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到办公室。”
“不要,我还没吃完呢!”沅沅听得出他语气不善,还是大庭广众比较安全。如果跟他进去的话,下场只有一个——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她露出乖巧的笑脸:
“不如坐下来一起吃吧!”
他用两根手指别过她的脸,她竟敢用她那天使般的笑容引诱男人下地狱。他半眯着眼睛看她,语气更加不善。
“你如果不愿意自己走,我——帮——你。”
“你敢!”沅沅色厉内茬。“外面有很多人等着见义勇为。”
“是吗?我保证,谁敢见义勇为谁倒霉。”
一阵天旋地转,沅沅像只米袋般被龙飞搭在了肩上,造型相当可观。
“你……放我下来…放开我,救命啊!”她这次的尖叫十足十货真价实。
穿出贵宾厅,接着是穿越前厅,多么壮观的场面。见义勇为者没出现半个,与谢大小姐的尖叫声音相应的只有沿途不断之刀叉脱手跟下巴落地声。
被扛进了办公室,沅沅反倒不叫了,她自认没干什么十恶不赦伤天害理伤风败俗的坏事。费力地把双手抬高勾住龙飞的脖子防止变成高空坠物,东张西望地欣赏办公室。
“品味这么差,你布置的?”
“是你大哥。”他原本不打算回答她,但她的发丝拂在他的耳边,她的手臂轻柔地揽着他,使他一时心软,只是一时的,他告诉自己。
他将她放在办公桌后宽大的沙发靠背椅上,他双手支撑着两边的扶手,使她处于他的压迫之下。
“你别指望可以东扯西拉过去。怎么不叫了,你的嗓子不错。”
“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叫给谁听呀?不过,如果你愿意打开门卖门票,我倒不介意再表演个续集什么的。”外面的人一定还没看过瘾,门票销路势头一片大好。但沅沅发现龙飞的脸色很不好。
对!她今天犯了那么一点“小小”的错误,骗了他当打手,他大概不高兴被骗。带个讨好的笑容,她知道他—向很重视她的功课。
“我今天考试过关了耶!考得不错哦!我下个礼拜有资格做实习医生,你来看病我收半费好不好……你说……喂!你够了吧!”长这么大没讨好迁就过谁,他还不领情地拉长个脸不声不响。
“我只不过骗……骗你揍了乔枫而已,你想吼就吼,想骂就骂,最多我忍一时之气不还口就是了。”
“乔枫不敢碰你。动我的女人,没人有那个胆子。你干了些什么?”龙飞更逼近沅沅:“耍美人计吗?很好玩吗?”
“我干了什么了?”沅沅一楞,接着有点明白过来了。“你以为,是我勾引他?”
“你不觉得为了揍那混蛋一顿付出的代价太过份了吗?”龙飞的声音越来越大,夺过她手中的一枝玫瑰花扔出窗外。
“我不觉得。”沅沅背后是椅背,退无可退。她已经可以感觉到他的呼吸,他相当生气。吃醋的男人惹不得,为了自己的安全跟他的健康着想,她及时告诉他真实剧情。
“我只不过接受他吃饭的邀请,特意带他来这里吃垮他。然后对他说这是你的地方。他吓得要命,不敢置信地抓住我想问个明白。我们不是一直很想教训他吗?这是个好机会,于是我反捉住他不放,还大喊大叫引你来,正好他又吓得想捂住我的嘴巴,然后,他就倒霉了。哗!你真够厉害。”
“真的?”龙飞的唇边绽开一丝笑意,当时沅沅半侧着身子,遮住了他一些视线,他只看到乔枫在跟沅沅拉拉扯扯。鬼才想得到是花花公子落入了良家妇女的魔掌。
“真的啦!”沅沅推开他一点,那瓶红酒有够厉害,她只喝了一丁点就浑身发烧。
“你这次揍了他,既心情舒畅又没人能说你半句不对。即便是我那固执的老爸也不能说你恶习难改,热衷暴力。他会很感激你救了他的独生女。通常感谢的方法就是——将女儿嫁给恩人做老婆,碰巧你长得还不错,正好又没结过婚。”她越说越得意,“结果,皆大欢喜。”
龙飞的笑意已扩散到眼角眉梢,早知道她看小说搞得走火入魔,没想到她还有脸说出口。
“你的意思是——我救了你,还必须把我自己赔上。”
“可以这么理解。”沅沅笑得极其妩媚迷人。
“我知道,你在这家餐厅第一眼看见我就已经赖上我了。”龙飞轻抚着她的脸,她喝下去的红酒都飞上她的双颊变为胭脂。“想知道吗?我第一次看见你时想了些什么?”
“是什么?”她当然想知道。
他温柔地拥她入怀,在她耳边轻语:
“我在想,这是个难缠难惹的小丫头,如果穿上婚纱,会不会变乖一点呢?”
