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不管怎么样,凯莉还是为麦可刘编了一套谎话搪塞医院方面的查问,事后,副理大姊不由得责备凯莉几句:
“你怎么这么过份啊?买卖嘛,玩得那么疯干嘛?”
“是他啦!他不安份,花样多,还弄好些……”
“情趣商品是不是?”大姊打断凯莉的话:“唉呀!下次守着点,不要太玩命了,会玩出人命来的,十个胖子里有九个心脏都捱不了你的一番折腾。”
两个女人说着这种事,虽然语气中带有几分警告的意味,可是却也感到一丝过瘾;好歹也让这种花花公子吃点苦头才行。
这话不假,麦可刘要是把个小姐带回自己的别墅,总要厮杀个两个钟头才罢休,他有些狐群狗党还会为他弄些助兴的奇怪的玩意来,而他也常常用这种东西折磨那些小姐,只是没有料到这一个晚上玩了两次,结果把自己给玩垮了。
麦可刘和冯天放这两个人同时出事,真是巧得不能再巧,虽然两个人都捡回了一条命,而且情况也不是太糟,但是他们所做的那个外汇买卖这下可受到了影响。
换句话说,这笔买卖眼看着是真的稳赔不赚了。
偷鸡不着蚀把米,这种倒霉的事竟然又落到冯天放头上。
而冯天放能不能清醒过来,更是一个棘手的问题。
冯天放公司的人虽然乱成一团,可是,他们总算想到了解决的方法,那就是先签字救冯天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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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天放动了手术出来,仍然在昏睡中;他这时候能够睡,对他而言真是一大福气,否则他就要痛苦万分了,因为公司在投资上又一次大量赔累,造成周转困难,如果再经营不善,他的公司离正式宣告倒闭也不远了。
这都得看将来的变化了,眼前也没有人能料得到未来的事。
另一方面,周琳生着一肚子闷气飞到了香港,再由香港搭机到了北京。
在北京,她意外地遇见了茱莉口中的“大姊”,而且阴错阳差地几乎帮了冯天放一个倒忙;更可怕的是,她碰上了这一生中,第二个叫她无法自拔的恋人……
北京是个不再神秘的城市,这个古代叫做幽州的地方,后来因为多了一个燕京的地名,所以一变而充满了文化气息,然而在今天成为中共最高决策中心的所在地后,却也成了一个比上海还要复杂的城市。
上海以商业挂帅,一切向钱看,上海人对钞票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周琳的确十分惊讶于北京在各方面都不如上海,由机场进入市中心的一路上,只见牛车、马车、耕犁车、脚踏车、板车……等一些十分古老落后的交通工具统统都上了街,形成一个十分不协调的画面,而它们带给周琳的冲击,使她才刚到北京,就有股冲动想搭下班飞机飞回台北。
周琳的行程全是冯天放安排的,她在住进饭店之后,便立即用电话联络冯天放设在另一家国际级大饭店中的分公司。
分公司用的是“香港冯海公司北京办事处”的名义,接电话的人讲的是带有广东口音的国语,他很快地便赶来饭店把一大堆资料、影印的地图等,全都清清楚楚的交接给周琳,而后便表示冯先生有指示,除非必要,他不会再来打搅,但是有事的话可以用“BB机”叫他。
这人显然是个广东人,而且还可能是香港人;不过,为了工作上的需要,被冯天放调到北京来作业务。他很老实可靠,话也不多,冯天放的确是用对人了;周琳对冯天放的判断力又有了一分认识。
周琳心里很清楚,冯天放要她来这里是做“情报”工作的,周琳的身分是台北卡尼佛饭店的业务员,跟冯天放的企业扯不上什么关系,所以可以对金城集团做面对面的接触。
但是,为了这么一件可能根本不会马上有收获的工作而特地飞来北京一趟,而且还不能和任何人多接触,周琳对冯天放的想法感到迷惑了。
金城集团在北京的据点也叫做“北京联络站”,而且也设在观光饭店里,这倒是让周琳十分意外的一个地方;不过,反正是观光饭店,晒不到太阳、刮不到风,周琳也不再抱怨了。
依照冯天放的说法,周琳只要在北京的这几天每天都去这个金城集团北京联络站的办公室两次;如果能多一、两次更好,然后再把每次见到的人用照相机拍下来,或者是回去后用简单的素描出一个轮廓,并且加注上一些特征的描述就可以了。
这样一个工作到底对冯天放有什么用处?依照冯天放的说法是,如果掌握了每一个进出这个地方的人,就对他的判断有很大的帮助。
当然,冯天放也有一些附带的说明:
“同样一个人,用不同的观察方法就会产生不同的印象;我对我在北京的部属当然十分信任,可是他们对于观察这些进出金城集团办公室的人之后所做出来报告总是让我看不出所以然来,我自己又不方便去,而他们可能早已被对方盯上了,所以只有让你帮我去一趟。”
“这好像是在拍○○七情报员的电影嘛!你到底是在作生意,还是在搞情报工作?”周琳反问冯天放。
“我才不搞那些无聊的情报工作!我解释给你听吧,金城集团跟大陆的长城集团可以说是同一个财务系统;但是,金城在香港有直接的经济活动,而长城却只包大陆内陆的工程。我一直相信金城集团会在这几天开始大肆活动,香港和台湾去的商人都会被他们邀请到公司去看看,我需要了解有那些人和金城集团已经搭上了线;所以说,要你去认一下是哪些面孔在那里走动。”
“可是我什么人也不认识呀!就算我看了也不会有什么印象啊!”
