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他们每个人都对她好好喔,来这里工作好幸福,呜——夏橘儿感动的想。
「晚上见。」见温望非脸上没有表情,蒋承礼并不介意,嘴角的讽笑更浓,像拍小狗似的摸摸一脸感动的夏橘儿,挑衅意味十足的瞥过温望非,然後才懒洋洋地踱步离开。
而夏橘儿整个人则陷入盈满的感动中,持续发呆。
花、痴。
温望非淡淡扫了她一眼,转身走回办公室,没几秒又绕了回来;「人已经走了,请不要挡在我的办公室前面好吗?」温望非口吻依旧是无风无浪、平稳非凡,但眉眼却少了平日的尔雅。
刚刚经过蒋承礼这么一闹,他先前逗弄她的好心情全都被打散了。
「啊……」夏橘儿回过神,连忙退了几步。
「他很快就要结婚了。」温望非瞪她一眼,忽然冒出这句话,算是间接的提醒她。
事实上,打从刚刚开始,他就不知道自己鸡婆什么。
夏桥儿一直和蒋承礼特别投缘,但这与他无关,蒋承礼对她亲昵关爱,也与他无关,他干嘛担心她会爱上一个即将成为有妇之夫的男人!
可话虽如此,方才透过办公室玻璃看到蒋承礼对她动手动脚,她又笑得一脸花痴的时候,他丝毫控制不住自己的双脚,自动晃出来多管闲事。
多管闲事这种无聊的事情,不都是项敬之的专利吗?
温望非转身走回办公室,开始在心里默背「般若波罗密多心经」,压下满腔的不悦。
他从来就不是好脾气的人,尽管外表看起来和耿仲平同是温文儒雅的类型,但两人最大不同的地方在於,耿仲平是完全不知道生气为何物的人,而他,则是自制力绝佳,无时无刻可以控制自己的暴躁情绪。
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是故空中无色……
温望非兀自在心头默念,方才古怪的波动情绪逐渐平复,却又马上被一声试探性、清脆的嗓音再度扰乱。
「温主任……」夏橘儿尾随在他後头。「蒋先生什么时候要结婚?」
真是太棒了!她好久没去参加婚礼了。
「就快了!」听她关切的语调,温望非蓦然转头,脸色微微黯淡。「你今天得加班,等到我做完工作才能走。」
「可是蒋先生说……」夏橘儿笑容一僵。
她想趁今晚央求蒋先生让她一同参加婚礼耶!
「说什么说!」他可是在救她耶!温望非再度破戒,撕下那张翩翩贵公子的笑脸,横眉竖目地警告。「加、班!」
第五章
飞天狗绝对是故意的!今天是夏橘儿第四天被留下来加班,第四次不得不婉拒行动组的邀约,陪著温望非工作。
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了,基於节约能源和省水省电的拮据财务状况下,办公室里大多数的灯都熄灭了,整层办公室中,只剩下她的助理室和温望非的主任办公室两盏灯火遥遥相望。
平日人声鼎沸的办公室忽然显得过分寂静,只剩下她敲著键盘的答答声。
老实说,有点恐怖!夏橘儿忍不住缩缩脖子,对著反光的电脑萤幕想著。
她被留下来也没做什么重要工作,只是三下五时被分派一些找资料、影印、传真的杂事,反倒是温望非真的很忙,忙到连晚餐都没时间吃。
夏桥儿敲完最後一个数字,把资料存档、列印、装订,看看时间也该是下班时候了,她抱著一叠报告走过黑暗的走廊,忍下住心惊胆战。
「温主任。」夏橘儿敲了敲门,没应声,她推门走了进去,温望非办公桌前没人。「咦?走掉了吗?不会吧?」
她把资料放在办公桌上,跑去摸摸他的办公皮椅。
冷冷的、没有温度,应该不是去洗手间,而是已经离开好一阵子了。
「真是的,每次都骗我。」夏橘儿没好气地咕哝著,一屁股在皮椅上坐下来。
软软的,好舒服啊!夏橘儿在皮椅上转来转去,一面打量著温望非的办公桌,脑袋里胡思乱想了起来。
飞天狗一定是个有洁癖的人!不然怎么每次看他的桌上都这么一丝下苟,他的工作这么多,明明应该要有堆积如山的文件,放在办公桌上才对啊!
