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
白谌很快将那碗面吃得精光,现在他已经习惯她烹调的手法和口味,外面的食物,他怎么吃也吃不惯。
吃完了面,他抬起头,却见她一脸哀愁,似乎有满腹心事。
“怎么了?不开心?”他注视着她,发现她似乎瘦了。
最近为了“那件事”,他的确忽略她太多了。
“白谌,老实告诉我,你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她抓紧他的手,无助的恳求。
“若悯——”
“我快疯了!你每天早出晚归,忙着我所不知道的事,我知道你有事瞒着我,可是你从来不说,我……我再也无法忍受那种在心头猜忌的痛苦,求你告诉我!就算你有其他的女人,也请你坦白告诉我,好不好?”
她忍不住啜泣起来,那种日日夜夜猜测丈夫身在何处的痛苦,不是一般人所能想像的。就算眼前幸福的假象会因此瓦解,她也不在乎了。
见到她汹涌而出的泪水,他才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他原是一片好意,没想到却因此折磨了心爱的妻子。
“傻瓜!我怎么会有其他的女人?你难道不明白,我这一生……只要你一个吗?”白谌别扭地说着情话,满脸不自在。他宁愿拿枪去对付一卡车的坏人,也不愿说这些令人肉麻的甜言蜜语,可是遇到今天这种情形,不说又不行。
“如果不是有了其他的女人,你为什么常常半夜不回家?”
“那是因为我在忙——”
“我知道你忙,你永远都是这个借口!”她气得哭着跑进房里。
直到现在,他仍不愿对她说实话。
白谌随后追进房里,见她哭得像个泪人儿,忍不住一阵心疼。
“我是真的在忙,至于我忙些什么……如果你想知道,我马上带你去看。”
“真的?”俞若悯立即停止哭泣。他真的愿意让她知道他在忙什么?
“嗯,换件衣服,我现在就带你去。”
他的脸上竟露出一抹神秘的笑容,想到等会儿要给妻子的惊喜,他便忍不住心头的骄傲。
俞若悯半信半疑的换上外出服,抱起沉睡中的儿子,坐上他的车,往郊区驶去。
***************
台北近郊,一栋栋崭新的公寓伫立在原本荒芜的空地上,俨然是一座新兴的住宅社区。
其中某些住户已经迁入,点着一盏盏温暖的灯光。
俞若悯下了车,心头满是狐疑。半夜带她来这里……要看什么呢?
“来,跟我来。”
白谌一手抱着沉睡的儿子,一手拉着她,搭乘电梯直上八楼。
出了电梯,来到一户住家门前,俞若悯突然停住脚步,不敢再往前走。
她好怕,万一等会儿来开门的是个性感漂亮的女人,那她该怎么办?
仿佛感受到她心头的恐惧,白谌捏捏她的手,安抚道:“别怕,里面绝对没有任何你不想看的东西。”
他没有按门铃,直接取出钥匙,开放那扇厚重的墨绿色大门。
他推开门,打开电灯,一间已粉刷好的屋子便呈现在俞若悯眼前。她张大嘴,呆愣愣地走入那间漂亮的新屋里。
“这是……”
“这是我们的新家,喜欢吗?这里虽然离市区有段距离,可是我们能拥有青山绿水和更大的生活空间。”这可是他日夜寻觅,最后才决定买下的房子。
“房子刚油漆好,所以油漆味很重,本想过两天再带你来看,没想到等不及了。”
“你……”她才开口,感动的泪水便滚滚落下。
“别哭,我买这间房子,可不是为了惹你哭喔。”白谌拭去她的泪水,温柔地说:“我们已经结婚了,理应有个家,抱歉隔了这么久,才达成你的心愿。是我太顽固了,如果我早在四年前就这么做的话,我们一家人就不会分离了。是我的错,你愿意原谅我吗?”
不管他愿不愿意承认,他们的心灵早已相属,即使历经时空的变迁,也无法将他们阻隔,他拒绝聆听心灵的呼唤,只更加证明自己的愚昧。
“谌……”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吃惊的捂着嘴,激动的扑进白谌怀里,拥抱这份迟来的温情与感动。
“妈妈,好挤……”小辰被吵醒了,挣扎着表示不舒服。
“对不起,妈妈太高兴了,忘了小辰还在睡觉。”她歉然的在儿子颊上印下一吻,疼惜地揉揉他柔软的细发。
“小辰,想不想看看你的新房间?”白谌将儿子抱得高高的,满足地看着他兴奋的小脸。
“想!小辰想看。”他雀跃地手舞足蹈。
“来,小辰的房间在这里。”
他抱着儿子来到一扇门前,推开房门,映入眼帘的是一间粉蓝色的房间,里面虽然还没有摆上家具,不过宽阔的空间和蓝天般的色彩,已足够教小男孩兴奋的了。
“哇!我要下来,让我下来!”