凌康料不到经过十几年沉静决断、冷漠绝情的黑道生涯后还能重新尝试焦躁忧心的滋味。实在不是什么好味道。
她玩了大半个钟头还没回家。真见鬼!他就在莫明其妙的情况下患上了忧郁症,无可自拔地在看不见她的每一秒内为她担心,那个随时会出现状况的小女人牵动着他每根神经。
依依在两扇大门中间站了两秒钟,决定先向凌康报到,她想见他,也很想参观他的房子。
几乎与第一声敲门声同时,门开了。凌康像堵墙一样耸立在门口,右手撑在门框上,他的眼睛上
下左右地检查她。还好,完整无缺。
依依不得不抬起头来瞻仰他。因为两人的距离太近了,而他又高出她一个头。即便是深度近视加散光也看得见他的担心。
“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理由。”他的语气嵌着北冰洋的冰屑。
依依低下头,可怜兮兮的样子。
“我一路走回来,坐着说行吗?”
“进来。”凌康把手从门框上放下来,侧过身子。
依依好奇地左右观看,很有些意外。这问屋子除了零乱地放置的报纸之外,可以用整洁来形容。记得沅沅跟她说过,她第一次去龙飞家还以为他家刚遭过暴窃,所有的东西都摆放得七零八落,整间屋子无处落脚,而据秦龙飞说他还是为了迎接她才特意打扫过的。
“不用奇怪,有人定时来打扫。”凌康找张沙发坐下来。
“哦……”依依点了点头,在他对面坐下。
“把你的理由说完,走回来最多二十分钟。”
“考之前教授交代一些事情,考完之后又在学校门口碰上乔枫。”
“乔枫?那个花花公子?”他不允许乔枫跟她有任何瓜葛。
“是啊!他趁龙飞不在,又来向沅沅献殷情,送一大把花还请吃饭。”
“哼!他找死。”
依依遥想乔枫此时的凄凉悲惨,忍不住笑道:“沅沅答应跟他去吃饭,地点选在‘兰蒂’。”
凌康那迷死人不赔命的笑容又出现了,他那兄弟何其有幸,这么个希奇古怪的女人都让他碰上了,同时又何其不幸,他下半辈子想不爆血管都难。
“好,好地方!亏她想得出来。”
“沅沅不能开车送我,所以我回晚了。”她像个乖宝宝般陈述晚归的诸般理由。
谁看得出来?柳姑娘的古怪希奇绝不下于谢沅沅。
“这是特效的烫伤药,你那瓶扔了它。”凌康从报纸堆中翻出一只药瓶。
他一定是早上特地去买的,所以叫她考完试立即回家。她昨晚一句扮可怜的谎话,他居然如此放在心上。依依努力提醒自己别露出感动喜悦的表情,低头平静心中的情绪,再抬头,发现他正在剥着瓶盖上的蜡封。
“你想现在就打开它?”
“早点换药好得快点。”
“但是……两种不同的药混在一起不大好。我想,还是让沅沅用消毒药水替我清洗一下再搽这瓶药。”依依乱扯个理由,打着医科的招牌,在外行人面前她的话即代表威权。沅沅她老爸说凌康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她努力向他肩膀看齐——当个撒谎不眨眼的小妖精。
“你自己用吧!”凌康把药瓶递给她,颇为遗憾不能跟昨晚一样握她的手。
“谢谢。”她真是谢天谢地。好在他没有坚持,否则纱布揭开,他用高倍放大镜也找不到她手背上的水泡。伤得原本就不严重,加之她及时用了极佳上等的药油,经过一个晚上水泡早没了。
说一句谎话需要再说九十九句来圆谎,这句话一点也没错。
哪来的怪味道?好像是什么烧焦了。依依用力嗅了嗅,她宁愿相信自己的鼻子出了毛病:
“你在煮饭?”
凌康点点头,他记起来了。打扫的人替他煮了一锅饭在炉子上。他走向厨房,并不着急,从小到大吃焦饭比吃不焦的饭多。依依抢在他前头跑入厨房,快手快脚打开水龙头接了半碗清水,再滴入少许白醋,然后搅匀了倒进饭锅里。
“你在干什么?”凌康闻到一股醋酸味,焦饭他可以忍受,但是吃酸醋拌饭的高深功力仍然有待修炼。
“醋能减少焦糊味。放心吧!饭不会变酸的。”她看着他,问:“你不用吃菜吗?”
凌康打开厨柜门,捞出两听罐头。
依依拿起来看看,是牛肉跟沙丁鱼——盐加味精的保“鲜”熟食。她走到厨柜边,不抱希望地拿出每一听罐头看,天主保佑,居然被她扒出一听冬笋,再检查日期,仍在保质期内。
“我来做菜,好不好?保证不碰水。”
凌康根本没机会说好或不好,因为依依已经挽起了袖子,并将他推出了厨房。
“去隔壁拿点东西,火腿、鸡蛋、还有葱。”她掏出钥匙塞在他手里,“很快就能吃了。”
这样的女人能用小可拎,小羔羊诸如此类的词来形容吗?凌康习惯性地皱起眉,仍按她的吩咐去执行。
饭桌上摆着一碟火腿冬笋片,一碟葱花牛肉,一碟红烧沙丁鱼,还有一碗火腿鸡蛋汤。虽然只是简单的三菜一汤,但看起来赏心悦目。依依将剩下的一点葱管撤入汤里,淡红色的火腿片与翠嫩欲滴的绿葱相互衬映,好看极了。她自己也很满意,向闲坐客厅的凌康喊:
“吃饭了。”
凌康把每道莱都尝—口。
“真是那些罐头变的?”
