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太感动,我知道你难以承受这个好消息,但你没听错,这份荣幸属于你。”
“我拥有大好青春,前途无量,还没有英年早逝的打算、这份荣幸你转赠他人吧!我是无福消受的啦!”作为好友,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沅沅“突飞猛进”式的开车方法。留学英国三年、天天搭乘沅沅的车子,能四肢具全,神经正常的活着回来算她福大命大。
这人实在不识好歹,别人求都求不到的好运,居然被她当作一场灾难,沅沅气乎乎地想。
依依不经意间发现昨晚的四个叛徒坐在角落,并没有如往常般涌上来争相谄媚。她下巴一扬,问道:
“他们昨晚追去你家了吗?”
“去了。”这四个人在沅沅眼里已视若无物。“我向他们教授了最简便易行的自刎方法,气管、支气管、颈部大动脉血管并不难找,是不是?只要用稍微锋利的利器一割,他们就有资格下地狱忏悔去了,对不对?至于他们还能好端端地坐在那儿,我只能遗憾他们的弱智——接受能力太差。”
“医者父母心耶!”柳依依轻轻地笑道,“你教导别人自杀,太离谱了吧!”
沅沅用欣赏的目光对她的笑靥行注目礼:
“老天爷真是厚爱你,将你生得这么美。如果我是男人,肯定死缠烂打,拼了命也要把你娶到手,然后,让你每天对我笑一百次。”
“一百次?”她更好笑了,“那么不用三天,我铁定成白痴。”
“你看我大哥怎么样?风度翩翩,一表人才,温柔体贴……”沅沅将谢文轩吹嘘得只此一家,别无分号。“老实说,要不是血缘太近,我都想捡来用一用。”
“我记得前几天你才跟我说过,谢文轩这个人全没君子风度,一无是处,一个大男人老跟你斤斤计较?”
沅沅嘻嘻笑:“那只是气话,一时气话。现在我说的才是真心话,嘻嘻……真心话。”
她们二人的所在是众人的焦点,秀色可餐嘛。这两位大美人是两个月前出现在K大的,两个月来一路拉低K大长期居高不下的逃学率。柳依依温柔婉约,带着淡淡的冷。精致的五官,娇小的身材如同宋代仕女图中的古典美女,轻颦浅笑,风致嫣然。谢沅沅娇纵些,任性些,她美得生动有活力,鲜明亮丽的轮廓为她吸引了无数仰慕的目光。如果将依依喻作笼罩在柔和光润下的珍珠,沅沅就是一颗绽放着耀目光彩的钻石。
珍珠与钻石在凡人眼中总是可望而不可及的。
用到“绝交”二字来威胁沅沅,也是不得已。为了保全小命,依依只好将最高时速八十公里与“朋友”二字一起摆在沅沅面前,任她挑选。谢大小姐心不甘情不愿地妥协了。“八十就八十,胆小鬼。”
开着自己的新车,谢沅沅心情大好。
“你想去哪里吃晚饭?我请你。”
“随便!”柳依依舒服地靠在椅背上。“你已经连请了我一个礼拜了。想不到一部车子可以让你的心情大好到如此地步。”
“去吃牛排,好不好?一回来填了两个月的白米饭,我突然觉得牛排也不那么可恨了。或许,我们可以去找家西餐厅试试看。”
“有个人因为与牛排交恶,曾经绝食抗议一整天。”她揶揄地看向沅沅,满眼笑意。“这个人该不会正好是谢大小姐你吧?”
“是吗?有人这么做过吗?我早忘了。就去‘兰蒂’西餐厅吧!”沅沅矢口否认,面不改色。
“这个人还说,除非有个骑白马的王子相邀,她绝不再踏入西餐厅半步。”
“什么白马、黑马、斑马。有得吃还塞不住你的嘴。”她停好车,威胁道:“我不清楚是否有人曾经绝食抗议,但今天是不是会有人撑死此地就取决于你唇舌之间。”她很努力地用表情帮助语气表达,可惜,可爱的面孔只能使她威胁的效力趋近于零。
沅沅不住称赞牛排的美味,真的,比在国外吃得还鲜美。
“味道很不错哦!你说……”突然,她的声音活象被利剪从中剪断,眼睛直盯门口。柳依依顺着她的眼光看过去,有个高大伪男人从容步入餐厅。长得不错!微微上扬的剑眉下是一双深潭似的眸子,闪烁着温和却抗拒接近的光芒,挺直的鼻梁配上紧闭的双唇,再加上一个棱角分明的下巴,全身散发出致命的吸引力。至少,他吸引了谢沅沅,因为这丫头的餐刀正用力切着空盘子,发出令人牙酸的刺耳声。
柳依依倒也不奇怪,在英国看多了那些下巴长在头顶上的碧眼金睛兽,好容易回来碰上个道地中国美男,不多看两眼岂不损失巨大。又过了一会儿,依依实在受不了那令人头皮发麻的尖声折磨了,活象老鼠爪子在玻璃上抓。她用手指在沉沉眼前左右晃动,招回她的三魂七魄。
“看够了没有?”
