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张开口,想祈祷全能的上帝赐给她止痛的力量,可是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说不出话来,感觉全世界都离她而去。
连哭也是无声的。
心碎的瞬间,连上帝也帮不了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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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后——
“回来啦?”
宝家人正坐在客厅里看电视聊家常,宝妈妈拿着拍痧棒正帮宝老爷拍背,看到宝俊生回来立刻笑嘻嘻地问:“死小子!交了女朋友也不让老妈子知道,听说你跟那位好心小姐进展不错啊,什么时候带回来给老妈子看看?”
宝俊生闷闷地应了声。
“怎么了?怎么脸这么奥?吵架啦?”
“没吵架,是分了。”
“分了?”宝家人大感意外。
“不是相处得很好,怎么突然分了?”
“上次的事情也解决了,我还以为你们从此一帆风顺呢!怎么说分就分?”
“是不是于小姐终于认清现实不要你了?”
“哈哈!有可能吧,又粗鲁又野蛮,也难怪人家于小姐不要他。”
七嘴八舌的,宝俊生烦得要命,挥挥手嚷:“你们乱讲什么啦!是我不要她!分了就是分了嘛!”
“你不要人家?!”这下他们全都瞪大了眼睛,瞠目结舌。
“你有病啊!那么好的女孩子你不要人家?”
“对啊!人家肯要你,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你不要她,那我的帐去跟谁算啊?我是看在你面子上才不收钱的耶!”
“厚!你们好烦!”宝俊生恼怒地咆哮。“不要吵啦!她老是要去救流浪狗,每天搞得脏兮兮的!又是蚊子、又是跳蚤,我受不了!还有教会,那些教会的人也都有够怪异的!做人要好脾气、要听上帝的话,规矩一大堆,我受不了!这样行了吧?够不够分手的理由?”
“你就为了这些理由跟人家分手?”
“这样还不够啊?”
宝妈妈离开沙发站了起来,怒气冲冲气道:“啊你又是有多高尚了?”
她说着,拿着拍痧桦往儿子身上猛拍!
“哇!妈!你干嘛啦!”宝俊生被打得哇哇叫。
“我问你啊!你有多高尚?你老子是黑道!你老大是黑道!你自己以前还不是混过黑道当过小偷?你照照镜子看看!你看看你自己!长得一脸土匪样,有人要你就很不错了!
你还挑剔这个、挑剔那个,还敢嫌人家咧!你是比人家高尚到哪里去了?”
“妈!妈!你干嘛啦?不要打!厚!很痛啦!”宝俊生被敲得疼得要命,开始满屋子乱跑:“不要打啦!”
“打你是疼你!”宝妈妈气呼呼地追着猛拍他,下手一点也不留情面。“救流浪狗有什么不好?嫌人家臭!你香了?你闻闻看你自己是不是很香?信教的有什么不好?不用拜拜。不用烧香,还可以给你积阴德!这么好的女孩子哪里去找?你挑剔!你这死小孩还敢挑剔!”
“妈!”宝俊生不敢还手。
宝妈妈愈打愈上瘾,拍瘀棒猛往儿子身上招呼。
“妈!真的很痛啦!”宝俊生哀号着闪躲。
“知道痛了?你怎么不想想人家女孩子心里有多痛?打你两下你就哀哀叫,怎么不想想人家的心痛?你这头牛!从小就是牛,长大了还是头牛!去!给我去找回来!要是找不回来,见你一次我接你一次!打到你结婚为止!”
“老妈!不要开玩笑啦!”
“谁跟你开玩笑!”宝妈妈说着,使劲往他背上猛力一拍。
“哇!好痛好痛!”
“谁跟你开玩笑了?谁说我跟你开玩笑了?出去!给我出去!想清楚了再回来!”宝妈妈说着,拿着拍痧棒像是打小狗一样将他猛力往门口打。“快给我出去!”
“妈!”
“叫妈也没用!”
宝俊生被打得毫无招架之力,只好往门口逃窜,他才一出门口,宝妈妈立刻把门关上!
“妈!”
“哼!”
“YA!老妈英明!老妈打得好!”满屋子爆出欢呼。
“哼!”宝妈妈扔下拍痧棒,没好气地往沙发上一坐。“老虎不发威,当老妈子是病猫来着!”
“哇……老妈打三哥好像打狗!”贵儿吐吐舌头:“好凶狠!”
“这叫‘因材施教’。”宝妈妈哼道:“那是头牛,牛就要用牛的教法!”
好心回到宜兰了。
那是一栋枣红色的小洋房,庭院里有棵巨大的老树,绿叶成荫。树底下放着几张木头椅子凋围则有鸡群在四处啄食果实跟小虫。
家里后面的水池养着鱼跟一群雁鸭,还有几棵年年都结实累累的柚子树,好心的妈妈正在喂鸭子,心里却担心着刚从台北回来、神情憔悴的女儿。
牧师娘很担心女儿。好心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的,她去台北那么多年了,每次回来都是开开心动的,为什么这次却如此憔悴?
