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烈和当年的慕容若一样,都看出崔芷儿有极高的武学天分,所以有心成全,只是他身为当家,不能像慕客若那样肆无忌惮,只能藉著舞剑,将慕容剑法中的菁华一一展现。
他相信崔芷儿若够聪明,必然可以受益无穷。
这其中的苦心,他自然无法告诉别人。
而慕容宁依然不肯放弃,老缠著他说要见崔芷儿。
慕容烈不胜其扰,要出去避避,东方怜心和欧阳倩兮却正好一起来访。
「烈大哥,我们四家论剑之期就快到了,今年正好轮到我家作东道主,烈大哥想要何时动身?」东方怜心满面笑容地走进来。
慕容烈淡淡答道:「我刚接了南宫世家的传书,这一次代表南宫世家出战的是四少爷南宫虹飞,他会先到这里接他妹妹南宫梦同行,到时我或许会跟他们一起出发。」
「是吗?」东方怜心脸上带笑,心中暗自失望。
原以为可以和慕容烈相伴上路,以培养感情,这样一来,又加上两个碍眼的人。
偏偏欧阳倩兮也笑说:「这一次我家参加论剑的是二哥,他到时会直接到东方世家。倩兮自小就听长辈说,四大世家每三年都有年轻弟子论剑比武,近十年来,总是慕容大哥获胜,倩兮也想一起去看热闹。」
东方怜心心中不悦,脸上仍含笑。「姊姊也要一起去?」
欧阳倩兮微笑。「是啊,这次极可能又是慕容大哥获胜,倩兮也想看看慕容大哥的英姿。」
「咦,欧阳姊姊难道不希望欧阳世兄得胜?」东方怜心的声音里已有了挑衅之意。
欧阳倩兮微笑如故。「我们四大世家代代相交,情谊深厚,所谓四家高手论剑,不过是切磋武功而已,谁胜谁负又有什麽关系?难道真要为了一时胜负而伤了和气?」
这话说得合情合理,东方怜心无言反驳。
慕容宁看这二人过招,大觉有趣。
慕容烈、心中则是暗暗冷哼。
她们看中的,不过是慕容世家的财富、地位罢了,倒是那个笨笨傻傻、从不因富贵祸福而移志的小孤女,比她们可爱上千倍。
他这才想到崔芷儿,东方怜心已经问起来了——
「烈大哥,那个会使慕容剑法的女子,你怎麽处置了?可有查出来历?」
「她,我自有处置。」慕容烈无心解释,「我有事要处理,先走一步,二位自便。」说完就走了,一点也不觉得失礼。
东方怜心听了只觉得面子挂不住,却仍尽力保持微笑,但那笑容怎麽看都觉得僵。
欧阳倩兮是第一次听到此事,微微惊讶道:「有人会慕容剑法?」
「是啊,是个叫崔芷儿的女人,据说是若哥哥教她的,好像学得还不错。可是烈哥哥把她关了起来,连我也不许见,要不然,我早把她的所有事情都套出来了。」慕容宁满口埋怨。
闻言,欧阳倩兮与东方怜心同时心中一动,若有所思。
「宁儿,慕容世家最胆大的就是你了,你怎麽会没胆子偷偷跑去看?」东方怜心用上了激将法。
慕容宁苦著脸。「谁说我没胆子,可是烈哥哥派了他亲手训练的四、五个高手守在那里,我一个人可打不倒那些人,吟风也不肯帮我。」
欧阳倩兮微微一笑。「你一个人当然不可以,若是加上我们呢?:」
崔芷儿正在苦读手中的内力图解,很自然地依图调息吐纳,在一呼一吸间,耳目变得无比敏锐,三丈之内若有虫呜蚁走,也逃不过她的耳目,所以门外的打斗声虽然微弱,她仍听得清清楚楚。
心中一凛,她忙将书一掩放下,随手抽了枝笔,轻轻问到门後。
房门一推即开,人影一闪而入,崔芷儿也不及细看,以笔作剑直刺了出去————
东方怜心第一个进来,还没看清房中情形,忽遇攻击,本能地侧身一闪,徒手回击。
转眼间,二人已交手十几招,慕容宁和欧阳倩兮才刚刚进来,看到二人交手颇为精采,也无心插手。