而且飞天狗一定没有女朋友!否则怎么可以天天加班都下陪女朋友。
夏橘儿认真算起温望非的年纪,好像也有二十七、八岁了,居然连个女朋友都没有,真是奇怪。
凭良心说,飞天彻长得满帅的,尤其笑起来的时候真的很好看,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温柔,连电视上最流行的偶像明星,都没有那样的气质。
不过她不是很喜欢他那种笑,虽然温文儒雅的夺人心魂,可总育种说不上来的奇怪,跟她从前认识的飞天狗不一样。
从前那个飞天狗嘴巴虽然很坏,也不太常笑,又喜欢凶她,可是比较像个人。
现在的飞天狗好像……好像挂著面具的感觉,挂著一副很好看的笑脸面具。
夏橘儿脑海里浮起温望非的笑容,心一紧,脸色蓦然一红。
「你在干嘛?」
夏橘儿还没回神,一张极近俯视的俊脸在她头顶上方出现,她—惊,猛然跳了起来,撞上俊脸主人的下巴。
「该死!你这白痴!」温望非抚著下巴,蹙起两道飞眉咒骂。
「你、你害我吓一跳!」夏橘儿抚著狂跳的心口,著实被吓了好大一跳,但随即发现他痛苦的表情。「你……你没事吧?」
「你让我撞一下,看看会不会有事。」温望非冷冷斜睨她一眼,在自己的皮椅上坐下来。
「对……对下起。」夏橘儿歉然道:「我不知道你在。」
「真是迟钝。」温望非毫不客气的下了评语。
他压根没离开过办公室,没想到他这么大一个人横躺在沙发上看文件,居然也会被忽略,如果不是对方太蠢,他实在找不到更好的理由解释了。
「对不起嘛。」她真的不是有意的。「我以为你已经回家了。」
温望非睨她一眼,懒得说话,脸上连惯有的温文笑容完全消失心情显然极度不好。他翻了翻夏橘儿放在桌上的资料,约略浏览过一遍。
「没事了,你可以下班了。」温望非连整她的兴致也没有,索性下达命令,但俊朗的眉头依旧蹙起。
「喔。」夏橘儿应了声。他看起来好像怪怪的。
前几天他们都是一起下班的,温望非还会顺路送她回家,尽管有时他会说些风凉话把她激得哇哇大叫,可大致上来说,两人的心情都算愉快。
「还不走?」温望非心烦地埋在文件堆里发声。
「你还好吧?」夏橘儿在门边徘徊下去,终於忍不住开口问了。
「关你什么事啊?」
嗄?好像!好像喔!
夏橘儿瞠大眼睛发现,此刻的温望非好像十二年前的那个飞天狗。
「看什么?还不滚。」温望非万分不耐,不想让任何人看见自己脆弱的一面。
果然好像!连讲话的神态都一模一样了。
「你是不是不舒服?」夏橘儿踅回准备离去的脚步,回到办公桌前面。
「你烦不烦啊!还不走!」这女人怎么听不懂国语。
夏橘儿丝毫下畏强权,她脚步一栘,走到了温望非身边,自然地伸手探向他的额头,认真的小脸没察觉对方不自在的神色。
过近的距离,让淡淡的橘子香味干扰了温望非的嗅觉,他微微闪了神。
「你没发烧呀。」夏橘儿比对著自己和他的额头温度,认真下结论。
「你才脑袋不清醒!」温望非恼怒地拍开她的手,一阵痛楚袭来,让他再度扭曲了俊脸,他不想理会那笨蛋,从口袋里掏出一盒胃片,拨开一锭放人口中咀嚼。
「啊!原来你胃痛!」夏橘儿一看那鹅黄色的药片,才恍然大悟。
「你知不知道你很烦?」
「知道!」夏橘儿忽然很大声、很用力的回答。
她秀气的眉头一拧,表情万分严肃,看样子是生气了。温望非斜睨她一眼,如此判断—但问题是,现在胃痛的、不爽的人是他,她生什么气?