她回头看着坐在树底下发呆的女儿,想了想终于叹口气放下手中正在做的事,从厨房里端出一碗甜汤来到女儿面前。
“吃点地瓜汤吧,天气很冷,我放了很多老姜。”
“谢谢妈。”
牧师娘坐在女儿身边,不知道从哪里开口才好,她想了很久,终于开口:“那个周牧师有来过我们家。”
“啊?他来做什么?”
“他说是开车经过,顺便来看看我们,他跟你爸爸本来就在教会认识了啊,我们还一起吃了饭。”
“喔……”
“他这次调去花莲的山区,听说很远耶!好像光是开车下山就要好久。”
“嗯……”
“他人真好!年纪轻轻的,却愿意去那么偏远的地方。”
“是啊,周牧师人很好。”
牧师娘看着女儿,突然问:“那你要不要去找他?”
好心愣了一下。“去找他?”
“我看你这次回来心事重重的,是不是台北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如果不开心就不要待了,看是回来宜兰,还是去花莲找周牧师都可以。”
“妈,我没事去找周牧师做什么?”
“去看看环境啊!”牧师娘理所当然地回答。“你不要假装不知道,周牧师都跟我们说了,他说他很喜欢你,也跟你提过,可是你拒绝了。”
好心一脸诧异,直眨着眼。
牧师娘看着女儿的脸:“你既然说他很好,却又拒绝人家,那就是有男朋友嘛!可是你从台北回来之后一直闷闷不乐的,一定是跟男朋友吵架了。我知道你的脾气,你不是那种会耍小脾气的女孩子,一定是那个男的不好!那个男的不好,你还要他做什么?不如去找周牧师,我看周牧师人英俊潇洒、脾气又好,连你老爸也很喜欢他,你去找他的话,他一定不会欺负你、亏待你……”
牧师娘这一长串推论可让好心听傻了!她讶异地看着她:“妈!你日本侦探剧看太多了啦!”
“什么看太多?你以为老妈那么笨幄?老妈一点也不笨,老妈看得出来的!”
“妈,事情不是像你想的那个样子……”
“那是什么样子?”
“这……人家一下子说不清楚嘛。”
“一下子说不清楚,不会说两下子?”
“哎哟!妈!我都这么大了,这种事情我自己会解决啦。”
好心哀求。
“你要是真的能自己解决最好,要是解决不了就去问上帝,或者问问你爸爸。”
好心不由得失笑:“妈,你真是老爸的崇拜者耶,什么事情都问他。”
牧师娘笑了起来:“我刚刚说错了,我是叫你去问‘牧师’,不是问你爸爸。”
“不管是牧师也好、爸爸也好,他们都不能解决我的问题。”
牧师娘愣了一下:“有这么严重?”
好心叹口气,搅搅已经有点凉了的地瓜汤。“嗯……我要想想清楚,是要继续我的理想,还是放弃我的理想……”
牧师娘看着女儿,轻轻地拍拍她的肩。“这真的还满严重的,老妈给不了你意见,你自己好好想清楚。”
“嗯……”
牧师娘起身往庭院后面走,走到一半又回头:“好心,感情跟理想都是一辈子的事情,你千万不要做出会让自己后悔的决定,知道吗?”
“我知道……”好心叹口气,眼睛低垂。
就是因为她知道,所以这决定才如此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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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俊生爬上五楼,却在四楼的楼梯间让一大堆杂物给挡住了去路,他火大地吼:“死老太婆!你又把东西乱堆了!”
杂物后面露出老太太的脸,她没好气地瞪他:“死小孩死小孩!每次都这么没礼貌!不要以为你救过我的命就有什么了不起!你老是造口业,将来还是要下拔舌地狱的!”
宝俊生没好气地咬咬牙,好不容易才从杂物中找到缝隙钻过去。“你又想做什么了?”
“你是瞎了眼啦?看不出来我正在搬家吗?”
“搬家?你要搬去哪里?”
“搬去养老院啦!要你管那么多!”
“你要搬去养老院?哈!”宝俊生大笑:“你不是说绝对不去养老院吗?哪家养老院肯收你啊?那可真是倒了大楣了!”
“XXX……”老太太吐出一串不怎么文雅的脏话,气呼呼地敲了他一记:“你嘛卡差不多一点!再怎么说我也是长辈,好心不在,你就这么嚣张了!”
宝俊生抱着头,没好气地皱起脸:“厚!很痛咧!好啦,好啦,开个玩笑而已嘛!你干嘛搬去养老院?”
“我转性了不行吗?年纪一大把了,又差点莫名其妙死掉!我看开了、看破了啦!我要去住佛堂的养老院,每天诵经礼佛。”
宝俊生想像着这面目狰狞的老太婆诵经礼佛的样子,差点笑出来!但又怕挨揍,只能干笑两声。
正说着,两条狗从老太太的屋里窜了出来,兴奋得围着宝俊生又叫又跳!
