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依顺序排队!”日落扎营后,她忙着安抚一涌而入的看病人潮,软言软语,丝 毫不敢轻怠这些病苦之人。
大夫在一旁摇头叹息,心里其实很不愿意她来帮忙。原来平常看病的人并不多,闲
闲无事可做,她一来,可把他忙得一个头两个大,却也看不了什么大病,全是一些 发春症候群。
帐内忙着排队,帐外可没那么平静,竟为争相挤进帐内而打起架来。还未来得及到 帐外察看是怎么回事,接着就有两名士兵被丢了进来;本来没病,经这一摔,可真的要 重伤了。
一阵鼓噪之后——“有病看病,没病的全部退下!”身随话出,正低头整理药材的 映桥只觉得跟前人影一闪,李霆已沉着脸进来。那两个被丢进来的人连同先前乌鸦鸦的 人群顿成鸟兽散。
“史姑娘,你该回去了。”李霆来到映桥面前,对于她所引起的骚动自是相当不悦 ,坚定的口气不容反驳。
映桥没说什么,只得乖乖地跟他回主帐。
“为什么我不能学些岐黄之术?挺受用的呀。”她在帐内来来回回地踱着,不解李 霆为何不让她去跟大夫学些东西。
“身体有病自然有大夫诊治,何需亲自去学?”不管是王府或皇宫大内皆有医术精 湛的大夫或太医,既要跟他回王府,这自然不用她发愁,何至于要她抛头露面学这做啥 ?
李霆坐在桌边喝上一口茶,表面上倒还平静,心里满满不愿意她被人这么瞧过来看 过去的,尤其还软言软语去应付那些醉翁之意不在酒,只为窥得美人颜的急色鬼。
“话是没错,可我闲着也是闲着,学些东西总是好的。”也许她该学些针黹、刺绣 之类这时代女孩该具备的女德。但既然来到这时代,有这现成的机会去学些东西,错过 了岂不可惜?
她心里思忖着,手可也没闲着,拿起桌上盘子里的甜果就往李霆嘴巴送。
想他日理万机,又往他颈肩揉捏按摩起来。种种女子对夫君才能有的举止,除了床 上那件事以外,她全对他不避嫌的做了,温柔体贴得倒教李霆这个古人由适应不良到甘 之如饴。
哎!哎!李霆暗自思量,除非她赖上他,否则还嫁得出去?原本的怒气也因此给浇熄了。但他是定北王、二十万大军统帅、回京后立为太子的钦定人选,哪能被她如此简 单就征服。
“总而言之,不许再去知道吗?”他佯装怒脸的拍桌警告。这下马威落得不轻,见她着实被吓得花容失色,他颇满意自己的杰作。
得让她知道谁是老大!老是李霆、李霆叫,还知不知道他是定北王爷,从未有人敢如此当面直呼名讳的,就只有她不怕死。
“不去就不去,还那么凶!”映桥见他的背影消失在帐门外,噙着泪,紧揪着胸口
好不难过。
他怎能如此待她?该死的李霆。
李霆才出帐门,即抑不住的狂笑出声。终于替自己报了这阵子屡受她捉弄之仇了!
非得做做几天样子,显露他王爷的威风来挫挫她的锐气不成。
这下可好,两人当真杠上了!
第四章
“好热!”坐在颠簸的马车中,由于天气闷热,马车内就像个闷烧锅般炽热难挡 。
映桥热出了一身汗,用手中的书卷扇着聊胜于无的风。
遮窗的青布早已被她撩起,却仍感受不到任何风吹进来的凉意。
映桥将脸往窗外探去,只希望能奢侈的感受到一丝丝清风拂面的凉意也好。奇怪的 是,周围浓绿林荫的景色与前几日的荒凉倾颓渐渐有所不同。
李霆仍是一派尊贵威严的骑着他的白色坐骑,在大军队伍中指挥若定。
像这样看着他几乎已成劳顿的旅途中唯一的慰藉。自那天他勃然大怒的离帐后,他 当真从此不再理她,一想起来就教她心神俱伤。有话好好说,她听就是了,何至于如此 ?
或许她不该舍生命来寻他,这样的真情此刻竟显得痴愚。
“史姑娘!”玉珂骑着一匹棕色的马儿来到窗边唤她。
她回过神来即见玉珂纯真的笑容,圆鼓鼓的腮帮子还泛着两抹桃红,甚是可爱。
像玉珂这样肉感圆润的身材,在这时代应该算是美女吧。再低头看看自己略嫌单薄 的身子,她不懂别人在见到她时为何还惊为天人,说她非仙即魔?
“玉珂!”她笑着朝她挥挥手。
“等会儿扎营后你教我认字,我请你吃糕点好不好?”