小辰在父亲怀里挣扎蠕动,白谌微笑着放下儿子,看他一溜烟地冲进属于他的房间,又摸又跳,兴奋得不得了。
“嘘,小声一点,不要吵到楼下的叔叔伯伯阿姨睡觉,知不知道?”白谌叮嘱儿子。
“我知道。”小辰朝父亲点点头,又继续玩他飞翔的游戏去了。
“来,看看我们的房间。”白谌搂着俞若悯来到隔壁的主卧房,让她看看他们未来数十年的爱之巢。
主卧房的色彩迥异于男孩房的蓝色调,而是采用温暖宜人的米黄色调,俞若悯爱极了这种淡雅的颜色。房里所有的衣橱、梳妆台、置物架都固定在墙壁里,节省了不少空间。
“所有的家具我都没买,就等着和你一起去买。”白谌不知道她喜欢什么样的家具,所以打算让她全权做主。
这是家——一个有她、有白谌、还有孩子的新家!
俞若悯高兴得说不出话来,期待了整整二十年的梦想,终于在今天实现了。
“谢谢你!谢谢你给我一间这么棒的家,你圆了我二十年来的梦。”她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家、自己的丈夫和孩子,她于愿足矣!
“我爱你,给你这一切,让你高兴,是我应该做的。”提到爱,他又显得有些不自在了。
他爱她?
“不可能!”俞若悯讶异地惊呼,“你怎么可能爱我呢?你不可能爱我的!”
“如果我不爱你,为什么要娶你呢?”白谌并不生气,只是平静的反问。
“你是为了让小辰有个父亲。”
“如果只是为了让小辰有父亲,我何必浪费时间去办一场盛大隆重的婚礼?更不用陪你去拍那些让人别扭的结婚照,那些对小辰的认祖归宗毫无帮助,不是吗?”
要他像只猴子似的让上百名宾客观看也就罢了,要他像模特儿一样摆pose、挤笑脸让摄影师拍照,那才真是要他的命。
记得那天摄影师最爱说的一句话就是:“新郎请笑一笑,有人欠你钱吗?”害他不笑也不是,想笑又笑不出来,难过死了!
如果不是为了她,他会去受这种洋罪吗?幸好这种事一生只有一次,要是再多来几次,他铁定受不了。
“可是……我以为你恨我。”
“我为什么要恨你?”白谌哑然失笑。她难道不知道,爱一个人比恨一个人幸福多了吗?
爱能让他得到满满的幸福,恨能让人得到什么?
“我瞒着你怀了小辰,那时候你很生气……”
“别提了,过去全是我不对。你干爹说得对,这件事错的人其实是我。我不该因为过去的悲剧,而畏惧感情和家庭的牵绊,如果不是我那么冥顽不灵的话,你也不会心碎的离去。这是我的错,不能怪你,应该怪我自己。”
“谌,你……”
她的眼泪又克制不住了。这些话,真的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吗?
“谌,等我们新居落成的时候,请你同事来吃饭好不好?”她知道结婚后,他孤僻的个性依然没改多少,已经有许多受不了的特勤组员打电话到家里来,要她好好“管管”她老公,叫他别再用那张又臭又冷的冰块脸吓人。
其实不用他们说,她也衷心期盼他能敞开胸怀,接纳身边的好同事、好朋友。
“可是……”白谌听了立刻皱起眉头。
她不了解,组里那群蝗虫不但贪吃,而且一个比一个会吃,除非请外烩来料理,否则她一定会被那群大胃王累死。
“好嘛,答应人家嘛。”
她嘟着小嘴轻轻扭动身子,他便什么也无法思考了。
“好吧。”到时候他会准备几箱泡面,请他们自便。
“那么我们尽快搬进来吧,听说这里的隔音设备很好……”白谌在她耳边呢喃着诱人的情话,令俞若悯羞红了双颊。
他被她含羞带怯的美震慑住了,再也管不住热切的唇,在真正属于他们的家里,热情地吻住她……
尾声
“你回来啦。”
白谌甫下班回家,一进门就觉得屋里充满了喜悦的气氛。
他美丽的老婆带着甜美的笑容,笑咪咪的在他身旁绕来绕去,宝贝儿子则兴奋的跳上跳下,似乎有什么令人振奋的事情发生。
他们中了统一发票了吗?
