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样?」
「一切都照烈少爷的吩咐,与她交手几招後,就故意让她突围而去。」
慕容烈点点头,看手下人都用惊异的表情盯著他脸上的伤口,他只是一笑,没有再多说,迈步离去。
「骗了你这麽久,这个就当偿还你的吧,只是你欠我的债,不能不还。」
※ ※ ※
崔芷儿从慕容世家逃出,才刚松了口气,就听见有人在叫:「老大、老大。」
崔芷儿一眼看去,竟是张阿虎和李小牛。
「你们怎麽在这里?」
「自从老大你进了慕容山庄,没有再出来,我们两个就担心得要命,天天在山庄附近打转,现在总算老天有眼,老大你出来了!」
崔芷儿心中感动二难得你们对我这样好,这些日子想必吃了不少苦头。」
「老大,你说这是什麽话,你有难,我们当小弟的当然要忠心等你回来了。」张阿虎一脸肃然地说。
李小牛也兴奋地问:「老大,下一步我们要干什么?」
「慕容若公子已经离开慕容世家了,天涯茫茫,也没法去找。小过,我和慕容烈结下大仇了,他欺骗我、戏弄我,我还当他是好人,天天等著他,喜欢和他说话,到最后甚至还……」
说著,崔芷儿想起自己被耍,越发气怒。
「刚才我一心只想逃跑,没敢放手报仇,现在我既已自由,这深仇大恨,岂能不报?我要留下来监视他,找机会报仇雪恨。」
崔芷儿心情激动,说完一大堆话,心中早已盘算好,要怎么逼这两个怕事的胆小鬼留下来和自己作伴。
谁知,这一回张阿虎和李小牛的反应和她想的不同。
「真有这种事,那慕容烈实在太可恨了,老大,我们支援你!」
「是啊,我们的老大怎麽可以受这种气?咱们虽不成器,可你受了欺负,我们是无论如何都要站在你这一边。老大,要怎麽办,你吩咐就是。」
崔芷儿万万想不到他们竟能如此义薄云天,感动得热泪盈眶。
「真是患难见真情啊,你们是我的好兄弟!」
三个人六只手握在一起,一字一字地说:「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 ※ ※
在崔芷儿逃走的第四天,慕容烈独自要前往东方世家,参加四大世家论剑会。
行前,慕容宁听说崔芷儿逃了,拉着慕容烈一个劲地问:「烈哥哥,崔芷儿怎么有本事从你手里逃走?这是不可能的啊,你在打什么主意?快快从实招来。」
慕容烈拿这个妹子没有办法,只得苦笑道:「不能不放了,虽然我还想把她留在身旁,好好查查她的底细,再做别的事,但是我要走了,把她带在身旁不合适;如果留着她在府里,有你这个捣蛋鬼,也迟早要生事,倒不如放了她了事。」
「可她要是走了呢?」
「她不会走。」慕容烈微微一笑,无比自信。
「是了是了,她喜欢烈哥哥,所以不会走,反而会自动跟著烈哥哥,对吗?」慕容宁眨著眼睛问。
慕容烈也冲著她眨眨眼睛,笑道:「佛日不可说!」
「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而且我还知道,烈哥哥你也是喜欢她的,否则为什么对她的事如此劳心费力,按理说,你可以把她交给旁人处置,对不对?」
慕容烈不再理会她,一鞭抽在马身上,黑龙马长嘶飞奔,让他顺势逃脱妹子的逼问。
慕容宁只是满脸笑容看著他远去,大声喊著:「烈哥哥加油啊,前两天收到消息,说若哥哥和朝衣相处极好,你也要努力才是,可别弟弟妹妹都有娶有嫁,你还是孤单一个,就没意思了。」
慕容烈在马上叹了口气,又微微笑了,心中开始期待起崔芷儿的复仇。
到了市集,他策马缓缓而行时,身後不远处,有三个黑衣人偷偷摸摸地跟著,比起慕容烈的宝马轻裘,他们就显得狼狈多了,还不时做出些鬼鬼祟祟的动作,没多久,就弄得满街行人侧目,不过幸好他们跟踪的人好像全无所觉。
此时,慕容烈忽然翻身下马,吓得跟在後头的崔芷儿凌空一个倒翻,飞快躲到街角的木板车后头。
慕容烈像是完全没有发现有人跟着自己,随意走进街边的一家客栈,小二马上跑过来牵了马去。
※ ※ ※
慕容烈坐在客栈的正堂,随便点了一大堆菜,外加三坛女儿红,在外头的崔芷儿等三人就听著伙计恭恭敬敬地连声应是,然后扯著嗓子把一连串的菜名报到厨房里去。
只听到那一长串菜名,张阿虎和李小牛已经忍不住口水横流了,想他们一路跟踪过来,吃土喝风,好生辛苦,那人却是吃香喝辣的,实在教人羡慕。
他们心里不舒服,崔芷儿则是更加不痛快。凭什么他可以在里头吃菜喝酒,自己却得在外头喝西北风?