依依挑起秀气的眉,点点头。
“那些罐头运气不错。”他扒了口饭,“饭的运气也不错。”
依依笑得带丝狡黠,他在赞扬她,只是没有直说。她开始有些明白他了,他没有直接表达感情的习惯,包括关怀、疼借以及称赞。她扒着饭粒,很惬意地享受她的午餐。
这世上免不了有人注定是生来煞风景的。好在门没上锁,郭豪几乎破门而入,风风火火地大惊大叫:“康哥……康哥……”
一路叫到饭厅,然后就觉得头昏眼花。凌老大家里会有女人?凌老大会跟一个秀气得像……像……像个什么似的女孩子一块儿吃饭?凌老大脸上的寒冰会溶成温泉?
直到凌康的眼神重新又结成冰,冷冷地盯视着他时,他才冻醒过来。
“你不在风云堂,所以我找到这里来。”
“出来。”凌康知道手下不会为了些许小事到家里来打扰他。他走向客厅,回头道,“替我添碗饭。”
“好!”依依喜欢这种感觉,很自然。
郭豪一步三回头,确定着眼前这个女人的身份。由他老大极不正常的举止推断,这个女人绝不寻常,极有可能是他未来的……
凌康很想拧着郭豪的脖子把他揪出饭厅,警告他不许盯着她看,即使是好奇也不行。顾及老大的身份,他再说一遍:
“出来。”
郭豪听得打了个寒颤,凌老大说话一向像初冬的天气,但他现在觉得提前进入大雪纷飞的雪天。
“说,什么事。”凌康盯着郭豪。
“徐绍民……就是山东过来的徐老大,前几天向我们买了几间铺子,今天我们兄弟才发现他要用来开烟馆。他明知道康哥你的地头上不准做鸦片生意,我们去干涉,这老小子嚣张得很,说铺子是他的,想干什么我们管不着。”
凌康点点头,目中冷芒闪过。“让他开。”
“让他开?这不摆明我们怕了他,以后哪有脸再混下去?”
“等他开张,你多带些人去帮忙捧场,看见什么砸什么,然后,请徐绍民到风云堂来见我。”对有意挑衅者必须给与颜色。
“好!就等老大你这句话。我保证砸他个稀巴烂。”郭豪摩拳擦掌,兴奋得不得了。风云堂雄踞香港,无人敢捋虎须,静极思动,老大又不派他出去开疆拓土,拳头老早发痒了。
“不要轻敌。”凌康隐约觉得不对,徐绍民明知风云堂的势力,得罪他凌康等于不容于整个黑道,但他还敢跟他做对,绝不简单。阿豪虽然骁勇忠直,但遇事冲动,难为将材,所以他一直将阿豪带在身边。可惜得力属下分布各堂口,一时不易调动。他沉吟了一会儿:
“把影子找来。”
郭豪撇撇嘴角,认为不必小题大作。徐绍民不过是个外来抢饭吃的,能有什么背景?用得着影子回来调查吗?但凌康的话就是命令,没有人敢违抗。
“是,我立刻去找他。我走了。”
出乎凌康意料之外,依依没有问他任何话。他反而问:“你不想知道是什么事吗?”
“跟我有关系吗?”她还他一个疑问句。
“没有。”
“那就吃饭吧!”她只关心她的饭菜。
她今天让他不止一次的意外。凌康决定抛开这个女人的外表和从前对她的印象,该好好研究一下了。虽然他对女人的了解很少,基本上知道女人与男人的差别除了身体构造之外还有写法不同。可是,她到底是个怎样的女人呢?这个给他奇异感觉的柳依依挑起了他深入了解的渴望。
第六章
肆虐了三天的台风终于过境了,冬晴的天空被这阵时速超过一百五十公里的狂风吹得灰头土脸。谁料得到?十二月里刮台风,若是诸葛老兄在世的话必定又有一番大作为,想当年火烧赤壁成就三分天下之功业,全仗隆冬之季东风三日,大雨一天。
可惜哦!三个臭皮匠,无论如何变不成个诸葛亮。谢文轩、秦龙飞,加上个最近常到“三亚船运”来“帮忙”的谢沅沅,三颗不算坏的脑袋,六只不算小的眼睛凑在一块儿干瞪眼。
这阵台风从东南方向—路卷过来,据报纸报导,所有走东南亚海线的船只在这阵突如其来的台风下全部宣告失踪,无一幸免,包括“三亚船运”的“雄鹰”号货轮,说具体一点是包括十四名船员的性命。
文轩不情愿地开口打破沉寂:
“‘雄鹰’号于七天前传回过消息,顺利抵达吉隆坡,卸下那批货后预备返回。按这个时间来算,台风起的时候,他们已经启航了—天甚至两天,没有可能返回避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