“它们怎么会在你这里?”宝俊生讶异地蹲下身,拥抱两条好久不儿的老狗。“阿忠、大头!好久不见啊!”
“哼!好心回家去了,把它们托给我照顾,怎么样?不行啊?”
“好心会把它们托给你照顾?!”
老太婆火大地双手叉腰怒道:“不然是怎么样?怕我吃了它们啊?我不吃狗肉啦!”
宝俊生焦急地问:“我不是这个意思啦!我的意思是说好心把它们交给你,那她去哪里了?”
“你是聋子啊,聋啦?我刚刚不是说了好心回家去了吗?”
“什么时候的事?”
“一个多礼拜了。”
“那……那她家在哪里?”
“我怎么知道!”老太婆没好气地别开眼睛。
“别这样啦!拜托啦……跟我讲一下……”
“你先帮我把这些东西搬下去。”
“厚!我帮你请搬家公司好不好?”
“不好!浪费钱!就这么一点东西,我自己可以搬去养老院,你不帮忙喔?那算了——”
“好啦好啦!”
宝俊生又气又急,只得帮老太婆将所有东西都搬下楼——还说一点点呢!老太婆的家当可真不少,等全部搬完才发现她那辆小三轮车根本放不下!宝俊生无可奈何,只好找了小发财车帮她送去养老院,终于全部搞定已经是晚上七点了。
“现在可以说了吧?”宝俊生挥汗如水,气喘吁吁地问。
“喏。”老太婆把一串钥匙交给他。“这是好心的钥匙,自己去找。”
“什么?!”宝俊生气得跳脚:“如果早知道你是给我一串钥匙,我不如自己开锁进去!”
老太婆哼了一声:“你没问啊!我又没强迫你!”
“你——你这死老太婆……”
老太婆将两条狗跟大黑猫弄上三轮车,自己也上车慢慢往前踩。
“记得要照护好那些花花草草啊!好心回来就叫她到养老院领这两条狗跟猫……”话还没说完,三轮车已经踩得老远。
宝俊生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手上的钥匙,看着老太婆的背影,不知怎么地,心里竟然有种曲终人散的感觉……
不会吧?这样就曲终人散了?
他还有好多话……好多说不出来的话,该去跟谁说?
怎么突然就这么曲终人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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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心的屋子静悄悄的,景物依旧,但主人却不在了。
她的答录机不断地闪着红灯,显示有许多来电,但是却没有人接听。
这里依然有着好心身上那种清爽干净的味道,虽然已经过了一个星期,但是气息却没有消失。
他一直不明白,她每天都跟那些流浪动物在一起,为何还能保持得那么干净?为何她身上总还是能那么清爽?好像天生就跟脏污绝缘似的?
坐在沙发上,拿着遥控器打开电视,原以为会看到“好消息”,但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上面竟然是布袋戏的频道。
好心怎么可能看布袋戏?
他运气不错,这正好是他漏掉的那一集重播,他一直想知道故事的结局到底怎么样了,可是眼睛瞪着荧幕,他的心思却已经飞得老远……
那天他是怎么说的?
他说:我们不是男女朋友。
好心当时的脸色顿时发白!他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但是却不肯再改口,也不肯解释。
那时候,他甚至心虚地有点松了口气的感觉——
那个吻之后,他跟好心的距离变得太近,在他还没有搞清楚那到底是一时冲动,还是爱情之前,他们已经走得太远。
当真正面临“角色问题”的时候,现实才出现在他的脑海。
他必须承认,他不像好心那么地善良、不像好心有那种济世救人的远大理想;他这个人比较小家子气,好心说他自私……他不能否认自己真的比较自私!
他想要一个完整的女朋友,普通一点的、平凡一点的,他用不着去跟流浪动物争宠、不用躲避跳蚤,也不用日夜担心她是否又决定去拯救某个人的灵魂。
好心,并不浪漫。
好心,也不平凡。
她是他所见过最特别、也最出色的女孩子,但是他是不是需要这样一个女朋友?甚至妻子?
他没有办法决定。
他只知道好心很认真,那种认真吓坏了他。
所以他逃了……一个这么粗壮的大男人,却逃得比谁都快!
电视好像是演完了,宝俊生还呆呆地看着荧幕,没人跟他抢遥控器了,可是他突然好想念好心……
转到“好消息”频道,上面正在播出“见证上帝”,上面的人是真的假的,他也搞不清楚。
有时候他会很希望可以突然觉醒,例如,宝妈妈打他一顿可以把他打清醒点,可是那种好事没发生;例如,某个人说的某句话让他如遭雷殛,顿时明白自己未来的人生,遗憾的很,这种好运也没降临。
他好像只能依靠自己。
他很想知道,如果一直没有好心,他会不会很难过?
他从来没想过要去改变好心,如果好心可以改变,那就不叫好心了。他要的,是可以很自然结合在一起的两个人,而不是勉强得来的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