「你这个笨蛋!」看他痛得蹙眉的样子,夏橘儿火气更大了。「你说,你有没有吃早餐?」
「我没……」温望非恶声恶气,想说明自己没那个习惯,两个字才出口,就被打断。
「我就知道你没有!」他一定是只喝了她早上替他泡的黑咖啡。夏橘儿生气地想。「那你有没有吃午餐?」
「我有……」我有没有关你什么事啊!温望非想这么说,再度被打断。
「你还骗人!你中午明明只吃了两口饭就去开会了!别以为我不知道!」夏橘儿气势凌人。「而且从下午开始,你就没再吃过东西了!会胃痛是你活该!」
这是对病人该有的口气吗?
「你到底知不知道要爱惜自己的身体?!忙著工作忙到连饭都没吃,还敢天天骂我白痴笨蛋,你才是笨蛋!」夏橘儿越想越火。
「你……」温望非剑眉一扬,想反驳,但一阵绞痛又让他噤了声。
「不准狡辩!」夏橘儿气冲冲地把他手上的文件一把抢走。「你待在这里不准动!也不准工作!我去煮东西给你吃!知道了吗?」
夏橘儿传达完命令,像风似的卷出了办公室,朝非常保全的厨房前进。
有多久没人敢这么骂他了?看著她远去的背影,温望非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忽然好了起来,眉头舒展,胃痛似乎也下再那么严重了。
他居然被一个笨蛋骂笨蛋?!温望非的嘴角浮起自己也没察觉的笑。
~ ~ ~
「就算你不喜欢我的手艺,也要把东西吃掉。」几分钟之後,夏橘儿端著面回来,睁著圆亮亮的眼睛命令著。
幸好由於公司性质的关系,常常有同事必须夜驻公司,所以公司厨房里的设备和普通茶水间不同,厨具几乎是一应俱全,夏橘儿拿冰箱里的些许食材,下了一碗口味清淡却香气四溢的面。
对著这碗热腾腾的汤面,温望非空了一整天的胃忽然有了人性,开始喊饿了。
温望非慢条斯理地拿起筷子吃下一口,出乎意料的爽口,他抬起眼,望见那张还是表情凶巴巴的小脸。「你这么瞪我,我吃不下。」
喝了口热汤,揪紧的胃已经舒缓许多,温望非这才有心情调侃她。
夏橘儿瞪他一眼,开始意识到自己从刚刚到现在的反应过度,脸微微发烫,她连忙转过身,看向别处。
「背对别人是很不礼貌的举动。」温望非讪笑。
他到底要怎么样嘛?!夏橘儿嘟著嘴,心里颇是气恼,但还是乖乖转过身来。
「你煮得还不错。」温望非勾起笑,淡淡地说。
这种赞美口吻怎么听都像是在施恩,不过听在夏橘儿耳里却十分受用,她不好意思的红了脸。「谢谢。」
她还真容易满足啊!温望非好笑的想。
「你最近还有在相亲吗?」异常平静的夜晚,温望非难得有了聊天的心情。
「只有周末而已。」
「有中意的人选吗?」这句话问得连他自己都有点耳熟,好像不久前哪个好事的家伙这么问过他。
「我不知道,总觉得好像都少了点什么。」夏橘儿一谈论起结婚的事情,表情变得万分认真。
「那我们公司呢?」温望非状似不经意地问。
他又不是瞎了眼,岂会看不见公司里一大票男人的目光天天绕著她打转,别说其他人,光是项敬之就三不五时跑来找她聊天。
「公司里的每个人都对我很好。」夏橘儿露出灿然的笑容。「能在这里工作真的好幸福啊!」
「我问的不是这个,不要拍马屁。」温望非没好气地斜睨她一眼。
「喔。」她显然已经忘记温望非问了什么,只觉得眼皮沈重。
「你为什么这么想结婚?」温望非无法理解,因为现在的年轻女孩子刚从大学毕业,不都是想多看看外头的世界、多玩玩,再稳定下来吗?