越想越不甘,她拍拍张阿虎和李小牛。「你们给我看着点,我去给他的酒菜里加些料。」
也不等二人应声,崔芷儿已经施展轻功,从墙上跃进,趴到客栈的厨房顶上,把自己珍藏多年的泻药掏了出来。
以她的功夫,要在几个厨师眼前下药,是轻松至极的事,想到慕容烈泻得满身臭烘烘,走路也走不动的情形,她得意得咧嘴直笑。
从厨房顶再跃回去,和张阿虎、李小牛会合,他们三人扮作乞丐,往客栈门口走去。
※ ※ ※
在他们到达之前,客栈门口已经有一个老乞丐在行乞,客栈的小二站在门口喝斥、驱赶。
崔芷儿看那老乞丐又瘦又弱的身子在风中颤抖,心中自然生起一股怜悯之情,只是为掩饰行踪,不敢有所动作,心中暗恼那小二冷血无情。
「让他进来吧!」慕容烈忽然来到门前,对小二淡淡说。
小二顿时愣住,老乞丐也傻傻地望著慕容烈。
慕容烈微微一笑。「你饿了吧?进来和我一块吃东西。」说著,他朝那老乞丐招招手,便坐了回去。
老乞丐怔了半晌,才有些不敢相信地跟着进去。
小二不敢拦阻,只能傻在那里。
「你饿了,就吃吧。」慕容烈笑著把自己的碗筷全递过去。
老乞丐连声道谢,也不拿碗筷,飞快地用手抓起来就吃。
崔芷儿看著里头的奇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怎麽可能?那个大恶人居然会有这样的好心肠?
再说,他这样做好事,岂不是要把那老乞丐给害惨了?那老乞丐瘦得像竹竿,若是吃了那放了药的酒菜,不泻掉他的老命才怪。
崔芷儿想到这一点,心中猛然一惊,她可是善良美丽的好女人,怎麽能当杀人犯?
也没有多想,她猛地冲进客栈,一把推开老乞丐,然後把桌上的盘子抱在怀里就跑。
客栈里的人一时没反应过来,慕容烈已出手如闪电,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冷著脸问:「你是什么人?要干什么?」
崔芷儿脑袋嗡嗡作响,一时间什么意识都没了,直到慕容烈皱著眉头重复了一遍问题,她才回过神来。
确定慕容烈没有认出她,心神稍觉安定,然后又莫名地恼恨了起来。
这个坏蛋,之前相处了那么久,现在白自己只是穿了一身破衣,蓬头垢面,他就认不出她来了?