「你就是崔芷儿?你的剑法果然使得好,连我都还没有把本家剑法练得这样好过。」慕容宁看得美眸闪亮。
东方怜心见她们进来了,更不能示弱,使尽浑身解数才将崔芷儿逼退,皱眉惊道:「不可能的,你的武功怎麽进步这麽多?」
「这还用问,自然是烈哥哥教她的。」慕容宁想也不想,就下断言,引来欧阳倩兮和东方怜心不敢实信的眼神。
各门各派无不将本门最一局武功看成机密,像慕容烈那样冷心冷眼,凡事只考虑利害关系的人,更不可能做这种事。
不过,除此之外,确实也不能解释,崔芷儿在被软禁的期间,武功突飞猛进的事。
崔芷儿见这三女似乎也没什麽强烈的敌意,所以也没有再攻击,只是皱眉问:「你们是什么人?」
东方怜心冷哼一声,娇颜上满是不快。
欧阳倩兮则是面带微笑,神色和悦地看著她。
唯独慕容宁笑吟吟地走近她。
「我是慕容宁,慕容若和慕容烈的妹妹,这两位是东方世家的东方怜心小姐,和欧阳世家的欧阳倩兮小姐,我们都是特地来见你的。」
崔芷儿知道眼前这三位都是世家小姐,身分尊贵,再看慕容宁娇美无限、东方怜心明艳照人、欧阳倩兮气度华贵,反观自身,虽然眉清目秀,可被这三女一比,怕也不如。
她心中黯然,看著三女,不再一一吉语。
东方怜心自觉高贵,对崔芷儿颇为不屑,可是崔芷儿的武功精进,叫她方才措手不及,几乎吃了亏,心中十分气恼。
欧阳倩兮细看崔芷儿的眉目,只觉这女子有一种与世家闺秀不同的清丽,而她看到她们时,神色间微微的变化,颇令人玩味。
慕容宁对她的疏远不以为一息,笑著上一刖,伸手想要拉她。
「崔姊姊,你觉得若哥哥和烈哥哥哪个好啊?」
她问得倒是直截了当,崔芷儿听得一片茫然。「烈哥哥?」
「原来你喜欢烈哥哥。」慕容宁当这是她的回答,拍掌而笑,「对嘛!这样更合适。」
东方怜心和欧阳倩兮听了,同时变了脸色。
这时,房门口传来一个压抑怒气的冰冷声音。「你们在干什么?」
东方怜心脸上再也挂不住笑容;欧阳倩兮虽然仍然在笑,却有些僵硬,二人一起回头,看向站在门外、神色冷厉的慕容烈。
慕容宁一点做坏事被当场抓到的自觉也没有,笑著走过去,拉住慕容烈的袖子。
「烈哥哥,崔姊姊既漂亮、武功又不弱,而且她刚才还承认喜欢你,你怎么就是舍不得让我看看她呢?就算是金屋藏娇,也不用防你妹子啊!」
慕容烈怒气难抑,冷著脸甩开她的拉扯,大步入内,眼睛一直望定站在原处发愣的崔芷儿,不必开口说话,满身的寒气已让人明白他极度不高兴了。
东方怜心还在迟疑,欧阳倩兮已笑道:「慕容大哥请勿生气,是我们一时好奇,若有冒犯,请大哥原谅,我们先走了。」然后也不指望慕容烈回头客套,轻轻一扯东方怜心,二人一起快步离去。
只有慕容宁还睁大眼睛,做足了看戏的准备。
只是在慕容烈回过头,用杀人的眼神瞪过来时,还是不得不识相地陪笑退走了。
慕容烈看崔芷儿仍然傻呼呼望著他发呆,微一皱眉,一罪近她问,「你怎么了,受伤了?」说话间伸手要探她的腕。
崔芷儿忽然猛一甩手,大声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慕容烈看她激动的表情,有些想笑,又有些说不出来的不安,但他还是微微一笑。「慕容烈。」
崔芷儿虽然有心理准备,可是听慕容烈自报姓名,还是难以相信,眼珠子和下巴几乎都要掉下来了。
慕容烈虽然定力过人,不过,看崔芷儿这样的反应,心中仍不免忐忑。
这些日子以来,崔芷儿对他大声挞伐,现在身分揭露,崔芷儿怎么可能不生气?她应该会把整个房子都砸了,再跳过来打人、抓人,怎麽可能这样平静?