「结婚是很幸福的一件事。」换了个话题,夏橘儿忽然精神大好,双眼发出梦幻般的光芒。「当你能够和喜欢的人,一起走进礼堂,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离不弃,这样共度一辈子,是很棒的事情。」
「有什么棒的?」温望非发现自己无法想像,她哪天忽然决定跟谁过一辈子的模样,他心里倏地下舒坦起来。
「很棒呀!」夏橘儿双手撑著下颚,完全是梦幻少女般的姿态。「两个人在万人中相遇,喜欢对方、试探对方、习惯对方。
有时候吵架,有时候甜蜜,晚上很寂寞的时候,可以打一通电话把对方吵醒,甜甜的撒娇,吵起架来,哭得眼睛红红肿肿,可却从来不想放弃彼此。」
温望非望著她发光似的小脸,奇异的感觉在心头漫开。
「最後有一天,男生决定鼓起勇气跟女生求婚。他会很不安、很慎重地拿出积蓄,选一枚灿烂耀眼的戒指,约在很有气氛的餐厅,别扭的问女生『可不可以嫁给我?我会爱你一辈子』的话。
女生感动地一面掉眼泪,一面答应了。於是两个人开始准备婚事,一起穿得漂漂亮亮进礼堂,新娘含著泪怕把妆弄花,新郎站在礼堂的一端,等著新娘的爸爸将最疼爱的女儿托付给他。
结婚之後,两个人一开始很甜蜜,怎么样都不想分开,可是慢慢开始有小小的摩擦,女生会怪男生上完厕所不把马桶盖放回去,男生会怪女生老是不盖好牙膏盖子。
两个人会为这种小事气得好几天不说话,可最後都笑著和好了。因为他们约定过要一起走完一辈子。」她圆亮的眼眸彷佛预见了那样的景象。
笨蛋的梦!看著她迷蒙的双眼,温望非眼神柔和了起来。
「後来,女生怀孕了,生了小娃娃。是个漂亮的小女生,只有眼睛像爸爸,不过爸爸高兴得不得了,他从男生变成男人,从老公变成爸爸了。爸爸很宠小女孩,每次小女孩做错事,妈妈板著脸凶她,爸爸就会心疼得不得了。」
夏橘儿漾起了笑容,继续说:「去游乐园的时候,爸爸会买下小女孩想要的东西,妈妈只好没辄的说:『孩子不能这么宠。』慢慢地,小女孩长大了,念书、叛逆、偶尔会做错事情,可也慢慢长大了,也交过一、两个男朋友,有时候红著眼睛跑回家,不理会爸爸妈妈的关心追问,就这么失恋了。终於有一天,她也遇见了她喜欢的男生,决定要结婚。」
夏橘儿轻轻笑著,继续说道:「爸爸妈妈会很紧张的调查这个男生,看他会不会好好对待他们的小宝贝。然後女儿就这样出嫁了,婚前的晚上,爸爸还躲在被子里偷哭,第二天把自己的宝贝交给别人。
时光这么过去,女孩也变成妈妈,爸爸妈妈也变成了爷爷奶奶。爷爷跟奶奶看著小孙子长大、看著儿女有了自己的事业、看著身边的老朋友一个个走掉,看过了好多好多事情,他们却一直牵著彼此的手,从来没有放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