心里在骂,口里却在陪笑,「大爷,你好心,我也饿了,这些酒菜就赏给我吧。」
老乞丐哀叫一声,扑过来抢。
崔芷儿哪里肯让,双手抱著好几盘菜,还能侧身避过,口里道:「你这老家伙,都这么大年纪了,吃这么多、这么好,不怕折寿吗?快走快走。」、心中却暗叫抱歉。
老乞丐看她年轻灵活,也不敢硬抢,又舍不得就此放手,只能傻站著。
慕容烈忽然道:「说的也是,你年轻,饿得也厉害,该多吃些,这些酒菜就都给你吧,你吃啊!」他脸上带笑,善意地招呼著。
崔芷儿顿时傻了眼。
刚才她只想叫那老乞丐不要吃,所以想到什么藉口就说什么,谁知现在倒轮到她要吃了。
慕容烈见她怔怔站著,不肯动作,便故意微一皱眉。「怎么?你不饿?你要是不饿,就不要霸著酒菜,给人家吃吧!」
他越是这样好声好气地劝著,崔芷儿越是心慌,再看那老乞丐脸期盼的样子,想到他吃了,搞不好就要送命,崔芷儿只得一咬牙,视死如归地放下一大堆盘子,拿了筷子就要吃。
老乞丐发出失望的哀叹声,慕容烈却忍笑忍到几乎断了肠子。
这个又莽撞、又爱记仇,偏又善良得可爱的女人,如果知道他是故意戏弄她的,不知她又要恼恨成什么样?
慕容烈虽觉好笑,但不会真的叫崔芷儿吃下一大堆不知加了什么料的酒菜,他猛然一挥手,把整个桌子掀翻,所有的杯盘碗碟全落地破碎。
满堂的人无不色变,老乞丐发出心痛至极的惊呼声,唯独崔芷儿怔了一怔,才意识到发生什么事,恨不得欢呼出声。
慕容烈用尽自制力,沉著脸,装出愠怒之色道:「我自己的酒菜要行善,还是要糟蹋,都由着我,岂容你这般蛮抢?」他顿了一顿,又声色俱厉道:「这些酒菜,我就是喂狗,也不会便宜了你!」
崔芷儿本来还听得高兴,但听到最后一句,明知慕容烈没有认出自己,仍是气得七窍生烟。
这个混帐王八蛋,居然敢拿我这么善良、侠义的女英雄跟狗比?!
慕容烈故意不去看崔芷儿难看的脸色,掏出一锭银子扔给老乞丐,和颜悦色地说:「自己去买些吃的吧!」
老乞丐大喜过望,接了银子,连忙磕头道谢,然后像生怕再有人来抢夺一般,飞也似地跑走了。
慕容烈也不理气得全身发抖的崔芷儿,再一扬手,又有一大锭银子落在正发傻的掌柜面前。「这些够赔了吧?」
「够了够了!」本来脸色不太好的掌柜立刻满脸笑意。
这时,忽然传来一个娇媚动人的声音:「哟,出了什么事,这里怎麽一团乱啊?」
每一个听到这声音的人,都情不口口禁往那声音的来处望去:只见客栈门前,有个彩衣罗衫的女子,正盈盈含笑地走进来,她那媚眼一扫,所有的人几乎都被迷倒,就连同为女子崔芷儿,也差点儿被迷住。
原来女人能有这般风情,那温柔的眼波一转,便足以降伏千军万马;那纤纤玉手一指,便可叫所有英雄折腰。
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的女人,而自己……
向来以为自己容貌不差的崔芷儿,这回自卑得有些想哭了。
慕容烈上一刖一步,笑道:「舒姑娘别来无恙?」
舒侠舞掩唇笑道:「真是巧,居然碰上了慕容公子。自从上次参加慕容宁小姐的喜宴,小女子有幸一睹公子英姿,便从此不能忘怀,没料到今次还能重逢,实在是幸事。」
「舒姑娘竟如此看重我?」慕容烈面现惊喜之色。
「公子乃人中之龙,天下谁人不推崇?」说话间,那眼波含情带媚地望向慕容烈。
崔芷儿看这一对男女当着所有人的面眉目传情,两眼几乎要冒出火来了,她暗中咬牙,两只手抓得紧紧,恨不得冲上前,在慕容烈的脸抓上一把泄恨。
慕容烈与舒侠舞似是全然不知道这一番对话,教某个女人气得火冒三丈,双方谈得高兴投契,要了两间房後,慕容烈就请舒使舞到他房里去叙旧。
第六章
夜已深了,许多人早已沉醉梦乡,独慕容烈的客房烛光明亮,不时有银钤似的娇笑传出来,可见房里的人聊得多么愉快,完全不觉时间流逝,也不在乎什麽男女之别。
独守在院里大树上,喝了不知多少西北风,更生了满肚子闷气的崔芷儿,红著眼睛,一边暗骂,一边又莫名地觉得委屈伤心。
也不细想,这等心情是因何而来,只是又恨又恼,真想放一把火,把那两个乐得开怀的人全烧死算了!