玉珂突然转性了,这阵子老缠着映桥教她认字读书,映桥没有拒绝,总在扎营后要 她到营帐里来教她认字,顺便聊聊女孩家的心事。当她了解她竟偷偷喜欢那个似鬼的曹 錾,又怕她爹周郸反对时,差点笑闪了腰。
“这是我私藏的糕点,拿来孝敬姐姐的。”上完课,玉珂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喜 滋滋地将几块以手绢包着的糕点推到映桥面前。
“不,我不喜欢甜食,你自己吃吧。”映桥推回给她。
“你吃吧,明天入关后想吃这个还怕没有?尤其你一进王府,尽享荣华富贵可威风 了,这几块糕点算什么。”
“明天入关?”关内是如何一片天地,自是她所期盼的。
“是啊,明天入潼关,再过半个月大概就可以回到京城长安,到时候你就跟着王爷 回定北王府了呀。”
“我不在乎王府,也不在乎荣华富贵。”映桥幽幽地说。她在乎的是他的人,可是 他却不理她,这样的情况下,她进王府已变得没有意义了。
“姐姐!”玉珂见她有些微的恍惚,拍拍她的手背。
“没事,你回去睡,累了吧。”
映桥朝玉珂撇撇嘴角,有些逐客意味,玉珂也就不便多留了。
玉珂走后,映桥受不了营帐内的闷热,巧布枕被成人形以瞒过帐门外紧看着她,免 得她再外出招蜂引蝶的士兵,她偷偷拆了一条缝隙,从营帐后面钻了出去。
☆☆☆ ☆☆☆ ☆☆☆ ☆☆☆
外面比帐内凉快多了,在满布繁星的 夜空下,凉风徐徐吹来,散步变成一种无上的享受,让她暂时忘却与李霆的种种不快, 只是放松、让自己放轻松。
走着、走着,也不知走了多久、多远,在寂静无声的夜色中,映桥忽地被一阵微弱 的水流声所吸引。
奇怪了!这附近怎会有溪流?
她循着声源走去,拨开一片与人齐高的芦苇丛,一潭清澈见底的流泉赫然出现眼前 。
“哇!真好!”急急往潭边走去,伸手一触及冰凉的泉水,她不禁掬了一把拍拍脸 颊,满足的仰头叹了口气。天知道她有多想洗澡、游泳!这两天出的汗,让爱干净的她 直觉得受不了,现在这流泉出现得好、出现得巧。
不过,以天为幕、裸身沐浴是何等大胆之事,她伸长脖子心虚地环视四周一遍,确 定无人后才开始解衣。罹衫褪尽,她缓缓走进清泉中,快乐得像条游鱼。
真的无人?那可不!也不知她是怎么观察的,独漏芦苇丛边早她一步泡在水中的俊 俏男人。
沁心的凉意传遍映桥全身,涤去她一身的烦躁,不由得呼出一口积压心口许久的闷 气,陶醉地掬一把这清凉拍抚着优美嫩白的颈项,再滑至肩头、手臂,轻轻揉抚着乳房 ……看得一旁的男人血脉喷张,暗自咬牙叫苦,却不敢声张,惟恐毁了姑娘名节。
好久不曾这么舒服的洗澡了,她得好好的洗、慢慢的洗!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没有香 皂、沐浴乳,不过没关系,她的手可好用了,可以搓、可以揉,可以做的事太多了。
天可怜见!男人暗忖。
将自己彻彻底底的洗了一身洁净,雪白的肌肤在月光映照下更显柔滑。她在水底钻来游去,玩得不亦乐乎。
她好美!肤如凝脂白玉,娇躯玲珑性感,那春光尽收眼底。
李霆文风不动,两眼瞪直,只觉得冰凉的泉水涤不尽浑身火热的冲动。敢情她真是落入凡尘嬉戏沐浴的仙子?
他不知道再这么看下去他会怎么样,他是个健康正常的男人,眼见撼动自己心弦的 女人如此性感撩人,连他自己都无法保证会出什么事。
“And in your eyes I see ribbons……”映桥哼唱着席琳狄翁所唱的“ Falling into you”。
咦?她唱的是什么怪歌?这歌词好似异族语言。李霆满头雾水地猜测着。
“谁?是谁?”映桥感受到一股炽热的注视,定住身子提心吊胆地问,只希望是自 己多疑了。
待看到芦苇旁一双锐利的精眸时,不禁惊叫出声。
“是我!”他迅速的游近抱住她,一手捂住她的小嘴警告:“除非你想将全营士兵 引来,看我们一丝不挂的模样。”
一听他说“一丝不挂”,映桥紧闭的眼睛乍睁,一看两人裸裎贴合的身子,不禁倒 抽了一口冷气,又赶紧用一只手遮住眼睛,一只手忙着捶打他结实宽厚的胸膛。
“闭上你的眼睛,难道非礼勿视的道理你不懂?”
看惯了他密实的古装扮相,从来不知道他的身材肌肉结实、线条完好,比起猛男有 过之而无不及。
非礼勿视?他扬起一抹暧昧的笑意,一双不安分的眼睛直盯着她丰满挺立的胸部。
也不知道是谁先来的,是她强迫他将她纳入视线范围内,于礼他绝对站得住脚。
“非礼勿视?难道你不明白先来后到之理?”李霆大言不惭的陈述。一手握住她纤 细的小蛮腰,另一手更是大胆的抚上她背部细致柔滑的肌肤,感觉到她在他的抚触下轻 颤。
想不到这无礼的唐朝登徒子竟会吃她这二十一世纪保守人类的嫩豆腐!在二十一世 纪时,他都愿意等她长大而不侵犯她了,怎么到这千年之前就如此肆无忌惮地占她便宜 ?