“小乖,你是做业务的,如果你在这几天之内连续看到同一张面孔两次,或老是辨认出某一个人是从台北去的,那么记下来这些资料,就可以了。”
“难道别人,或者是北京的朋友都做不来吗?”
“大陆人,脑筋少了一根筋,我只相信我们台北去的人;你又这么漂亮,别人不会疑心你的。你拍照,也不会引起什么不必要的麻烦,如果不能拍,只要记下特征也是可以的。”
“你相信只要最近天天去看就会有用吗?”
“一定会有用的;不去,不是更加什么都不知道吗?”
周琳就是这样被说服的。
如今,周琳依照那个人给的简单地图,找到了这家建国大饭店;饭店楼下是个人潮来来往往的咖啡厅,装潢时髦又漂亮。
饭店的二楼是航空公司办事处,三楼是一些外商的办公室,再上去则是住房部了。
照冯天放的设计,周琳每天中午以前来咖啡厅坐一坐,下午或者晚上再来一趟;当然,在这段时间内她可以上航空公司去走走,好像去订机票或者是等机票确认,然后再拐到三楼后面的金城集团办事处,随便溜达溜达,若无其事的看看。
周琳在第一天出发之前打了一个电话回台北找冯天放,她打的是冯天放的大哥大,但是没有接通,于是她放弃了,她从没有过打到冯天放的公司的纪录,所以她打算其他时候再试试。
她本来是想找冯天放发一顿脾气的——
“为什么我来北京的前一天夜里没来看我?为什么没有给我一个惊喜,送我到机场?我为了你特地请了年假到北京帮你办你的事,你却连一通电话也没打,你是什么意思?”
这些话,全都因为电话不通而始终没机会说出口。
周琳并不知道,冯天放现在还躺在医院里;她心想,反正是出来玩,何不暂时忘了这个老男人呢?
就是这么一个给自己的爱情放个小假的心情,使得她不设防的心里意外地闯进了龙保三这个陌生人。
原本,周琳是以一种休闲的心情来看待这么一个严肃、荒谬、刻板、古老的北京城的,所以她几乎对北京城里的每个观光重点都仅止于走马看花而已。她在天府饭店里泡三温暖、游泳、晒太阳,隔着冷气房看外面灰沉沉的天空;看下面来来往往的路人,她对这个称之为祖国的地方全无感觉。
茱莉说过:
“你真是一个天生的大饭店职员,你一进饭店就像回家一样,再也没有一丝一毫出去的欲望,真是搞不过你!”
茱莉这番话是她们曾经一道去法国参加一次欧洲旅游讲习时说的,因为别人到了巴黎可能会迫不及待地去研究地铁地图,逛逛罗浮宫,看看凡尔赛宫或上去博物馆一趟,甚至到香榭大道走走;可是,周琳除了坐在观光巴士里四下打量之外,还是回到旅馆里洗三温暖、游泳、按摩,周琳的理由是:
“有些东西,在书本上已经可以看到了,又为什么一定要亲自去破坏那些美好的印象呢?真实的接触经常会打破你美丽的幻想。”
或许,这也正是为什么周琳会和冯天放交往一样;她对于和活蹦乱跳的年轻人谈恋爱总有一丝不安全感,反倒是不能见光的偷情有着新鲜而又神秘的挑战乐趣。
如今来到北京,她的老毛病又犯了;她看过一本书,整个大陆上的每个城市里,都是一大堆人提着不同的包包,走来走去、赶来赶去,没有人了解他们的人生方向是什么?
