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世家?我的天,老大怎么惹到他们了?」
「不是芷儿惹了他们,是芷儿被我连累了。」慕容烈皱眉道,心中的忧虑更甚。
芷儿会慕容剑法,而东方世家的人早因为历次论剑输给他而大不甘心,必要深研慕容剑法,以求找出破绽来。
芷儿虽会这套剑法,但修为能力不足,剑法在她手里施出来,威力有限,不能伤到真正的高手,他们拿著芷儿试招,是希望藉此找出破解慕容剑法的方法……
哎,是他连累了她。
张阿虎和李小牛对望一眼,虽然不明白老大为什么被他连累了.但也不敢问,只能嗫嚅道:「那、那怎么办啊?」
「公子,求求你,想办法救出我们老大来啊!老大在他们手上要吃苦头的,那……」
「我何尝不想去救她,只是……」
只是这里是东方世家的地盘,而他召集的人马还没赶到,这个时候一个人硬闯东方世家,等于找死,而且他也不知道芷儿被关在哪里啊!
慕容烈心头剧痛,猛然挥拳击下,一张桌子即刻四分五裂,可是他满胸的郁闷、满心的担忧,却无法平息。
芷儿,为了你,我不能保持往日的镇定。
芷儿,为了你,我的心绪早已大乱。
芷儿,为了你,我已将少时所学的内敛沉静,不因外物所动的心性、定力,尽皆忘怀。
芷儿,我终究是个凡夫俗子,会担忧、会伤心、会牵挂、会痛苦。
芷儿,你在阿方?
抱臂无奈地坐在石室里的崔芷儿,已经没有力气叫、没有力气喊、没有力气捶墙打壁了,只是心里忽然间痛了起来,痛得好厉害好厉害,让她以为心都要碎了。
是谁在声声呼唤她一.叫得她连心都在颤抖。
崔芷儿低头,垂眸,泪盈於睫。
「烈……」
她猛地跳了起来,冲到石门前,拚命地捶。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不管这里是什么地方,不管这里都是些什么人,她要出去、她要出去。
烈会担心、会心痛、会焦急,而她舍不得他痛、他伤、他急、他悲,她要出去!
这里是哪里?为什么没有人和她说话?为什么没有人答覆她?为什么除了那个莫名其妙拿着把剑跟她过招的家伙,就再没别人露过脸了?为什么她就偏偏打不过人、偏偏出不去?
烈、烈、烈……我要出去,我要活著见到你!
她拚命地捶门,拚命地大叫,两只手又红又肿,喉咙叫得沙哑生疼,也浑然不觉,不止月停止。
不知过了多久,石门随著难听的摩擦声缓缓打开。
崔芷儿兴奋地往外冲去:突地,剑光一闪,直夺眉目。
崔芷儿本能的飞退向後,一把抄起地上的剑,出手挡去。
双方交手数十招,崔芷儿的剑再次被击飞,自己也被剑势逼得无处可退。
然而,长剑寒光夺目,继续逼来。
崔芷儿心中只想著慕容烈,她感到非常后悔,因为昨天一整天,慕容烈使尽浑身解数,要骗她说出「喜欢」二字,而她却一直倔强地不肯说。
以后,还有机会说吗?
烈,我喜欢你,真的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
剑上的寒气已然侵衣、侵肤、侵骨,而崔芷儿已无心顾及了。
烈,我若死了,你可会伤心难过?
我若死了,你可会长长久久的念著我?
我若死了,多年以后,你可会对着你的妻子,讲起我的故事,然后告诉她,你怀念崔芷儿?
剑还是停在半空中,那白衣男子收剑后退,飘然出了石室,石门再次关上。
而崔芷儿这一回连跳起来冲过去的力气也没有了,只是皱起眉,很努力地想:既然靠力逃不出去,那就要想办法弄清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无缘无故把自己捉到这里来,也不打、也不问,只是让那个莫名其妙、长得还算好看,却总是板著脸的家伙拿把剑追着砍。
哼,年纪轻轻,装什么冷静?板什么脸?那个骗子、坏蛋也爱板脸,不过板得比你好看多了。
崔芷儿想着想着,就想到慕容烈,忙又把飞散的思绪拉回来。
他到底要干什么?要杀我?
也不对啊!要杀我何必每次打完了就走?
要打我?为什麽又要给我一把剑,倒像要和我比划一般。
可是打完了,也不杀我、也不放我,只是走开,过一阵子再来打,这到底是怎麽回事?
