你你虽然刁蛮却很善良,我告诉你我对咏竹只有兄妹之情,你不相信我,你宁可相信咏竹所说的话,还愿意把我让给她!」
我知道我错怪你了,我不再相信咏竹了!宁儿想告诉慕尧,可是头痛夺去她的力气,她只能无力地靠着床柱,着急的蠕动嘴唇,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此时此刻,宁儿好希望慕尧能发现她的不对劲,但是事与愿违,慕尧没发现她的不适。
「到底我要给你什么样的爱,你才会明白?为什么你要去相信咏竹,听她的话来伤害我?!」
我没有!宁儿没法开口说话,只能用尽力量拚命摇头。
宁儿的意思慕尧没有了解,他突然粗鲁的吻住她的唇,粗暴的扯去宁儿的衣服,手指邪恶的探进她的裙底,不问宁儿愿不愿意,强行侵害她……
「唔……」宁儿害怕的挣扎,却力不从心。
慕尧故意忽略她的害怕与痛苦,一次又一次的占有她……
今夜,两个人的心都被伤透了。
***
宁儿衣衫不整的缩在床角。慕尧已经离开房间好久了,她身体却依然颤抖不停,她屈着膝,双手紧紧抱着自己,泪如雨下,情绪有害怕、有心痛……
回荡在脑袋里的只有慕尧离去前的一句话,其他一片空白——
「你不值得我爱了!」
这句话扭碎宁儿的心,她大声哭出心里的悲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