这些日子以来,还以为他是个坐怀不乱的谦谦君子,看来是大错特错,自己还傻不 隆咚地捉弄这匹大色狼咧!
“你来很久了?”她挺直腰,一手伸到背后只想拨开他的毛毛手。
“绝对比你久。”他邪邪地笑着,显得理直气壮,那模样仿佛在告诉她——自己送 上门的肥羊不得喊冤。
冤枉啊!好端端洗个澡、游个泳,谁知道他包藏祸心的偷窥也不吭声。她发誓下水 前她真的检查过!哪知——“不管啦!你得放开我,我们就当这事儿全没发生过。”她 双手毫不费力地捏开他紧贴着自己的壮硕胸膛,转瞬间却教她诱人的丰满胸部更是一目 了然。倏地,映桥又贴上他,以防自己暴露更多。
她这举动教他呻吟一声,搂得她更紧,低哑着嗓音,抵住她的额道:“真的什么都 没发生?我可不这么认为,我既然看了你的身子,就得为你的清白负责了。”
“没关系,你不用这么勉强。”写真集都满街拍了,让他一个人看这么一次算什么 ?
不勉强,不勉强。她要的是他的爱,可不是用色诱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逼迫他非对 她负责不可哦!
他灼热的气息喷吐在她脸上,教她一阵酥软。
“嗯?没关系?”李霆抬起头,意外地瞅着映桥。怪怪!这可奇了!要换成一般女 子遇上这般景况,只怕要泪流满面强要他负责了,更何况他还是尊贵的定北王、未来太 子殿下人选。可这史映桥一副不在乎、不勉强的模样是怎么了?难道她是当朝豪放女?
不像!不像!怎么看她都不像放荡女子呀!
“请——放开我啦!”被他火热的需要抵着,映桥只觉得自己快融化了,又不敢将 他往前推,便宜了他那双眼睛,只得苦苦哀求着。不行,他再不放开,她真的连说话的 力气都没有了。
李霆没有放开她,扬着一抹魔魅般的笑,俯下头覆上她柔软的玫瑰唇瓣,害得她只 感到晕眩,几乎站不住脚,只能紧紧攀住他的脖子,依赖他更深。
“从今以后你是我的人。”在喘息的间隙,他在她耳边轻喃。
“凭什么?”如果是因为爱她,那她全然接受。但若是单纯的想负责任,或只是少 个温床的女伴,一切就免了!想他身边多得是自愿对号入座的美女,他又何苦作弄她?
“凭我是定北王,而我想要你!”挟着气势,他说。
“荒谬!”她哑着声音轻斥,闭上眼任他在她颈肩咬啮。“我不是你的所有物,纵 使你想要我也得我同意。”大男人主义的沙文猪,这个千古不变的恶习果真流传千年。
气极了,往他的下巴一咬,只听得他闷哼一声便放开她,而她也迅速的潜下身子想 要游离他。
“映桥,回来!”李霆修长的双腿一蹬,快捷地又将挣扎的她给抓了回来。
顾不得她将以何种身份进王府,有些话他是不得不说了。
“我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全营的兵将有谁不知自你来的那天开始,即是我的侍寝 ,要说清白,不只今天,早被我毁了。我当然知道你有多特别,绝非我的所有物,但这 是一个承诺,一个我为你负责,能在众人面前立足的承诺。”
打她从天上意外掉下来的那天开始,她与他同住同寝,虽然楚河汉界界限分明,然 而有谁明了他们之间的清白?
其实清不清白这事儿映桥并不在乎,但在“古代”,她能不在乎吗?怕不被人唾弃 、糟蹋至死方休!
“我要的不只有一个承诺。”她瞅着他猛摇头。
当真这么没默契?以为被他占有只为换得一个卑微的承诺。侍寝?那她跟被狎玩的 妓女有何两样?
“那你要什么?”他不解地问,女人最在乎的不就是这个?
“爱,我要唯一的爱,而非欲。等你可以视我为唯一时再来要我。”
“不可能!”李霆冷硬的声调脱口而出,同时松了手。
只见她一脸心碎的表情,匆匆躲至芦草后着装。
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殊不知皇子的婚配皆由皇上钦赐,别说他与吐蕃公主早有 婚约,就她一个无亲无故的孤女,纵有倾国倾城之姿,亦只能委身于卑微的侍妾了。
唯一?他能吗?纵使他想给也给不起呀!
见他的无动于衷甚或是冷眼绝情,着好装的映桥心伤得往营地奔去,只想逃离他。
在山难时失去他,到不顾一切来找他,想不到穿梭千年见着他后,她狂喜若飞的心 情,现在却在他冷凝的面孔下瞬间崩离。
映桥现在总算明白,一切真的有所不同了。
虽有一样杰出的外貌,但因时空、环境的不同,他已非当日执着如一、痴恋她的沈 哲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