太诡异了!
慕容烈大感奇怪,心里想著该说什么好时,崔芷儿两眼一闭,往后倒去。
慕容烈忙伸手扶住。「你怎么了?」
崔芷儿闭目不动,全然没有知觉。
慕容烈虽然向来沉稳,这回也吓得面色铁青,手忙脚乱了好一阵子,最后才知道崔芷儿是气晕了过去。
慕容烈抱著崔芷儿,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这个女人也实在太出人意料了,生命中若有这样一个女子相伴,想必永远不会寂寞吧?
慕容烈的笑声传出了小楼,慕容宁听得满脸笑容,可欧阳倩兮和东方怜心却怀疑耳朵出了问题。
像慕容烈那样冷心冷眼冷脸的人,竟会发出那样的笑声,实在叫人不敢相信。
他是为了谁而忘情大笑?
是那个叫崔芷儿的女人吗?
东方怜心脸色铁青。
欧阳倩兮则是怅然一叹,「慕容世家的两兄弟果然都是怪人。」
东方怜心冷哼一声,没有接话。
欧阳倩兮也没有意思和她同仇敌忾,只是笑笑就走开了。
她也是尊贵人家的女儿,何必太过委屈自己?若是不成,就早早放手,为了男人浪费生命,何其愚蠢?
走出几步后,回头看东方怜心还是神色不善,站在原地沉思不动,欧阳倩兮但笑无语。
看来她还没有想通,不过她若是要演出争风吃醋、陷害杀伐的闹剧来,她擦亮眼睛看看热闹也无妨。
欧阳倩兮笑笑,不再回顾东方怜心,转头离开,可才走两步,就见一个慕容家的下人脚步匆匆地过来,在面前施了一礼,「欧阳小姐。」
欧阳倩兮顺口问道:「有什么事吗?这样著急。」
「南宫家的少爷来了,小人要赶著去禀报呢。」那仆人再行了礼,就急忙往风云楼去了。
欧阳倩兮素闻南宫虹飞也是个不凡人物,听说他人到了,也想去睹他的庐山真面目,她微笑着往大厅走去。
第五章
慕容烈本来想等崔芷儿醒来,只是南宫虹飞到了,不能不接待,只好先出来见客。
东方怜心趁机提议要立刻动身去东方世家,准备四大世家的论剑会。
南宫虹飞无异议,南宫梦追随兄长。
欧阳倩兮明知东方怜心是有意想拆散慕容烈和崔芷儿,也不点破,含笑点头。
还好方才她和南宫虹飞交谈,颇为投契,要能立刻上路,一路上说笑相伴,也是快事。
只见慕容烈皱眉沉吟,最後只说还有事要交代一下,不能立刻动身,请大家先行,他过两天再赶去。
东方怜心大是不依,但南宫虹飞对欧阳倩兮颇有好感,一路上若没有别的男子碍眼,心中更觉高兴,所以立刻点头,南宫梦也同意,东方怜心只好放弃坚持,恨恨地收拾东西,和大家一起出发。
这帮贵客一走,慕容世家的下人都松了口气,没有了这些不能得罪的客人要招待,大家的日子也好过许多。
慕容烈也觉清闲多了,不过,他并没有时间享受这份清闲,因为即将远行,他必须好好处理崔芷儿的事。也不知那个坏脾气的女人醒过来之后,会如何发作?