“发生了什么事,这么高兴?”白谌狐疑的瞅着他们。
“有一件很值得高兴的喜事喔,不过我们不告诉你,你要自己猜。”俞若悯故意卖个关子。
“对!爸爸猜、爸爸猜!”小辰也和母亲一块起哄。
“嗯……中了彩券?”他猜测道。
“不对!”母子俩双双摇头。
“那是抽到大奖了?”
“也不对!”他们又摇头。
“到底是什么?我真的猜不出来。”
“唉!你的想家力真是贫乏得可怜。”俞若悯嘟着嘴咕哝,“我看我给你一点提示好了。”
她走上前,拉起他的大手,放在自己平坦的腹部上。
白谌睁大眼,不敢置信的望着她。她想说的和他想的一样吗?
她迎视他震惊的双眼,肯定的点点头。
“小辰就快要有弟弟或妹妹了,你高兴吗?”
她有些不确定,有了小辰之后,他是否会平静的接受另一个孩子的降临?
高兴?白谌何止高兴,他简直惊喜得快说不出话来。
“真的?多久了?”
“才一个多月。医生说我的身体很好,生出一个健康的宝宝没问题。”她微笑着告诉他。
“太好了,我又要做爸爸了!”
白谌喜不自胜,高兴地抱起小辰,放在自己的肩上。“走!今天不用做晚饭,我们出去吃大餐庆祝。”
“好啊!”俞若悯自是欣然同意。
于是他们一家穿戴整齐后,高高兴兴地出门去了。
满心喜悦的白谌,自然很轻易“忘了”刚才下班前,同事董立兴说要来家里拜访的事。
哼,忘了最好!
自从那些贪吃的家伙尝过若悯精湛的手艺后,真的变成一群赶不走的蝗虫,每天都有人不请自来,美其名是联络感情,其实是想吃她煮的菜。
他们算得十分精准,每次都“刚好”赶上吃饭的时间,也“刚好”留下来吃顿便饭,他心爱的老婆好像成了他们专属的厨子似的。
“走吧!”他搂着爱妻,将那群可恨的蝗虫远远抛诸脑后。***************
啐!
董立兴走出白谌的公寓,郁闷地踢着脚下的石子。
本来想厚着脸皮登门拜访,顺便叨扰一顿便饭的,没想到正好看见他们一家快快乐乐地出门去。那幅幸福和乐的天伦图,根本容不下他这个外人介入,害他可口的饭菜没吃到,胃里还直冒酸气。
他拒绝承认自己羡慕白谌那块冰山,像他这种相貌优秀、品格良好的人类,是不需要伴侣的!
没错!他的心是博爱的,是属于全世界所有的女性,绝不能专属于某人。
他打起精神,吹着口哨,朝街上的小吃店前进。
有没有爱情无所谓,填饱肚子才重要。
“哎!”
一个轻盈的身子不知从哪条巷子钻出来,不但撞了他,还回头骂道:“笨蛋!走路不长眼睛的呀!”
生平第一次,董立兴挨了骂却没有回嘴,只因为那张白净秀丽的脸庞,竟在一瞬间夺走他的呼吸。他的视线像被强力胶粘住似的,怎么也无法移开。
他从不曾将视线定在一个女人身上,怎么也移不开……
“喂,你怎么不说话?你是白痴呀?”女孩白嫩的小手在他面前挥了挥。
他还是愣愣地看着她。
“啐!搞了半天,原来真的是白痴呀!”女孩咕哝一声,听到身后传来杂沓的脚步声,神色一惊,随即转头跑开。
“你……”董立兴正想开口,她已跑得无影无踪。
“快追!”一群体格壮硕的大汉,从女孩刚才冒出的小巷中窜出,显然正对女孩紧追不舍。
董立兴想也没想,脚尖利落地一勾,将路旁的一个空酒瓶踢向带头的人,只见那人惨叫一声,立刻跌个狗吃屎。
后面一大票人煞车不及,像叠罗汉似的,纷纷扑倒在那名大汉的身上,这样的重量,连那名起码有八、九十公斤重的魁梧大汉也不禁哀哀大叫。
董立兴假装若无其事的吹着口哨,从他们身旁走过。
那个女孩应该平安脱险了吧?
他微微一笑,继续吹着口哨,脚步渐行渐远。
“桂河大桥”轻快的曲调,随着柔柔的晚风,飘散在风中……