沅沅机械地拍开眼前的手指:“什么?”
依依呆了一下,失声低叫:“老天,你不是要告诉我,有个一见钟情的故事发生了吧?他……是他?”她确实吃了一惊也大开眼界,早知道谢家历代前辈中总要出一个半个天才演出一场“一眼定乾坤”的爱情文艺剧,想不到这一次主角落到谢沅沅身上。她用力扳过沅沅的脸,问:“他就是那匹斑马了,对不对?”
沅沅瞪她一眼:“什么斑马,难听死了。”
“我只是引用一个典故而已。”柳依依再看一眼那好看的男人,笑道:“看来谢大小姐真的动心了,一见钟情?”
“奇怪吗?一见钟情是唯一一种恋爱序幕。”
“你一辈子的爱情论调终于有个机会以事实证明了。”依依从不信”一见钟情”这四个字,她认为,只有猫对老鼠才会一见钟情。
“你等着瞧吧!”沅沅决定不理她,将视线调回到刚才的位置,却看不到人了。
两个女人左右张望,可他就这么突然消失了。沅沅无精打采地放下刀叉,简直连吃饭的心情都没了。
“也许是你眼花。”依依也放下刀叉,用餐巾擦着嘴,事实上她是捂着嘴,以免自己大笑出来,有碍淑女风范。糗沅沅的机会不是时常会有的,她打赌,沅沅现在非但没吃饭的心情,连骂人的力气也不会剩多少。
果然,沅沅有气无力地道:“我请你吃饭并不是希望你吃饱了没事来糗我的。”
“好吧,就当我什么也没说。”她拉起沅沅,“走吧,再不回去,你爸爸又要敲锣打鼓了。”
就在行人稀疏的大街上,柳依依脸色苍白地向开车的谢沅沅大喊大叫:“我们是回家,不是亡命天涯!”可怜的柳大姑娘,淑女形象全毁于一旦。
好凄凉呀,沅沅连睡觉也不安宁,心里、眼前全晃动着他的俊面。
“睡啦,快睡吧!”她对自己大叫。可惜啊,头放下去,脚翘起来。索性披衣坐起,抓本书看,是本向依依借来的《漱玉词》。随手一翻,偏偏是首《一剪梅》——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又上心头。
“唉!”沅沅大大地叹了口气。
“我一个人发愁发傻,他愁什么?愁个屁呀!”
再翻过一页,是首《声声慢》——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掺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
“天呐!”沉沉抱头呻吟,“李清照,我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就别再刺激我了——快自杀了啦!”
谢顺昌见女儿近来闷闷不乐,连骂人斗口的精神都少有,心疼不已。
“乖女儿,谁惹你生气了?告诉爸爸。”
“告诉你有什么用,打她一顿?”
“这么暴力呀!好,只要你开口,我现在就去揍他。”他以为会是谢又轩,因为只有那小子才敢招惹沅沅并且能死里逃生。
“现在,去揍她?她都死了快一千年了,早化灰了。”想要找到李清照,除非是青天白日见了活鬼。“爸爸,拜托你让我静一下,行吗?”
“好,好!”谢顺昌边走开边自言自语:“刚才我还见过文轩,怎么会死了一干年了呢?”
沅沅百无聊赖之下经不起父亲的舌荣莲花、连哄带骗,终于第一次跟随父亲出席社交宴会。
两边嘴角向上一牵,摆出一付笑容。每位宾客都向她行注目礼。早晓得谢大老板有个宝贝女儿,才从英国留学回来,没想到竞如此美丽炫目。
见了一大票不相干的人,沅沅可怜的脸就快笑僵了,牙痛哦!她问父亲:
“我回去了,可不可以?”
“不可以。”谢顺昌摇头笑望她,“你是个说话算数的人。乖,文轩过一会儿就到,让他陪你跳舞。”他被拉到一群老头子中去谈生意经。
“我做个说话不算数的人可不可以。”她心里想,可没说出口。’谢大小姐虽然娇气点,任性点,但也明白驷不及言的道理。独自一人站在圆柱旁,好孤单哦!
谢文轩与秦龙飞谈笑着。并肩向沅沅走来。
“沅沅!”文轩宠溺地拥住她的肩头,向秦龙飞介绍道:“我的小堂妹,谢沅沅。”
惊艳的感觉在心中一闪而逝,他微笑着点一下头:“我叫秦龙飞。”
“是他!”沅沅差一点没惊呼出来。这个笑容溶化了他的些许冷峻,使他看起来温柔极了。她想开口跟他说话,偏偏脑壳好像坏掉了,想不出一个字来。
有人挥手叫秦龙飞,他立即转过头去。迎上几步跟那人打招呼并交谈起来。
沅沅恨自已,更恨秦龙飞。他竟然吝啬到不愿再看她第二眼。她这辈子唯一愿意吸引的男人竟然对她的花容月貌视若无睹。
“这里太吵,我想去凉台吹吹风。”不等任何人有所表示,她立刻走掉了。秦龙飞听到这熟悉的语声,反射性地看向她的背影。“难道会这么巧?”
