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真是太可怕了!这年头的小偷怎么这么可恶?偷东西不算,还要伤人!”
于好心一踏进小教堂,里面聚集的人很快发现她,一群人很快移过来包围住好心,大家七嘴八古地闲话家常,对好心都相当关心。
好心微笑着跟他们—一打招呼,有点腼腆地摸着自己头上那块瘀青:“真的没什么,只是轻轻碰一下,不碍事的……”
宝俊生发现好心好像也不是那么普通、那么不引人注目,起码在这群人的眼中,好心很受欢迎;她忙着跟每个人说话,说话的声音一样细细小小,脸上泛着可爱的微笑——他心念一动,连忙移开视线,却明显地察觉到自己这张黑脸正慢慢提高温度。
教堂的前方是一个小讲台,旁边放着一台风琴,就跟教室没什么两样,原来教堂跟教室长得很像啊!难怪一个叫“教堂”,一个叫“教室”。
一个女子坐在风琴旁冷眼望着他们的方向。
他的鼻子跟眼睛都对那种表情不陌生,那叫“仇恨”。
那女子长相不恶,算得上漂亮了,但是却有着一双充满了仇恨的眼睛……那仇恨针对谁?宝俊生顺着她的眼光寻去——小老鼠?不可能吧?小老鼠那么笨又那么善良,这女人为什么恨她?
“周牧师早!”
周遭的气氛又是一变,感觉更热络了!一名穿着牧师袍的年轻牧师从讲台后面走出来。
“大家早啊!都这么早啊。”他的眼光一转,停留在好心身上,脸上露出关心的表情:“好心,你没事吧?我们还商量着要去医院看你,怎么就出来了?”
“我没事啦!早就出院了,只是轻轻碰了一下,真的没怎么样,谢谢大家的关心。”
“是吗?没事就好,我们都很担心你。”年轻牧师温柔地微笑着,眼波很是动人。
周遭的人们又围上去,好心站在年轻牧师旁边,大伙儿又笑着谈成一堆;好心被人群挤到年轻牧师身边,她也没刻意闪开,两个人看起来居然还满搭调的,好似他们原本就应该站在一起。
不知怎么地,宝俊生看不太顺眼,他撇撇嘴,把头刖开,但是又忍不住,只得没好气地打量着眼前的一切。
周牧师年纪挺多三十出头,长相相当斯文俊美,瘦瘦高高的身材,一身温文懦雅跟一脸令人如沐春风的温暖笑容;跟宝家老二、跟贵儿的老公叶晓天类型有些类似,只不过这位周牧师的温和看上去带着一种神圣的气质,或许是因为他身上的牧师袍吧!
当周牧师出现,风琴旁边的女子很快挤入人群里,试图跟周牧师说话,但是她好似不太受欢迎;而且她很努力想把小老鼠从周牧师身边挤开……
宝俊生对自己的观察人微大为赞赏!他从来没能这么“睿智”判断周遭的环境呢!不过他的观察力几时变得这么好?怪了……
“大家坐好,我们开始做礼拜吧。”闲聊一阵之后,周牧师笑了笑拍拍手:“有什么话可以做完礼拜之后再慢慢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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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开始他还很认真地想知道什么叫“做礼拜”。
别人唱圣歌,他也跟着张大了嘴,荒腔走板地跟着唱,周围的人给他那破锣嗓子惊吓不少,但宝俊生毫不在意,他旁边的好心也不在意,反而很开心地鼓励他。
“唱得好不好没有关系,只要你有心,上帝都会听到的。”
唱得这么大声、这么的“牛声马喉”恐怕不止上帝听到,连撒旦也要忍不住捂上耳朵吧?而且说真的,他比较想知道上帝听到他唱得这么难听,到底是什么反应?
“等一下牧师会讲道,今天还会介绍有几位新的教友。”好心悄悄提醒他。
请道是什么?
宝俊生想问,但是周牧师已经上台,微笑着注视着下面的人们,他到口的话只好又吞了回去,应该就跟电视上法师的讲道差不多吧?
“各位弟兄姐妹们,我们今天要讲的主题是:人为什么不能有仇恨?请翻开圣经马太福音‘论爱仇敌’。上面说:你们听见有话说:‘以眼之眼,以牙还牙’,只是我告诉你们,不要与恶人作对,有人打你的右脸,连左脸也转过来让他打。有人想要告你,要拿你的裹衣,连外衣也由他拿去。有人强逼你走一里路,你就同他走两里路。有求你的就给他,有向你借贷的不可推辞。”
“你们听见有话说:‘当爱你的邻合,恨你的仇敌’,只是我告诉你们,要爱你们的仇敌,为那逼迫你们的祷告,这样就可以作你们天父的儿子,因为他叫日头照好人,也照歹人;降雨给义人,也给不义的人。”
“你们若单爱那爱你们的人,有什么赏赐呢?就是税吏不也这么行吗?你们若单请你弟兄的安,此人有什么长处呢?