崔芷儿听著里头的笑声,气得几乎要吐血,既想要堵住耳朵不去听,又忍不住想听他们究竟在说些什麽。
虽然里头人说的只是慕容宁与柳吟风之间的事,偶尔才有几句似有勾引之嫌的对话,但这已足够教省芷儿努不了遏了。
明明她一路跟来,是要伺机报复,为什么偏变成那个坏蛋享尽温柔滋味,自己却得吃苦受气?
崔芷儿恨恨地跳下树,抽出怀中的匕首,轻手轻脚地跑到马棚里,找到慕容烈的那匹马,迅速地把马鞍上的束带割开一半,想到明天慕容烈骑快马时,马鞍脱落,从马上跌落的狼狈相,心中才稍稍觉得痛快。
再重新跳上大树,扬手对在墙外把风的张阿虎和李小牛做个成功的手势,然后警惕地盯著慕容烈的房间,心中盘算,等到蜡烛灭了,自己是不是应该大叫著失火了,顺便真放一把火,好搅乱那家伙的温柔夜,也算出了气……
崔芷儿心中盘算了七、八种搅局的方法,不过一种也没用上,因为舒侠舞并没有在慕容烈房里过夜,说笑尽兴后,就告辞回自己房里去了。
崔芷儿整个人放松下来,这才感到疲累,忍不住倚着树闭目休息,不知不觉间,竟睡著了。
沉睡中,她作了个梦,梦到有个人无限温柔地守在她身旁,定定地凝视著她,一双温柔的手将暖和的被子盖在她身上。
她情不自禁地在寒冷的夜风中寻求温暖,把被子掀了,直往那人温柔而暖和的怀里挤,那人也就轻轻地、柔柔地将自己紧紧抱住,让她可以无比安心地沉沉睡去。
只是一觉醒来,天已大亮,崔芷儿发现自己还是在树上,身上没有盖被子,身边也没有别人。
想到自己居然不知不觉在树上过了一夜,心中微惊,忙跳下树来,只觉神清气爽、身轻如燕,不曾受寒著凉,暗暗庆幸自己的身体好,也不多想,翻墙出去,和外头的张阿虎与李小牛会合,三个人躲在客栈外头等著。
没多久,慕容烈与舒侠舞一起出来了。
不过教人始料未及的是,舒侠舞和慕容烈交谈几句后,就坐上慕容烈的马,吓得崔芷儿差点儿惊叫出声。
「慕容公子,真不好意思,让你替我付帐,还骑走你的马。」舒侠舞眉目含情,一脸感激。
「舒姑娘既是要到慕容山庄探望我的妹妹、妹夫,我自然要出一分力,我这匹马脚程快、又识得路途,姑娘你也可以快些赶到,我另外再买一匹马就是了。」
舒侠舞笑著道谢,催马而去。
慕容烈笑笑,转身回了客栈。
崔芷儿怔怔看著舒侠舞骑著马慢慢地出城,一颗心七上八下,脸上神色变幻不定,最後一跺脚叫道:「你们两个在这里守著,我去去就来。」然後施展轻功,纵跃如飞地追著舒侠舞而去。
她一边追著,一边在心里暗暗咒自己的软心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