这段描述一再影响着周琳对大陆城市的看法;她对脏乱落后有一种不能忍耐的厌恶。
就这么简单,她又在北京城里把自己给隔绝了;她过的日子和在任何一个大都市里都没有什么两样——早上,她或许下楼去吃早餐,或者干脆把早餐叫到房间里来享用;她带了很多介绍历史、地理方面的书,所以她通常都沉醉在这些书本里,卧游她的神州。
然而,即使这么单纯的生活,有时候也会碰上一些意外的插曲。
这天,她又来到建国饭店,在咖啡座里点了一些饮料和点心,看着这里来来往往的中外游客;突然,她发现有两个外国人对她指指点点。这两个外国人都很年轻,长得很帅,其中一个还留了马尾巴,挺时髦的样子。
前一天周琳曾见过其中一个留短发的,如今又多了一个长头发的。她不想理会他们,便把墨镜戴上,而后又把眼光移向窗外,但是她感觉到其中一个已走到了她桌前;是那个留马尾巴的,用北京腔的国语问她:
“小姐,我能坐下吗?”
这人的中国话讲得很奇怪,但是听得出来曾在北京努力学过中国话。
周琳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便摇摇头,用英文回答:
“不行!我在等我的未婚夫。”
这个老外愣住了,停了两秒钟,还想说些什么,但最后也只得用英文说:
“小姐,你的英文说得真好!”
周琳摆摆手,拿起帐单和自己的书便走向柜台去结帐,然后走到楼梯口,准备往电梯间走去,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她发现这两个老外走到另一边门口,对着一个录影机说话;说的是英文:
“在北京,碰上漂亮的女孩,可能是你到北京游历的另一个收获;而了解中国人的习惯,会使你无往不利……”
周琳为这个结论有些生气,她看看那个正在录影的工作人员,发现那是一个中国人,于是便大步走过去,对那个人说:
“喂!你们要录影前也不先征求别人的同意吗?”
马尾巴抢一步过来,说:
“小姐,你愿意合作吗?”
“不愿意!请注意你的礼貌,我正在和这位先生说话,可以吗?”
马尾巴耸耸肩退了一步。
这时,扛着录影机的这个中国人把脸转过来,清清楚楚地对着周琳说:
“对不起!我以为他们已经获得你的同意了,所以才录下来的。”
这人说得一口标准国语,而不是那种卷舌音很重的北京腔调国语;显然,这人是从台湾来的。
“你是台湾来的?”周琳不禁好奇的问。
“你也是台湾来的?台北人?”
“是啊!都是台湾来的,怎么连这点礼貌都不懂?”
周琳板起脸来责备他的同时,也打量了一下这个一身牛仔衣裤打扮的摄影师。这人长得黑黑的,方方的脸上有一种流浪的沧桑,虽然看起来还不到三十岁,但是却有三十岁以上的成熟和阅历。他并不难看,而且有一种忠厚老实的特质;一时之间,周琳有些迷惑了——这人好像一个人;像极了她那个学生时代的男朋友!那个毕业后立刻被车祸夺走生命的男朋友。
当然,眼前这个人要比那个死去的男朋友成熟稳健多了,但这份奇妙的联想却使得周琳突然间放柔了自己的声调:
“你帮他们录什么?”
“旅游介绍。他们是澳洲电视台的新闻节目工作人员,我来打工!就这么简单。我姓龙;叫龙保三,龙虎豹的龙,保护的保;一、二、三的三。”
在北京认识一个从台北来的人并不是什么新鲜的事,周琳原本是不想多有牵扯,所以她在接过龙保三的名片之后便找个理由走开。
“对不起。”周琳说:“我还急着等我的机票确认。”
“抱歉,打扰你了!”龙保三让出路来,又行了一个礼,然后小声地说:“刚才录到你的那一段,我会想办法帮你弄掉的。”
“最好是这样,我并没有同意,这是不合法的。”周琳淡淡的说完,便自顾自地走开了。
仍然留在原地的龙保三看着她漂亮的背景离去后,又回过头来对着两个澳洲佬摊开双手,用英文说:
“台北来的小姐不同意我们录这一段。”
“可是——”马尾巴说:“她很有味道,少了她的画面,实在可惜呀!”
“对啊!”短头发说:“能不能再和她商量一下?你不也是台北人吗?”
“台北人就是这个脾气,说不通的啦!算了、算了!我们再找别的画面来补吧!”龙保三不想再和这两个人争执,便开始把摄影机移到另一个角落去。
三个人只好开始寻找新的拍摄对象。
第四章
周琳在三搂的金城办事处门口看到了两个相当时髦的生意人正从里面走出来,周琳顺手拿出傻瓜照相机,看似在拍摄走廊边上一张挂在墙上的巨大国画,其实是把这两个人也收进了镜头里。
这两个生意人,一个穿着规规矩矩的西装,一个则松松的老爷裤,外加丝质的宽大白衬衫,有一种雅痞的味道,这和一般北京人是完全不一样的,所以周琳特地打量了两眼。
而这个男人却和一般男人有着很显着的不同;通常,男人在看到漂亮的女人的时候总会不自觉地多看两眼,然而这个男人却似乎很不喜欢去看周琳的样子。周琳由直觉上判断这个雅痞有点问题,所以别人不看她,她反而多打量了对方几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