就是外邦人不也这么行吗?所以你们要完全像你们的天父完全一样……
听到这里,宝俊生终于了解,为什么于好心会这么笨……
原来就是有教会教她这么笨。
他完全听不懂,只觉得荒诞无比!“他在讲什么鬼话?”
“你什么?!”好心大惊失色。“你怎么可以这么说?这都是圣经上的话!”
“圣经教你们被打得死去活来也不能还手?还要爱自己的仇人?”
“那才是大爱!”好心又气又急,连忙示意他住嘴:“现在不要说这些啦!晚一点出去的时候我再跟你解释。”
宝俊生翻翻白眼,他才不想听什么解释!什么大爱?爱自己的仇人?人家拿枪指着他的头,他还要说:来吧,请开枪?!什么嘛!真是一点也不通!
他听不下去、也不想听,台上的周牧师一字一句地解释这段话的真意,但是他的眼皮却愈来愈沉重……周牧师的声音满好听的,对他来说更是具有致命的催眠功用!
他想离开,但是又不愿意在这种时候离开好心,以防万一嘛!万一坏人这时候出现,杀了好心,他们会不会聚集上去也请坏人把自己给杀了?
也许他们会笑着说“好心姐妹已经回到上帝身边,我们大家一起来为她祷告”这类教人哭笑不得的话吧。
各种奇怪的想法在他脑海里乱窜,他愈想愈觉得好笑,愈想睡意就愈浓厚,终于沉沉睡去……
在教会打瞌睡的人其实很多,好心早也见怪不怪,但是……但是打呼声大成这样的是第一次见到!
“呼……呼……”
好心的脸又开始惨白……
她猛力推推身边好梦方酣的宝俊生,推来推去他依然不为所动,好心又气又急!猛地用力推他一把——
“哎啊!”宝俊生毫无防备,整个人从椅子上摔下来。“谁!是谁推老子!”
教堂里所有的目光都盯在他们身上。
“你你你……”好心气急败坏地嚷:“你出去啦!”
“好心,这位弟兄是……”
“谁说我是‘兄弟’?老子不当‘兄弟’已经很久了!不信你去问我家的人!”
这句话一回,顿时哄堂大笑!
宝俊生跳起来,没好气地瞪着他们:“笑什么?老子说错什么了吗?”
“你——”好心气得快哭了,只能没命地拉着他往外走!
“干什么啦?”
“你真是……真是太可恶了厂第一次,她真的被气哭了,眼泪“哗”地往下掉!
“干什么啊?”宝俊生一看到眼泪,立刻吓得往后弹跳三尺:“我又没做错什么!他说我是兄弟,可是我明明不是啊!”
“是‘弟兄’!周牧师的意思是……是……”好心解释不出来,对着宝俊生那张看起来无辜到极点的脸,她只觉得又气忿又委屈:“我不要你保护我了!你回去,我们的合约到此为止!”
“不行!”
“为什么不行?”
宝俊生耙耙头皮,觉得自己也满莫名其妙的,他想不出答案,只能翻着眼睛回答:“没为什么,就是不行!”
管它“弟兄”,还是“兄弟”……
第五章
带着一肚子的怨气,两个人骑着摩托车回家,一路上气氛死寂,谁也不打算让步。
他真不明白这女人的想法,这女人真奇怪!
谁会知道教堂那么问?要不是为了保护她,他才不会去受罪!打瞌睡又不是他愿意的,真的很闷嘛!再说,人睡着了多多少少打点鼾,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啊,他就不信其他上教堂的人都不打瞌睡!骗“肖”耶!那么问能不睡着吗?他才不相信!
她也不明白他的想法,这男人真奇怪!
上教堂做礼拜是她每个星期重要的行程,他为什么偏要跟来?她又没有强迫他要信教,信仰自由嘛。喜欢的话,他可以去庙里拜拜啊!她会替他高兴的。他硬要跟来,跟来也就算了,还偏要打瞌睡;打瞌睡就算了,还偏要睡得那么嚣张!
害得她颜面尽失,她以后有什么脸去见其他教友?真是丢脸死了!
眼看就快到老公寓了,宝俊生可不想回去之后还要跟她这么死气沉沉地对上一整天,他没好气开口:“好了啦,不要生气了啦!我承认我打鼾是大声了一点,但是我又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嘛!”
“我不接受你的道歉,你根本没诚意。”后面的于好心闷着头回答。
“那要怎样才算有诚意的道歉?”
“不知道,反正就是觉得你很没诚意!”
“你真的很‘番’……”
“你说什么?”
宝俊生扮个鬼脸,反正她也看不到。“没什么……我只是说你们女人真的很难搞……”
“我们才不难——那个字真难听……才不难理解呢!是你太粗鲁!你总是我行我素……一点也不体贴。”
“我是很粗鲁没错啊,可是粗鲁有罪吗?你的上帝觉得粗鲁是一种罪吗?”这是有史以来他认为自己最有智慧的一句话了!谁知道……
“当然!上帝说:你们要谦卑,要待人和善!你谦卑吗?你待人和善吗?”