难道……
崔芷儿的脸色忽然变得异常苍白,冷汗不知不觉已自额头落下。
※ ※ ※
张阿虎和李小牛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不停地走来走去,口里也是闲不下来。
「老大不知道怎麽样了?」
「老大不会受罪吧?」
「你们放心,东方世家的人要籍芷儿找出慕容剑法的破绽,应该不会伤害她,否则她就不能使剑了。」慕容烈浓眉深锁,「我担心的反而是芷儿太聪明。」
张阿虎和李小牛虽然明白了,为什麽慕容烈会说老大是被他连累的,但是转眼又有了新的问题—
「担心老大聪明?」
「老大好像也不算是太聪明的人吧?」
「芷儿平时虽然有些好骗,但在关键时刻却总能看出真相。她早就猜出我是故意传授她剑法的,也早看出我不是卑鄙之人,这一次切莫真的猜出东方世家的用心来。」
说到这里,慕容烈忽然觉得胸口郁闷,就连呼吸都十分困难。
「她若没有猜到,只要配合东方世家的人演示剑招,就不会有危险,也不会受伤害。如果她猜到了,以她的性子,是宁死也不会肯……」
慕容烈话语一滞,再说不下去了,他已经被自己的推测吓到了。
「如果老大猜出来了,后果会怎么样?」张阿虎忍了又忍,最后还是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
慕容烈神色冷沉,答非所问:「无论是什么人,若是伤了芷儿—我要他后悔出生!」
语气阴冷至极,教人听了都要怀疑是出口幽冥之处传来,却没有人能怀疑他这一刻的决心。
这个男人,绝对是说得出做得到的!
李小牛和张阿虎忽然觉得身上一阵冰冷,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 ※ ※
石门再次打开,白衣执剑的身影飘然而人。没有半句招呼,剑光闪动,迎面刺来,崔芷儿视而不见,坐在地上动也不动。
剑光定在崔芷儿眼前,白衣人皱眉。「为何不拔剑?」
「为何要拔剑?我是由着你戏弄的老鼠吗?」崔芷儿全无惧色,反唇相稽。
「放肆!」白衣人冷声冷言。
「我就是放肆又如何?再怎么样也比你这藏头露尾的卑鄙小人好上千百倍!」
崔芷儿破口大骂,「长得人模人样,偏偏专门欺负女流,你算得什么英雄?怎么看,都像个奸徒。
哼,你还穿一身白衣,你配吗?你配它的高洁清雅吗?还装得一脸冷酷相,你真以为你是传说中的剑神西门吹雪啊,只要身穿白衣,板著一张脸,就是高手了吗?哼,东施效颦,你顶多是个大笑话而已!」崔芷儿骂起人来,滔滔不绝。
白衣人气得本来就有点苍白的脸,更加白得吓人,长剑猛地挥落。
崔芷儿冷冷瞧著他挥剑砍来,连眼睛也没眨一下。
白衣人在最后一瞬一移剑锋,宝剑带着崔芷儿几缕青丝垂落。
崔芷儿冷笑。「怎麽?你不敢杀我?在你还没有把慕容剑法的一招一式全记得滚瓜烂熟之前,你舍不得杀我?」
白衣人微微一惊。
崔芷儿继续冷笑。「你应该就是这一次代表东方世家出战的东方影吧?你这不要脸的家伙!我总算明白什么世家子弟、名门公子是何种货色了。」
东方影脸色一连数变。「你既知道了,我也不必再隐瞒,不错,我是东方影,你只要肯乖乖使出慕容剑法,我就饶你性命。」
崔芷儿呻道:「我虽是各市井女子,还知道道义为先,怎么会助你用这等手段害人。」
「怕也由不得你!」东方影一剑刺出。
崔芷儿全不为所动。
宝剑刺进她左臂,还不见她还手,东方影皱眉道:「你真的不要命了?」
崔芷儿咬著牙忍疼,一句话也不答。
东方影手上加力,剑刺得更深。
崔芷儿疼得全身颤抖,汗落如雨,偏偏连一声也不止目哼。
东方影脸上不悦之色更浓,剑再往深处扎,耳边已听到剑尖刺到骨头上那刺耳至极的声音,连他都觉毛骨悚然。
但崔芷儿却只是咬着牙,恶狠狠地瞪著他,既不唉叫,亦不求饶。
东方影忽然觉得被一个没有背景、没有地位的女人这样瞪着,是一件极不愉快的事,气得猛然间抽剑再刺。
转眼间,崔芷儿身上已不知添了多少道血痕,剑光在她身旁闪耀不断,随时都可以将她一斩两断,叫她身首异处。
可是她从头到尾都不曾取剑还击,只是用那不屑至极点的眼光,看著那恼羞成怒、挥剑如狂的贵公子。
这等高高在上的公子,在她眼里,简直丑恶如鬼魅、禽兽!
身子好疼,血一直在流,也许,她就要这样死了吧?
不过,崔芷儿也顾不得这些了,她只想好好地、用心地在这最后的时刻,思念慕容烈。
东方影简直不敢相信,一个柔弱女子会这样的坚忍。
东方影恨恨地收了剑势,低头对著满身伤痕、倒在地上的崔芷凶恶狠狠地说:
「你再不听话,我就划花你的脸!」
他素知天下女人都是在乎容貌的,在女人心中,一张美丽的脸,可以比性命还珍贵,用这一点来威胁她,应该是有效的吧?