崔芷儿醒来之后,什么脾气也没有,只是发了半天呆,然后就开门,叫守著她的丫环传话,说要见慕容烈。
慕容烈走进小楼时,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不管有什麽稀奇古怪的暗器砸过来,他也可以接得住。
可是,他没有料到崔芷儿的暗器,竟是大部分男人无法应付的——眼泪。
崔芷儿泪光盈盈,看了慕容烈半晌,才落下来,她幽幽道:「你骗得我好苦。」
这柔弱状,让已经习惯她凶恶神情的慕容烈一莫名地慌张起来。
崔芷儿轻轻咬著贝齿,又问:「慕容若到底在哪里?你还有什么事瞒著我?」
「我又没有说过我不是慕容烈,至于若早就偷跑了,反正他素来做事都没分轻重,由着性子来,我也习惯了。」慕容烈一边说著,一边靠近崔芷儿。
崔芷儿又瞠又怨地瞪他一眼。
「看来你们兄弟不像外头传得那样不和啊,你只是坏心眼瞒著我,看我担惊受怕,你很欢喜吗?」
慕容烈听她话语中嘻多於怨,情不自禁又靠近她一点。拥有影响全武林局势实力的他,此刻却像个笨拙的少年,不知说什么才好。
「不是的,只是你对我印象不好,所以……」
「你真是个坏蛋!」崔芷儿口里骂他,可眉目间却没有丝毫怒意,反而含羞带怯地投向他怀抱。
慕容烈大喜过望地抱住她。
然而,在拥抱之时,崔芷儿顺手抄起小几上的花瓶,恶狠狠地对著慕容烈的脑袋砸下去。
慕容烈虽武功高强,但也还是血肉之躯,受重击之下,浑身一软,倒了下去。
崔芷儿将他一脚踢开,怒道:「混帐王八蛋,敢占本姑娘的便宜?!你骗惨了我,我要抽你的筋、剥你的皮!」
崔芷儿想到自己这些日子以来被玩弄於股掌之间,越想越气,随手抓了把剪刀对著慕容烈的咽喉就要扎下去:「不行,你戏弄我、欺负我,就这样让你死掉,不是太便宜你。」她的手又停住。
「对了,挑断你手筋脚筋,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仗恃武功欺负人?」
「可是,对於武林高手来说,这可是比死还难受的事……」
「那就挖掉你的眼睛,看你还敢不敢用那怪怪的眼神来骗人。」
又想到他眼眸深处的温柔,崔芷儿实在下不了手。
「算了,还是割了你的舌头,叫你以後骗不了人。」
「可是,太残忍了吧!」
「要不,就乾脆把你毁容。」
「但是血淋淋的,好嗯心啊,」
崔芷儿自言自语著,每想出一条毒计就否定一条,一把剪刀在慕容烈身上移来移去,就是找不到下手的地方。
想了半天——对了,趁现在赶快离开,要报仇以后有的是机会。
想到可以轻易放过慕容烈的藉口,崔芷儿这才安心地碎了一声,「姑娘我宅心仁厚,这一次就饶了你,以後再算帐!」
说完,再狠狠一脚踢得慕容烈在地上滚了一滚,地上的花瓶碎片立刻割到他的脸,鲜红的血即刻流了出来。
崔芷儿吓得惊叫一声,忙蹲下察看慕容烈的伤口,发现只是破了点皮,才松了一口气,又将他推开,跺跺脚,推开窗子,跃了出去。
外头守著的侍卫发现她逃去,立时急起直追。
躺在地上,本该知觉全无的慕容烈忽然睁开眼,挺身站起,低头看看满地的碎瓷片,无奈地苦笑一下。
「崔芷儿啊,崔芷儿,你又多欠了我一百两。」可同时他心中又多一股欢喜,叫他恨不得大笑出声。
那个傻女人最终还是不忍心伤他分毫,这一局他可是完完全全地赌赢了。
手拭了一下脸上的血迹,他神色轻松地推开门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