沅沅一个人靠在凉台栏杆旁站着,暗骂自己蠢得跟猪一样。他不看就不看嘛!他不看她只能说明他不是个轻浮浅薄的好色之徒。唉!错失良机。难得有缘再见,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就这样白白放过了不成?
“不可以。”她安慰自己。“现在什么年代了,男女平等耶!本大小姐采取主动也没什么好丢人
的。”趁着勇气还未消失殆尽之前,她匆忙向厅内冲去。一声惊叫——
“谁呀!”她的三分惊吓中,倒带着七分嗔怒。是哪个缺德鬼好站不站,偏杵在光线不明的阳台出入口。
秦龙飞几乎是尾随她之后没一秒耽搁地跟到了凉台。今晚月明星稀,月光下隐约可见的美好轮廓打消了他仅存的置疑。他不言不动地站在月光和厅内灯光照不到的暗处欣赏她的自责、摇头以及“不可以……”然后,带着一种恶作剧般的心情任她毫无防备地撞上自己。果然,听到她毫不讲理地将全部过失归咎到他头上,深仇大恨地怒喝出口:“是谁?”
“谢小姐吗?是我。”他扶她站好,却并不缩手。
在正要鼓起勇气去追求她的“一见钟情”时,居然有个人撞散了她满怀豪情,这火气来得比什么都大,她抬头就吼:
“你又是个什么鬼?”
他抑制住大笑拥抱她的冲动,”好脾气地回答:“我是秦龙飞。”这时完全可以确定——是她,没错。
“你……”沅沅这次是因为惊吓过度,说不出话来。
“谢小姐,真对不起!我刚走进来,正巧碰到你出去。撞到你了吗?”他并不打算让她知道她的自言自语全落入他的耳中。是谁有这么强的吸引力,将男女平等引申至如此高深之境界。他心里不是滋味。见她不说话,又问:
“你要进去了吗?”.
“不,这儿也挺好的。”沅沅打赌自己的脸一定红得很可观,这付样子要被他看见那以后也不用做人了。她突然惊觉自己还在他双手扶持之下,急忙退到栏杆边。“完蛋了,完蛋了,刚刚的表现实在糟透了,十足十一个蛮不讲理的泼妇代表作。”想到这里,她直想纵身跳下三楼凉台,一头撞死算了。
谢小姐,我们以前似乎在哪儿见过?”
“是吗?”难道在西餐厅他也看见她了?“不可能吧!”
“你也许没注意到我,可我看见你了。当时灯光昏暗,比现在亮不了多少,所以我只看得见你的轮廓,听得到你的声音。”
他在说什么?梦话吗?西餐厅比这里亮不了多少?牛排岂不要吃到鼻子里去。她立刻告诉自己,“管他呢”。也许这是他追求她的手段呢?男人追求女人不都要先找个话题做开场白吗?虽然这个方法太老掉牙了一点,也总比没有要好。
谢沅沅露出一个淑女似的可亲微笑,也不管他在暗中看不看得见:“你在哪儿看见我的?我一点也不知道。”
“在……在街上。”他不会笨到告诉她自己曾经在塘西妓寨倚红偎绿,就算只是喝酒也不行。
“哦!街上。”她得满意这个近似废话的答案,一听就是乱盖。她问: ,
“里面很热闹吧?”
“舞会就快开始了。”他走到栏杆边,问她:
“约了舞伴吗?”
“没有。”
“做我的舞伴,好吗?”他向她伸出手。
沅沅毫不犹豫地将手放在他的掌心里。眼看一个一见钟情的爱情故事渐入佳境,就算他现在开口求婚她也义无反顾。
秦龙飞牵着沅沅温软的小手,带她走回大厅步入舞池。
与秦龙飞挨得这么近,近得可以感觉到他温暖的呼吸。沅沅的心跳得像打鼓,又急又快。她脸上又偷偷飞起了红霞。谢大小姐如此容易脸红还是生平头一回。
秦龙飞当然感觉得到她的“不安”,是因为她还在牵挂那个她想采取主动的人吗?他想分散她的不安,问道:“听文轩说,你是学医的?”
“是啊!我在K大读西医课程。”
“你不是在英国留学的吗?”
“我在英国一间医学院读了两年半。三个月前把教授气得差点流鼻血,索性回到香港来吃白米饭喽!”
他好笑地问她:“你不会无缘无故气他吧?”
“当然不会了。”怎么可以让他知道自己骂人的事,沅沅扯开话题。“你跟大哥看起来很熟,怎么从没到过我们家呢?大哥常常带朋友回家的。”
“这个,以后再回答你好吗?”秦龙飞皱起好看的眉。
“以后哦!”沅沅不再在意别的,有以后就好。曲笑了,“你记住哦,以后告诉我。”
一段曲子结束了,温馨和谐的气氛也在二人之间散布开来。谢顺昌看见女儿跟秦龙飞坐在一起有说有笑,立刻抓住身边准备开溜的谢文轩,质问道:
“文轩,是你介绍他们认识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