“我——”突然,转角处一辆轿车转出来,宝俊生一个不留神,摩托车“碰”地撞上去!
“唉啊!”
撞击力不小,他们两个人顿时摔在地上,一阵天族地转,他只觉得眼前一黑,但是又感觉不出来哪里疼痛。
宝俊生顾不得察看自己是否受伤,连忙爬起来往好心的身边跑。“有没有怎么样?摔到哪里了?”
“喂!你们骑车都不看路的啊!”轿车的主人气呼呼地下了车。他的车门被撞凹了一大块!
好心呻吟着从地上爬起来,还好除了膝盖有点擦伤之外,没什么大碍。“我没事……哇——”
“怎么?唉!我太不小心了,你才刚出院,万一又摔到脑袋怎么办?真的没事吧?有没有哪里痛?”宝俊生将她扶起来,忙着检查她的四肢是否完整,却没发现好心的脸吓得惨白。
“哇哇哇!撞得这么严重!我的钣金啊……我才刚刚跨过漆!哎哟——我的天哪!你看看你看看!怎么会撞成这样啊?要命喔——“另外一边的车主正在呼天抢地,好似被撞的不是车子,而是个活生生的人。
“你……你……”好心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确定好心没事,宝俊生没好气地一抹脸,站起来。
那车主是个粗壮的伴子,他往前踏了一步,手叉着腰,粗声问:“啊不然你现在是想怎样?”
“……”胖子的脸上出现三条夸张的黑线、他被宝俊生的气势给吓得后退一步:“我……我的意思是说……”
“是想怎样啊?”宝俊生没好气又问了一次。那凶神恶煞的模样教人看了都觉得心惊胆战。
三条黑线变成六条!
他自己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模样有多吓人,血淋淋的一张黑脸,粗壮的肌肉愤张……天空明明有大太阳,但是胖子车主却觉得自己乌云盖顶,极可能就要命丧当场了!
“没……没怎样……”胖子连忙绕过车子。没想到胖子的动作也能这么快!他几乎是立刻上了车,旋即飞车而去。
“莫名其妙!”宝俊生又抹了一次脸,这才发现眼前怎么一直黑黑的,原来是头上有血不断往下流。
好心冲到他身边,拿着几张面纸踮起脚尖帮他按住伤口,然后她开口了:“你看你看!我就说你不很谦卑!你对人就是这么粗鲁!这么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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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啊!我是冤枉的啦!哇!你不能轻一点吗?”
好心帮他缝上三针,有点愧疚又有点不满地嘟嚷:“什么冤枉?我看得清清楚楚,人家也没说什么,你却那么大声吼人家,也不想想是你去撞人家的耶!好没礼貌!”
“我哪有没礼貌啦?我问他是想怎么样啊,要赔钱还是帮他修车子,又没说不赔!厚!痛死了!我不是野兽动物,被你医治的野兽动物真是倒楣透了!这么粗鲁!”
“你讲话的语气就是没礼貌!就是恐吓!”
“我天生讲话就是这么大声,这样也不行啊?难道我要问:先生,那您现在想怎么办呢?赔您钱好不好啊?”
他痛得龇牙咧嘴,却又装出一副“谦卑”的嘴脸,那模样让好心不由得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看吧,连你都觉得好笑。”宝俊生没好气瞪她一眼:“拜托!我长这样,讲话轻声细语的能看吗?”
“人的长相跟人的态度本来就有很大的关系,人家说相由心生啊!只要你从现在开始学着待人和善、亲切一点,以后你的长相也会改的,一定不会再像现在这个样子。”
“现在这个样子是什么样子?”宝御生瞪她。
好心笑盈盈地帮他包扎。“你自己看镜子啊。”
“我每天都看镜子,也不觉得自己怎么样!”
“你目露凶光,面目狰狞广好心装出可怕的嘴脸。不过她那张小脸再怎么挤也狰狞不起来,反而看起来可爱极了!
他们两人从没这么亲密过,她就站在他跟前,胸口正对着他的脸,他只要一抬眼睛就可以看到微微起伏的山丘;只要再一抬脸,跟她那不断唠叨的樱唇就只剩下极短的距离……
发现宝俊生对她难得的俏皮话没反应,于好心有点奇怪地低下头来,然后四目交接——
霎时,两个人如遭雷殛,有那么几秒钟,世界像是停止了转动,两个人全身的血液凝结,连心跳也为之停顿!蓦然,宝俊生忽地站了起来,而好心猛地往后退了两步!
他们背对着对方,心里开始泛起前所未有的恐慌与悸动!
就在这时候,对面的老太婆大摇大摆地推开门进来,满脸堆笑:“来来来,好心啊,快来喝椰子水去火气。”
她一进门,魔咒顿时远远逃离,连两条狗都闪得远远的。
宝俊生没好气地哼道:“神经喔!这种天气喝椰子水?要冷死人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