崔芷儿冷冷一笑,忽然张口,一口带血的唾沫吐了过去。
东方影不及躲过,唾沫吐到他脸上,他一时间激愤欲狂,哪里还能保持冷静,此时,他就像个狰狞的魔鬼。
「好个不知死活的女人,这些年来—我研习各家精妙武功,集一众家之长,早已登峰造极,天下少有敌手。
就算你不教我慕容剑法的菁华,我也能打败慕容烈,你既如此不识时务,我留你何用?」话音方落,他一剑斩下,再不容情。
崔芷儿静静闭上了眼睛,心里唯一想的,只有慕容烈。
烈,我要走了。
烈,我只能为你做到这一点了。
烈,你不会输给他的,我知道,我相信你。
烈,我还没有告诉过你,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真的喜欢,好喜欢、好喜欢……
※ ※ ※
慕容烈的心忽然间一阵奇痛,似被人狠狠刺了一刀,痛得他脸上几乎失去血色,不自觉地抚胸一晃,差点儿站立不稳。
他几乎是呻吟般地从内心深处,唤出一个名字—
「芷儿!」
芷儿,你在哪里?
芷儿,你可无恙?
芷儿,你到底怎么了?
芷儿,你千万不要出事,否则叫我如何原谅自己?
舒侠舞曾经问过我,我对你的情意有多深?在我心中,你到底有多重要?
直到现在,我才明白,你比我的生命更珍贵,没有了你,这万丈红尘,将再无一丝一毫的色彩;没有了你,我纵仍活在世间,也将生不如死。
芷儿,为了我,请你珍重。请你活着,等我来救你。
张阿虎看慕容烈忽然间面无血色,站立不稳,吓得上前一步扶住他。
「慕容公子,你怎么了?」
慕容烈没有回答,忽然伸手接住一把从外面射来的飞刀,取下刀上所带的字条展开一看,眸中立绽光芒。
芷儿,我来救你了,无论如河,你一定要等著我!
第十章
夜里,方永开了花园的小门,掌著灯笼,乘著夜色,悄悄地离开东方世家,往自己的小园子走去。
方永做了东方世家二十多年的总管,依恃著主人的身分地位,他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了,二十多年来,各项好处得了不少,在外头也置了园子,安排家小。
虽说是个小园子,倒也有山有水、有石有树,还有下人服侍得一妥当当。他的一妻一女,倒也似小姐、夫人般的尊贵。
方永一脸茫然,仔细想了一想,方道:「小人全然不知道这件事,公子是不是弄错了?东方世家上上下下的事务,都由小人统筹安排,小人全然不知道那崔姑娘是什么人啊?她何时到了东方世家?」
慕容烈也不急、不恼,反而轻轻地、冷冷地笑了一笑。
笑声刚落,一声惊呼就划破了暗夜,方永吓得颤了颤。「孩子!」他欲往西厢冲去。
慕容烈一伸手,冰冷的剑锋拦在他面前。
方永不敢上前,只能心急如焚地望著西厢房的窗子。
窗纸上映出四个人正在纠缠不断,一个男子强行抓住女子,那女子拚命推拒,口中惊叫惨呼。
「爹爹,救命,爹爹—.」
那男子只管淫笑高叫:「来,小乖乖—跟爷亲热亲热。」
方永看得心惊肉跳,两腿一屈就跪了下来。
「慕容公子,你是名门正派、世家子弟,可不能做这样的事。我的妻子、女儿都不会武功,也不是江湖人,更不曾招惹过公子啊……」
「哼,遇尧舜讲礼仪,逢桀纣动干戈,我不过是用卑鄙的手段对付卑鄙的人罢了。」
方永听慕容烈语气冰冷,知道他真的动怒了,断然求不到他心软。
而此时,西厢房里惨叫声不断,一个大汉按住女儿,另一个伸手就扒衣裳,布帛撕裂之声入耳惊心。
方永面无血色,颤抖不止,几番想强行冲过去,又明白这不过是以卵击石。
接著,又听到妻子高呼:「你们这些恶徒,我和你们拚了!」
在窗纸看见妻子直冲过去,想解救女儿,却被一把推倒在地,哀哀惨呼。
「你别急啊,我看你虽是徐娘半老,倒也风韵犹存,等我们俩和你女儿玩过,就来找你。」
妻子哭喊不断,女儿哀叫不止,方永再也听不下去、看不下去了,他颤声叫道:「是的、是的,崔芷儿被小姐用计捉来,关在练功的石室之中。」
慕容烈朗声一笑。「方总管若早坦诚相告,不就什么事也没有了吗?」
随著他这一声笑,西厢便安静下来了。
方永暗自松了口气。
慕容烈继续追问:「她怎么样了?东方世家的人怎么对她?」
方永已经被慕容烈吓怕了,半句谎也不敢说,生怕妻女又遭殃。
「影少爷要利用她了解慕容剑法,她开始还和影少爷打过几次—后来,不知怎么就猜出来了,于是死也不止目和影少爷交手。
影少爷要逼她出剑,就拿剑刺她,她被刺得一身伤,还是不出手。影少爷发怒要杀她,幸好东方小姐赶到,说留著她,可以威胁慕容公子你,所以……」
方永忽然间说不下去了,因为慕容烈身上散发出强烈到极点的怒气,吓得方永连说话的胆子都没了。
慕容烈的眼眸中似乎有两团怒火在燃烧,急於毁灭所有伤害他、心爱女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